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ister Mae对于教堂会员最大的礼貌,是不论听见什么不堪的秘闻,都在面上波澜不惊。

    她淡淡地问商商,“你的亲生仔?同阿禮的吗?”

    “不是。”商商也答得不当回事。

    “阿禮知道吗?”

    “当然。”

    “那宋老爷同太太呢?”

    “不带亲生仔入门,是他们的底线,未免被外界察觉,我唯有委托其他人帮忙照顾。”

    修女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很快便藏了下去,“Father自从管理教堂之后,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打理其他事务。当年的庇佑所运营没几年就已经关闭了,教堂也没有什么渠道可以在这件事上帮到你。”

    “当年那些都是孤儿,庇佑所关闭,那他们呢?怎么安置的?”商商追着不放。

    修女避开眼神,领她继续往前走,“有些已经找到养父母,融入了新家庭,有些被福利署接收了,总之,个个都安排得妥当。”

    她这是决意要将话题截断,向商商提议说,“不如,我们还是多计划一下你同阿禮在教堂行礼的细节吧!”

    “预计摆几多桌?”

    商商假意思考了一下,“嗯......宾客人数还在统计,不过我猜想,以宋家的喜好,应该会大摆吧!”

    修女点了点头,“宋老爷交友广阔,到时你们的婚礼一定很热闹!”

    宋棺前一晚捱了整夜,才刚回公寓睡下没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此刻想联络他的人非常执着,见他不接,便继续又拨号,宋棺叹了一声,爬起来接电话。

    就是这通电话,让他发觉自己不仅忽然之间多了个未婚妻,那未婚妻还有个不被宋家接纳的私生仔。

    “你们的婚礼,那私生仔会参加吗?”

    好在宋棺还算清醒,声音顿了一下,在修女起疑之前答她,“哦......应该......不会吧!”

    “教堂不比酒店,如果你们真是要在教堂行礼,一切都要办得妥妥当当,不好节外生枝!”

    “我们两个会留心的!多谢您提醒!”

    “阿禮......”

    “嗯?”

    “同那女仔结婚,你真是想好了?”

    宋棺莫名听到修女语调中的讥笑,这令他厌恶,于是他收起刚才的迎合,十分生疏地说,“我要娶的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那祝贺你,愿你们两个生活美满!”

    接着修女又说,“依照教堂惯例,你即将步入人生新阶段,教堂会送上一份大的人情,如果你在某件事上正好有需求,可以同我和Father商议。”

    “多谢!”

    挂断之后,他随即打给商商,却是忙线,他实在是很急着问她,关于他同她之间的婚约,到底还有多少细节是他还不知道的。

    有讯息进来,一条接着一条,都是龙少发的。

    “忙完没?”

    “几时复我?”

    “着急事!”

    宋棺装作没看到,实则从昨夜开始龙少就打了不少次电话找他了,全都被他忽略。

    他疑心龙少是因为听到消息,自己的好友竟将与自己还在追求的女人行礼,而他还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向龙少解释。

    宋棺的困意已经全然散去,他便打算简单吃点东西,在橱柜里拿出杯面,又冲了杯咖啡,顺手开了电视。

    讣告能出现在电视新闻上的,身份一定十分显赫,宋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播报,在香港出世、后赴新加坡经商的隐形富豪甄向旻已于今晨六点十五分,在自己的大宅内去世。

    新闻中介绍,甄生一世未娶,也没有子女,正值壮年,却因幼时落下的病症饱受折磨,在瑞士接受最尖端的医疗护理两年之后,仍无望治愈,最终不幸离世。

    这位富豪在商场上声名赫赫,然而却鲜少出现在社交场合,传闻中他有人群恐惧症,如非必要不会亲自与人见面,即便是在公司,也只有极少几位得力下属可以出入他的办公室。

    有记者拍到过,就在前不久,重病虚弱的他曾回到香港,短暂停留几个钟头之后离开,临去世前还如此操劳,记者猜测他到香港会见的人一定很重要。

    他在新加坡打拼多年,根基深厚,然而却出人意料地选择在香港下葬,墓地设在私家墓园。

    宋棺当然从没见过这位富豪,却盯着电视画面发起呆来,那上面一晃而过富豪早前抵达香港时搭乘的私家车,那车并非独一无二,他却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亲眼见过。

    渐渐地,他的记忆拼凑了起来,想起有天夜里去和鸣街,见商商独自一个人站在没开灯的铺头里,那天她是眼伤了,见不得光,却仍在那里等着某位客人出现。

    他有预感,自己那个藏着一身秘密的未婚妻,即将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已经处理好了!”孙盈盈的助理打给商商说,“你猜得没错,她果真是赶去演播厅闹事了,看来,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主播名头!”

    “从她的供述里,警方已经收集了足够证据重启调查,当年我表姐意外堕山的事,很快会知道真相。加上她买水军造谣、和诱导保险公司的事都会一齐调查。呵!跑不脱了!”

    商商静了一阵,“你表姐死后的事,确确实实都是她做的,但她堕山的事,未必真是孙盈盈设计的。”

    对方不当回事地笑了笑,“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确保她在乎的东西,都一样一样失去就足够了!”

    “鱼档着火的事,”商商问,“是人为吗?”

    “为什么这样问?”

    “有些过于巧合了。”

    助理又笑,“果然是瞒不过你。”

    “鱼档本身已经很老旧了,那间菜市也是一样,再过多几年一定会被拆掉,既然是这样,不如拿来当工具利用一下。”

    “你期望鱼档着火之后,会有人关心鱼档老板父母的故事,然后关注起你表姐的意外。”

    “本来一间鱼档被烧是不至于上新闻热点的,不过好在我在电视城蛰伏了几年,可以找几位同事帮忙深挖一下。”

    “鱼档烧毁之后,你姨妈姨丈靠什么过活?那是他们俩这几年唯一的寄托。”商商又问。

    “没关系啊,等警方的调查报告出来,保险公司的保金就会到账,金额比起鱼档的收入要可观得多。至于鱼档本身吗,就当丢空几年,到时等拆迁赔款!”

    “你姨妈姨丈同意你这样做吗?”

    “为什么不同意?独生女意外死亡,他们做梦都想查出真相!”

    “那你呢?”

    “我?我不就和他们一样喽!我同你讲过的,我之所以从国外回香港,就是想要孙盈盈付出代价!”

    “你回港是为了报复,竞聘进电视城也是为了报复,现在你愿望得成了,往后呢?你有什么计划?”

    “你好像关心得过多了,”助理笑,“你的佣金似乎不包含这些。”

    “我见过许多人,其中也有我过去的委托人,他们所有的生活目标都是出于恨,可一旦报复实施之后,他们对于将来就不再有计划了,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计划。被恨掌控的人生,可以是很盲目的。”

    “你是想说......我很盲目?还是我姨妈姨丈太过盲目?”

    商商稍稍顿了一下,“或者我应该讲,有时人在生活中找不到目标同寄托,就将所有的失望同恨都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但这样是不值得的,就算是目标实现了,对方得到报复了,但同时自己的人生可能也毁掉了。”

    “不论有多恨一个人,为报复搭上自己的人生,是否真是值得?”

    “呵!本来这些话听来应该是几分道理的,但由你口中说出来,就一分道理都没有。你不是依靠其他人的恨赚钱吗?现在是我变相帮你将进程加快,让你早些收到佣金,怎么,你好像还不满意?”助理冷笑着问。

    “还是那句话,”商商应她,“戚宴琳的死,可能并不是孙盈盈设计的,可能真是意外。”

    商商挂断电话,是因为见到龙少进来铺头找她。

    已经有近一周时间,她都在躲避他打来的电话,可她没想到,龙少比她预料中更不适应被冷落同拒绝。

    “你近来很忙吗?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讯息?”

    “你可以这样想。”商商简略地答。

    龙少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带着几分轻视望着她,“在忙什么?不如我帮你。”

    商商明白他的意思,话里每个字都在透露他的不耐烦。

    “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龙少耸耸肩笑,“无所谓啊!为钟意的人花时间,或者花钱,我很乐意!”

    “但是我不乐意,”商商很快回应,“我也不钟意。”

    “什么意思?”龙少问。

    商商不再答话,龙少怔了一阵,很快变了脸色,将双手撑在桌上,紧紧盯着商商的眼睛问她,“你跟我是玩玩看的吗?”

    “你可以当作,是曾经接触过,但发觉不合适。”

    “不合适?你因为不合适就拒听我的电话?拒复我的讯息?!”

    “你嫌我龙少对你来讲不合适?!”

    他动作夸张,仿佛觉得商商的话语实在滑稽,“我对你来讲还不够合适?!”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问,伯父伯母会接受我的职业吗?”

    龙少噎了一口,“你现在又想找借口,说是我阿爸阿妈不接受你,所以觉得我不合适?”

    “你也可以认为是我对你来讲不合适,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

    龙少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再一根手指指着商商,“你听着!如果我觉得你不合适,我会亲自告诉你!”

    “起初勾搭我的人是你,你现在跟我讲浪费时间?!”

    “你真的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端吧?”龙少问,“你以为有人在拍卖场上抢了我看中的东西,我不会去查一下她的底细吗?那车牌最开始就是你向上一手车主私下买过来,再让它流通出去的,不是吗?”

    “你设局引我入瓮,现在几句话就想打发我走吗?”

    商商第一次从龙少眼中见到狠毒,他已经不是往日那副玩世公子模样。

    “我同你之间的关系,只有我有资格叫停。”龙少说。

章节目录

盖棺定喜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岁岁新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岁岁新鲜并收藏盖棺定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