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
第十四章：剪影
“落梅？”太后看向身后，她的女官解释道：
“就是前两日投井的舞姬。”
太后了然，问贺岚道：“你有证据吗？”
“奴婢有！”
贺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来递给太后身边的女官。
“这是落梅死前亲自写下的认罪书，书中所言自己被刘美人威胁之事，刘美人以她家人的安危胁迫她投井，从而诬陷舞坊。”
“仅凭一张纸？”
“远非如此！”贺岚向后看了一眼，张景带着一名老妇人走上了大殿。
“这便是落梅的母亲，还请她来指认一下。”
老妇人环顾一周，最后将指尖停在了铅华身上：“是她，她曾派人来过我家，抢走了我的一只玉镯子。”
刘美人大怒：“胡说！”
太后瞪了她一眼，身后两人立刻钳制住了刘美人，压着她跪在了地上。
“哀家早就说过，最讨厌在宫中生事之人，如今你还以鬼神之说诬蔑舞坊、乐坊，你存的什么心！”
刘美人瑟缩着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
“知错？你可知你犯得是什么错！”
刘美人仍旧颤抖着，跪在地面上不敢说话。
张景带着老妇人下去，临走前瞥了一眼皇后，见她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张景嘴角轻轻笑了一下，转头走出了大殿。
太后气急，吩咐人掌掴了她十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刘美人被打得涕泗横流：“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嫉妒晴列荣，想给她找些事情，好让官家厌弃了她。”
烟晴见状，立刻也跪在了大殿之上：“太后娘娘恕罪，妾身没想到会引来如此之事。”
太后缓和了些语气，对她道：“没你的事，起来吧。”
这下连崔琳都震惊了，她悄悄看了贺岚一眼，却发现她神色未变，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心下更是好奇。
黛蓝却捧着首饰匣子上前了两步。太后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瞥了一眼首饰匣子里的东西。
赤金的发簪，东珠手串，每一件都可谓价值不菲，绝非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可以拿出来的。
再看皇后紧张地神色，太后顿时明白了这件事的因果。刘美人不过也是一颗棋子，但她身后站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即使厌弃她，却也不得不顾及陈伯宗的面子。
嫡长子，是不能有一个污点母亲的。
太后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声音疲惫地说道：“罢了，将刘美人打入冷宫，她身边的宫女全部杖毙。”
她看到皇后松了一口气，紧握着扶手的手松了下来。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气来：“哀家累了，以后这种事情别再来烦哀家。”
众人福身，看着太后出去。
皇后瞪了烟晴一眼，又看向崔琳和贺岚，只能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纷纷告别，大殿之上只剩下跪着的刘美人。
皇后吩咐人关上门，看着刘美人空洞的眼神，她声音低沉：“你今天没有供出来本宫，本宫念你一个人情，绝不会放任你不管。这药喝下去就会和死了一样，三个时辰后你会在城外苏醒。”
刘美人期待地看向那瓶药，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可药粉穿肠时，她觉得一阵刺痛，耳朵和鼻子都在流血。刘美人震惊地看向皇后，只见后者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声音轻柔地落在她的耳边：“我怎么会让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活下来？”
刘美人倒在地面上，眼睛睁大，流出了两滴血泪。
而这边，贺岚和崔琳走在回舞坊的路上，崔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的疑问：“晴列荣是如何夺得太后娘娘的欢心的？”
贺岚挑了挑眉：“太后娘娘好风雅，偏爱胸有笔墨之人。”
崔琳更摸不着头脑了：“这几个词跟晴列荣哪里搭边了？”
贺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上次排舞后，太后娘娘就很关注晴列荣，之后叫她去过几次。我就给她补习了一些东西。”
“补习了什么？”
“我教她背了几首《玉台新咏》里的诗。”
崔琳了悟了：“太后娘娘最欣赏徐中丞了。”
贺岚轻轻笑了一下，抬头挡去旁边落下的阳光。
二人并肩走到乐坊门前，贺岚望见湖边立着熟悉的石青色官服，崔琳立刻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岚不好意思地冲她颔首，看着崔琳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她才快步跑去湖边：“渝郎！”
江令转过身来，湖面上的波光落在他肩上。熟悉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是能让贺岚想起文人风骨四个字。
旁人对江令的评价并不统一，可在贺岚看来，他就是自己心中的文人之首。
江令对她笑了笑：“事情都解决了。”
贺岚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在宫门遇见了张景。”
贺岚这下更惊讶了：“原来那个老妇人......”
“主要还是你聪明，早早从落梅嘴里知道了一切。不然之后的事情也无法进行。”江令揉了揉贺岚的脑袋，夸赞道。
落梅死前那晚，因为贺岚帮她添置的那份礼，让她心生了愧疚之心。心生愧疚，便会失言，贺岚从她话里听出了不对，让她早早签下了这份认罪书。
“我会保住你的性命。”贺岚对落梅承诺道。
后者却摇摇头：“他们在我身上下了毒，明日即使我不自尽，也活不下去了。他们还抓了我的弟弟，我若不死，他就得死。”
“我可以想办法救他。”
落梅眼里含着泪：“掌乐，她是皇后，我们只不过是这舞坊之中的奴仆，蚍蜉撼树，如何使得？只有我死，才能换得我们一家的安宁。”
贺岚想起那晚上落梅眼里的绝望，只觉心上一阵抽痛：“我没能保住她，看着她死在了这吃人的宫廷。”
江令想要去揽住她的肩头，可是在宫中，他不敢伸出手臂。
他的动作，或许也会给她带来灾祸。
江令默默掏出袖口的帕子，擦去了贺岚脸上的泪水：“在宫中，能够自保已是不易，若奢求救下所有人，那更是天方夜谭。你做的很好了，至少你保住了自己和舞坊的众人。”
“我怕自己以后，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贺岚哽咽了一下，说道。
“你不会的。”
“你就这么笃定？”
江令点头：“是啊，因为你是贺岚。江若渝永远相信贺岚。”
贺岚释然地笑了一下：“为了不辜负江侍郎的信任，小女子只好努力一下了。”
江令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这么一说话又像个小孩子了。”
“不过这件事你做的真的很圆满，”江令郑重了神色，对贺岚说道，“你只是咬死了刘美人，却留了余地给皇后。虽然她并不一定会领你的情，但到底也是给大皇子了一些颜面。这件事后，想来皇后也能安生些时日。”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皇后虽德行无状，却是嫡长子生母，位列中宫，如何能是我动得起的。但她这样咄咄逼人，我若不牵扯出来刘美人，恐怕现在死得就是我了。”
“渝郎，这宫廷，就是座炼狱。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进来？”
江令拍拍她的后背：“他们被天家富贵迷了眼睛，看不到富贵背后的皑皑白骨。”
“你安心，我会带你出去。不会让你在这里太久。”
贺岚点点头：“我信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拖你的后腿。”
“傻丫头，你才不是我的后腿，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江令看向贺岚，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深情。在这一刻，贺岚愿意相信他的眼睛。
“对了，这个给你。”江令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簪盒，贺岚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支琉璃梅花簪，和她前些日子在宫外看到的那支一模一样。
“上次见你喜欢，所以回去后临摹了样式，自己做了一支。”江令有些局促地握着簪子，看向贺岚，怕她觉得不如外面的精致。
且料贺岚眼睛亮亮的，看着那支簪子，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很好看，和我父亲做得一样。”
她点点自己的发，江令忙为她簪上了这支发簪：“以后有这两支簪子陪着我，就好像你们都在我身边。”
“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江令和贺岚的侧影映在墙面上，似日光绘出的一幅墨色图。
江令身边的小厮急匆匆的过来，说官家传召。
贺岚忙道：“快去吧！”
江令点点头，步履匆匆的离开。贺岚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景。
她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没有躲避：“还未感谢张大人相助。”
张景痞痞地笑了一下：“你还是感谢你的未婚夫吧。”
贺岚听他说这句话，立刻沉默了下来，也不接话，倒让张景有些不安。
“我说笑的。”他妥协地说道。
贺岚这才开口：“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多亏张大人相助，贺岚欠您一个人情。”
“不必，就当你用完了那次机会吧。”
贺岚从袖口掏出张景的那枚梅花玉坠，双手递给他道：“既然如此，这玉坠也该物归原主了。”
贺岚低头时，张景看到了她头上那支琉璃梅花簪，和上次宫外他掰断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他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却没有问出那句话。
张景将梅花玉坠握在掌心里，浅笑了一下，问道：“你为何会喜欢梅花？”
贺岚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回道：“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奴婢喜梅花风骨。”
“傲雪凌寒，颇有独志。”张景难得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来，手里仍旧握着梅花玉坠，似是轻笑了一下，转头离开了乐坊门前。
贺岚走进乐坊时，张景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的侧影镀着柔和的日光，虽戴着面纱，通身的气质却并非凡俗。
张景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位罪臣之女，容貌尽毁，在宫中艰难求生，却也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张景有些震撼，望着贺岚的身影消失，他才缓缓转身离开了原地。
贺岚走入乐坊，发现众人都候在院子里，见到贺岚进来，纷纷跪下道：“多谢贺掌乐救命之恩。”
贺岚讶异道：“大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黛蓝带着舞坊的众人道：“若不是贺掌乐和崔掌仪在前权衡，咱们乐坊、舞坊众人都难逃罪责。我们的命是贺掌乐保下来的，众人念您恩情，必要给您磕个头才安心。”
崔琳笑着从众人后面走出来：“你便受了，好让她们快些起来。”
刚刚她也经历了这一场，正应下了她们中午加餐呢！
黛蓝带着她们磕了头，纷纷围在贺岚旁边：“青岚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长乐嬉笑着凑在贺岚旁边道。
贺岚点了点她的头：“舞坊这么多人，我不能拿你们去赌啊！”
崔琳看着长乐拽着她的袖子，笑着说道：“好啦，快让贺掌事休息休息，中午我来安排，大家一道热闹热闹。”
“我去准备，青岚快回去歇息歇息！”黛蓝推着她回了房间，带着长乐一道去忙活了起来。
贺岚坐回房间，剥开墙上的一块砖头，里面放着的木匣子里，放着江令写给她的诗。
她细细读了一遍，窗台兰草清明。
“落梅？”太后看向身后，她的女官解释道：
“就是前两日投井的舞姬。”
太后了然，问贺岚道：“你有证据吗？”
“奴婢有！”
贺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来递给太后身边的女官。
“这是落梅死前亲自写下的认罪书，书中所言自己被刘美人威胁之事，刘美人以她家人的安危胁迫她投井，从而诬陷舞坊。”
“仅凭一张纸？”
“远非如此！”贺岚向后看了一眼，张景带着一名老妇人走上了大殿。
“这便是落梅的母亲，还请她来指认一下。”
老妇人环顾一周，最后将指尖停在了铅华身上：“是她，她曾派人来过我家，抢走了我的一只玉镯子。”
刘美人大怒：“胡说！”
太后瞪了她一眼，身后两人立刻钳制住了刘美人，压着她跪在了地上。
“哀家早就说过，最讨厌在宫中生事之人，如今你还以鬼神之说诬蔑舞坊、乐坊，你存的什么心！”
刘美人瑟缩着跪在地上：“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
“知错？你可知你犯得是什么错！”
刘美人仍旧颤抖着，跪在地面上不敢说话。
张景带着老妇人下去，临走前瞥了一眼皇后，见她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张景嘴角轻轻笑了一下，转头走出了大殿。
太后气急，吩咐人掌掴了她十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刘美人被打得涕泗横流：“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嫉妒晴列荣，想给她找些事情，好让官家厌弃了她。”
烟晴见状，立刻也跪在了大殿之上：“太后娘娘恕罪，妾身没想到会引来如此之事。”
太后缓和了些语气，对她道：“没你的事，起来吧。”
这下连崔琳都震惊了，她悄悄看了贺岚一眼，却发现她神色未变，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心下更是好奇。
黛蓝却捧着首饰匣子上前了两步。太后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瞥了一眼首饰匣子里的东西。
赤金的发簪，东珠手串，每一件都可谓价值不菲，绝非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可以拿出来的。
再看皇后紧张地神色，太后顿时明白了这件事的因果。刘美人不过也是一颗棋子，但她身后站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即使厌弃她，却也不得不顾及陈伯宗的面子。
嫡长子，是不能有一个污点母亲的。
太后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声音疲惫地说道：“罢了，将刘美人打入冷宫，她身边的宫女全部杖毙。”
她看到皇后松了一口气，紧握着扶手的手松了下来。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气来：“哀家累了，以后这种事情别再来烦哀家。”
众人福身，看着太后出去。
皇后瞪了烟晴一眼，又看向崔琳和贺岚，只能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纷纷告别，大殿之上只剩下跪着的刘美人。
皇后吩咐人关上门，看着刘美人空洞的眼神，她声音低沉：“你今天没有供出来本宫，本宫念你一个人情，绝不会放任你不管。这药喝下去就会和死了一样，三个时辰后你会在城外苏醒。”
刘美人期待地看向那瓶药，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可药粉穿肠时，她觉得一阵刺痛，耳朵和鼻子都在流血。刘美人震惊地看向皇后，只见后者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声音轻柔地落在她的耳边：“我怎么会让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活下来？”
刘美人倒在地面上，眼睛睁大，流出了两滴血泪。
而这边，贺岚和崔琳走在回舞坊的路上，崔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的疑问：“晴列荣是如何夺得太后娘娘的欢心的？”
贺岚挑了挑眉：“太后娘娘好风雅，偏爱胸有笔墨之人。”
崔琳更摸不着头脑了：“这几个词跟晴列荣哪里搭边了？”
贺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上次排舞后，太后娘娘就很关注晴列荣，之后叫她去过几次。我就给她补习了一些东西。”
“补习了什么？”
“我教她背了几首《玉台新咏》里的诗。”
崔琳了悟了：“太后娘娘最欣赏徐中丞了。”
贺岚轻轻笑了一下，抬头挡去旁边落下的阳光。
二人并肩走到乐坊门前，贺岚望见湖边立着熟悉的石青色官服，崔琳立刻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贺岚不好意思地冲她颔首，看着崔琳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她才快步跑去湖边：“渝郎！”
江令转过身来，湖面上的波光落在他肩上。熟悉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是能让贺岚想起文人风骨四个字。
旁人对江令的评价并不统一，可在贺岚看来，他就是自己心中的文人之首。
江令对她笑了笑：“事情都解决了。”
贺岚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在宫门遇见了张景。”
贺岚这下更惊讶了：“原来那个老妇人......”
“主要还是你聪明，早早从落梅嘴里知道了一切。不然之后的事情也无法进行。”江令揉了揉贺岚的脑袋，夸赞道。
落梅死前那晚，因为贺岚帮她添置的那份礼，让她心生了愧疚之心。心生愧疚，便会失言，贺岚从她话里听出了不对，让她早早签下了这份认罪书。
“我会保住你的性命。”贺岚对落梅承诺道。
后者却摇摇头：“他们在我身上下了毒，明日即使我不自尽，也活不下去了。他们还抓了我的弟弟，我若不死，他就得死。”
“我可以想办法救他。”
落梅眼里含着泪：“掌乐，她是皇后，我们只不过是这舞坊之中的奴仆，蚍蜉撼树，如何使得？只有我死，才能换得我们一家的安宁。”
贺岚想起那晚上落梅眼里的绝望，只觉心上一阵抽痛：“我没能保住她，看着她死在了这吃人的宫廷。”
江令想要去揽住她的肩头，可是在宫中，他不敢伸出手臂。
他的动作，或许也会给她带来灾祸。
江令默默掏出袖口的帕子，擦去了贺岚脸上的泪水：“在宫中，能够自保已是不易，若奢求救下所有人，那更是天方夜谭。你做的很好了，至少你保住了自己和舞坊的众人。”
“我怕自己以后，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贺岚哽咽了一下，说道。
“你不会的。”
“你就这么笃定？”
江令点头：“是啊，因为你是贺岚。江若渝永远相信贺岚。”
贺岚释然地笑了一下：“为了不辜负江侍郎的信任，小女子只好努力一下了。”
江令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这么一说话又像个小孩子了。”
“不过这件事你做的真的很圆满，”江令郑重了神色，对贺岚说道，“你只是咬死了刘美人，却留了余地给皇后。虽然她并不一定会领你的情，但到底也是给大皇子了一些颜面。这件事后，想来皇后也能安生些时日。”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皇后虽德行无状，却是嫡长子生母，位列中宫，如何能是我动得起的。但她这样咄咄逼人，我若不牵扯出来刘美人，恐怕现在死得就是我了。”
“渝郎，这宫廷，就是座炼狱。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进来？”
江令拍拍她的后背：“他们被天家富贵迷了眼睛，看不到富贵背后的皑皑白骨。”
“你安心，我会带你出去。不会让你在这里太久。”
贺岚点点头：“我信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拖你的后腿。”
“傻丫头，你才不是我的后腿，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江令看向贺岚，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深情。在这一刻，贺岚愿意相信他的眼睛。
“对了，这个给你。”江令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簪盒，贺岚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支琉璃梅花簪，和她前些日子在宫外看到的那支一模一样。
“上次见你喜欢，所以回去后临摹了样式，自己做了一支。”江令有些局促地握着簪子，看向贺岚，怕她觉得不如外面的精致。
且料贺岚眼睛亮亮的，看着那支簪子，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很好看，和我父亲做得一样。”
她点点自己的发，江令忙为她簪上了这支发簪：“以后有这两支簪子陪着我，就好像你们都在我身边。”
“我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江令和贺岚的侧影映在墙面上，似日光绘出的一幅墨色图。
江令身边的小厮急匆匆的过来，说官家传召。
贺岚忙道：“快去吧！”
江令点点头，步履匆匆的离开。贺岚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景。
她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没有躲避：“还未感谢张大人相助。”
张景痞痞地笑了一下：“你还是感谢你的未婚夫吧。”
贺岚听他说这句话，立刻沉默了下来，也不接话，倒让张景有些不安。
“我说笑的。”他妥协地说道。
贺岚这才开口：“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多亏张大人相助，贺岚欠您一个人情。”
“不必，就当你用完了那次机会吧。”
贺岚从袖口掏出张景的那枚梅花玉坠，双手递给他道：“既然如此，这玉坠也该物归原主了。”
贺岚低头时，张景看到了她头上那支琉璃梅花簪，和上次宫外他掰断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他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却没有问出那句话。
张景将梅花玉坠握在掌心里，浅笑了一下，问道：“你为何会喜欢梅花？”
贺岚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回道：“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奴婢喜梅花风骨。”
“傲雪凌寒，颇有独志。”张景难得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来，手里仍旧握着梅花玉坠，似是轻笑了一下，转头离开了乐坊门前。
贺岚走进乐坊时，张景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的侧影镀着柔和的日光，虽戴着面纱，通身的气质却并非凡俗。
张景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位罪臣之女，容貌尽毁，在宫中艰难求生，却也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张景有些震撼，望着贺岚的身影消失，他才缓缓转身离开了原地。
贺岚走入乐坊，发现众人都候在院子里，见到贺岚进来，纷纷跪下道：“多谢贺掌乐救命之恩。”
贺岚讶异道：“大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黛蓝带着舞坊的众人道：“若不是贺掌乐和崔掌仪在前权衡，咱们乐坊、舞坊众人都难逃罪责。我们的命是贺掌乐保下来的，众人念您恩情，必要给您磕个头才安心。”
崔琳笑着从众人后面走出来：“你便受了，好让她们快些起来。”
刚刚她也经历了这一场，正应下了她们中午加餐呢！
黛蓝带着她们磕了头，纷纷围在贺岚旁边：“青岚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长乐嬉笑着凑在贺岚旁边道。
贺岚点了点她的头：“舞坊这么多人，我不能拿你们去赌啊！”
崔琳看着长乐拽着她的袖子，笑着说道：“好啦，快让贺掌事休息休息，中午我来安排，大家一道热闹热闹。”
“我去准备，青岚快回去歇息歇息！”黛蓝推着她回了房间，带着长乐一道去忙活了起来。
贺岚坐回房间，剥开墙上的一块砖头，里面放着的木匣子里，放着江令写给她的诗。
她细细读了一遍，窗台兰草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