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出来一直到校门口的路上，陈美云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姜莞从书包外侧口袋里翻出老汪给她开的出门证递给门口的保安叔叔，回头看了看陈美云：“够了，再笑脸都要烂了。”
“我脸烂不烂不好说，但是李碧荷的脸真是气绿了。”
栅栏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撕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校门门对面是一条宽阔大道，正午时分空无一人，两侧的香樟树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落下成片斑驳晃动的树影，像是一场寂寥无人的沉默欢迎。
“她性格就是样子，傻傻的，人其实也没多坏。”姜莞抬头跟保安叔叔说了句谢谢，对方似也认出她了，乐呵着问了一句：“学霸同学这是要干嘛去啊？”
“去逃学。”姜莞时常嘴上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倒是一下把保安给唬住了，连笑也不笑了。
一旁陈美云扭了一下她胳膊，无语道：“得，倒时候贴吧上又要传你逃学的消息了。”
“那也总比去打胎强。”姜莞皱了皱眉：“张作阳还真是人如其名，真够下作的。”
眼见那保安叔叔震惊到要翻白眼了，陈美云连忙解释：“她都是瞎说的，别当真。”然后又对着姜莞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让李碧荷传的？”
姜莞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正午阳光晒得她有点睁不开眼：“我还能不知道他。”
仗着有几分姿色，家里又有点小钱，天天上演深情白马王子，实际背地里骗了不知道多少女生感情。
“好险，当初你也差点被骗。”
“少来，我那叫以身入局。”
“我就还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那朵白莲花，关键帮就帮了，你也不让她知道，就让她这么误会你。”陈美云到现在提起这件事，心里还是醋醋的。
姜莞把背上书包卸下，换到手里提着，一边拿手机打车。悠扬的上课铃声从背后的建筑物里响起，是在提醒一堂课的开始，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她的心里久违得涌上了一点类似于茫然的情绪，姜莞偏过头看着陈美云：“或许可能，她有一点像过去的我吧。”
＊
丽锦花苑是坐落在市中心边上的一个拆迁小区，建成至今快二十年，小区里各种设施都偏老化，但是因为地段好，环境又不错，近年来的房价一直在持续走高。
从嘉元中学一路打车过来不消半个小时就能到。
姜莞到家的时候，姜怀南正蹲在客厅对着一个29寸的行李箱犯难。
听到开门的动静，姜怀南转过头：“这么早就回来了？午饭吃了没？”他想站起身，但是因为蹲了太久，起到一半，两眼一黑就要晕。姜莞眼瞎手快，扔了书包上来就要扶他，结果脚不慎踢到地上的行李箱，直接把老姜扑倒了地上。
“扑通”一下，好大一声。楼下不知道的都该以为楼上在砸场子了。
幸好客厅地板上铺了地毯，但这么结结实实地摔一下，愣是要把姜怀南的骨头都给磕碎了。
他揉着老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无语到气短：“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想送我？”
姜莞也砸得不好受，不过她毕竟年轻，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哼哧哼哧地爬了起来，大逆不道道：“两者都有吧。”
“姜小莞！”
经过这么意外一摔，直接打消了两人要外出觅食的想法，只想着随便对付一下就成。
临近下午，姜怀南躲在卧室里给自己贴膏药，姜莞躺在客厅沙发拿他的手机点外卖。她按着自己和姜怀南的喜好各点了两三到菜，正打算下单，想了想还是跟姜怀南报了一圈菜名。
从她自己爱吃的小炒黄牛肉到她爹挚爱的黄山臭鳜鱼，姜怀南在卧室听完，安静了几秒没说话。
姜莞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反馈，只好起身去他卧室。她刚要敲门，门就开了，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麝香味。姜怀南抬手缓缓活动了下筋骨，拿过姜莞手里的手机往客厅走，自言自语道：“再点个夫妻肺片，小胜爱吃。”
姜莞脸上表情淡了下来，但也没说什么。
姜怀南下单的时候正好是晚市高峰，两人快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外卖员把菜送来。姜莞去开的门，她见对方穿着黄色雨披，浑身一片湿漉漉的，才知道外面竟然下雨了。
而且这雨还越下越大。
姜莞把菜交给姜怀南，自己去卫生间洗澡。一直洗了快半个小时，她才磨磨蹭蹭地擦着头发出来。外卖盒里的饭菜都已经让姜怀南重新装盘。姜莞走去餐厅看了一眼，桌上摆了三副碗筷。她见怪不怪地往厨房走，姜怀南在做最后一个甜汤，也是姜胜爱吃的酒酿小圆子。
等两人真正坐到餐桌前，又是十分钟以后了。
餐桌上的菜都凉了一半，姜莞也不介意，直接就当凉菜吃呗。她刚拿起筷子，就见姜怀南提起酒瓶替主位上的那一个空杯子满上了酒。
姜莞皱了皱眉：“小叔叔不会喝酒。”
姜怀南不胜在意：“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都去了这么多年，脑子又聪明，说不定早就学会了。”
姜莞无法理解脑子聪明和会喝酒有什么关系。
倒完酒，姜怀南又往姜胜碗里夹了几筷子夫妻肺片，叨叨道：“你最爱吃的，多吃点，不用替我省。”
而后又拉着姜莞一起提杯敬了姜胜三轮，这场怀念才算勉强结束。
到这个时候姜莞已经饿饱了，她吃了没几口就下桌回房了。姜怀南也不管她，自顾自抱着酒瓶独酌。这是他的个人怀想时间，他不会在意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即使是姜莞也不行。
是谁说的，亲人的离开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世的潮湿。姜怀南踏在这片潮湿中，并固执地将姜莞也一并拖下水。
姜莞在房间里刷完一套英语试卷再出来，姜怀南果不其然已经喝到醺醺然，他怀里抱着姜胜的照片，嘴里念念有声。
“小弟，你怎么就这么傻。”
“你从小那么聪明，谁都比不过你，你是我们姜家最大的骄傲。”
说到这，声音已经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是小莞对不起你。小胜，你就怪我们吧，但是偶尔也来梦里见见大哥行不行？”
“你见到咱爸妈了吗？他们是不是怪我没照顾好你？我知道的他们一定是怪我，梦里大骂了我一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胜——。”
客厅没有亮灯，整个空间里只剩下餐厅昏黄的顶灯弥漫出来的光，模模糊糊地落在姜怀南的身上，将这一幕定格成了一部老电影中的某个片段，反复上演。
入夜的潮湿像是一双无处安放的手，落在每一处不合时宜的地方。
姜莞站在卧室门前的阴影里，握着毯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没有上前，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当晚的电影，她没有和陈美云去看，躺在床上闷头睡到大中午。等她起床的时候，家里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餐桌客厅都收拾得一层不染。客厅的茶几上压着一张小纸条。
“小莞，爸爸走了，我跟你姑姑说好了，这几天你就先住她家，顺便帮小俊不补课。不要任性，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姜莞看完随手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转念想了几秒后，她又从垃圾桶里把那纸条掏了出来。
简单吃了个早饭后，姜莞往书包里装了几本练习册去图书馆泡了一个下午，刷完六套试卷后，虽然饿得不行，但人终于神清气爽。
姜莞在图书馆附近找了一家面店吃饭，面刚上来，就接到了陈谨的电话。陈谨是姜莞家画室合作的老师，姜怀南这次突发奇想要出去旅游，把画室全权交给了陈谨打理。
“小莞。”陈谨今年二十八岁，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解脱出来。
“陈老师。”姜莞放下手里的筷子，目光和坐在她对面一直拿眼神偷瞄她的一个男孩对上。姜莞认得他穿的校服，实验三中，就是汪总心有所属的那个学校，也是陈乌林念得那个高中。
姜莞长得漂亮是有目共睹的事，她没表情的时候，脸会显得特冷，可是一笑起来，就又很甜。她长得不是传统美女的类型，她是那种小方圆脸，眼睛长而圆，瞳仁很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很难招架。
男生慌忙错开视线，对着自己眼前吃剩下的空碗拿个筷子反复捞个不停。
果然人尴尬的时候就会装自己很忙。
陈谨跟姜莞说下午画室要来一个写生的模特，她孩子这会儿发高烧要送去医院，只能麻烦姜莞去招待一下那个模特。
姜莞正好也不想回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姜怀南开画室之前在市里一所有名的公立学校做美术老师，后来跟姜莞她妈李晚离婚后，抛弃了这个体制内的香饽饽职位，自己东拼西凑的在市区内的一个老旧巷子里开了一家无人问津的画室。
李晚当初放言姜怀南这画室不到三个月就得倒闭，姜莞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敢明说。但是没想到姜怀南这画室一开就是四五年，说不上经营得有多好，但也总算是能吃饱饿不死。
画室所在巷子虽然很老，但倒是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落英巷。巷子狭窄，通不了汽车，姜莞到巷子口下车。现在正是傍晚，巷子两旁的各门各户都亮了灯，把这个初夜雨后的潮湿夜烘得温柔无比。
石砖铺就的小道，积水暗藏，时不时不小心踩到哪块外翻的砖，地下暗藏的脏水能溅人一裤脚。姜莞常走这条道，也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家画室在巷子中间，距离巷口不到百来米的路，等姜莞走到，头顶天际的夜色已经又沉了几分。
画室门口种了一棵香樟树，是当年画室开业时候，姜怀南亲手种下的。姜莞当时问他种香樟有何含义吗，姜怀南只说，便宜，耐活。
说了好象又跟没说一样。
等走近了，她抬头看向画室的二楼，沉寂已久的房子，此时此刻却在被雨沾湿过后的黄昏里静静亮着一盏灯。
姜莞从书包外侧口袋里翻出老汪给她开的出门证递给门口的保安叔叔，回头看了看陈美云：“够了，再笑脸都要烂了。”
“我脸烂不烂不好说，但是李碧荷的脸真是气绿了。”
栅栏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撕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校门门对面是一条宽阔大道，正午时分空无一人，两侧的香樟树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落下成片斑驳晃动的树影，像是一场寂寥无人的沉默欢迎。
“她性格就是样子，傻傻的，人其实也没多坏。”姜莞抬头跟保安叔叔说了句谢谢，对方似也认出她了，乐呵着问了一句：“学霸同学这是要干嘛去啊？”
“去逃学。”姜莞时常嘴上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倒是一下把保安给唬住了，连笑也不笑了。
一旁陈美云扭了一下她胳膊，无语道：“得，倒时候贴吧上又要传你逃学的消息了。”
“那也总比去打胎强。”姜莞皱了皱眉：“张作阳还真是人如其名，真够下作的。”
眼见那保安叔叔震惊到要翻白眼了，陈美云连忙解释：“她都是瞎说的，别当真。”然后又对着姜莞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是他让李碧荷传的？”
姜莞抬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正午阳光晒得她有点睁不开眼：“我还能不知道他。”
仗着有几分姿色，家里又有点小钱，天天上演深情白马王子，实际背地里骗了不知道多少女生感情。
“好险，当初你也差点被骗。”
“少来，我那叫以身入局。”
“我就还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那朵白莲花，关键帮就帮了，你也不让她知道，就让她这么误会你。”陈美云到现在提起这件事，心里还是醋醋的。
姜莞把背上书包卸下，换到手里提着，一边拿手机打车。悠扬的上课铃声从背后的建筑物里响起，是在提醒一堂课的开始，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她的心里久违得涌上了一点类似于茫然的情绪，姜莞偏过头看着陈美云：“或许可能，她有一点像过去的我吧。”
＊
丽锦花苑是坐落在市中心边上的一个拆迁小区，建成至今快二十年，小区里各种设施都偏老化，但是因为地段好，环境又不错，近年来的房价一直在持续走高。
从嘉元中学一路打车过来不消半个小时就能到。
姜莞到家的时候，姜怀南正蹲在客厅对着一个29寸的行李箱犯难。
听到开门的动静，姜怀南转过头：“这么早就回来了？午饭吃了没？”他想站起身，但是因为蹲了太久，起到一半，两眼一黑就要晕。姜莞眼瞎手快，扔了书包上来就要扶他，结果脚不慎踢到地上的行李箱，直接把老姜扑倒了地上。
“扑通”一下，好大一声。楼下不知道的都该以为楼上在砸场子了。
幸好客厅地板上铺了地毯，但这么结结实实地摔一下，愣是要把姜怀南的骨头都给磕碎了。
他揉着老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无语到气短：“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想送我？”
姜莞也砸得不好受，不过她毕竟年轻，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哼哧哼哧地爬了起来，大逆不道道：“两者都有吧。”
“姜小莞！”
经过这么意外一摔，直接打消了两人要外出觅食的想法，只想着随便对付一下就成。
临近下午，姜怀南躲在卧室里给自己贴膏药，姜莞躺在客厅沙发拿他的手机点外卖。她按着自己和姜怀南的喜好各点了两三到菜，正打算下单，想了想还是跟姜怀南报了一圈菜名。
从她自己爱吃的小炒黄牛肉到她爹挚爱的黄山臭鳜鱼，姜怀南在卧室听完，安静了几秒没说话。
姜莞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反馈，只好起身去他卧室。她刚要敲门，门就开了，扑鼻而来一股浓重的麝香味。姜怀南抬手缓缓活动了下筋骨，拿过姜莞手里的手机往客厅走，自言自语道：“再点个夫妻肺片，小胜爱吃。”
姜莞脸上表情淡了下来，但也没说什么。
姜怀南下单的时候正好是晚市高峰，两人快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外卖员把菜送来。姜莞去开的门，她见对方穿着黄色雨披，浑身一片湿漉漉的，才知道外面竟然下雨了。
而且这雨还越下越大。
姜莞把菜交给姜怀南，自己去卫生间洗澡。一直洗了快半个小时，她才磨磨蹭蹭地擦着头发出来。外卖盒里的饭菜都已经让姜怀南重新装盘。姜莞走去餐厅看了一眼，桌上摆了三副碗筷。她见怪不怪地往厨房走，姜怀南在做最后一个甜汤，也是姜胜爱吃的酒酿小圆子。
等两人真正坐到餐桌前，又是十分钟以后了。
餐桌上的菜都凉了一半，姜莞也不介意，直接就当凉菜吃呗。她刚拿起筷子，就见姜怀南提起酒瓶替主位上的那一个空杯子满上了酒。
姜莞皱了皱眉：“小叔叔不会喝酒。”
姜怀南不胜在意：“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都去了这么多年，脑子又聪明，说不定早就学会了。”
姜莞无法理解脑子聪明和会喝酒有什么关系。
倒完酒，姜怀南又往姜胜碗里夹了几筷子夫妻肺片，叨叨道：“你最爱吃的，多吃点，不用替我省。”
而后又拉着姜莞一起提杯敬了姜胜三轮，这场怀念才算勉强结束。
到这个时候姜莞已经饿饱了，她吃了没几口就下桌回房了。姜怀南也不管她，自顾自抱着酒瓶独酌。这是他的个人怀想时间，他不会在意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即使是姜莞也不行。
是谁说的，亲人的离开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世的潮湿。姜怀南踏在这片潮湿中，并固执地将姜莞也一并拖下水。
姜莞在房间里刷完一套英语试卷再出来，姜怀南果不其然已经喝到醺醺然，他怀里抱着姜胜的照片，嘴里念念有声。
“小弟，你怎么就这么傻。”
“你从小那么聪明，谁都比不过你，你是我们姜家最大的骄傲。”
说到这，声音已经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是小莞对不起你。小胜，你就怪我们吧，但是偶尔也来梦里见见大哥行不行？”
“你见到咱爸妈了吗？他们是不是怪我没照顾好你？我知道的他们一定是怪我，梦里大骂了我一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胜——。”
客厅没有亮灯，整个空间里只剩下餐厅昏黄的顶灯弥漫出来的光，模模糊糊地落在姜怀南的身上，将这一幕定格成了一部老电影中的某个片段，反复上演。
入夜的潮湿像是一双无处安放的手，落在每一处不合时宜的地方。
姜莞站在卧室门前的阴影里，握着毯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没有上前，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当晚的电影，她没有和陈美云去看，躺在床上闷头睡到大中午。等她起床的时候，家里静悄悄地一个人都没有。餐桌客厅都收拾得一层不染。客厅的茶几上压着一张小纸条。
“小莞，爸爸走了，我跟你姑姑说好了，这几天你就先住她家，顺便帮小俊不补课。不要任性，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姜莞看完随手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转念想了几秒后，她又从垃圾桶里把那纸条掏了出来。
简单吃了个早饭后，姜莞往书包里装了几本练习册去图书馆泡了一个下午，刷完六套试卷后，虽然饿得不行，但人终于神清气爽。
姜莞在图书馆附近找了一家面店吃饭，面刚上来，就接到了陈谨的电话。陈谨是姜莞家画室合作的老师，姜怀南这次突发奇想要出去旅游，把画室全权交给了陈谨打理。
“小莞。”陈谨今年二十八岁，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解脱出来。
“陈老师。”姜莞放下手里的筷子，目光和坐在她对面一直拿眼神偷瞄她的一个男孩对上。姜莞认得他穿的校服，实验三中，就是汪总心有所属的那个学校，也是陈乌林念得那个高中。
姜莞长得漂亮是有目共睹的事，她没表情的时候，脸会显得特冷，可是一笑起来，就又很甜。她长得不是传统美女的类型，她是那种小方圆脸，眼睛长而圆，瞳仁很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很难招架。
男生慌忙错开视线，对着自己眼前吃剩下的空碗拿个筷子反复捞个不停。
果然人尴尬的时候就会装自己很忙。
陈谨跟姜莞说下午画室要来一个写生的模特，她孩子这会儿发高烧要送去医院，只能麻烦姜莞去招待一下那个模特。
姜莞正好也不想回家，一口答应了下来。
姜怀南开画室之前在市里一所有名的公立学校做美术老师，后来跟姜莞她妈李晚离婚后，抛弃了这个体制内的香饽饽职位，自己东拼西凑的在市区内的一个老旧巷子里开了一家无人问津的画室。
李晚当初放言姜怀南这画室不到三个月就得倒闭，姜莞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敢明说。但是没想到姜怀南这画室一开就是四五年，说不上经营得有多好，但也总算是能吃饱饿不死。
画室所在巷子虽然很老，但倒是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落英巷。巷子狭窄，通不了汽车，姜莞到巷子口下车。现在正是傍晚，巷子两旁的各门各户都亮了灯，把这个初夜雨后的潮湿夜烘得温柔无比。
石砖铺就的小道，积水暗藏，时不时不小心踩到哪块外翻的砖，地下暗藏的脏水能溅人一裤脚。姜莞常走这条道，也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家画室在巷子中间，距离巷口不到百来米的路，等姜莞走到，头顶天际的夜色已经又沉了几分。
画室门口种了一棵香樟树，是当年画室开业时候，姜怀南亲手种下的。姜莞当时问他种香樟有何含义吗，姜怀南只说，便宜，耐活。
说了好象又跟没说一样。
等走近了，她抬头看向画室的二楼，沉寂已久的房子，此时此刻却在被雨沾湿过后的黄昏里静静亮着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