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月上任长老职务后,再偷偷跑去见魔尊就方便得多了,通常打的都是闭关修炼的名号,然后在后山山洞开传送阵。

    后山的结界撤了后,大家也就知道江知月出关了。

    不过一般是没有人找江知月的,偶尔也就是她那个成天元气满满的掌门师兄邱明凌,好似整日里有花不完的力气,什么都爱插一脚。

    “师妹啊,你看你闭关这才几日,这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没人浇水要枯死了。”邱明凌一副好心的样子提着水壶。

    江知月想,可能是外门的弟子怠慢了,但也不用掌门亲自给她打理院子的吧?

    “你看这猪尾草,这辰欣花,都蔫蔫的,都跟你似的,师妹你啊真是以前在师尊底下就老是惜字如金,没什么生气,现在师尊都仙逝多时了,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个老样子,师兄可拿你如何是好,当初师兄可是向师尊信誓旦旦承诺过的,说好的要照顾好你啊!”邱明凌就是一边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

    江知月真是怕了他,忙制止他,免得这些好不容易长大的花花草草真的死翘翘了。

    “我看肯定是外门弟子怠慢你这处了,我等会儿就亲自去训诫他们,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估计他们是看你就一个人,觉得你这处不用太多照看,又或者是认为别的峰势力强悍,就赶着去巴结了。”邱明凌向着江知月直摇头,拉起她的手,罗里吧嗦道,“不管什么理由,师妹,你收个弟子在身旁使唤,总是比用旁的不相干的人舒心顺意得多的,你看……”

    江知月只是摇头,并收回自己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在长生门的这些年,她一直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多做的理念。

    邱明凌假意生气,冷哼了一声:“我说了这么多,全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装傻充愣,你倒是也同师兄交个心,简单说说你不愿意的理由也好。”

    还能是为啥?

    这可真是不敢随便让不认识的人靠近自己身边,万一暴露了她是魔界派来的,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知月以为邱明凌真生气,赔了个笑脸:“我知道的,一众师兄弟姐妹里属大师兄对我最好,不过,大师兄你也知道的,我怕生,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半真半假最难辨,江知月想,如是先拖着,邱明凌能忘掉这事儿最好,若过段时间再提,她再想别的法子推脱。

    哄走了邱明凌,现在要做的也就是修炼,遂提着怯逢剑在大槐树底下练了一日剑招。

    夜里本想着同那位大人报备了今日事项后就看话本,可是朝可视通讯宝镜注入灵力,出现的却不是魔尊,而是祝奉月红彤彤的脸蛋子。

    “娘亲,”祝奉月一双眼半眯着,盈盈若有泪,“可以叫月月娘亲嘛,孩子想娘亲了。”

    “奉月,大人呢?”江知月很怂,没有正面回应。

    “父亲大人出去游玩了好些天,积压了一堆公务待处理。”祝奉月说着忍不住了,哇地哭了出来,“就知道背着孩子和娘亲一起玩,呜呜呜。”

    小孩哭声极其刺耳,魔尊也没法,得从公事里抽出身来照看,正想问祝奉月刚刚不是乖乖睡下了,怎么又开始闹。恰是此时,听到敛音镜里传出江知月的疑问——月月长得和奉月的娘亲很相像么?

    小孩看到魔尊来,就要把敛音往被子里塞。

    江知月见镜面一黑,便知大事不妙,脸也一黑。

    “不给!”祝奉月仗着自己生病,耍性子。

    魔尊见状也不生气,取来外套给祝奉月披上,并笑着对她如是说道:“你要是把敛音弄坏了,就再也看不见江知月咯!咦,镜子怎么好像坏掉了,都没声了,真的,不信你翻过来看看。”

    祝奉月小朋友天真地掏出来,魔尊一伸手就抢了过去。

    “骗子,爹爹是大骗子,咳咳咳——”祝奉月气到乱叫,喉咙都喊嘶哑了。

    “正确的,你爹是大骗子,你是大骗子的女儿小骗子。”魔尊扬了扬手里的敛音,“不是说好了吃了药就睡觉,怎么又爬起来乱翻你爹我的东西?”

    看他们一家人吵架的江知月,尴尬地手抠桌子,在犹豫要不要切断通讯。

    “大人,下回见。”江知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要走人。

    “这小家伙发烧了,到处乱发脾气,所以只好把她抓到身边边照顾边做事了。”魔尊说着用力揪了一把祝奉月的脸蛋子,“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事情是这样的,大人,现在并不是广开山门招收弟子的时候,但是长生门掌门找过来要属下收徒弟,不知道有什么企图。”江知月心中已有了最坏的计较,莫不是邱明凌对她起了疑心,想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月月,徒弟是什么呀?”魔尊坐在床边,祝奉月拢了拢外套,凑过来努力挤入镜。

    还好这小孩没再叫她娘亲,江知月十分欣慰,“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就相当于师父的孩子。师父会教导徒弟行事为人处世,就像父母之于孩子。”

    “啊,那不想月月收徒弟了,我还不想要弟弟妹妹。”

    一时不知该说这小孩机灵还是呆头呆脑。

    “别理她,这家伙呆头呆脑像只呆鹅。”魔尊说完收走外套,然后就是把小朋友往被子里摁,并且威胁,“闭眼睡觉,再不睡明天请你吃炸泥鳅。”

    祝奉月听到“泥鳅”就焉了,闭了嘴,立马就合上了双眼。

    接着,魔尊抬手设了个隔音结界罩住祝奉月,才继续和江知月的对话。

    “魔尊大人,属下是不是和魔尊夫人长得有些相像,少主好像烧糊涂了,一直认错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颈就戮,江知月头皮发麻,她坚信真诚乃是人间必杀技。

    魔尊闻言摇了摇头:“不是相像,是一模一样。”

    江星月和江知月。

    江知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二人的名字,忍不住问道:“难道属下是夫人的……”

    “被你发现了,”眼见着他边说边扬起了嘴角,江知月感到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一直瞒着知月总是会感到良心在痛,不过怎么说呢,我所喜欢的替身只有知月一个。”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我完全理解不了。

    但是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他听到狸猫叫我姐姐会暴怒拔剑。

    什么良心痛,斩断无辜小妖的爪子的时候怎么没见您的良心痛呢?

    江知月不敢说话,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叭叭个不停。

    “为什么总是不高兴,难道是慧极必伤?”魔尊见江知月耷拉着脑袋,遂问道。

    “您、您真的喜欢属下么?”真诚,江知月默念了三遍,真诚乃是人间必杀技。

    “我所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虽然他好像在发疯,不过他的神情却比江知月更真诚十二分。

    江星月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能和姐姐比,她已经死了。”

    江知月没说什么,他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魔尊总是喜欢夸江知月聪慧,江知月却不以为然,她到底只是个头铁的莽夫罢了:“既然如此,大人不如把属下调回屠州当值,属下也好在大人身边尽职尽责,发光发热。”

    要说江知月怎么在这位大人面前明明要保持唯唯诺诺,却总是对现在的卧底工作有意见: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是主打的一个怕死,二个怕疼。然而,偏偏自离开魔界后,就开启了提心吊胆的卧底生活,此外受制于离魂蛊,定期还要接受魂钉刺骨。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

    “不行哦。”魔尊回答前还假装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知月要乖要听话。”

    至少暂时。魔尊想着,双眸一暗。

    “收徒的事本尊会派人去调查,晚些再做定夺,好了,已经很晚了,知月快去睡觉,照顾好自己。”

    “谢谢大人的关心,您也是。”

    掐了和魔尊的通讯后,江知月忍不住气愤:不要只是口头关心,你的喜欢真不值钱,连把人调回去换个卧底都不肯,小气鬼!

    是夜,由于对魔尊怨念太大,做了噩梦,不过好在,醒来洗了个脸就回想不起来了,只隐隐约约记得魔尊浑身是血,她叫了这位大人的名讳,然后问他原因,他却说不是他的血。啧,不想了不想了,可怕。

    ——

    江知月一大早打开房门,就看到时常来千相峰给她打理院子收拾卫生的外门弟子——尉迟逸跪在一丈外。

    不得不说,邱明凌办事效率是真的高,单从长生门掌门这人来看,要想搞垮长生门就不是一件易事。退一万步讲,要是事情败露,照邱明凌这个行动力,会不会都还没等到魔尊来捞,她坟头草就已经一尺了?

    “宇文都,你搁这跪着干嘛?”江知月明知故问。

    “弟子在六长老闭关的时候惫懒,没有日日来,差点导致长老院子里的名贵花草枯死,特来请罪,还望您能原谅。”

    “快起来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再说这些花草都活着呢。”江知月明知故问不是要责怪他,“我知道的,你平日里做得已经够好了,只是昨日掌门师兄突然过来找我议事,你运气不太好,只是适当休息但是却被掌门误会了。”

    没错,都赖邱明凌鸡毛蒜皮的事都要管,可不是她告的状,不要搞臭她名声!

    尉迟逸忙摇头,既是拒绝起身,也是否认江知月给他找的开脱理由:“不是的,唉,您知道的,弟子是槯尔国国主的胞弟,近日弟子收到槯尔国师的来信,兄长得了重病,卧床难起,连日呕血,几近末日,希望弟子能够回去见兄长最后一面,只是外出报备迟迟批不下来,故而顾此失彼,怠慢了长老这处,望长老见谅。”

    江知月表示自己把他名字都故意叫错,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和槯尔国国主是双生子!咱不熟好么?

    “人命关天,马虎不得,我会让别的弟子暂代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江知月明白他有意提起,大概是希望她能帮忙催促管理外出事项的弟子速速批准,但是,她向来是怕惹事上身的。

    “谢长老,只是……外出可能通过不了,弟子应该是见不到兄长最后一面了。”尉迟逸说罢,喉头一滚,两行泪便下来了。

    江知月问他原因。

    “六长老这些日子在闭关,有所不知,由于近几个月多名内门弟子失踪,上几日刚发了通告,说是内门外门弟子一律无故不得外出。”

    都讲到这了,江知月都懒得绕了,遂问:“如果有什么忙是我能够帮得上的,你直说。”

    尉迟逸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把抓住江知月的手臂,激动道:“并没有禁止长老外出,如果六长老外出的时候能带上弟子,弟子也就能出去了。”

    “不是什么难事,”江知月说着扶起尉迟逸,顺势抽回自己的手,“人命重要。”

    江知月想过了,反正只是把人带出去看亲人最后一眼,又没让她救,应该不算惹事上身。

    不过,预想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江知月没有亲传弟子,尉迟逸算和她关系比较亲近的弟子,很容易就把他捎上出门了。

    本来江知月的打算是带出门就随他去,尉迟逸却缠着要带她去槯尔国国都。

    “你跟着我也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会炼几个药,但却没什么医术的。”

    “六长老能带弟子出来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不敢再奢求长老搭救兄长,不过是兄长来信说他宝库里有困仙绳一条,说要留给我,我就想借花献佛,聊表对长老的感谢之情。”

    “困仙绳?倒是闻所未闻。”虽然没听说过,不过听名字就很厉害,要是能把邱明凌绑架,那对搞垮长生门大有帮助吧?

    于是江知月就跟着尉迟逸到了槯尔国国都,进了皇宫。

    尉迟逸在偏殿向江知月展示法器困仙绳:“长老请,就放在锦盒中。”

    江知月想,她就看看,验验货,要是真的是个宝贝,她就向那位大人申请经费买下,不白占便宜。

    江知月打开盒子,绳子外表平平,明黄色,一头还坠着流苏,于是她伸手拿了起来,左右打量,还是感觉平平无奇,好似普通绳子,莫不是因为克制修仙界法术,所以她探查不出底细?

    “你可知道如何使?”江知月虚心求解。

    “据说用困仙绳绑住修行者的手,法术就使不出了,长老想试试吗?”

    什么束手就擒啊,这家伙不会当她是傻子吧?江知月如是想着,边摇头边抻了几下绳,她怕死第一名,万万不可能答应这种作死的事。

    “其实绳子是假的,”江知月闻言朝尉迟逸望去,要不是这人离她三尺有余,她就动手揍他了,“可是绳上下的困仙香却是货真价实的。”

    “你说什么?”江知月直接丢掉了绳子。

    “还是等您醒过来弟子再为您慢慢解答。”

    江知月一时不知该先思索还是先揍人,正是茫然无措间,感到胸腔难受,气血上冲,鼻血静默流出,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擦,便一个踉跄跌入无边黑幕。

    不知过了多久,人被饭菜香醒。

    江知月一醒直接一个猛然坐起身来,这时才发现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匕首刺穿了她的琵琶骨,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困仙香的缘故,她感觉不到痛。

    伤口不痛,脑瓜子却是嗡嗡的。琵琶骨乃是修行者命门之一,琵琶骨被穿,就会失去法力。

    江知月无奈,左手攥拳锤了被褥一拳,就要下床。

    此时尉迟逸闻声而来,江知月目及尉迟逸,就想叫他大名,然而她的喉咙要干冒烟了,一使劲就咳嗽。

    “长老用茶。”尉迟逸亲手奉茶,江知月长记性了,不接。

    尉迟逸也自然能想到缘由,于是补充道:“此次并没有下药。”

    江知月听到此话,一口闷罢便摔了杯子,接着左手拔出右肩的匕首就要往尉迟逸胸口捅。

    尉迟逸完全没想到一向性子温和、一副很好拿捏样子的修仙者会来这一出,要是这位不是坐在床边而是站在他身旁,那准是要把他一击必杀了,幸而他及时侧身拉开了距离,这才保住性命,只是还是被划破衣袖弄伤了右臂。

    “你不要冲动,失踪的内门弟子都在我手上。”尉迟逸捂住伤口,挪到远处。

    江知月冷笑了一声,握着匕首下床说道:“喜欢就带着下葬。”

    “来人——”尉迟逸往门口逃跑,跑了几步,慌乱中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跌坐在地上,门外候着的卫兵闻声破门而入,向前围住了江知月。

    “请您听弟子解释,”尉迟逸被吓到用回尊称,“弟子出此下策全是为了兄长。”

    “弟子此前说的大部分都属实,只是兄长性命垂危,国师给出的续命之法,需要修士的鲜血。”

    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不然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给他骗得多名内门弟子,包括她。

    人心始终隔肚皮,也包括她江知月,堂堂魔界屠州左护法,今天也在仙门卧底当长老呢。

    “你也在山上不少年了,这种糊弄人的把戏你都看不出来?”

    “不是的,本国国师是拂念仙君的弟子,结星宗江涟月的师姐,她怎么会糊弄我们呢!”

    没想到这么个地方竟然卧虎藏龙。江知月听说过,拂念仙君谢尘寰是近来唯一成功飞升的修仙者,他的弟子江涟月亦是当今修仙界第一人,那这槯尔国国师大概率是个靠谱之人……吧?

    “即便如此,这也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江知月伤口是暂时不痛,但这不妨碍她可能会被嘎掉,她的建议是让槯尔国国主尉迟恭嘎掉。

    “弟子是该死,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望长老配合一下,等到这一切结束,弟子会以死谢罪。”

    她能不配合吗?江知月想着,暗暗掐指,却使不出半点法力。

    “为什么不做国主呢,是不喜欢吗?我记得你们是双生子,既然你兄长做得,你如何做不得?”

    江知月当众挑拨离间,主打的就是一个破坏团结。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存在,无可替代。”

    尉迟逸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江知月闻言心头一颤,垂下了嘴角,一时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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