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可能是我诸多书中人物的命运共
同体,我们以相似的姿势飞翔，也极可能以相同的姿势坠落。
——赫塔·米勒
早见椿其实不用隐藏身份，她现在的履历干净得要命，毕竟当初为了洗白她可付出不少。
“森先生，最近还好吗？”早见椿真诚地问，又想起什么立刻补充到，“我现在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早见椿，在东京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算是小有名气。”
“敦君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太宰治呢？真是人渣。”早见椿说，“虽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感觉你有麻烦了呢。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森先生，要和我一起吗？”
“好。”森鸥外笑眯脒地看着早见椿，意外地答应了。
“出于礼貌的询问为什么要当真。”早见椿十分痛心地说到，“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武装侦探社。”
“枝子，这个玩笑有点不太好笑。”
早见椿无语:“不是您先说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团体里收废品吗？鼓动别人家的小孩去送死的时候也没见您心软。但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争斗。我来横滨只是找人而已。”
“你怎么来了横滨？”突然耳边响来一个女声。
早见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原来她真有这么倒霉。
“不关你的事。”早见椿十分冷漠，言辞有些激烈，“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面对我？你可是已经杀了我一次，要来第二次了？”
她伸手摘下眼镜，转过身看向来人。
无数个混乱扭曲的钟表正飞快地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
原本清晰的面孔像年久失修的墙面，二分之一的血肉如剥落的墙皮扑籁着落上，露出那些半透明的正扭动缠绕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白色的网。
她伸手拨动了其中的一根丝线，耳边响起如潮汐涨落般的轰鸣声，无数的钟表同时在她眼前破碎，变成数千数万片的碎片，每一片又上演着不同的人生，如万花筒般折射出无数流光溢彩的图案。
然而一瞬间眼前又浮起那片血色弥漫的黄昏，血腥味无孔不入，拼命地挤往她身体深处，心脏处又传来不可名状的一阵又一阵疼痛，她如被抛上岸的鱼，无力地挣扎着。
她颤抖着摸出那个分装药盒，将一小格的药丸全部吞咽下，再看向周围时又是正常的景物。
看似过了很久，也不过是一秒钟。
她又戴回了眼镜。
“原来是因为组合啊。”她轻轻地说，唇畔扬起一点笑，“我说以森先生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怎么会闲成这样。武装侦探社，□□手党，异能特务科，组合，钟塔侍从，死屋之鼠，啧。横滨的局势还真是少有这样的紧张啊。”
“敦君，你可是我目前见过的身价最高的人。”
“枝子，你找回记忆了。”森鸥外见怪不怪，倒十分关心她的近况。
倒是中岛敦格外好懂，几乎把全部心思写在了脸上。
早见椿抿了抿唇，好心解释:“这是我的能力。很好用哦。不过你要和蒙哥马利战斗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想有与谢野医生在，你应该没那么快死。活着回去的话替我向镜花问好。”
早见椿使用了异能。
她的时间倒回她刚抵达横滨的时候，然后也没了什么去观光的想法了，径自去武装侦探社。
她到的时候。中岛敦也回来了。
她和他撞了个正着。
她摘了眼镜，又戴了回去。
这次的副作用尚可以忍受。毕竟刚吃完药，还是过量。
“真是无聊。”早见椿说，“我还以为能打起来。”
中岛敦似乎对她的能力很感兴趣:“哎，早见小姐又知道了。”
早见椿敷衍地说:“嗯，我看见了。”
“你的眼镜也是开关吗？”中岛敦说。
也？
“你还见过别人这样吗？”早见椿随口一问，思绪又转回神无月绮夜失踪上。
“乱步先生也是戴上眼镜才能使用异能超推理的。早见小姐的能力有些像。”
乱步？
江户川乱步？
“是啊，早见小姐也认识乱步先生？”
这个名字。
无论多少次提起还是不能平静。
如果当初她真的先找了江户川乱步，是不是真的会有崭新的生活？不过她明显差了点运气。就算没有辻出雪那件事也一样。她最初找到江户川乱步时目的不纯。武装侦探社也不会接受她。
但还是会涌上一丝不甘心。
尤其是在武装侦探社看到太宰治后，这种不甘演化成了嫉妒。
早见椿在难以自控地嫉妒着太宰治。
早见椿和太宰治在短暂对视后，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目光，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魔女小姐？来找我的。”江户川乱步刚拆开一袋零食，就看见了早见椿。
与谢野医生在看到早见椿时表情有些微妙和奇怪。
早见椿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是的呢。我有委托给名侦探乱步。我最近接了一个委托，是找一个女生，名字叫神无月绮夜。很奇怪，我用异能居然找不到她。所以我怀疑她也是一个没被发现的异能者。等一下。”
早见椿接通了来自望月纱织的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同时开了扩音。
“纱织，可以说了，你查到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望月纱织轻笑，“你就这么确定我查到了有用的东西了。”
早见椿无语:“如果没用的话你根本不会找我。说吧。”
“你知道神无月辉夜为什么能给你高额费用却只是找个人吗？”望月纱织说，“神无月绮夜的外公是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神无月绮夜的妈妈是一个无国界医生，神无月绮夜是生父不详的私生女，但她意外地讨她外公的喜欢，她十四岁的时候，她外公去世了，她因此继承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两间实验室和一家跨国石油公司，还有外婆生前所有的珠宝收藏品艺术品，以及一千万美金的存款，这不包括不动产。”
整个侦探社为之一默。
“在我为一点钱拼死拼活的时候，人家十四岁的时候就比我干一辈子还赚钱？真是令人心痛。”早见椿缓过来后忍不住吐槽。
“这只是一部分。她外公也是继承家族产业而已，她家最早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时靠医药起家，后来靠生物制药和能源开发赚了很多钱哦。律子工作的实验室就是神无月绮夜资助的。神无月辉夜只是养女，没有继承权，但如果神无月绮夜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意外死亡，那么所有的已继承的财产和未分配的财产将全部由一个叫有栖川见幸的继承。所以为了保住自已的财富当然要拼命去找人了。”
“哦。”望月纱织想起什么补充道:“我爸爸好像也和神无月绮夜的妈妈有关系，据说是表兄妹来的，我继承那笔钱是神无月女士从她的财产中划出来的。所以不会受到影响。用神无月绮夜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东西了。不过，你列出来的名字倒找到不少有用的。接下来的和你有关。”
“神无月绮夜用过假名。一个是作家身份的源又希，我查出不少劲爆的故事。这个放后面说。另一个是学生森见梦子。她用森见森见梦子的身份正在一所学校重读高二。不过三个月前也失踪了，这一部分你可以自己去查。我们来聊聊源又希。”
“这个笔名并不出名，但我顺着源又希查到了她另一个笔名森见莲。森见莲一共出了五部小说，还挺畅销的。一部爱情小说，四部悬疑小说，书我都往武装侦探社寄了一份。爱情小说分成三册，分别是《万有引力》《潮汐锁定》《洛希极限》。四部悬疑小说分别是《蝴蝶公式》《Mythomane》以及《昨日已死》《天鹅的挽歌》。”
到这里，早见椿就有些疑惑，望月纱织铺垫了这么久，总不至于是为了推荐几本小说吧？可接下来听到的那一句话直接将她炸得心神震荡。
“她每一本书的女主角都叫森琉璃。”
早见椿艰难地发声，听起来又不像她的声音:“你确定？”
“当然。每本书就写了女主角的名字，剩下的不是红衣女郎之类，就是字母君和XX小姐。就一个名字，我不可能看错。”
巧合吗？
“那个小说你有时间最好还是自己研究下吧。”望月纱织说，“我只说我发现的东西。那本《Mythomane》讲的是侦探森琉璃，哦，每本书女主角的设定不一样，你当平行世界看吧。侦探森琉璃受邀来到一所名叫鸢叶庭的别墅，住了几天后遇见了一位红衣女郎，她发现红衣女和鸢叶庭当地发生的异常自杀事件有关系，于是开始追查，然后在没有查清楚全部真相时，出现了一个S小姐以受害人的身份指控红衣女，因此被另一个只杀害罪犯的侦探盯上了。怎么样，耳熟吗？”
早见椿心里一下变得很不舒服，强压着种种情绪，深吸了几口气，才跟望月纱织说话:“她写的是辻出雪的那件事。无论她是神无月绮夜还是森见莲，都不会超过二十岁，那为什么她会把我五年前的事写出来？”
“十八岁，她实际是十八岁。她五年前在学习音乐，一整年都不在国内。所以这很奇怪。她不太可能有途径知道这件事，而且你姐姐曾经几个身份信息都是森见莲准备好的。她们至少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不然以你姐姐的为人，逃亡的时候是不会冒险。”
“哈？”早见椿意味不明地盯着桌上的手机，“你莫名消失的那一段时间是去卧底了吧？”
望月纱织猛然暴发出一声尖叫:“该死！早见椿。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早见椿撇嘴，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你小心点吧。森见莲可是当过黑手党的人。”望月纱织提醒道。
“说的好像谁没当过似的，我还被当成杀人犯通缉过。”早见椿说。
“她在的那两年当时你还在，她似乎混的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三年就洗白不干了而且还没被清算。我的情报显示她还带走了一个人。之后又资助过一家福利院。”
“你连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都查到了？”
“这倒不会。”望月纱织说，“有栖川见幸将神无月绮夜离家前用过的电脑和录音日记给我了。我听了一下日记，上面都有。我连书一起给你寄过来了。你自已查吧。我两天没睡了。”
怎么办，还是怀疑纱织是去卧底了，否则解释不了她的情报来源和为什么突然从警校退学了。
早见椿没边际地想，同时挂断了电话，收回口袋。
“原来这就是你的委托。”江户川乱步听完后笑得十分神秘，“不过你还是找太宰吧。我对你们共同的过去不感兴趣，森见莲是不存在的人，更是一个和你们关系匪浅的人。”
早见椿以狐疑的目光转向太宰治。
而后者刚从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又若无其事转开目光，避开对视，不情不愿地说:“才不呢。枝子从来都是个麻烦精。她又不是侦探社的人。”
“可我是委托人呢。而且一条青花鱼有什么资格说我。”早见椿说，“委托费平分吧。同意的话，我现在可以转订金。虽然武装侦探社应该不需要多少钱，但是乱步和诸位总需要钱吧。乱步买零食不要钱吗？与谢野医生不用更换医疗器械？敦不应该带镜花多出去走一走吗？人不该只有生存需求。”
早见椿环视一周，故作叹气连连。
“世界上真的有毫无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早见椿刚找江古田高中2年B班的教室，眼尖地看见一个男生，不禁喃喃道。
“什么？”太宰治同样看向那个人。
早见椿掏出手机，拔了个电话，耐心等了一会，电话被接通了。
“喂喂，在吗？”
“小声点。你怎么会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在上课啊。你又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电话那头的男生做贼一样地压低声音，一上来就是一通抢白。
“已经没事了。我回东京再去找你。挂了。”早见椿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印证了想法后她显然变得愉快起来。
太宰治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重新看向那个男生，若有所指地说:“看来你离开之后也过得很好嘛。”
早见椿冷笑道:“都是拜你所赐。不然我能过更好。”
“哎呀呀…”太宰治抱以假笑，“难道这其中没有枝子本人的功劳吗？怎么能让我担下一切呢？”
“闭嘴吧。”早见椿说。
她看见老师从前门离开就走进教室，就近拉住一个学生，摆出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轻声询问:“请问一下，森见梦子的座位是在哪里？”
“哦，又是找森见殿，嗯，森见同学的吗？”女生并不惊讶，反问:“你是？”
早见椿模糊不清地说:“我是她的朋友，也是一个侦探。”
“哦，她就坐在那。你如果想打听她的事可以去找小泉同学和黑羽君。”女生看起来并不太关心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顺手指了一下位置，但提到那个姓小泉的人时面色显然不太好看，说完就抄起书本走了。
早见椿发现那个男生旁边就是她要找的位子。那个男生一下课就在补觉。
她翻了一遍书屉，没找到有用的。
“又是一个来找森见殿，呃呃，梦子的吧？”前座的女生扭过头，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说道，“你是从东京来的还是横滨？或者是京都？”
“很多人来找过梦子吗？”早见椿随意地问。
“也不是很多吧。慕名而来的很多，但经常来的也就四五个吧”女生说，“之前分别有两个东京来的男生，不过那个白毛真的好奇怪，不知道说些什么，挺丧病的。另一个就很正常，不过有点社恐，我不小心碰到他了，他直接吓得蹦出三米外了。京都来的是一个挺漂亮的男生，但好像是coser,打扮得像刚从平安京穿越回来的阴阳师，他身上居然有真的狩刀，前几个人和梦子年龄差不多吧，横滨来的那个女人明显要大一点，我觉得至少五岁吧。”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早见椿问。
“我听见梦子喊那个白毛狛枝，另一个有听他做过自我介绍，好像叫金木研？”女生努力回想，“那个男生不知道。女的好像是什么昭奈吧。”
“他叫森离玉。”后座女生接过话头，有些无奈地说:“不是我说你，你分明就是每次都光顾着看梦子了吧！”
“谁让她又美又飒啊。上次那个舞台剧扮相就超级好看！好多人还私下管她叫森见殿。要不是她总要出国比赛，不怎么在学校上课，我也不会总想着多看几眼啊。”女生飞快地反驳，说完又有点后悔，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说起舞台剧，你可以去找一下戏剧社的唐泽静学姐。她和梦子关系不错。”
早见椿只当前一句没听到，得到线索后就放松了些，又想起什么似地补问:“可之前有人说我可以来找小泉同学和黑羽同学。”
两个人听完神色都变得不太自然。
“要不我们带你去找唐泽学姐吧。她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她不在戏剧社就不太好找。不过我知道她常去几个的地方。”
太宰治人又不见了。
简直是撒手没。
等早见椿跟着两个女生快走出这栋楼的时候，两个人才转头，露出抱歉的表情。
“抱歉骗了你，唐泽学姐应该还在戏剧社。我们还是会带你去找她的。刚才黑羽君也在，所以我们不太好说。”
那就是因为小泉了。
“因为我们不太喜欢小泉红子。”女生毫不避讳，“她太漂亮也太讨男生喜欢了，一郡男生追着她喊红子大人。嗯，她不是很让我们喜欢。”
“可你们不是也喊梦子森见殿吗？怎么梦子很丑吗？”早见椿故意这样说。
“梦子不一样啊。她的好看是男女通杀的那种，带着魔性魅力的美丽，和她相处也很舒服，也许是因为她本人有一点万事不在乎，兴趣爱好很广，什么都会一点，因此是很可靠的人。”女生说。
这叫双标啊。
早见椿默默想道。
“这么说吧，我们喜欢梦子是她没有那张脸也会接着喜欢的那种，是因为她这个人值得。但小泉红子不一样，而那些男生的喜欢都太浅薄，说难听点根本就只喜欢她漂亮的脸蛋，表面上看不出来，私下里有人会用很恶心的腔调去评价她，这根本不好说什么，那些人又很不以为然，我们没立场去说什么，可她自已又什么不知道，一直都挺高调的，而且和她又很难聊到一起。”
令人意外的原因啊。原本还以为是出于某些阴暗的想法呢。
啊。还是她想的太阴暗一点。
毕竟都是一些花季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嘛。
“美丽不是错误。没人可以让一个女生去隐藏什么，错的是口舌生非的家伙啊。”
早见椿随意地用了异能，看清并记牢那些“有人”的脸后预备事情结束后给他们一个教训。
早见椿和这两个女生告别后就敲了敲挂着戏剧社牌子的门。
一个相貌清秀，很有书卷气的女生冷着一张脸开了门，不耐烦地问:“找谁？”
“我找唐泽静。”
“她不太舒服，下午都请了病假，和一个脸缠绷带的男人刚走不久。”
早见椿读取了近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线，知道是唐泽静和太宰治去了一家咖啡店后，就社节性地说了一句多谢。她又将自已的时间线推回刚刚要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拐了个弯走向咖啡店。
“啊嘞？”太宰治看见匆匆赶来早见椿后连虚假的笑客都真实了几分，“你好慢啊，明明先比我行动起来。”
“太宰治。能不能别说话。”早见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唐泽静直接笑出声，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我今天还有事，明天是月曜日，我一整天都有空，当然，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可以先听完这个，也许会为你们解开一部分疑惑。”唐泽静说。
唐泽静留下一支录音笔后就走了。
早见椿想起望月纱织寄过来的东西，没拿录音笔，示意太宰治拿好，准备倒回时间线回侦探社。
结果被太宰治拉住了，早见椿自然也用不了异能。
“干嘛？”早见椿满头雾水，不知道太宰治在卖什么关子。
“只是觉得枝子丢下我一个人回去很不好。我们应该一起回去。”太宰治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说。
早见椿假笑，并向太宰治致以亲切的问候:“你是不是有病？”
“我们关系并没好到可以一起走回武装侦探社。”早见椿直白地说。
“但我想和你聊一聊。”太宰治说。
什么？
“我没听错吧？还不到三秒，你还可以选择收回去。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早见椿对此保持怀疑。
太宰治含糊其词:“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些事。”但态度都异常坚持。
早见椿不用看也知道，但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一定要聊？”
太宰治没回答，但神情已透露了一切。
“我记得你可以控制心脏停跳？”早见椿别扭地说，语气很不好。
“到了。”早见椿说完便松开了手，并十分嫌弃地挪出一米远，就地坐了下来，有些怔忡地看向河面。
“说吧。”
她丢下这么一句，就不再开口。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录给我？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从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不提醒我。”
早见椿有些心烦，眼不见为净地闭了上眼睛。
沉默。
也许只过了几秒，几分钟，也许过了很久很久。
早见椿才近乎呓语般地说:
“我欠你的。”
“哦。”太宰治轻轻应了声，“因为织田作吗？”
早见椿猛然睁开眼，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宰治面前，无视身高差，强行扯住了他的衣领，与之对视。
“所以你说什么了？”早见椿只觉得心底一片涸泽，遍布枯枝，而此时有人轻飘飘地擦亮了一根火柴，然后扔了进来，于是火势迎风而长，片刻燎原，烧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血气一齐上涌。
“你为什么会这么愤怒。织田作是我的朋友才对吧。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你看着他在你眼前死的时候你可是很冷静啊。”
“你要不要听自己在说什么？”早见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蹿，她不能理解太宰治为什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件事，当初最先因此生出离开的想法的人不是他吗？
这才多久，现在就彻底平静下来了吗？
怎么？
只有她被这件事如同梦魇一般困在六年前吗？那些依靠越来越多的药物才能镇压的幻觉只是她的庸人自扰？
“织田作似乎没有死。”太宰语气十分飘忽，最后的话音几近轻不可闻，像是怕惊碎什么一样。
“哈？”
早见椿觉得她可能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发热，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
她茫然地松开手，又重新坐了回去，抖着手掏出分装药盒，明明没有多重，却几次都差点脱手摔掉。
咽下去一小格药片。
她将药盒紧紧攥在手里，一同伸进口袋里，攥着药盒的手松开又紧握，来回了好几次，药效也上来，她却觉得还是不太清醒。
她手倒不抖了，从另一侧口袋里抽出烟和打火机，忍不住抽了一根。
猛地吐出一口烟。
她扭头看向太宰治，又机械地转回来。
感觉只是短短几句话，她就像被抽走了十年寿命，累极了。思考是思考不动的。干脆又吐出一口烟，疲惫地说:“你还有什么都说完了吧。”
哪里是聊天，这是上赶要收她的命。
“是我杀了森琉璃。”
“咳咳——”早见椿缓过劲来，干脆熄了烟，目光沧桑地看向河面，幽幽地说:“你要想要我的命不如直说。”
真是充满深意的聊天。她的话句句都带着不理智的色彩。
“我记错了？”早见椿皱眉，自问自答地说:“不，我看过那份报告。森琉璃的确是自杀。反倒是你，这之后居然又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十八岁的时候才离开。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太宰治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早见椿立刻反应过来:“谁的计划？森小姐？不对，那在燕佑泽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的计划是清除一切干扰，把未经干扰的人生还给你。森琉璃？更不对了，她最后自杀了。她的计划是操纵森小姐的计划，改变必死的命运。那森琉璃自杀这么解释？她不可能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话说当时也是在这里。神无月辉夜讲述了所谓的真相。我一直倾向于她所了解的也只是一部分。她也不知道森琉璃的存在。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神无月辉夜虽然知道的是大致的走向，但不知道是谁造成的。所以我后悔将那些东西给你了，明明我可以清白地离开的。”
“这怎么可能？”太宰治笑了，“从你最早开始沉默的时候，已经身在局中了。”
“你都知道了。”早见椿对此反倒是很平静，“你知道我讨厌你吧？我第一次见你就很讨厌你，讨厌你到了我可以站在一边看你去死的地步。所以我凭什么要全部告诉你你？你和我的关系没好到这个程度。”
“你确实不会为了如此讨厌的我而自揭伤疤。可最后还是将一切告诉我了。而你说亏欠我，是指你目睹了织田作的死亡，内心深处充满了愧疚，严重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还无法再使用异能了，需要借助药物压制幻觉的事情吗？”
早见椿沉默了一会，才答:“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这只是一部分，但没有严重到可以使我异能失效的地步，而幻觉确实有干扰，但是这不完全来自心理压力，主要是过于频繁使用异能的副作用。织田作的死亡对我最大的影响不是你说的那个，而是我通过他的死才完全掌握了我的异能，也因此发现了那个致命缺陷，这令我很难受的。我发现我缺失了太多记忆，如果我当时完全掌握了异能，他原本是不必死的。”
“这才是真正原因。”太宰治说，“我知道你的异能有着怎样的能力，也因此不可能毫无弱点。这也是你从绫辻行人的异能下逃脱的原因吧。”
“就当我发疯吧。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太难受了，既然你要当情绪垃圾桶，我干脆就全说出来好了。我从不意外你会杀死森琉璃，这是必然，不是吗？我早说过了我想看你是如何坠落的。”
同体,我们以相似的姿势飞翔，也极可能以相同的姿势坠落。
——赫塔·米勒
早见椿其实不用隐藏身份，她现在的履历干净得要命，毕竟当初为了洗白她可付出不少。
“森先生，最近还好吗？”早见椿真诚地问，又想起什么立刻补充到，“我现在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早见椿，在东京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算是小有名气。”
“敦君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太宰治呢？真是人渣。”早见椿说，“虽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感觉你有麻烦了呢。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森先生，要和我一起吗？”
“好。”森鸥外笑眯脒地看着早见椿，意外地答应了。
“出于礼貌的询问为什么要当真。”早见椿十分痛心地说到，“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武装侦探社。”
“枝子，这个玩笑有点不太好笑。”
早见椿无语:“不是您先说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团体里收废品吗？鼓动别人家的小孩去送死的时候也没见您心软。但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争斗。我来横滨只是找人而已。”
“你怎么来了横滨？”突然耳边响来一个女声。
早见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原来她真有这么倒霉。
“不关你的事。”早见椿十分冷漠，言辞有些激烈，“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面对我？你可是已经杀了我一次，要来第二次了？”
她伸手摘下眼镜，转过身看向来人。
无数个混乱扭曲的钟表正飞快地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
原本清晰的面孔像年久失修的墙面，二分之一的血肉如剥落的墙皮扑籁着落上，露出那些半透明的正扭动缠绕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白色的网。
她伸手拨动了其中的一根丝线，耳边响起如潮汐涨落般的轰鸣声，无数的钟表同时在她眼前破碎，变成数千数万片的碎片，每一片又上演着不同的人生，如万花筒般折射出无数流光溢彩的图案。
然而一瞬间眼前又浮起那片血色弥漫的黄昏，血腥味无孔不入，拼命地挤往她身体深处，心脏处又传来不可名状的一阵又一阵疼痛，她如被抛上岸的鱼，无力地挣扎着。
她颤抖着摸出那个分装药盒，将一小格的药丸全部吞咽下，再看向周围时又是正常的景物。
看似过了很久，也不过是一秒钟。
她又戴回了眼镜。
“原来是因为组合啊。”她轻轻地说，唇畔扬起一点笑，“我说以森先生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怎么会闲成这样。武装侦探社，□□手党，异能特务科，组合，钟塔侍从，死屋之鼠，啧。横滨的局势还真是少有这样的紧张啊。”
“敦君，你可是我目前见过的身价最高的人。”
“枝子，你找回记忆了。”森鸥外见怪不怪，倒十分关心她的近况。
倒是中岛敦格外好懂，几乎把全部心思写在了脸上。
早见椿抿了抿唇，好心解释:“这是我的能力。很好用哦。不过你要和蒙哥马利战斗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想有与谢野医生在，你应该没那么快死。活着回去的话替我向镜花问好。”
早见椿使用了异能。
她的时间倒回她刚抵达横滨的时候，然后也没了什么去观光的想法了，径自去武装侦探社。
她到的时候。中岛敦也回来了。
她和他撞了个正着。
她摘了眼镜，又戴了回去。
这次的副作用尚可以忍受。毕竟刚吃完药，还是过量。
“真是无聊。”早见椿说，“我还以为能打起来。”
中岛敦似乎对她的能力很感兴趣:“哎，早见小姐又知道了。”
早见椿敷衍地说:“嗯，我看见了。”
“你的眼镜也是开关吗？”中岛敦说。
也？
“你还见过别人这样吗？”早见椿随口一问，思绪又转回神无月绮夜失踪上。
“乱步先生也是戴上眼镜才能使用异能超推理的。早见小姐的能力有些像。”
乱步？
江户川乱步？
“是啊，早见小姐也认识乱步先生？”
这个名字。
无论多少次提起还是不能平静。
如果当初她真的先找了江户川乱步，是不是真的会有崭新的生活？不过她明显差了点运气。就算没有辻出雪那件事也一样。她最初找到江户川乱步时目的不纯。武装侦探社也不会接受她。
但还是会涌上一丝不甘心。
尤其是在武装侦探社看到太宰治后，这种不甘演化成了嫉妒。
早见椿在难以自控地嫉妒着太宰治。
早见椿和太宰治在短暂对视后，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目光，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魔女小姐？来找我的。”江户川乱步刚拆开一袋零食，就看见了早见椿。
与谢野医生在看到早见椿时表情有些微妙和奇怪。
早见椿单刀直入，说明来意:“是的呢。我有委托给名侦探乱步。我最近接了一个委托，是找一个女生，名字叫神无月绮夜。很奇怪，我用异能居然找不到她。所以我怀疑她也是一个没被发现的异能者。等一下。”
早见椿接通了来自望月纱织的电话，将手机放在桌上，同时开了扩音。
“纱织，可以说了，你查到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望月纱织轻笑，“你就这么确定我查到了有用的东西了。”
早见椿无语:“如果没用的话你根本不会找我。说吧。”
“你知道神无月辉夜为什么能给你高额费用却只是找个人吗？”望月纱织说，“神无月绮夜的外公是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神无月绮夜的妈妈是一个无国界医生，神无月绮夜是生父不详的私生女，但她意外地讨她外公的喜欢，她十四岁的时候，她外公去世了，她因此继承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两间实验室和一家跨国石油公司，还有外婆生前所有的珠宝收藏品艺术品，以及一千万美金的存款，这不包括不动产。”
整个侦探社为之一默。
“在我为一点钱拼死拼活的时候，人家十四岁的时候就比我干一辈子还赚钱？真是令人心痛。”早见椿缓过来后忍不住吐槽。
“这只是一部分。她外公也是继承家族产业而已，她家最早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时靠医药起家，后来靠生物制药和能源开发赚了很多钱哦。律子工作的实验室就是神无月绮夜资助的。神无月辉夜只是养女，没有继承权，但如果神无月绮夜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意外死亡，那么所有的已继承的财产和未分配的财产将全部由一个叫有栖川见幸的继承。所以为了保住自已的财富当然要拼命去找人了。”
“哦。”望月纱织想起什么补充道:“我爸爸好像也和神无月绮夜的妈妈有关系，据说是表兄妹来的，我继承那笔钱是神无月女士从她的财产中划出来的。所以不会受到影响。用神无月绮夜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东西了。不过，你列出来的名字倒找到不少有用的。接下来的和你有关。”
“神无月绮夜用过假名。一个是作家身份的源又希，我查出不少劲爆的故事。这个放后面说。另一个是学生森见梦子。她用森见森见梦子的身份正在一所学校重读高二。不过三个月前也失踪了，这一部分你可以自己去查。我们来聊聊源又希。”
“这个笔名并不出名，但我顺着源又希查到了她另一个笔名森见莲。森见莲一共出了五部小说，还挺畅销的。一部爱情小说，四部悬疑小说，书我都往武装侦探社寄了一份。爱情小说分成三册，分别是《万有引力》《潮汐锁定》《洛希极限》。四部悬疑小说分别是《蝴蝶公式》《Mythomane》以及《昨日已死》《天鹅的挽歌》。”
到这里，早见椿就有些疑惑，望月纱织铺垫了这么久，总不至于是为了推荐几本小说吧？可接下来听到的那一句话直接将她炸得心神震荡。
“她每一本书的女主角都叫森琉璃。”
早见椿艰难地发声，听起来又不像她的声音:“你确定？”
“当然。每本书就写了女主角的名字，剩下的不是红衣女郎之类，就是字母君和XX小姐。就一个名字，我不可能看错。”
巧合吗？
“那个小说你有时间最好还是自己研究下吧。”望月纱织说，“我只说我发现的东西。那本《Mythomane》讲的是侦探森琉璃，哦，每本书女主角的设定不一样，你当平行世界看吧。侦探森琉璃受邀来到一所名叫鸢叶庭的别墅，住了几天后遇见了一位红衣女郎，她发现红衣女和鸢叶庭当地发生的异常自杀事件有关系，于是开始追查，然后在没有查清楚全部真相时，出现了一个S小姐以受害人的身份指控红衣女，因此被另一个只杀害罪犯的侦探盯上了。怎么样，耳熟吗？”
早见椿心里一下变得很不舒服，强压着种种情绪，深吸了几口气，才跟望月纱织说话:“她写的是辻出雪的那件事。无论她是神无月绮夜还是森见莲，都不会超过二十岁，那为什么她会把我五年前的事写出来？”
“十八岁，她实际是十八岁。她五年前在学习音乐，一整年都不在国内。所以这很奇怪。她不太可能有途径知道这件事，而且你姐姐曾经几个身份信息都是森见莲准备好的。她们至少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不然以你姐姐的为人，逃亡的时候是不会冒险。”
“哈？”早见椿意味不明地盯着桌上的手机，“你莫名消失的那一段时间是去卧底了吧？”
望月纱织猛然暴发出一声尖叫:“该死！早见椿。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早见椿撇嘴，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你小心点吧。森见莲可是当过黑手党的人。”望月纱织提醒道。
“说的好像谁没当过似的，我还被当成杀人犯通缉过。”早见椿说。
“她在的那两年当时你还在，她似乎混的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三年就洗白不干了而且还没被清算。我的情报显示她还带走了一个人。之后又资助过一家福利院。”
“你连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都查到了？”
“这倒不会。”望月纱织说，“有栖川见幸将神无月绮夜离家前用过的电脑和录音日记给我了。我听了一下日记，上面都有。我连书一起给你寄过来了。你自已查吧。我两天没睡了。”
怎么办，还是怀疑纱织是去卧底了，否则解释不了她的情报来源和为什么突然从警校退学了。
早见椿没边际地想，同时挂断了电话，收回口袋。
“原来这就是你的委托。”江户川乱步听完后笑得十分神秘，“不过你还是找太宰吧。我对你们共同的过去不感兴趣，森见莲是不存在的人，更是一个和你们关系匪浅的人。”
早见椿以狐疑的目光转向太宰治。
而后者刚从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又若无其事转开目光，避开对视，不情不愿地说:“才不呢。枝子从来都是个麻烦精。她又不是侦探社的人。”
“可我是委托人呢。而且一条青花鱼有什么资格说我。”早见椿说，“委托费平分吧。同意的话，我现在可以转订金。虽然武装侦探社应该不需要多少钱，但是乱步和诸位总需要钱吧。乱步买零食不要钱吗？与谢野医生不用更换医疗器械？敦不应该带镜花多出去走一走吗？人不该只有生存需求。”
早见椿环视一周，故作叹气连连。
“世界上真的有毫无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早见椿刚找江古田高中2年B班的教室，眼尖地看见一个男生，不禁喃喃道。
“什么？”太宰治同样看向那个人。
早见椿掏出手机，拔了个电话，耐心等了一会，电话被接通了。
“喂喂，在吗？”
“小声点。你怎么会这种时候给我打电话？我现在在上课啊。你又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电话那头的男生做贼一样地压低声音，一上来就是一通抢白。
“已经没事了。我回东京再去找你。挂了。”早见椿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印证了想法后她显然变得愉快起来。
太宰治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重新看向那个男生，若有所指地说:“看来你离开之后也过得很好嘛。”
早见椿冷笑道:“都是拜你所赐。不然我能过更好。”
“哎呀呀…”太宰治抱以假笑，“难道这其中没有枝子本人的功劳吗？怎么能让我担下一切呢？”
“闭嘴吧。”早见椿说。
她看见老师从前门离开就走进教室，就近拉住一个学生，摆出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轻声询问:“请问一下，森见梦子的座位是在哪里？”
“哦，又是找森见殿，嗯，森见同学的吗？”女生并不惊讶，反问:“你是？”
早见椿模糊不清地说:“我是她的朋友，也是一个侦探。”
“哦，她就坐在那。你如果想打听她的事可以去找小泉同学和黑羽君。”女生看起来并不太关心她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顺手指了一下位置，但提到那个姓小泉的人时面色显然不太好看，说完就抄起书本走了。
早见椿发现那个男生旁边就是她要找的位子。那个男生一下课就在补觉。
她翻了一遍书屉，没找到有用的。
“又是一个来找森见殿，呃呃，梦子的吧？”前座的女生扭过头，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说道，“你是从东京来的还是横滨？或者是京都？”
“很多人来找过梦子吗？”早见椿随意地问。
“也不是很多吧。慕名而来的很多，但经常来的也就四五个吧”女生说，“之前分别有两个东京来的男生，不过那个白毛真的好奇怪，不知道说些什么，挺丧病的。另一个就很正常，不过有点社恐，我不小心碰到他了，他直接吓得蹦出三米外了。京都来的是一个挺漂亮的男生，但好像是coser,打扮得像刚从平安京穿越回来的阴阳师，他身上居然有真的狩刀，前几个人和梦子年龄差不多吧，横滨来的那个女人明显要大一点，我觉得至少五岁吧。”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早见椿问。
“我听见梦子喊那个白毛狛枝，另一个有听他做过自我介绍，好像叫金木研？”女生努力回想，“那个男生不知道。女的好像是什么昭奈吧。”
“他叫森离玉。”后座女生接过话头，有些无奈地说:“不是我说你，你分明就是每次都光顾着看梦子了吧！”
“谁让她又美又飒啊。上次那个舞台剧扮相就超级好看！好多人还私下管她叫森见殿。要不是她总要出国比赛，不怎么在学校上课，我也不会总想着多看几眼啊。”女生飞快地反驳，说完又有点后悔，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说起舞台剧，你可以去找一下戏剧社的唐泽静学姐。她和梦子关系不错。”
早见椿只当前一句没听到，得到线索后就放松了些，又想起什么似地补问:“可之前有人说我可以来找小泉同学和黑羽同学。”
两个人听完神色都变得不太自然。
“要不我们带你去找唐泽学姐吧。她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她不在戏剧社就不太好找。不过我知道她常去几个的地方。”
太宰治人又不见了。
简直是撒手没。
等早见椿跟着两个女生快走出这栋楼的时候，两个人才转头，露出抱歉的表情。
“抱歉骗了你，唐泽学姐应该还在戏剧社。我们还是会带你去找她的。刚才黑羽君也在，所以我们不太好说。”
那就是因为小泉了。
“因为我们不太喜欢小泉红子。”女生毫不避讳，“她太漂亮也太讨男生喜欢了，一郡男生追着她喊红子大人。嗯，她不是很让我们喜欢。”
“可你们不是也喊梦子森见殿吗？怎么梦子很丑吗？”早见椿故意这样说。
“梦子不一样啊。她的好看是男女通杀的那种，带着魔性魅力的美丽，和她相处也很舒服，也许是因为她本人有一点万事不在乎，兴趣爱好很广，什么都会一点，因此是很可靠的人。”女生说。
这叫双标啊。
早见椿默默想道。
“这么说吧，我们喜欢梦子是她没有那张脸也会接着喜欢的那种，是因为她这个人值得。但小泉红子不一样，而那些男生的喜欢都太浅薄，说难听点根本就只喜欢她漂亮的脸蛋，表面上看不出来，私下里有人会用很恶心的腔调去评价她，这根本不好说什么，那些人又很不以为然，我们没立场去说什么，可她自已又什么不知道，一直都挺高调的，而且和她又很难聊到一起。”
令人意外的原因啊。原本还以为是出于某些阴暗的想法呢。
啊。还是她想的太阴暗一点。
毕竟都是一些花季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嘛。
“美丽不是错误。没人可以让一个女生去隐藏什么，错的是口舌生非的家伙啊。”
早见椿随意地用了异能，看清并记牢那些“有人”的脸后预备事情结束后给他们一个教训。
早见椿和这两个女生告别后就敲了敲挂着戏剧社牌子的门。
一个相貌清秀，很有书卷气的女生冷着一张脸开了门，不耐烦地问:“找谁？”
“我找唐泽静。”
“她不太舒服，下午都请了病假，和一个脸缠绷带的男人刚走不久。”
早见椿读取了近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线，知道是唐泽静和太宰治去了一家咖啡店后，就社节性地说了一句多谢。她又将自已的时间线推回刚刚要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拐了个弯走向咖啡店。
“啊嘞？”太宰治看见匆匆赶来早见椿后连虚假的笑客都真实了几分，“你好慢啊，明明先比我行动起来。”
“太宰治。能不能别说话。”早见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唐泽静直接笑出声，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我今天还有事，明天是月曜日，我一整天都有空，当然，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可以先听完这个，也许会为你们解开一部分疑惑。”唐泽静说。
唐泽静留下一支录音笔后就走了。
早见椿想起望月纱织寄过来的东西，没拿录音笔，示意太宰治拿好，准备倒回时间线回侦探社。
结果被太宰治拉住了，早见椿自然也用不了异能。
“干嘛？”早见椿满头雾水，不知道太宰治在卖什么关子。
“只是觉得枝子丢下我一个人回去很不好。我们应该一起回去。”太宰治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说。
早见椿假笑，并向太宰治致以亲切的问候:“你是不是有病？”
“我们关系并没好到可以一起走回武装侦探社。”早见椿直白地说。
“但我想和你聊一聊。”太宰治说。
什么？
“我没听错吧？还不到三秒，你还可以选择收回去。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早见椿对此保持怀疑。
太宰治含糊其词:“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些事。”但态度都异常坚持。
早见椿不用看也知道，但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一定要聊？”
太宰治没回答，但神情已透露了一切。
“我记得你可以控制心脏停跳？”早见椿别扭地说，语气很不好。
“到了。”早见椿说完便松开了手，并十分嫌弃地挪出一米远，就地坐了下来，有些怔忡地看向河面。
“说吧。”
她丢下这么一句，就不再开口。
“你当时为什么要把那些记录给我？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从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以不提醒我。”
早见椿有些心烦，眼不见为净地闭了上眼睛。
沉默。
也许只过了几秒，几分钟，也许过了很久很久。
早见椿才近乎呓语般地说:
“我欠你的。”
“哦。”太宰治轻轻应了声，“因为织田作吗？”
早见椿猛然睁开眼，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宰治面前，无视身高差，强行扯住了他的衣领，与之对视。
“所以你说什么了？”早见椿只觉得心底一片涸泽，遍布枯枝，而此时有人轻飘飘地擦亮了一根火柴，然后扔了进来，于是火势迎风而长，片刻燎原，烧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血气一齐上涌。
“你为什么会这么愤怒。织田作是我的朋友才对吧。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你看着他在你眼前死的时候你可是很冷静啊。”
“你要不要听自己在说什么？”早见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蹿，她不能理解太宰治为什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件事，当初最先因此生出离开的想法的人不是他吗？
这才多久，现在就彻底平静下来了吗？
怎么？
只有她被这件事如同梦魇一般困在六年前吗？那些依靠越来越多的药物才能镇压的幻觉只是她的庸人自扰？
“织田作似乎没有死。”太宰语气十分飘忽，最后的话音几近轻不可闻，像是怕惊碎什么一样。
“哈？”
早见椿觉得她可能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发热，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
她茫然地松开手，又重新坐了回去，抖着手掏出分装药盒，明明没有多重，却几次都差点脱手摔掉。
咽下去一小格药片。
她将药盒紧紧攥在手里，一同伸进口袋里，攥着药盒的手松开又紧握，来回了好几次，药效也上来，她却觉得还是不太清醒。
她手倒不抖了，从另一侧口袋里抽出烟和打火机，忍不住抽了一根。
猛地吐出一口烟。
她扭头看向太宰治，又机械地转回来。
感觉只是短短几句话，她就像被抽走了十年寿命，累极了。思考是思考不动的。干脆又吐出一口烟，疲惫地说:“你还有什么都说完了吧。”
哪里是聊天，这是上赶要收她的命。
“是我杀了森琉璃。”
“咳咳——”早见椿缓过劲来，干脆熄了烟，目光沧桑地看向河面，幽幽地说:“你要想要我的命不如直说。”
真是充满深意的聊天。她的话句句都带着不理智的色彩。
“我记错了？”早见椿皱眉，自问自答地说:“不，我看过那份报告。森琉璃的确是自杀。反倒是你，这之后居然又呆了一年多的时间，十八岁的时候才离开。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太宰治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早见椿立刻反应过来:“谁的计划？森小姐？不对，那在燕佑泽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的计划是清除一切干扰，把未经干扰的人生还给你。森琉璃？更不对了，她最后自杀了。她的计划是操纵森小姐的计划，改变必死的命运。那森琉璃自杀这么解释？她不可能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话说当时也是在这里。神无月辉夜讲述了所谓的真相。我一直倾向于她所了解的也只是一部分。她也不知道森琉璃的存在。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神无月辉夜虽然知道的是大致的走向，但不知道是谁造成的。所以我后悔将那些东西给你了，明明我可以清白地离开的。”
“这怎么可能？”太宰治笑了，“从你最早开始沉默的时候，已经身在局中了。”
“你都知道了。”早见椿对此反倒是很平静，“你知道我讨厌你吧？我第一次见你就很讨厌你，讨厌你到了我可以站在一边看你去死的地步。所以我凭什么要全部告诉你你？你和我的关系没好到这个程度。”
“你确实不会为了如此讨厌的我而自揭伤疤。可最后还是将一切告诉我了。而你说亏欠我，是指你目睹了织田作的死亡，内心深处充满了愧疚，严重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还无法再使用异能了，需要借助药物压制幻觉的事情吗？”
早见椿沉默了一会，才答:“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这只是一部分，但没有严重到可以使我异能失效的地步，而幻觉确实有干扰，但是这不完全来自心理压力，主要是过于频繁使用异能的副作用。织田作的死亡对我最大的影响不是你说的那个，而是我通过他的死才完全掌握了我的异能，也因此发现了那个致命缺陷，这令我很难受的。我发现我缺失了太多记忆，如果我当时完全掌握了异能，他原本是不必死的。”
“这才是真正原因。”太宰治说，“我知道你的异能有着怎样的能力，也因此不可能毫无弱点。这也是你从绫辻行人的异能下逃脱的原因吧。”
“就当我发疯吧。这些事情藏在心里太难受了，既然你要当情绪垃圾桶，我干脆就全说出来好了。我从不意外你会杀死森琉璃，这是必然，不是吗？我早说过了我想看你是如何坠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