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引章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拒绝道：“公主府已经久未住人了，这两日你且在客栈将就些吧。”
“徐爱卿难得回京，如何能在客栈将就？”说着，陈承衍慢条斯理端过参汤舀了一勺，尝过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不若暂且留宿承庆殿？”
说着，男人慢慢看向陈引章：“皇姐，你觉得呢？”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眼潭幽沉，如静水深流。
还是陈引章最先动作，挑眉笑了一下，转头吩咐道：“尔岚，去吧。”
尔岚看看陈引章，又看了看陈承衍，迟疑道：“公主？”
陈引章勾了勾唇，温声道：“既然陛下都开口了，那就带人去承庆殿吧。让底下人多备一些炭火，徐大人刚刚从南方回来，只怕会不耐北方寒冷。”
“对了......嘱咐人换了红螺炭。”
话音落下，尔岚顿了一下，悄悄又瞧了高台之上的皇帝一眼。陈承衍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已经收回了望向陈引章的视线，拿着汤勺搅了两个来回，十分自然、一切正常。
红螺炭向来只供于皇帝后妃皇子公主等，即便陛下会留宿臣子，也一般只供给银骨炭。
尔岚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徐骋身旁：“徐大人，走吧。”
徐骋仍旧跪在原地，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了这样的想法，可这样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好像再无法拔除，只有任由其越扎越深，一直深入肺腑，刺痛心脏。
陈承衍眼风扫过地下那人脊背，搅弄的动作停了停，“咔”一声，将汤碗放到案上。
“不合胃口？”陈引章歪回头瞧他，语气疑惑。
陈承衍双眸幽幽的看着她，幽幽道：“皇姐准备的很是周到，怎会不合胃口？”
陈引章知道他在故意内涵自己刚刚对徐骋的安排，轻笑一声，点头道：“喜欢就好。”
陈承衍咬了咬牙，正要再准备说什么，就被底下一道声音打断了。
徐骋终于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殿下今晚歇在哪里？”
陈引章唇角的笑意一顿，慢慢将视线挪了过去，声音隐含警告：“绍之，你想说什么？”
“臣请殿下移驾承庆殿。陛下回宫，殿下不宜再居于千秋殿。”徐骋俊眉朗目，神清骨秀，声音低沉有力。
“移居承庆殿？”这话是陈承衍问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喜不怒。
徐骋低垂着眼，四平八稳道：“臣为长公主驸马，同殿下居于一殿没有不妥。”
啪唧一声，章通则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碎开的声音。
刚刚大殿之上看起来的融洽气氛彻底散成了云烟，就连他这阉人都忍不住骂蠢了。陛下何等敬重爱护长公主，又是对他徐骋是怎样的厌恶。
当年之事若不是长公主求情，别说如今回京在这碍着陛下的眼了，只怕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这么多年，怎么就只涨年纪不长记性呢？
章通则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傻子是怎么入了长公主的眼？当年让长公主钦点了驸马，如今又特意召回京来。
尔岚也觉得驸马爷是疯了。当年陛下登基之后，同主子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和离，为此姐弟两个闹了半个月的不痛快。最终，和离是没有和离，不过阖宫之中也再没人提徐骋这位驸马爷了。
如今，这位爷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让她喊他驸马。
这不是嫌命长了，是什么？
“驸马？”陈承衍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徐骋，而后慢悠悠的看向陈引章，“皇姐，今日他不提，朕倒是忘了，你还有这样一个驸马呢。”
陈引章自从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脸上噙着的轻松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就消隐了下去，只剩下雪肤粉面，不怒自威。
她的眼睛同皇帝一样的黑，又亮又沉，不过陈引章的眼睛更像是天上星，其中盛满璀璨和盛世光芒。而陛下的不同，他的眼睛总是幽深不见底，如同被埋没在宫墙一脚的枯井，常年不见波澜，坚硬而安静。
徐骋知道陈引章生气了，他本也想忍住的。可是，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他就......
“不是了。”陈引章慢慢收回视线，平静的投下一记重弹。
“稍后本宫会着人将和离书送到你那。”
！！！
“咔嚓”一声，陈承衍手上乍然失了力度，扳指碎了一角，露出的玉质棱角隐隐刺痛了拇指关节。
徐骋猛地抬头，一惊：“殿下！”
章通则也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本以为长公主将徐骋召回来，是旧情复燃，谁知......几句话功夫，竟是要和离？！
陈引章眉峰不动，徐徐道：“绍之，这封和离书三年前就应该给你的。是本宫一直拖到了现在，今日过后，望你再寻如花美眷，两生欢喜。”
“到时候，就请陛下替本宫送一份薄礼了。”
陈承衍眨了下眼睛，一向精明睿智的黑眸里难得多了几分呆意，傻愣愣的瞧着她，而后粲然一笑：“好。”
“殿下！”徐骋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沉痛，“为什么？”
他跟在陈引章身边足足六年，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可是那又如何，她身边的人只有他。当年他被贬斥出京，尚且没有和离。如今他回来了，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是因为他这一句诘问，还有别的原因。
定然还有。
陈承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姐不是那种为了一句话就立刻做下决定的人。
何况，还是和离之事。
陈引章神色平静，深深看了徐骋一眼：“绍之，你我之间早没了情分。一纸婚约不过是摆设罢了。如今本宫放你自由，希望你谨记本宫先前所言。”
话音落下，陈引章不再看他：“去吧。”
徐骋瞳孔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呆了半响艰涩道：“臣......领旨。”
等人走了之后，章通则也十分有眼色的跟着出去了。
转眼之间，殿内就只剩下陈引章和陈承衍两个人。
陈引章转头看了眼案上的参汤，问陈承衍道：“怎么还没喝完，再不趁热喝都凉了。”
陈承衍似乎还没有缓过来，眉间眼梢都染上了一丝莫名的愉悦和忐忑：“阿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同徐卿和离了？”
陈引章漫不经心的端过汤碗，递给他：“你之前不是总想让我同绍之和离吗？”
陈承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跟着喉结重重的滚了一下：“是。但是......”
“好了，没有那么多但是！”陈引章将汤碗放进他手里，打断他道，“都已经不热了，赶紧喝了。”
陈承衍盯着她又看了一眼，而后一把接过汤碗，仰头喝下去，动作畅快淋漓：“阿姐，我好高兴。”
“你这样不喜欢徐绍之？”陈引章颇有些好笑道。
陈承衍抿着唇点了下头，声音寡淡到冷漠无情：“他不配阿姐。”
陈引章叹了口气：“绍之虽然脾气冷硬，但是学问优长，为国为民极有才干。你往后不要因我，再嫌恶于他。”
陈承衍没有说话，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猛然起身出声道：“章通则，薛正仪到哪了？”
章通则刚刚推开殿门，就被陈引章喝道：“出去！”
章通则头都没抬，一气呵成地关门、退后、撤了出去。这个时候，不听陛下的话，还有长公主撑着；可敢不听长公主的话，事后定然要被陛下赏板子。
陈引章扯住陈承衍的衣袖，将他拉回座位，轻叹一声：“雉奴，听我说完。”
陈承衍脸色已然漫上铁青，薄唇几乎抿成一线。
陈引章知道瞒不过他了，也没想再瞒他。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瞒也瞒不住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鱼符，抓着陈承衍手腕，摊开他的掌心放了上去：“我把龙隐卫交给你了。”
陈承衍呆了不过一瞬，就狠狠将东西往下一扔，摔在插屏之上，啪唧一声落在了地上。男人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接站起身，厉声朝外道：“章通则，给朕把薛正仪拉过来。”
“雉奴！”陈引章在身后喊他。
陈承衍充耳不闻，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踢开了殿门：“薛正仪呢？”
因着刚刚殿内的争吵声，章通则着意吩咐人都往后退了一退，这才慢两步的赶了上来。
“陛下？”
陈承衍低头看着章通则阴森森道：“你给朕说长公主好多了？”
章通则如今哪还能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急忙磕头：“前些时候薛太医重新研制了一味药，公主服下确实好了很多。”
陈承衍现在不想同他说话，厉声道：“薛正仪人呢？”
这个时候，薛正仪终于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砰的一声跪在殿门口，以头抢地：“老臣有罪！”
陈承衍面色阴沉沉的，用一双几乎漆黑到瘆人的眸子凝着他：“你有什么罪？”
“臣......臣臣臣死罪！”薛正仪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一般，“老臣辜辜......辜负陛下信任，长公主......长公主不好了。”
章通则心头咯噔了一声，什么叫不好了？
如果不好的话，怎么会这些天看起来反而气色更好？
陈承衍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很：“什么叫不好？怎么会不好？”
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陈承衍一脚踢上章通则的肩头，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朕走之前是怎么说的？”
没有等薛正仪的回复，陈承衍自顾自回答道：“朕说：若是长公主有任何闪失，朕株你九族。你当朕在说笑？”
薛正仪重新翻过身来，跪在地下磕头哀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还请陛下看在老臣这些年尽忠职守的份上，饶了老臣的家人吧......”
“陛下，生死有命。薛太医已经尽力了。”陈引章起身下来捡起鱼符，立在插屏之前，看着这混乱场面安静道。
陈承衍猛地转过头，刚刚还清澈如许的眼底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一片血红：“皇姐，朕从不信命。就算天命要跟朕抢你，朕也要把你再抢回来。”
陈引章笑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浑身力气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长公主！”
“殿下！”
陈承衍几乎呆在了原地，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剪纸戏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地倒向故事既定的结局。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前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将人接在了怀里，傻傻的喊她：“阿姐？”
只见陈引章刚刚还粉面含春的脸颊，不过呼吸之间就蒙了一层病白，眸光暗淡，气息奄奄。
陈承衍手掌慌忙地托在她的背后，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从男人掌心就传了过去：“阿姐，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语气低柔安慰，只是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陈引章，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徐爱卿难得回京，如何能在客栈将就？”说着，陈承衍慢条斯理端过参汤舀了一勺，尝过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不若暂且留宿承庆殿？”
说着，男人慢慢看向陈引章：“皇姐，你觉得呢？”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眼潭幽沉，如静水深流。
还是陈引章最先动作，挑眉笑了一下，转头吩咐道：“尔岚，去吧。”
尔岚看看陈引章，又看了看陈承衍，迟疑道：“公主？”
陈引章勾了勾唇，温声道：“既然陛下都开口了，那就带人去承庆殿吧。让底下人多备一些炭火，徐大人刚刚从南方回来，只怕会不耐北方寒冷。”
“对了......嘱咐人换了红螺炭。”
话音落下，尔岚顿了一下，悄悄又瞧了高台之上的皇帝一眼。陈承衍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已经收回了望向陈引章的视线，拿着汤勺搅了两个来回，十分自然、一切正常。
红螺炭向来只供于皇帝后妃皇子公主等，即便陛下会留宿臣子，也一般只供给银骨炭。
尔岚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徐骋身旁：“徐大人，走吧。”
徐骋仍旧跪在原地，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了这样的想法，可这样的念头一旦生了根，就好像再无法拔除，只有任由其越扎越深，一直深入肺腑，刺痛心脏。
陈承衍眼风扫过地下那人脊背，搅弄的动作停了停，“咔”一声，将汤碗放到案上。
“不合胃口？”陈引章歪回头瞧他，语气疑惑。
陈承衍双眸幽幽的看着她，幽幽道：“皇姐准备的很是周到，怎会不合胃口？”
陈引章知道他在故意内涵自己刚刚对徐骋的安排，轻笑一声，点头道：“喜欢就好。”
陈承衍咬了咬牙，正要再准备说什么，就被底下一道声音打断了。
徐骋终于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殿下今晚歇在哪里？”
陈引章唇角的笑意一顿，慢慢将视线挪了过去，声音隐含警告：“绍之，你想说什么？”
“臣请殿下移驾承庆殿。陛下回宫，殿下不宜再居于千秋殿。”徐骋俊眉朗目，神清骨秀，声音低沉有力。
“移居承庆殿？”这话是陈承衍问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喜不怒。
徐骋低垂着眼，四平八稳道：“臣为长公主驸马，同殿下居于一殿没有不妥。”
啪唧一声，章通则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碎开的声音。
刚刚大殿之上看起来的融洽气氛彻底散成了云烟，就连他这阉人都忍不住骂蠢了。陛下何等敬重爱护长公主，又是对他徐骋是怎样的厌恶。
当年之事若不是长公主求情，别说如今回京在这碍着陛下的眼了，只怕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这么多年，怎么就只涨年纪不长记性呢？
章通则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傻子是怎么入了长公主的眼？当年让长公主钦点了驸马，如今又特意召回京来。
尔岚也觉得驸马爷是疯了。当年陛下登基之后，同主子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和离，为此姐弟两个闹了半个月的不痛快。最终，和离是没有和离，不过阖宫之中也再没人提徐骋这位驸马爷了。
如今，这位爷竟然当着陛下的面，让她喊他驸马。
这不是嫌命长了，是什么？
“驸马？”陈承衍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徐骋，而后慢悠悠的看向陈引章，“皇姐，今日他不提，朕倒是忘了，你还有这样一个驸马呢。”
陈引章自从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脸上噙着的轻松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就消隐了下去，只剩下雪肤粉面，不怒自威。
她的眼睛同皇帝一样的黑，又亮又沉，不过陈引章的眼睛更像是天上星，其中盛满璀璨和盛世光芒。而陛下的不同，他的眼睛总是幽深不见底，如同被埋没在宫墙一脚的枯井，常年不见波澜，坚硬而安静。
徐骋知道陈引章生气了，他本也想忍住的。可是，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他就......
“不是了。”陈引章慢慢收回视线，平静的投下一记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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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陈承衍手上乍然失了力度，扳指碎了一角，露出的玉质棱角隐隐刺痛了拇指关节。
徐骋猛地抬头，一惊：“殿下！”
章通则也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本以为长公主将徐骋召回来，是旧情复燃，谁知......几句话功夫，竟是要和离？！
陈引章眉峰不动，徐徐道：“绍之，这封和离书三年前就应该给你的。是本宫一直拖到了现在，今日过后，望你再寻如花美眷，两生欢喜。”
“到时候，就请陛下替本宫送一份薄礼了。”
陈承衍眨了下眼睛，一向精明睿智的黑眸里难得多了几分呆意，傻愣愣的瞧着她，而后粲然一笑：“好。”
“殿下！”徐骋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沉痛，“为什么？”
他跟在陈引章身边足足六年，他知道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可是那又如何，她身边的人只有他。当年他被贬斥出京，尚且没有和离。如今他回来了，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是因为他这一句诘问，还有别的原因。
定然还有。
陈承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姐不是那种为了一句话就立刻做下决定的人。
何况，还是和离之事。
陈引章神色平静，深深看了徐骋一眼：“绍之，你我之间早没了情分。一纸婚约不过是摆设罢了。如今本宫放你自由，希望你谨记本宫先前所言。”
话音落下，陈引章不再看他：“去吧。”
徐骋瞳孔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呆了半响艰涩道：“臣......领旨。”
等人走了之后，章通则也十分有眼色的跟着出去了。
转眼之间，殿内就只剩下陈引章和陈承衍两个人。
陈引章转头看了眼案上的参汤，问陈承衍道：“怎么还没喝完，再不趁热喝都凉了。”
陈承衍似乎还没有缓过来，眉间眼梢都染上了一丝莫名的愉悦和忐忑：“阿姐，你......为什么突然要同徐卿和离了？”
陈引章漫不经心的端过汤碗，递给他：“你之前不是总想让我同绍之和离吗？”
陈承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跟着喉结重重的滚了一下：“是。但是......”
“好了，没有那么多但是！”陈引章将汤碗放进他手里，打断他道，“都已经不热了，赶紧喝了。”
陈承衍盯着她又看了一眼，而后一把接过汤碗，仰头喝下去，动作畅快淋漓：“阿姐，我好高兴。”
“你这样不喜欢徐绍之？”陈引章颇有些好笑道。
陈承衍抿着唇点了下头，声音寡淡到冷漠无情：“他不配阿姐。”
陈引章叹了口气：“绍之虽然脾气冷硬，但是学问优长，为国为民极有才干。你往后不要因我，再嫌恶于他。”
陈承衍没有说话，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猛然起身出声道：“章通则，薛正仪到哪了？”
章通则刚刚推开殿门，就被陈引章喝道：“出去！”
章通则头都没抬，一气呵成地关门、退后、撤了出去。这个时候，不听陛下的话，还有长公主撑着；可敢不听长公主的话，事后定然要被陛下赏板子。
陈引章扯住陈承衍的衣袖，将他拉回座位，轻叹一声：“雉奴，听我说完。”
陈承衍脸色已然漫上铁青，薄唇几乎抿成一线。
陈引章知道瞒不过他了，也没想再瞒他。都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瞒也瞒不住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鱼符，抓着陈承衍手腕，摊开他的掌心放了上去：“我把龙隐卫交给你了。”
陈承衍呆了不过一瞬，就狠狠将东西往下一扔，摔在插屏之上，啪唧一声落在了地上。男人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接站起身，厉声朝外道：“章通则，给朕把薛正仪拉过来。”
“雉奴！”陈引章在身后喊他。
陈承衍充耳不闻，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踢开了殿门：“薛正仪呢？”
因着刚刚殿内的争吵声，章通则着意吩咐人都往后退了一退，这才慢两步的赶了上来。
“陛下？”
陈承衍低头看着章通则阴森森道：“你给朕说长公主好多了？”
章通则如今哪还能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急忙磕头：“前些时候薛太医重新研制了一味药，公主服下确实好了很多。”
陈承衍现在不想同他说话，厉声道：“薛正仪人呢？”
这个时候，薛正仪终于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砰的一声跪在殿门口，以头抢地：“老臣有罪！”
陈承衍面色阴沉沉的，用一双几乎漆黑到瘆人的眸子凝着他：“你有什么罪？”
“臣......臣臣臣死罪！”薛正仪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一般，“老臣辜辜......辜负陛下信任，长公主......长公主不好了。”
章通则心头咯噔了一声，什么叫不好了？
如果不好的话，怎么会这些天看起来反而气色更好？
陈承衍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很：“什么叫不好？怎么会不好？”
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陈承衍一脚踢上章通则的肩头，直接将人踢了个仰倒：“朕走之前是怎么说的？”
没有等薛正仪的回复，陈承衍自顾自回答道：“朕说：若是长公主有任何闪失，朕株你九族。你当朕在说笑？”
薛正仪重新翻过身来，跪在地下磕头哀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还请陛下看在老臣这些年尽忠职守的份上，饶了老臣的家人吧......”
“陛下，生死有命。薛太医已经尽力了。”陈引章起身下来捡起鱼符，立在插屏之前，看着这混乱场面安静道。
陈承衍猛地转过头，刚刚还清澈如许的眼底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一片血红：“皇姐，朕从不信命。就算天命要跟朕抢你，朕也要把你再抢回来。”
陈引章笑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浑身力气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长公主！”
“殿下！”
陈承衍几乎呆在了原地，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剪纸戏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地倒向故事既定的结局。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前一刻，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将人接在了怀里，傻傻的喊她：“阿姐？”
只见陈引章刚刚还粉面含春的脸颊，不过呼吸之间就蒙了一层病白，眸光暗淡，气息奄奄。
陈承衍手掌慌忙地托在她的背后，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从男人掌心就传了过去：“阿姐，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语气低柔安慰，只是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陈引章，还是在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