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奈,阿奈。”

    我正在后院小憩,忽闻两声稚嫩童音,眼下倦意退却,我抬眼正见芫漪抱着察尔罗过来。

    察尔罗见到我就忍不住手舞足蹈,然而他连路都走不稳,若是从芫漪手上脱离,只怕下一刻就颠倒在地。

    临近我时,察尔罗张开双臂,大抵是想让我抱他。

    但我没有满足他的小小需求。

    他嘟着嘴有些不悦,乌溜溜的眼睛聚在我身上不肯移开。

    芫漪只好用北狄话柔声安抚他,许是与芫漪接触了两日,察尔罗还是很亲近芫漪。

    我屏退四周的侍仆,让芫漪凑过来,轻声道:“办好了吗?”

    芫漪会心一笑:“殿下嘱托的,奴婢已然办好了。”

    察尔罗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只是见我们兴致不错,他年纪小不记怨,当下不知道傻乐着什么,嘴里还嘟囔着“阿奈,阿奈”。

    芫漪忽然道:“殿下,可要抱抱王子?”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这孩子自小没有养在我身边,论亲厚远近,我当同他生疏才是。有些情分,强求不来。”

    芫漪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什么。

    她或许看出来察尔罗对我这个生身母亲似乎有天然的亲近感,但这并非一件乐事。

    这个孩子不该对我表现过分亲近,适中的分寸感才是我与他应有的。

    芫漪在我身边待了四个年头,若说对我心性的了解,无人能及她半分。

    只是我一向少言寡语,就连同她在一起也是。

    即便我不言,她亦能洞悉我心。

    我自顾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刀身光洁如新,锋利无比,是个趁手的防身武器。

    回想过去,我曾用它割破了忽弥德耶的一名宠妾的咽喉,殷红的血珠浸染刀身,犹如绽放其上的妖冶之花,当真是美极了。

    再往前,我还用它杀过其他人。

    只是,它保下了我数次,却没能保下其他本不该丧命的人。

    芫漪将察尔罗安置好后,再来见我,面上分外凝重,显见有事相告。

    我给匕首重新擦拭了一遍,而后收入鞘中,一并掩饰了它不该示于人前的锋芒。

    芫漪道:“殿下,奴婢入宫发觉一桩异事。”

    我默不作声,仅仅瞥了她一眼。

    她继续道:“盛帝令幼主以太子伴读身份滞留宫中。不过据闻太子喜怒无常,偶有情绪平和时待人亲厚,然平日里更多以折磨宫侍为乐。但盛帝充耳不闻,任他行事愈发乖戾,反而是对告状的宫侍一律训斥责罚。”

    “奴婢又听在东宫侍奉的宫侍道,幼主心性软弱,但秉性尚可,谦和温驯,盛帝时而赞之。所以奴婢担心太子会欺侮幼主,若真如奴婢所虑,殿下可要搭救幼主?”

    我并未立即回答她,而是转身打开窗门,瞧了一眼窗外勃勃景色,葱葱碧影、姹紫嫣红尽收眼底,唯有鸟鸣嚷闹不息,丝缕柔风拂过我的指间不留痕迹。

    我启唇缓缓道:“日后切记该唤他‘乐平侯’了。”

    “我原是忧心这未曾谋面的侄儿,听你此言,我已然心安。太子怎会伤及他分毫?前朝未定,陛下既予我族恩惠定不会失信于天下。且若你所言无误,此子心性极佳,弱非懦,古来屡有强者争先,亦不乏弱者后来居上。”

    “谨儿如此便好,我若多此一举无异于揠苗助长,更是将他置于险景。当下还是莫要妄动以免误事伤己。”

    芫漪领会于心,应道:“奴婢明白了。”

    我又问道:“敦穆突感风寒是为何故?”

    闻言,芫漪不禁嗤笑道:“陛下为款待北狄使臣,特命人呈上千里送来的北狄烈酒。后来议及边境城池之争,双方争执不下。不知哪位大臣提的建议,以酒量定胜负。敦穆大人不甘落入下风,痛饮数碗后酣然大醉,步履漂浮,行至锦鲤池旁不甚失足入水,幸得侍卫及时相救留得一命。但池水冰凉,故而他染上了风寒。”

    我追问道:“敦穆不是向来酒量极好,即便他气性高,也不应如此,你可瞧出有何异状?”

    芫漪答道:“非也。许是奴婢笨拙,瞧不出端倪。”

    我心生疑窦,然而未亲眼瞧见,自然是无法得知细枝末节之处。只是一路畅通无阻,只怕也与那人有意为之相干。

    我正寻思着,又闻芫漪再次开口:“殿下,如此良机,可要了结了他?”

    我回绝了她的话,道:“现下还不妥当,再等等吧。我知你已忍辱多年,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齐全的准备前,切记莫要妄动。”

    芫漪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她明晰大局为重,终是应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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