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小区才发现陆嘉年原来跟她住同一栋单元楼。
就在她家楼下。
老何说：“哦，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去年楼下装修，你不是还抱怨说太吵吗？”
何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似乎听老何提过一嘴，说楼下住户是他学院的同事。但那时谁关心这些细节啊，毕竟这一片是家属区，走两步就能碰见老何同事。
她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问老何：“你以前是不是跟陆叔叔吹过牛啊？怎么我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市状元兼清纯校花？你可真行，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老何嘿嘿嘿地笑，叉着腰，还挺神气：“你中考确实是市状元啊，没穿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之前，谁见你不夸句漂亮啊。”
何倦就瞪他。
奈何她睫毛上还有水珠，攻击力下降许多。
老何自觉非常有道理，说：“别瞪我啊，那只许老陆吹牛，就不许我稍微包装包装你吗？”
何倦压根不想说话了。
老何从厨房拎了个紫砂小茶壶过来，一边对着壶嘴喝水，一边说：“对了，老陆说要请我们吃饭，希望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陆嘉年。他是转学生，有些情况没你熟悉。”
照顾？何倦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说老陆可能不太了解他儿子。
陆嘉年才来一周，已然深受同学们喜爱。
照这情况发展下去，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你答应了？”她问。
老何说：“哪能呢，这不是得问问你意见吗？你去吗？”
何倦往脸上拍护肤水，说：“去啊，人家请客我为什么不去。”
老何点点头，又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去参加物理竞赛了，我记得你上了高中以后物理就没考过及格啊。”
何倦手指动作顿了顿，从镜子里看老何，板着脸说：“我突然发现物理之美了，行不行？”
老何笑出鱼尾纹，说：“行啊，迷途知返嘛，值得鼓励。要不要我在宁大给你找个物理系的学生做家教，咱们好好突击一下，争取一鸣惊人，也好让你们班主任少给我打几个电话。”
何倦说：“不用了。你有那个钱，不如给我报个泰拳班。”
老何哭笑不得，趿拉着拖鞋回书房了，何倦拎起吹风机吹头发。
她做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耐心，顺手打开手机。
屏幕上好几条未读消息。
两个是班群的艾特全体成员，围绕着作业展开热烈讨论。
还有一条陆嘉年的好友申请。
陆嘉年微信昵称是6，头像是他踩滑板的背影。
还挺帅。
她点了通过，又点他头像想进去看看学霸朋友圈长什么样。
没留神点了两下，于是对话界面里立刻出现一条：你拍了拍陆嘉年并说爸爸你真好。
……
淦。
被他口头上占了便宜的恼怒和试图看他朋友圈却暴露了的羞耻交织在一起，何倦没心情看了，把手机按熄，往抽屉里一扔。
洗脸池抽屉深处，手机右上角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是有新消息进来了。
但何倦不知道，她吹干头发，直接拎起书包到卧室了。
在老何的“这周周六晚上我们去赴约啊，你别忘了”的声音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夜晚归于寂静，只有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响。
时针指向十一点，又指向十二点，何倦草草写完最后一行字，把笔一丢，闭眼趴在了书桌上。半晌她跟游魂似的站了起来，准备定个闹钟。
绕着床走了两圈才想起来，哦，她把手机放在卫生间了。
何倦揉着脖子慢腾腾地往卫生间挪，取出手机按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
6：女儿乖。
……
乖你妹。
何倦泄愤似的改了他的备注，儿子的儿子是孙子。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定闹钟，上床睡觉，一夜好眠。
她叼着牛奶上学，在门口看见了钟时，别着值日生的章，头顶还是一簇呆毛。
钟时“哟”了一声，一脸的“生意来了”，抱着记录本围着她转了一圈。
校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校徽，方方正正别在衣襟。
再看看手表吧，啧，离迟到还有十五分钟呢。
没发现什么扣分的点，他挺遗憾地说：“不用每次都来这么早的，还在长身体吧，充足的睡眠很重要啊。”
何倦三两下喝完牛奶，牛奶盒擦过钟时头顶，精准地投到了垃圾桶里。
“好球！”路过的两个男生自发地鼓了鼓掌。
钟时下意识一躲，就看见女孩子冲他笑，声音凉凉的。
“想扣我分啊？下辈子吧。”
嚣张的紫色头发在晨光里闪亮，大摇大摆地走了。
教室里人挺齐的。
各科课代表穿梭着催作业、收作业；值日生拿了扫把畚斗打扫卫生；有人还在吃早饭，鸡肉卷的香味霸道地占据一方；还有人趁老师没来，偷偷摸摸地玩手机。
何倦把书包一放，准备去做值日。
小组长丁心问她：“何倦你交作业吗？”
丁心是何倦的初中同学，同校不同班，做过好一阵子何倦的事业粉。高一上学期的前两个礼拜，丁心还会每天都来收何倦的作业，知道她又没写作业后，丁心的大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别说，对上这样的眼神，何倦还真挺愧疚。
后来何倦放任自流成习惯了，她就再也没来收过何倦的作业。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何倦停了一停，泰然自若地说：“都没写，拿什么交？”
丁心眨眨眼睛，又是很失望的样子，说：“你之前说想进竞赛队，我还以为你想好好学习了呢。”
那双大眼睛看得人心慌。
何倦下意识想躲开那双眼睛，把书包撂下，转身去杂物间拿了个竹条扫把，一路拖着到了教学楼外的包干区。
宁城的三月初已经挺暖和了，树木郁郁葱葱，鸟儿婉转啁啾。
好烦好烦好烦！
是这样的，对着方雨灵那种攻击性很强的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骂回去甚至打回去。
但是对上丁心这种你知道她是真心为你好的人，她就束手无策了。
何倦一下一下用力地挥着扫把，把落叶扫成一堆。
心里憋得很，她又跳了起来，重重踩进了落叶堆。
软绵绵的，还挺解压。
陆嘉年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女孩子把头发扎成马尾，冲着那堆金黄的落叶平地起跳，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
如此数次，紫色一束长发像鸟儿的羽翼。
“你在干嘛？运动会不是在下学期么？”他忍不住问。
何倦吓了一跳，没留神脚底打滑，整个人摔在了落叶堆里。
看清了来人，她没好气地怼回去：“我备战奥运呢，你管我？”
她撑着地费力地想坐起来，陆嘉年伸出一只手给她。
少年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洁白，指甲也修得圆润整齐。手腕从袖口露出来，是一截好看的肌肉线条。
何倦盯了一会儿，拍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过来干嘛？”
陆嘉年把手揣回裤兜，垂眼看她，“老陈喊你过去，你妈妈打电话来了。”
她妈妈？
何倦不自觉皱起了眉，捏了捏手指，刚刚好一点了的心情顿时又烦躁得不行。
“行吧，我马上去。”说着，她一把薅下了发圈，顺便把外套的拉链一拉到底。
紫色长发在风里散漫，巨大的鬼脸印花从规规矩矩的外套里露出来。配上此时此刻烦躁冷淡的表情，她像是一个马上要去打群架的不良少女。
何倦拎着扫把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陆嘉年有点儿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刚迈步想走吧，一转头，就跟一堆待处理的落叶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陆嘉年拿起畚斗往垃圾桶走过去，叹口气：“我真是欠你的。”
第一节课上了大半，何倦才从办公室出来。
老陈还不放心，追出来说：“何倦啊，你情绪别那么激动，缓一缓，缓一缓啊！”
何倦没什么表情地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进班了。
她从后门进去的，刘姐知道她刚刚在办公室，没追究迟到的事儿，依然在讲课。
周开宇悄悄打量她，推了一包纸巾过去了，小声：“同桌，你是不是哭了啊？”
何倦把纸巾推开，说：“没。”
她眼圈还泛着点红色，但确实没哭。
周开宇又说：“老陈惹到你了？你在办公室吼得好大声，我都吓一跳。”
刘姐拍了拍讲台，咳两声：“不要以为坐在最后一排我就看不见你们了啊，聊什么小话呢？周开宇、何倦，你俩把《赤壁赋》给我背一遍。”
周开宇哭丧着脸站起来：“刘姐…我，还没背到那儿呢。”
刘姐问：“那你背到哪儿了？”
周开宇挠了挠头，说：“背到了《离骚》。”
《离骚》是上学期学的内容，全班哄堂大笑。
刘姐瞪他一眼，说：“抄三遍《赤壁赋》，放学前给我。”
目光又转向何倦。
何倦半天没动弹，刘姐打算放弃了，刚要开口让她也抄三遍，就看见何倦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推开椅子站起来，开始背诵。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哑，但背得很流畅，音调也准，像潺潺的溪水冲刷着浅滩，不算温柔，却很耐听。
大家都听愣了。
何倦背书的时候，刘姐一直在观察她，表情从一开始的讶异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她背完坐下，凳腿刮擦地面发出短促的一声。
这声响仿佛惊醒了大家，许多人惊讶地看着何倦，开始交头接耳。
周开宇像不认识她似的，古怪地盯着她看，“你还是我同桌吗？”
刘姐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冲何倦点点头，“背得不错，放学了来一趟我办公室。”
众人小声议论，唯独陆嘉年眼睛弯弯。
像是看见自己的八百万又回来了。
就在她家楼下。
老何说：“哦，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呢。去年楼下装修，你不是还抱怨说太吵吗？”
何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似乎听老何提过一嘴，说楼下住户是他学院的同事。但那时谁关心这些细节啊，毕竟这一片是家属区，走两步就能碰见老何同事。
她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问老何：“你以前是不是跟陆叔叔吹过牛啊？怎么我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市状元兼清纯校花？你可真行，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老何嘿嘿嘿地笑，叉着腰，还挺神气：“你中考确实是市状元啊，没穿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之前，谁见你不夸句漂亮啊。”
何倦就瞪他。
奈何她睫毛上还有水珠，攻击力下降许多。
老何自觉非常有道理，说：“别瞪我啊，那只许老陆吹牛，就不许我稍微包装包装你吗？”
何倦压根不想说话了。
老何从厨房拎了个紫砂小茶壶过来，一边对着壶嘴喝水，一边说：“对了，老陆说要请我们吃饭，希望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陆嘉年。他是转学生，有些情况没你熟悉。”
照顾？何倦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心说老陆可能不太了解他儿子。
陆嘉年才来一周，已然深受同学们喜爱。
照这情况发展下去，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你答应了？”她问。
老何说：“哪能呢，这不是得问问你意见吗？你去吗？”
何倦往脸上拍护肤水，说：“去啊，人家请客我为什么不去。”
老何点点头，又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去参加物理竞赛了，我记得你上了高中以后物理就没考过及格啊。”
何倦手指动作顿了顿，从镜子里看老何，板着脸说：“我突然发现物理之美了，行不行？”
老何笑出鱼尾纹，说：“行啊，迷途知返嘛，值得鼓励。要不要我在宁大给你找个物理系的学生做家教，咱们好好突击一下，争取一鸣惊人，也好让你们班主任少给我打几个电话。”
何倦说：“不用了。你有那个钱，不如给我报个泰拳班。”
老何哭笑不得，趿拉着拖鞋回书房了，何倦拎起吹风机吹头发。
她做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耐心，顺手打开手机。
屏幕上好几条未读消息。
两个是班群的艾特全体成员，围绕着作业展开热烈讨论。
还有一条陆嘉年的好友申请。
陆嘉年微信昵称是6，头像是他踩滑板的背影。
还挺帅。
她点了通过，又点他头像想进去看看学霸朋友圈长什么样。
没留神点了两下，于是对话界面里立刻出现一条：你拍了拍陆嘉年并说爸爸你真好。
……
淦。
被他口头上占了便宜的恼怒和试图看他朋友圈却暴露了的羞耻交织在一起，何倦没心情看了，把手机按熄，往抽屉里一扔。
洗脸池抽屉深处，手机右上角的信号灯一闪一闪的，是有新消息进来了。
但何倦不知道，她吹干头发，直接拎起书包到卧室了。
在老何的“这周周六晚上我们去赴约啊，你别忘了”的声音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夜晚归于寂静，只有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响。
时针指向十一点，又指向十二点，何倦草草写完最后一行字，把笔一丢，闭眼趴在了书桌上。半晌她跟游魂似的站了起来，准备定个闹钟。
绕着床走了两圈才想起来，哦，她把手机放在卫生间了。
何倦揉着脖子慢腾腾地往卫生间挪，取出手机按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
6：女儿乖。
……
乖你妹。
何倦泄愤似的改了他的备注，儿子的儿子是孙子。
然后她心满意足地定闹钟，上床睡觉，一夜好眠。
她叼着牛奶上学，在门口看见了钟时，别着值日生的章，头顶还是一簇呆毛。
钟时“哟”了一声，一脸的“生意来了”，抱着记录本围着她转了一圈。
校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校徽，方方正正别在衣襟。
再看看手表吧，啧，离迟到还有十五分钟呢。
没发现什么扣分的点，他挺遗憾地说：“不用每次都来这么早的，还在长身体吧，充足的睡眠很重要啊。”
何倦三两下喝完牛奶，牛奶盒擦过钟时头顶，精准地投到了垃圾桶里。
“好球！”路过的两个男生自发地鼓了鼓掌。
钟时下意识一躲，就看见女孩子冲他笑，声音凉凉的。
“想扣我分啊？下辈子吧。”
嚣张的紫色头发在晨光里闪亮，大摇大摆地走了。
教室里人挺齐的。
各科课代表穿梭着催作业、收作业；值日生拿了扫把畚斗打扫卫生；有人还在吃早饭，鸡肉卷的香味霸道地占据一方；还有人趁老师没来，偷偷摸摸地玩手机。
何倦把书包一放，准备去做值日。
小组长丁心问她：“何倦你交作业吗？”
丁心是何倦的初中同学，同校不同班，做过好一阵子何倦的事业粉。高一上学期的前两个礼拜，丁心还会每天都来收何倦的作业，知道她又没写作业后，丁心的大眼睛里总是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别说，对上这样的眼神，何倦还真挺愧疚。
后来何倦放任自流成习惯了，她就再也没来收过何倦的作业。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何倦停了一停，泰然自若地说：“都没写，拿什么交？”
丁心眨眨眼睛，又是很失望的样子，说：“你之前说想进竞赛队，我还以为你想好好学习了呢。”
那双大眼睛看得人心慌。
何倦下意识想躲开那双眼睛，把书包撂下，转身去杂物间拿了个竹条扫把，一路拖着到了教学楼外的包干区。
宁城的三月初已经挺暖和了，树木郁郁葱葱，鸟儿婉转啁啾。
好烦好烦好烦！
是这样的，对着方雨灵那种攻击性很强的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骂回去甚至打回去。
但是对上丁心这种你知道她是真心为你好的人，她就束手无策了。
何倦一下一下用力地挥着扫把，把落叶扫成一堆。
心里憋得很，她又跳了起来，重重踩进了落叶堆。
软绵绵的，还挺解压。
陆嘉年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女孩子把头发扎成马尾，冲着那堆金黄的落叶平地起跳，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
如此数次，紫色一束长发像鸟儿的羽翼。
“你在干嘛？运动会不是在下学期么？”他忍不住问。
何倦吓了一跳，没留神脚底打滑，整个人摔在了落叶堆里。
看清了来人，她没好气地怼回去：“我备战奥运呢，你管我？”
她撑着地费力地想坐起来，陆嘉年伸出一只手给她。
少年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洁白，指甲也修得圆润整齐。手腕从袖口露出来，是一截好看的肌肉线条。
何倦盯了一会儿，拍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过来干嘛？”
陆嘉年把手揣回裤兜，垂眼看她，“老陈喊你过去，你妈妈打电话来了。”
她妈妈？
何倦不自觉皱起了眉，捏了捏手指，刚刚好一点了的心情顿时又烦躁得不行。
“行吧，我马上去。”说着，她一把薅下了发圈，顺便把外套的拉链一拉到底。
紫色长发在风里散漫，巨大的鬼脸印花从规规矩矩的外套里露出来。配上此时此刻烦躁冷淡的表情，她像是一个马上要去打群架的不良少女。
何倦拎着扫把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陆嘉年有点儿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太明白她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刚迈步想走吧，一转头，就跟一堆待处理的落叶大眼瞪小眼。
好半天，陆嘉年拿起畚斗往垃圾桶走过去，叹口气：“我真是欠你的。”
第一节课上了大半，何倦才从办公室出来。
老陈还不放心，追出来说：“何倦啊，你情绪别那么激动，缓一缓，缓一缓啊！”
何倦没什么表情地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进班了。
她从后门进去的，刘姐知道她刚刚在办公室，没追究迟到的事儿，依然在讲课。
周开宇悄悄打量她，推了一包纸巾过去了，小声：“同桌，你是不是哭了啊？”
何倦把纸巾推开，说：“没。”
她眼圈还泛着点红色，但确实没哭。
周开宇又说：“老陈惹到你了？你在办公室吼得好大声，我都吓一跳。”
刘姐拍了拍讲台，咳两声：“不要以为坐在最后一排我就看不见你们了啊，聊什么小话呢？周开宇、何倦，你俩把《赤壁赋》给我背一遍。”
周开宇哭丧着脸站起来：“刘姐…我，还没背到那儿呢。”
刘姐问：“那你背到哪儿了？”
周开宇挠了挠头，说：“背到了《离骚》。”
《离骚》是上学期学的内容，全班哄堂大笑。
刘姐瞪他一眼，说：“抄三遍《赤壁赋》，放学前给我。”
目光又转向何倦。
何倦半天没动弹，刘姐打算放弃了，刚要开口让她也抄三遍，就看见何倦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推开椅子站起来，开始背诵。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哑，但背得很流畅，音调也准，像潺潺的溪水冲刷着浅滩，不算温柔，却很耐听。
大家都听愣了。
何倦背书的时候，刘姐一直在观察她，表情从一开始的讶异逐渐变得若有所思。
她背完坐下，凳腿刮擦地面发出短促的一声。
这声响仿佛惊醒了大家，许多人惊讶地看着何倦，开始交头接耳。
周开宇像不认识她似的，古怪地盯着她看，“你还是我同桌吗？”
刘姐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冲何倦点点头，“背得不错，放学了来一趟我办公室。”
众人小声议论，唯独陆嘉年眼睛弯弯。
像是看见自己的八百万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