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时间安排是，早上六点四十起床，七点十分上早自习，第二节课下课做操。
由于周末熬了个夜，章若景困到几近晕厥。偏偏第二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虽说看着和蔼，但听学长学姐们说他骂起人来却是一点不含糊，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弄得整个班人心惶惶。
他在黑板上写着一串时间线，一边说：“我啊希望大家习惯一下，我不喜欢照着课本上课，平常都是甩着手来上，结果被哪个学生举报了让校长跟我谈话了，所以我才夹着课本来上。大家不用照着课本看啊，找个空白的页面，抄我黑板上的。”
章若景眼睛努力睁开，依言翻到一页。
“第一节课咱们先不讲什么，我感觉初中升上来的孩子们都有点对物理不感兴趣。所以咱们这节课，来讲一下这些伟大的科学家们的光荣事迹，引起一下大家的兴趣！”
王兵的脸圆溜溜的，笑起来眼睛都不见。闻言，章若景立马坐直了，原本困倦的身体都被唤醒了机能似的，她努力地唤醒理智，总觉得
“说之前啊，我们先来构建一下这个物理学家之间的关系网，亚里士多德！大家都知道吧，就那个哲学家，说过……黎向！听一下嘛，我们又不讲知识，这种小故事很有意思的！”
刚讲了个开头，王兵就停了下来，朝着低着头的黎向喊。章若景清亮的眼睛颤了一下，看向黎向，正好看到，他扬起来的侧脸。
“好的好的。”
黎向笑起来，嘴角微微翘起来。这是章若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反而有些温和。他说完之后，王兵点点头表示满意，又开始讲着。
“诶大家知道柏拉图吗？有个词叫柏拉图式恋爱，网上特别火，大家应该知道。”
王兵讲的兴头正高，犹豫半天，终归还是说了这个词。他一拍手：“这个柏拉图也是爱乱整，可能搞哲学的人都有点抽象。他说自己的恋爱观是柏拉图式，也就是，两个人之间只有心的爱，没有身体之间的欢爱，只是灵魂的交流。”
王兵豪爽，一点不藏着掖着，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担心话题敏不敏感，又道：“而且啊，他的理论说，真正的爱情是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同性恋嘛，就是你们通俗说的gay嘛。”
全班都惊了，没想到王兵思想这么先进。周恒愣了半天，还是尽到自己带动气氛的作用，猛地一拍孟程煊鼓掌：“好！太精彩了！”
全班就莫名其妙地带着点调侃意味地亢奋起来。王兵也很起劲：“是的嘛，其实我感觉这种没什么的，也是正常的。”
章若景稍微挑了挑眉，看向那边不为所动的人。
她想起那天两个女生跳舞时他的态度，突然觉得有个想法炸在脑子里。
黎向，会不会……？
*
黎向的位置靠窗，在那一排的中间一些。章若景时常会站在讲台旁边和秦临说话，然后，目光投向远处。
黎向总是在写题。他的头发前面留的稍长，但仍然露出一片前额。眉毛浓淡均匀，就像一条毛笔勾勒出的水墨线条，而眼睛因为线条狭长而显得更加冷，整个人，仿佛置身在蓝黑色调中，周身冰碴子的气息尽显。
希成拿着道题目过去，在他桌角找了个地方放下本子来。黎向应声抬头，听完后勾唇了下，把来不及落笔的答案写下来，然后将本子移到自己面前。
“希成！希成！”
进来的代文氏大呼小叫，然后看见那边一脸蒙圈的人，跑过去一把勾住希成的脖子。
他性格外向健谈，和希成混的熟。眼下，他又一把勾过黎向的脖子，神神秘秘地和两个人讲起来。章若景抬了抬眉毛，想看看黎向此时的表情，于是侧头。
冰融化了。
章若景心惊，愣了几秒。
黎向的眼睛有着悠长平缓的弧线，这使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凝结起来的冷淡会变成远山一样弯弯的、浅淡的云烟。章若景不肯移开一点地盯着他漾开笑的唇角，只觉得，自己也在融化。
秦临扯了扯章若景，和她说：“听说咱们这栋楼校园文化墙更新了，咱们去看看。”
章若景这才回过神来，说好。
结果出了门，发现大厅里还只有两扇屏风，听说这次的主题是软笔字画展出，美术老师们在拿着电子设计稿参照，一会儿说这里不好，一会儿说那里不好。
“对哦，没和你说，估计过几天社团就要招人了，我们初中的时候社团有很多类型，但是现在进了高中部就只有几个可以参加了，好像是陶艺社，合唱团还有象棋？”
秦临回过头来说。
“难怪是私立呢，这么吝啬。”章若景撇撇嘴。
“就是啊，不知道钱都用去哪里了。他们说了好久的新校区，我刷视频的时候看到有学姐去施工的地方看，只建了个地基。”秦临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上一届高三的要搬过去了诶。”
“是不是因为初中转公了要招很多人进来？”
“对，而且高二我们好像要搬去求理楼五六楼。”
章若景一脸不可置信：“一千二百个人在一栋楼里挤着啊？上厕所都要排号吧！”
秦临无可奈何：“谁知道呢？现在那栋楼的顶层是高二的，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得去了。”
说着说着，大屏幕显示时间已经到了6：38，只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为了不被老陈抓去做劳动力，两个人赶紧跑回教室，看了看桌子上的周测卷，一脸疑惑。
老陈踩着点抓着书进了教室。星期一的晚上一二节课安排是数学周测，可到现在为止，他们学的内容仅仅只是集合的基础知识，综合部分只涉及了个皮毛，所以，章若景的表情凝固，不知所措地张望着。
老陈已经在讲台上坐了下来，他长的有点像熊出没里的二狗，严肃的时候两条眉毛拧成毛毛虫。放下书，他敲了两下桌子：“安静了啊！开始周测了。”说完，就翻开化学书，“下课的时候要上厕所自己去。”
逃不过了。章若景一脸苦巴巴，看旁边的杨箐箐已经拿起笔开始写第一题了，只好紧随其后地低下头去。
她一看，试卷最上端划掉了几个题目，都是还没学过的知识点。又看，选择题都是黄纭上课讲过的典型例题，看起来应该是一张基础测试卷。于是，心放下了一半。
漫长的周测在下课铃打响的一刻结束。章若景抬起头来，看着放弃掉的最后一题，把试卷交到来收的同学手上。
一股疲倦感油然而生，周末实在是缺觉。章若景问了一嘴，听见下节课是班会课，就放心地趴了下去，盖着脸睡觉。
夜晚就这样静谧地来临，在章若景看来，这样的开学第一天不算很坏。
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这个开学第一天，就显得不怎么美好了。
黎向捏了捏眉心，头痛的感觉却还是一点没有减少。他周末的时候有些发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他不习惯请假，所以纵使爸妈再怎么劝阻，他都仍然踏上了返校的车。
做惯了题目的人即使是生着病思路也不怎么受影响，因此，黎向第一次感谢自己平时写完的那些练习册。他昨天晚上做了王兵给他的试卷，对答案之后发现传送带的题目还不是很清楚，大题的第三问有一种可能没有考虑到。所以，他又翻出写了大半的练习册，翻找了几题练手。
等到他强撑着写完最后一题时，一看时间，12：37。宿舍里其他人已经呼呼大睡，呼噜声响彻天边。他轻轻皱了皱眉，把旁边早已凉透的感冒灵喝下去。
大多数男生睡觉比较随性，因此，窗帘还大开着，皎白的月光如同白练一般飘进宿舍，把所有的事物都染上白色。黎向起身，小幅度地把窗帘从床脚扯出来，没什么声音地拉上。
按理说生病的人应当嗜睡，可黎向却是个特例。他把外衣脱了，只留白衬衫，安安静静地站在座位旁边，把小灯拍灭。
他原本还担心影响到其他人睡觉，现在一看，个个都睡得昏天黑地，哪里有一点被打扰到的样子。于是，他舒了口气，轻轻把被子拉开，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枕边。
头实在痛的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仿佛有个小人在他的脑内上蹿下跳。黎向有点后悔没带安眠药，只是捂着被子，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想起来希成早上问的题目，是化学综合计算题。他当时说给希成写个公式整理，后面写了没有？刚才是不是已经拿了一本草稿本出来写了个N了？
越想越精神，耳边萦绕着男生们呼呼呼的鼾声，黎向越发烦躁。他一翻身，把左耳的听觉系统屏蔽，然后，用被子把自己捂住，陷入黑暗。
过了一会儿，意识混沌起来。黎向才舒心地解开眉头皱着的结，彻底沉入梦乡。
*
新的一天，率先迎接24班的是顶着黑眼圈的黄纭。
她头发都毛毛躁躁，抱着一堆试卷进来，往桌子上一放，叫了几个人起来发。章若景坐在第二排，很不幸地成为了这其中的一员。尴尬的是，她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名，挑着孟程煊代文氏他们的发了之后，赫然看见下一个名字“黎向”。
他整张卷子每一题都写满了了，包括划掉的题目。也就是说，一张150为满分的卷子，他考了142。
章若景嘴都合不拢，看着三米之外的背影，她不禁在心里双手合十拜了拜。同时，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想象着等会儿递给他时，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其他几个发卷子的人开始小声地喊人名，尴尬至极。章若景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理，把黎向的卷子往最下面一放，先发了后几张。
托秦临的福，她这几天好歹也是记住了几个人。另外两张不知所属的试卷让人递了一下后，章若景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张红勾遍布的。
她隐秘的心思得到了一些满足，好像是抓住了几丝甜。为了不让自己的小九九表露得太明显，她快步朝那边的人走去，手却无意识地抓紧试卷。
黎向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有点差，有了小胡子的加成，整个人就像堕入时空隧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离似的，皮肤都透着病态的白。
然而他看着题目的眼神依旧明晰。章若景心中有些细细密密的麻，但更多的是敬佩。
她走过去，看见阳光还尚有些清浅，照在黎向的手背上，把青筋都显露得一清二楚。那张薄薄的纸，却有千钧之重似的，章若景递过去的一瞬间，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也像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黎向抬眼。
他的眼睛里有几缕红血丝，眼尾因为困倦，有些缓和的弧度，敛出了一道浅浅的双眼皮。眸子黑灰色，带着些缱绻而随性的柔。
“谢谢。”
他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天边的霞光，正好刺破层层云片，照进章若景的眼睛。
由于周末熬了个夜，章若景困到几近晕厥。偏偏第二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虽说看着和蔼，但听学长学姐们说他骂起人来却是一点不含糊，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弄得整个班人心惶惶。
他在黑板上写着一串时间线，一边说：“我啊希望大家习惯一下，我不喜欢照着课本上课，平常都是甩着手来上，结果被哪个学生举报了让校长跟我谈话了，所以我才夹着课本来上。大家不用照着课本看啊，找个空白的页面，抄我黑板上的。”
章若景眼睛努力睁开，依言翻到一页。
“第一节课咱们先不讲什么，我感觉初中升上来的孩子们都有点对物理不感兴趣。所以咱们这节课，来讲一下这些伟大的科学家们的光荣事迹，引起一下大家的兴趣！”
王兵的脸圆溜溜的，笑起来眼睛都不见。闻言，章若景立马坐直了，原本困倦的身体都被唤醒了机能似的，她努力地唤醒理智，总觉得
“说之前啊，我们先来构建一下这个物理学家之间的关系网，亚里士多德！大家都知道吧，就那个哲学家，说过……黎向！听一下嘛，我们又不讲知识，这种小故事很有意思的！”
刚讲了个开头，王兵就停了下来，朝着低着头的黎向喊。章若景清亮的眼睛颤了一下，看向黎向，正好看到，他扬起来的侧脸。
“好的好的。”
黎向笑起来，嘴角微微翘起来。这是章若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反而有些温和。他说完之后，王兵点点头表示满意，又开始讲着。
“诶大家知道柏拉图吗？有个词叫柏拉图式恋爱，网上特别火，大家应该知道。”
王兵讲的兴头正高，犹豫半天，终归还是说了这个词。他一拍手：“这个柏拉图也是爱乱整，可能搞哲学的人都有点抽象。他说自己的恋爱观是柏拉图式，也就是，两个人之间只有心的爱，没有身体之间的欢爱，只是灵魂的交流。”
王兵豪爽，一点不藏着掖着，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担心话题敏不敏感，又道：“而且啊，他的理论说，真正的爱情是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同性恋嘛，就是你们通俗说的gay嘛。”
全班都惊了，没想到王兵思想这么先进。周恒愣了半天，还是尽到自己带动气氛的作用，猛地一拍孟程煊鼓掌：“好！太精彩了！”
全班就莫名其妙地带着点调侃意味地亢奋起来。王兵也很起劲：“是的嘛，其实我感觉这种没什么的，也是正常的。”
章若景稍微挑了挑眉，看向那边不为所动的人。
她想起那天两个女生跳舞时他的态度，突然觉得有个想法炸在脑子里。
黎向，会不会……？
*
黎向的位置靠窗，在那一排的中间一些。章若景时常会站在讲台旁边和秦临说话，然后，目光投向远处。
黎向总是在写题。他的头发前面留的稍长，但仍然露出一片前额。眉毛浓淡均匀，就像一条毛笔勾勒出的水墨线条，而眼睛因为线条狭长而显得更加冷，整个人，仿佛置身在蓝黑色调中，周身冰碴子的气息尽显。
希成拿着道题目过去，在他桌角找了个地方放下本子来。黎向应声抬头，听完后勾唇了下，把来不及落笔的答案写下来，然后将本子移到自己面前。
“希成！希成！”
进来的代文氏大呼小叫，然后看见那边一脸蒙圈的人，跑过去一把勾住希成的脖子。
他性格外向健谈，和希成混的熟。眼下，他又一把勾过黎向的脖子，神神秘秘地和两个人讲起来。章若景抬了抬眉毛，想看看黎向此时的表情，于是侧头。
冰融化了。
章若景心惊，愣了几秒。
黎向的眼睛有着悠长平缓的弧线，这使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凝结起来的冷淡会变成远山一样弯弯的、浅淡的云烟。章若景不肯移开一点地盯着他漾开笑的唇角，只觉得，自己也在融化。
秦临扯了扯章若景，和她说：“听说咱们这栋楼校园文化墙更新了，咱们去看看。”
章若景这才回过神来，说好。
结果出了门，发现大厅里还只有两扇屏风，听说这次的主题是软笔字画展出，美术老师们在拿着电子设计稿参照，一会儿说这里不好，一会儿说那里不好。
“对哦，没和你说，估计过几天社团就要招人了，我们初中的时候社团有很多类型，但是现在进了高中部就只有几个可以参加了，好像是陶艺社，合唱团还有象棋？”
秦临回过头来说。
“难怪是私立呢，这么吝啬。”章若景撇撇嘴。
“就是啊，不知道钱都用去哪里了。他们说了好久的新校区，我刷视频的时候看到有学姐去施工的地方看，只建了个地基。”秦临叹了口气，“但是我们上一届高三的要搬过去了诶。”
“是不是因为初中转公了要招很多人进来？”
“对，而且高二我们好像要搬去求理楼五六楼。”
章若景一脸不可置信：“一千二百个人在一栋楼里挤着啊？上厕所都要排号吧！”
秦临无可奈何：“谁知道呢？现在那栋楼的顶层是高二的，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得去了。”
说着说着，大屏幕显示时间已经到了6：38，只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为了不被老陈抓去做劳动力，两个人赶紧跑回教室，看了看桌子上的周测卷，一脸疑惑。
老陈踩着点抓着书进了教室。星期一的晚上一二节课安排是数学周测，可到现在为止，他们学的内容仅仅只是集合的基础知识，综合部分只涉及了个皮毛，所以，章若景的表情凝固，不知所措地张望着。
老陈已经在讲台上坐了下来，他长的有点像熊出没里的二狗，严肃的时候两条眉毛拧成毛毛虫。放下书，他敲了两下桌子：“安静了啊！开始周测了。”说完，就翻开化学书，“下课的时候要上厕所自己去。”
逃不过了。章若景一脸苦巴巴，看旁边的杨箐箐已经拿起笔开始写第一题了，只好紧随其后地低下头去。
她一看，试卷最上端划掉了几个题目，都是还没学过的知识点。又看，选择题都是黄纭上课讲过的典型例题，看起来应该是一张基础测试卷。于是，心放下了一半。
漫长的周测在下课铃打响的一刻结束。章若景抬起头来，看着放弃掉的最后一题，把试卷交到来收的同学手上。
一股疲倦感油然而生，周末实在是缺觉。章若景问了一嘴，听见下节课是班会课，就放心地趴了下去，盖着脸睡觉。
夜晚就这样静谧地来临，在章若景看来，这样的开学第一天不算很坏。
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这个开学第一天，就显得不怎么美好了。
黎向捏了捏眉心，头痛的感觉却还是一点没有减少。他周末的时候有些发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他不习惯请假，所以纵使爸妈再怎么劝阻，他都仍然踏上了返校的车。
做惯了题目的人即使是生着病思路也不怎么受影响，因此，黎向第一次感谢自己平时写完的那些练习册。他昨天晚上做了王兵给他的试卷，对答案之后发现传送带的题目还不是很清楚，大题的第三问有一种可能没有考虑到。所以，他又翻出写了大半的练习册，翻找了几题练手。
等到他强撑着写完最后一题时，一看时间，12：37。宿舍里其他人已经呼呼大睡，呼噜声响彻天边。他轻轻皱了皱眉，把旁边早已凉透的感冒灵喝下去。
大多数男生睡觉比较随性，因此，窗帘还大开着，皎白的月光如同白练一般飘进宿舍，把所有的事物都染上白色。黎向起身，小幅度地把窗帘从床脚扯出来，没什么声音地拉上。
按理说生病的人应当嗜睡，可黎向却是个特例。他把外衣脱了，只留白衬衫，安安静静地站在座位旁边，把小灯拍灭。
他原本还担心影响到其他人睡觉，现在一看，个个都睡得昏天黑地，哪里有一点被打扰到的样子。于是，他舒了口气，轻轻把被子拉开，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枕边。
头实在痛的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仿佛有个小人在他的脑内上蹿下跳。黎向有点后悔没带安眠药，只是捂着被子，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想起来希成早上问的题目，是化学综合计算题。他当时说给希成写个公式整理，后面写了没有？刚才是不是已经拿了一本草稿本出来写了个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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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意识混沌起来。黎向才舒心地解开眉头皱着的结，彻底沉入梦乡。
*
新的一天，率先迎接24班的是顶着黑眼圈的黄纭。
她头发都毛毛躁躁，抱着一堆试卷进来，往桌子上一放，叫了几个人起来发。章若景坐在第二排，很不幸地成为了这其中的一员。尴尬的是，她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名，挑着孟程煊代文氏他们的发了之后，赫然看见下一个名字“黎向”。
他整张卷子每一题都写满了了，包括划掉的题目。也就是说，一张150为满分的卷子，他考了142。
章若景嘴都合不拢，看着三米之外的背影，她不禁在心里双手合十拜了拜。同时，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想象着等会儿递给他时，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其他几个发卷子的人开始小声地喊人名，尴尬至极。章若景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理，把黎向的卷子往最下面一放，先发了后几张。
托秦临的福，她这几天好歹也是记住了几个人。另外两张不知所属的试卷让人递了一下后，章若景手上就只剩下了一张红勾遍布的。
她隐秘的心思得到了一些满足，好像是抓住了几丝甜。为了不让自己的小九九表露得太明显，她快步朝那边的人走去，手却无意识地抓紧试卷。
黎向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有点差，有了小胡子的加成，整个人就像堕入时空隧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离似的，皮肤都透着病态的白。
然而他看着题目的眼神依旧明晰。章若景心中有些细细密密的麻，但更多的是敬佩。
她走过去，看见阳光还尚有些清浅，照在黎向的手背上，把青筋都显露得一清二楚。那张薄薄的纸，却有千钧之重似的，章若景递过去的一瞬间，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却也像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黎向抬眼。
他的眼睛里有几缕红血丝，眼尾因为困倦，有些缓和的弧度，敛出了一道浅浅的双眼皮。眸子黑灰色，带着些缱绻而随性的柔。
“谢谢。”
他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天边的霞光，正好刺破层层云片，照进章若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