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婉清和莫若宣看到莫闻舟额头上的伤口时,并没有冉溪预想的那样心急

    “一天天,毛手毛脚的,成天左磕右碰。”

    蒋婉清接过莫若宣手里提着的一袋水果,递给了住家阿姨。

    “湘姨,请帮我处理一下吧。”

    “太太,怎么都是山竹啊。”

    “小溪爱吃。”

    冉溪怔了半晌,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蒋阿姨。”

    蒋婉清在玄关处没有换鞋,朝冉溪招了招手。

    “小溪还没逛过宅子外的绿道吧,一起走走?”

    “好。”

    莫家宅子周边的环境绿化覆盖率高,各种装点古色古香,低调而不失雅致,虽处在市中心,但隐蔽而静谧。

    “小溪,小舟和你在一起,我们很放心。”

    冉溪低下头,不知道作何回应,她心里没底,她根本不觉得她为莫闻舟做到了尽己所能的地步。

    “蒋阿姨,我也没有做什么。”

    “小溪,爱不是压力,你让小舟有了爱人的能力,我作为他的母亲,真的很感谢你。”

    蒋婉清目视着前方,泪光忽闪,语气有些哽咽。

    “你应该知道,受伤这件事情对小舟打击太大了,留了一条命,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这万幸对他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在医院,我们没有一个人敢告诉他。小舟醒来之后,很平静,平静地像一滩死水…”

    “作为母亲,我是自私的,看得出来小舟他很喜欢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接受他。”

    莫闻舟和冉溪没有留下来吃晚饭,蒋婉清把洗好的水果分装在了打包盒里,塞在后备箱里,当然,还有琳琅满目的礼品,两个人连吃带拿的,冉溪手足无措地直道谢,最终还是抵不住满满的好意,塞了满满一车。

    “和你说什么了。”

    莫闻舟被安全带束缚着,只略抬起手,覆在冉溪的手腕上。

    “说你周岁宴那天特别能哭,声嘶力竭地哭了一整天,抓周也只光顾着哭了。”

    冉溪反握住莫闻舟的手指,撑开,轻轻扣住。

    文城气温骤降,莫闻舟血液循环差,手指是神经末端,供血不足,冷冰冰的。

    冉溪摸出皮包里的护手霜,挤了两泵在莫闻舟的手背上。

    净白修长的手指了无生气地弯曲扣向泛红的手掌心,轻轻颤动的指尖与角落那一架落灰的钢琴模糊重叠,直到此刻,冉溪才真正懂得,莫闻舟现在这一副残破不堪的躯体,意味着什么。那些乌云和潮湿从来没有离开过莫闻舟一星半点,反而共生共长,成为附骨之疽。

    “冉冉,我没有力气了。”

    打开车门,莫闻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歪倒在一旁,冉溪钻进后座,支着莫闻舟的两只手,往外挪了挪,莫闻舟靠在冉溪的肩上,甩了甩胳膊,挂住冉溪的脖子,捞过莫闻舟的小腿,转移到轮椅上还算顺利。

    “是不是头晕。”

    冉溪蹲下身子,握住莫闻舟的脚踝往踏板上放,往下扯了扯裤腿,掩住冰凉的脚踝。

    “好多了。”

    冉溪揉了揉莫闻舟的头发,顺着耳后的碎发,蹭了蹭男人的脸颊。

    “莫闻舟,再有什么不舒服,请你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现在。”

    “什么。”

    “我不舒服。”

    嘴上念叨着不舒服,一到家却急急忙忙打发冉溪去洗个热水澡,冉溪拗不过,匆匆搓洗了几分钟,头发还湿哒哒地挂在脑后,就跑了出来,打算截胡。

    没想到莫闻舟的手脚更快,准确来说,是护工的手脚更快,莫闻舟换上了睡衣,一身清爽地安坐在书桌前。

    “冉冉,头发。”

    “我不想吹,莫闻舟,你代劳吧。”

    冉溪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

    “嗯。”莫闻舟有些犹豫,但还是合上了书本。

    “你试试。”

    冉溪插上电源,把吹风机递给莫闻舟,莫闻舟用手腕夹着,放到腿上。吹风机的手柄还算粗,用左手帮忙掰开右手,刚好把手柄卡进手指和手掌心之间。掌根推开按钮,两下,按到热风挡。

    冉溪顺势坐在莫闻舟腿上,偶尔摆摆头,换个方向给莫闻舟吹。

    身下的双腿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又回归平静。手里的吹风机有点重量,持续了十分钟,莫闻舟的手臂力量就不足以支撑他继续举着上下左右地晃动了。

    冉溪托住莫闻舟摇摇欲坠的手肘,抓过吹风机,拔了电源,顺手放进抽屉里。

    “今天早点睡吧,嗯?”

    “睡前的按摩呢,已经做完了吗。”

    “嗯。”

    “莫闻舟。”

    莫闻舟败下阵来,撇撇嘴,“没,让他先回去了,一次两次,不做也罢。”

    “怎么不让我帮你。”

    冉溪铺好了床,从飘窗抱了好几个枕头过来。

    莫闻舟没说话,推着轮椅到床前,放下手刹,将身子往前挪了挪,放下踏板,拳头状的手撑在身下,开始一点点挪动。

    摇摇晃晃的,像棵苇草,冉溪离莫闻舟只半米的距离,却没打算上去帮忙。

    莫闻舟没有什么经验,平常都是有人帮衬一把,现在却是有心无力。

    “冉冉。”

    莫闻舟叹了口气,进退两难,佝偻着上半身,抬头都有些费劲。

    冉溪心里抽动了一下,忍住没上前。

    “不帮。”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她了。

    男人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有向前倾倒的趋势,冉溪再狠心也不忍让莫闻舟卡在缝隙间动弹不得。

    一手抓住左肩,一手护住肩颈,冉溪扶着莫闻舟慢慢地躺下来,倚靠在相叠的两个枕头上。

    莫闻舟的下肢抽动着弹起,持续了几秒,渐趋平静,冉溪手中的力度不敢太大,托住莫闻舟的足踝来回屈伸了几次,僵硬的肌肉逐渐舒缓下来。

    被子拉到莫闻舟的胸前,冉溪顺手关了台灯,也躺了下来,钻进被子里,摸到莫闻舟一片冰凉的手心,往斜上方是腰,在身体各处游走,直到停留在莫闻舟的锁骨,那是一道分水岭,属于莫闻舟的感知阀限。

    只有莫闻舟躺下的时候,冉溪才能真正感受到莫闻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折叠挛缩成一团的骷髅。

    冉溪侧躺着,下巴抵在莫闻舟的肩窝之中,指尖划过莫闻舟的唇峰,高挺的鼻尖,再至扑闪扑闪的睫毛。

    零点的钟声敲响,日子是崭新的。

    吻落到眉角,蜻蜓点水般戛然而止。

    “生日快乐,我亲爱的莫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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