二十一.一切
一中表白墙忽然曝光了一个惊天大瓜：校长贪污被带走了。
“校长？不是那个...”罗晶晶小幅度地回头看，见肖望冬不在，这才放心地说道：“霸凌咖今天也没来...” 听见邻桌的话，何亭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地看向肖望冬的空座位，又偏头看看贺也谦，贺也谦还在写作业，看起来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校长？肖望冬？咋了？”少女收回视线，更加疑惑。
“你看表白墙，微信的。”罗晶晶小声提醒道，又迅速转身偷偷玩手机。何亭晚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悄悄掏出手机玩起来。一中的表白墙有两个号，微信一个□□一个，微信发的都是比较重大的瓜，□□就是无关紧要的瓜。现在是大课间，老师并不这里，所以很多人都偷偷带手机来玩了。何亭晚也是，她抽出两本书摆在手机上，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吃瓜。
表白墙发了个朋友圈，说校长肖无崖贪污受贿，说他在外面找了很多小情人。
何亭晚惊愕至极，把朋友圈截图，然后火速跑去□□申请加贺也谦的好友，申请理由就是：我是何亭晚，你快同意，给你吃大瓜。不过看贺也谦那个认真学习的样子，何亭晚叹了口气，拿了一块小橡皮砸他。
少年并未感到疼痛，但也确实感受到了被砸，他回头想要一探究竟，恰好对上何亭晚充满希冀的眼神。“你砸我？”少年平静地问道，语气十分笃定。“嘿嘿，是我。快看你的手机。”何亭晚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嘛。”
贺也谦没控制住地抽了抽嘴角，点点头便转回来偷偷玩手机。一打开手机，他就看见了何亭晚的好友申请，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同意了。刚一同意申请，何亭晚立马给他发图，便是刚才截下的那张朋友圈。何亭晚接着又问他：“什么感想啊？高冷男神。”贺也谦倒是平静的很，他回了个狗狗的表情包，回复道：“没有感想。这个外号好难听，你能别这样喊我吗？”
说没有感想当然是假的。贺也谦收起手机，把头埋的很低，嘴角不可控地上扬，比任何一次的笑都更具笑意，只不过这一次是幸灾乐祸。虽然少年并不信命，却也不得不想到“报应”二字。他的确很讨厌肖望冬，连带着讨厌他的一切。只是每次打架，贺也谦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怕被打的很痛了他也会咬牙沉默，这种毫无情绪波动的样子自然会被当作是怯弱。
少年拿着中性笔在草稿纸上画画写写，耳里却尽是旁人对肖望冬的家庭的八卦。
至于肖望冬，他已经连续翘课了三天了。肖望冬此时还在家附近的宾馆里待着，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他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回想着过去现在与未来。他早就该知道的，明明...明明肖无崖在好些天之前就表现出来不对劲了的，可是肖望冬却完全不在乎地无视了。
他的妈妈名为周宁，是个很温柔的人，正是因为温柔，才会被他爸肖无崖当成软包子拿捏。在他五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因为肖无崖在外面到处勾三搭四，养的小情人数不胜数；周宁那么温柔的人，硬是忍了他六七年。小时候的肖望冬还是个很正常的小孩，他会关心妈妈，会和妈妈一起玩闹，会帮妈妈擦眼泪。这一切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彻底颠覆了呢？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也快不记得妈妈的长相了。
肖无崖贪污受贿被抓到拘留所里去了，后妈付锦仪卷走了没有多少钱的银行卡，他一个人悄悄躲着，谁也不知道。
不过幸好，被连累的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一个讨厌的女人。肖望冬平静地想着，双眼不禁闭上了。在他的梦里，他看到了很多人，有六年不见了的妈妈和外婆，有前些天才看见的冷漠的贺也谦，有和别人讲他坏话的李昌，有被欺凌的只能软弱地哭泣的丁群，有他自己，有那个破碎的家。少年的眼泪毫无预料地流淌下来，梦破开，他猛然睁眼，除了发白的让人恶心的天花板，他什么也没看见。
“对不起...”他喃喃道，双眼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自从爸妈离婚之后，他就再也没能看见妈妈。所有人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周宁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接一个的小三上门了。从五岁到现在十八岁，这中间经历的十三年里，肖无崖身边换了六个女人了，直到他二婚，二婚对象是二十三岁的付锦仪。付锦仪陪了肖无崖两年了，可是她只在乎钱，和周宁不一样。肖无崖似乎也累了，他没有再找别的小三了，也给了肖望冬更多的钱。
除了钱，肖无崖什么也没有。而现在，肖无崖连钱都没有了。
“我想我妈了...她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为什么一次都不来见我？为什么除了给钱，她就消失不见了？”少年自言自语着，眼泪难以控制地划过原本的泪痕。
昨晚，肖无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给了付锦仪一张储蓄卡，催促她快跑。肖望冬洗完澡后也被他叫过去，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聊天。肖无崖说他想周宁了，说他后悔了，说他对不起周宁也对不起儿子。肖无崖似乎想说很多很多，可是他没能说出来什么，他只说让肖望冬以后好好对自己的老婆，说让肖望冬不要在学校里乱搞事了，说让肖望冬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妈妈，连带着他的份一起去。
肖望冬还没能说什么，肖无崖就转了他五千块钱，催他去外面开房住。
被父亲的反常弄懵了的肖望冬被不知所措地撵出去了，他没能注意到父亲脸上释然的表情。直到今天凌晨，他被窗外楼下的声音吵醒，他才看见自己的父亲被警察带走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一直站在窗边看着。父亲不知道他在哪里，后妈也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待在酒店房间里，直到刚刚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少年茫然地刷着朋友圈，看见表白墙发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会儿，犹豫几秒还是评论道：“他养了七个，后来跟最后一个小三结婚了两年。但是他最爱的是前妻，恶心死了。”立马就有人回复他：“卧槽你怎么？！”但是肖望冬没有回复，也没看别人发来的八卦的消息，反而把手机关机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再次入睡。直到头晕脑胀地睡醒后，他打开了手机，才看见许多人发来的消息，以及外婆和李昌打来的电话。“外婆？”少年瞬间弹射而起，连忙给外婆回电话。嘟嘟几声之后，便是外婆的声音了。
“冬冬？你怎么样了啊？你在上课吗？你要不要来和外婆一起住呀？”外婆不会说普通话，她说着少年阔别了六年的方言，他一时没能听懂。“啊...”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大脑混乱。“冬冬？你妈妈还在外国呢，这里只有我和大黄。”外婆补充道，“我，看了新闻，所以知道了。你爸那么多黑钱...新闻也说的很严重。”
少年想起外婆家门口拴着的大黄狗，它是爸妈离婚时外婆送给他的，只是爸爸讨厌狗，所以狗只能养在乡下的外婆家里。“外婆...外婆，我想回去，可是我还得上学，快要调考了。肖无崖进局子了，小三也跑掉了。我想妈妈，也想你，也想大黄了。”少年哽咽着呼喊对方，仿佛抽抽嗒嗒几声就能得到原谅一般。“外婆，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离婚那天，外婆也来了的，外婆想着偷偷给他塞点零花钱，可是外婆是摆摊卖鱼的，她的钱也有一股鱼腥味。肖望冬任性地甩开了外婆的手，还骂她身上臭。妈妈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外婆也只是在微信上偶尔问问近况，但是他从来都是嫌弃外婆烦人，没有回复过外婆的消息。
“外婆，你来看我好不好？我不敢出去了，底下一个人也没有，我好怕。”他嚎啕大哭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不记得外婆和他说了什么，他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开始看起别人发来的消息。除了那些狐朋狗友，除了一些专门来八卦的，除了象征性安慰几句的何亭晚和万京，只有李昌一个人问他：“都中午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点外卖。”
他确实听到了李昌说他坏话，所以他一直都不怎么去学校，一是躲开李昌、二是不想再欺负贺也谦。如果是贺也谦，他会怎么样呢？算了吧，他爸是大老板，他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少年懊恼地想着，回复了李昌一个“OK”的表情包。
李昌是他的邻居，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玩，从小到大都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他们或许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的，少年曾经做过这般充满理想主义的梦。李昌知道他的家庭环境，知道许多他的事情，那些宛若伤疤一般的过去，是李昌和他一起承担的。所以他们本不该走散，本不该疏远彼此。
少年仰躺在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值一提的后悔与铭记于心的一切，还有格外寒冷的初冬。
“校长？不是那个...”罗晶晶小幅度地回头看，见肖望冬不在，这才放心地说道：“霸凌咖今天也没来...” 听见邻桌的话，何亭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地看向肖望冬的空座位，又偏头看看贺也谦，贺也谦还在写作业，看起来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校长？肖望冬？咋了？”少女收回视线，更加疑惑。
“你看表白墙，微信的。”罗晶晶小声提醒道，又迅速转身偷偷玩手机。何亭晚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悄悄掏出手机玩起来。一中的表白墙有两个号，微信一个□□一个，微信发的都是比较重大的瓜，□□就是无关紧要的瓜。现在是大课间，老师并不这里，所以很多人都偷偷带手机来玩了。何亭晚也是，她抽出两本书摆在手机上，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吃瓜。
表白墙发了个朋友圈，说校长肖无崖贪污受贿，说他在外面找了很多小情人。
何亭晚惊愕至极，把朋友圈截图，然后火速跑去□□申请加贺也谦的好友，申请理由就是：我是何亭晚，你快同意，给你吃大瓜。不过看贺也谦那个认真学习的样子，何亭晚叹了口气，拿了一块小橡皮砸他。
少年并未感到疼痛，但也确实感受到了被砸，他回头想要一探究竟，恰好对上何亭晚充满希冀的眼神。“你砸我？”少年平静地问道，语气十分笃定。“嘿嘿，是我。快看你的手机。”何亭晚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嘛。”
贺也谦没控制住地抽了抽嘴角，点点头便转回来偷偷玩手机。一打开手机，他就看见了何亭晚的好友申请，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同意了。刚一同意申请，何亭晚立马给他发图，便是刚才截下的那张朋友圈。何亭晚接着又问他：“什么感想啊？高冷男神。”贺也谦倒是平静的很，他回了个狗狗的表情包，回复道：“没有感想。这个外号好难听，你能别这样喊我吗？”
说没有感想当然是假的。贺也谦收起手机，把头埋的很低，嘴角不可控地上扬，比任何一次的笑都更具笑意，只不过这一次是幸灾乐祸。虽然少年并不信命，却也不得不想到“报应”二字。他的确很讨厌肖望冬，连带着讨厌他的一切。只是每次打架，贺也谦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怕被打的很痛了他也会咬牙沉默，这种毫无情绪波动的样子自然会被当作是怯弱。
少年拿着中性笔在草稿纸上画画写写，耳里却尽是旁人对肖望冬的家庭的八卦。
至于肖望冬，他已经连续翘课了三天了。肖望冬此时还在家附近的宾馆里待着，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他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回想着过去现在与未来。他早就该知道的，明明...明明肖无崖在好些天之前就表现出来不对劲了的，可是肖望冬却完全不在乎地无视了。
他的妈妈名为周宁，是个很温柔的人，正是因为温柔，才会被他爸肖无崖当成软包子拿捏。在他五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因为肖无崖在外面到处勾三搭四，养的小情人数不胜数；周宁那么温柔的人，硬是忍了他六七年。小时候的肖望冬还是个很正常的小孩，他会关心妈妈，会和妈妈一起玩闹，会帮妈妈擦眼泪。这一切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彻底颠覆了呢？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也快不记得妈妈的长相了。
肖无崖贪污受贿被抓到拘留所里去了，后妈付锦仪卷走了没有多少钱的银行卡，他一个人悄悄躲着，谁也不知道。
不过幸好，被连累的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一个讨厌的女人。肖望冬平静地想着，双眼不禁闭上了。在他的梦里，他看到了很多人，有六年不见了的妈妈和外婆，有前些天才看见的冷漠的贺也谦，有和别人讲他坏话的李昌，有被欺凌的只能软弱地哭泣的丁群，有他自己，有那个破碎的家。少年的眼泪毫无预料地流淌下来，梦破开，他猛然睁眼，除了发白的让人恶心的天花板，他什么也没看见。
“对不起...”他喃喃道，双眼涣散地盯着天花板。
自从爸妈离婚之后，他就再也没能看见妈妈。所有人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周宁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接一个的小三上门了。从五岁到现在十八岁，这中间经历的十三年里，肖无崖身边换了六个女人了，直到他二婚，二婚对象是二十三岁的付锦仪。付锦仪陪了肖无崖两年了，可是她只在乎钱，和周宁不一样。肖无崖似乎也累了，他没有再找别的小三了，也给了肖望冬更多的钱。
除了钱，肖无崖什么也没有。而现在，肖无崖连钱都没有了。
“我想我妈了...她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为什么一次都不来见我？为什么除了给钱，她就消失不见了？”少年自言自语着，眼泪难以控制地划过原本的泪痕。
昨晚，肖无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给了付锦仪一张储蓄卡，催促她快跑。肖望冬洗完澡后也被他叫过去，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聊天。肖无崖说他想周宁了，说他后悔了，说他对不起周宁也对不起儿子。肖无崖似乎想说很多很多，可是他没能说出来什么，他只说让肖望冬以后好好对自己的老婆，说让肖望冬不要在学校里乱搞事了，说让肖望冬以后一定要去看看妈妈，连带着他的份一起去。
肖望冬还没能说什么，肖无崖就转了他五千块钱，催他去外面开房住。
被父亲的反常弄懵了的肖望冬被不知所措地撵出去了，他没能注意到父亲脸上释然的表情。直到今天凌晨，他被窗外楼下的声音吵醒，他才看见自己的父亲被警察带走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一直站在窗边看着。父亲不知道他在哪里，后妈也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待在酒店房间里，直到刚刚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少年茫然地刷着朋友圈，看见表白墙发的消息，他停顿了一会儿，犹豫几秒还是评论道：“他养了七个，后来跟最后一个小三结婚了两年。但是他最爱的是前妻，恶心死了。”立马就有人回复他：“卧槽你怎么？！”但是肖望冬没有回复，也没看别人发来的八卦的消息，反而把手机关机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再次入睡。直到头晕脑胀地睡醒后，他打开了手机，才看见许多人发来的消息，以及外婆和李昌打来的电话。“外婆？”少年瞬间弹射而起，连忙给外婆回电话。嘟嘟几声之后，便是外婆的声音了。
“冬冬？你怎么样了啊？你在上课吗？你要不要来和外婆一起住呀？”外婆不会说普通话，她说着少年阔别了六年的方言，他一时没能听懂。“啊...”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大脑混乱。“冬冬？你妈妈还在外国呢，这里只有我和大黄。”外婆补充道，“我，看了新闻，所以知道了。你爸那么多黑钱...新闻也说的很严重。”
少年想起外婆家门口拴着的大黄狗，它是爸妈离婚时外婆送给他的，只是爸爸讨厌狗，所以狗只能养在乡下的外婆家里。“外婆...外婆，我想回去，可是我还得上学，快要调考了。肖无崖进局子了，小三也跑掉了。我想妈妈，也想你，也想大黄了。”少年哽咽着呼喊对方，仿佛抽抽嗒嗒几声就能得到原谅一般。“外婆，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离婚那天，外婆也来了的，外婆想着偷偷给他塞点零花钱，可是外婆是摆摊卖鱼的，她的钱也有一股鱼腥味。肖望冬任性地甩开了外婆的手，还骂她身上臭。妈妈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话，外婆也只是在微信上偶尔问问近况，但是他从来都是嫌弃外婆烦人，没有回复过外婆的消息。
“外婆，你来看我好不好？我不敢出去了，底下一个人也没有，我好怕。”他嚎啕大哭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不记得外婆和他说了什么，他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开始看起别人发来的消息。除了那些狐朋狗友，除了一些专门来八卦的，除了象征性安慰几句的何亭晚和万京，只有李昌一个人问他：“都中午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点外卖。”
他确实听到了李昌说他坏话，所以他一直都不怎么去学校，一是躲开李昌、二是不想再欺负贺也谦。如果是贺也谦，他会怎么样呢？算了吧，他爸是大老板，他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少年懊恼地想着，回复了李昌一个“OK”的表情包。
李昌是他的邻居，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玩，从小到大都和他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他们或许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的，少年曾经做过这般充满理想主义的梦。李昌知道他的家庭环境，知道许多他的事情，那些宛若伤疤一般的过去，是李昌和他一起承担的。所以他们本不该走散，本不该疏远彼此。
少年仰躺在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值一提的后悔与铭记于心的一切，还有格外寒冷的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