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抱有翠花能够原谅自己的希望，翠花的一切苦难都是父亲铸就，但也是因为自己而起。
如若不是他三岁那年贪玩，捡起那只暗镖，父亲又怎会急于找到接班人，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不瞑目。
他赵书林是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就算真的被翠花取了首级那也是罪有应得。
唯有一句话，赵书林还想着能够说出口。
倘若今日就是自己还能存活于世的最后一日，亲口说出自己的一切，也算是一桩圆满。
“翠花，你不杀我，是你慈悲。这些年，安居一隅，是有你在暗中相助，后又得了郡主与阿饪相助，如今我也都知晓一切。
我不为父亲开脱，也不为自己开脱，我赵书林一条命要何去何从，都由你定夺。”
他低垂着头，等待着，等翠花开口冷嘲热讽，又或者等一柄剑擦过脖颈刺进胸膛。
但他什么也没等到。
他抬头，翠花一步也没有动，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凉风习习，吹得发丝乱舞，吹得人眼中泛红。
赵书林终于知道梦中的那双眼睛究竟是谁。那是翠花，一直在走不动的路上，等着他的，翠花。
她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只是静静看着他，剑却依旧安安稳稳收在剑鞘中。
要她如何做？要她放下仇恨？还是让他殒命？
她曾立下誓言，她在天下第一此位一日，剑就只为清扫奸恶而出。
可她也没有那样伟大，活到了成为天下第一那日，本就为让赵屠失去一切。
翠花后退一步，就要转身。
“翠花——”
见翠花又要不告而别，赵书林不管不顾拉住翠花衣袖，只觉眼中湿热，泪水倾斜而下。
是为走出那扇门才求取功名，是为找寻她的身影才走出那扇门。
在他身边的人，从来不是父亲，若没有翠花，赵书林此生不过是囚在院中一日一日等着熬干人寿。
“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对不对？对不对？这些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松手。”
“不要走，翠花，不要走。恨我杀我都没关系，不要走，同我再说说话……”赵书林哀声乞求。
翠花合上眼睛，觉得胸腔中堆积的那口浊气怎么都呼不尽。
她以为，纵使他能够自行查到赵屠之死，查到她一家当年的惨案，也定不知晓，这些年她就一直在他身边。
他太会隐藏，十余年来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半点与习武有关的特质，他只日复一日地坐在围栏前捧着书本，瞒过了赵屠，瞒过了她。
倘若不知晓赵书林早知自己就在他身边，她可以狠心杀他，又或者释然放下。
他却不仅知晓，还亲口说了出来，那是赵屠到死都不知晓的事情。
翠花不明白。
她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些天又究竟是在为了什么。倘若他早有察觉，为何不在当年找到他时就杀了他？她本就是要伺机杀他才在他身边环绕。
可赵书林也仅仅只是察觉，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真的取走赵书林的性命，那和当年的赵屠又究竟有什么区别？
一滴、两滴，剔透得像竹露一样的水珠子从她眼中落下，似乎要把当年在米缸中惊恐交织之时没能流出的眼泪流干。
倘若放过了赵书林，又有谁来放过她？又有谁能放过爹娘放过哥哥？
“翠花，你见我这么多年，又为何还要走？我只求你同我说句话，无论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又或者杀了我爹，都与我无关。总有一天我会步入你的后尘，不是吗？
翠花……翠花……”
翠花推开了赵书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听得清脆的一声，那张白净的脸霎时间变得红肿起来。
那句步入后尘，实在是激怒了翠花。
好一个步入后尘，当年翠花的哥哥就是探花郎，如今的赵书林是未入仕的榜眼。
当年她兄长就是被赵屠拦腰斩断，赵书林是想要步入什么后尘？被天下第一屠杀的后尘？
赵书林也不捂脸上肿起来的伤，他痴痴看着翠花眼中滚落下泪珠，竟低头呓笑起来。
他只知晓翠花这下是搭理他了，至少此时，她不会离他而去。
其实赵书林也不明白，今日本是要当活着的最后一天，说遗言一样把所知所想都要对翠花说完。可这一巴掌，却仿佛打得他驱散了积压已久的黑云，让他迎来一道亮堂的光。
无妨，怎样都无妨。翠花放下仇恨也无妨，放不下仇恨也无妨，要杀他也无妨。
只要在她身边就够了，只要在死之前的最后一秒，都还在她身边，就够了。
师父与徒弟，丈夫与妻子，不过都是相伴左右的存在，只要相伴左右，是怎样的存在又有何差别？
二人僵持不下，翠花的衣袖都快被扯烂，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回头：“别扯了，跟我走。”
赵书林犹豫，不愿松手。他清楚，翠花要想丢下他，他定追不上她。可她若铁了心要丢下她，便是说什么也成无用功。
但他还是开口：“你若要丢下我，倒不如让我死在此处。”
“你……说过要你跟我走，跟我走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翠花抬手摸了脸上的泪，转身就走。
赵书林亦步亦趋跟上，也不问去到何处。
躲在暗处的阿饪见了两人这番光景，心中大石终于重重落下，赵书林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只片刻，她心中却又油然而生起了另一端悲哀。
赵书林保住了，那翠花呢？翠花又还有多久？自己又还能为翠花争取到多久的时间？
路一赶便是好几日，绕过好几支奉木巡逻的队伍，赵书林也还是不知晓翠花是带着自己去了何处，直到她开口。
“这里便是我了结你爹的地方。”她指着不远处的巨大粮仓。
赵书林隐约闻到了药油的味道。
“当年你爹不声不响不知走了多少年找到了我们村，错就错在那一日我竟然闲着无事不跟着爹娘下田，在村口玩石子。那年日头太毒，毒得让我爹娘脑子犯了浑，收留一头杀人嗜血的野兽在家蔽日过夜，我爹娘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吭声。”翠花望向天边，似乎那里真的有挂着无奈笑脸听着女儿指责的父母。
她分明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却总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你爹才是世上最负心不过的人，你以为你娘又是怎么死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捡回去那个镖，你爹觉得是你娘没能保护好你。可笑你娘到死都不知道你爹是无面鬼，她养在深闺长大，还以为自己不过按部就班嫁人生子。
而你爹，竟然因为你自己跑出去玩，一言不发就取了她的性命。你娘真真是个可怜人。”
赵书林听得脸色愈发白，他也早就不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只记得母亲死时，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知晓当年的真相，他有些眩晕，此时终于明白永安三番五次阻拦他话中的意味。
原来他手中还握不稳兵刃时，掌中就已浸透人血。
“我兄长，本是探花郎，你父亲来的那一日，我们一家才从京中回来不久。他本要登堂入室平步青云，竟然因为你我在那天被你爹一刀一刀折磨致死，你爹大约不尽兴，又挥刀将他拦腰斩断。”
翠花脑中浮现着当年炼狱一般的场景。
哥哥让他闭眼，又砸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村中其他人家的注意，赵屠最后却放了一把火。
那把火烧得火红，烧得家破人亡，烧得翠花心中从此唯有熄不灭的恨火。
探花郎之死，接连数十年也未曾有人查清过这则案子，分明真相就尽在眼前，竟却成了悬案，她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兄长答应她，待八月过去，一家人就要安安心心上京城过日子，要给她和阿娘买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倘若对于朝廷此为难事，倒不如让翠花来亲自了结这持续了十余年的事情。
“你爹最爱吃我娘做的茉莉糕，他总想让我做出当年我娘做出来的那个味道。我会做，但他只吃过一次，在他死到临头时。将死之人，满足一下心愿那又如何。
你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像当年我家门口那条狗一样被一刀一刀剐了，流着血拖着一条命久久不能断气。我拖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里，给他用了止血散，血一直流、一直流。”翠花翘起嘴角，眼中血丝覆满。
“你知道吧，这里是奉木的粮仓，我就是在这里了了你爹。
啊，不，不对。你爹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从上面把你爹扔进了这里。陷进米堆的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就像当年哥哥无奈之下才将我放进米缸一样。”
她语调一扬：“其实，师父应当要感谢我啊！”
翠花忽然狂笑了起来，她转过身，一把揪起了赵书林的领子：“你看，这粮仓是不能用了，这是给争光不是吗？！师父啊师父，你机关算尽，还是算不过我——”
然而她却一阵猛咳，咳得手心绽出一朵暗红的花。
“是我爹，对吗？他是无面鬼，你是翠花，你们都是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能伤到天下第一。是他给你下的毒对不对？”
赵书林扶稳了翠花，而后看着那一片粮仓。
朝廷与奉木交战已久，奉木狡诈，这一带民不聊生。
赵书林榜眼出身，读的圣贤书，不入高堂不仅仅是为了查清父亲之死，也是为了能真正看到最真切的百姓的模样。
不愿成为让家国倾覆的蛀虫，才弃取功名。
如若不是他三岁那年贪玩，捡起那只暗镖，父亲又怎会急于找到接班人，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不瞑目。
他赵书林是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就算真的被翠花取了首级那也是罪有应得。
唯有一句话，赵书林还想着能够说出口。
倘若今日就是自己还能存活于世的最后一日，亲口说出自己的一切，也算是一桩圆满。
“翠花，你不杀我，是你慈悲。这些年，安居一隅，是有你在暗中相助，后又得了郡主与阿饪相助，如今我也都知晓一切。
我不为父亲开脱，也不为自己开脱，我赵书林一条命要何去何从，都由你定夺。”
他低垂着头，等待着，等翠花开口冷嘲热讽，又或者等一柄剑擦过脖颈刺进胸膛。
但他什么也没等到。
他抬头，翠花一步也没有动，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凉风习习，吹得发丝乱舞，吹得人眼中泛红。
赵书林终于知道梦中的那双眼睛究竟是谁。那是翠花，一直在走不动的路上，等着他的，翠花。
她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只是静静看着他，剑却依旧安安稳稳收在剑鞘中。
要她如何做？要她放下仇恨？还是让他殒命？
她曾立下誓言，她在天下第一此位一日，剑就只为清扫奸恶而出。
可她也没有那样伟大，活到了成为天下第一那日，本就为让赵屠失去一切。
翠花后退一步，就要转身。
“翠花——”
见翠花又要不告而别，赵书林不管不顾拉住翠花衣袖，只觉眼中湿热，泪水倾斜而下。
是为走出那扇门才求取功名，是为找寻她的身影才走出那扇门。
在他身边的人，从来不是父亲，若没有翠花，赵书林此生不过是囚在院中一日一日等着熬干人寿。
“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对不对？对不对？这些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松手。”
“不要走，翠花，不要走。恨我杀我都没关系，不要走，同我再说说话……”赵书林哀声乞求。
翠花合上眼睛，觉得胸腔中堆积的那口浊气怎么都呼不尽。
她以为，纵使他能够自行查到赵屠之死，查到她一家当年的惨案，也定不知晓，这些年她就一直在他身边。
他太会隐藏，十余年来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半点与习武有关的特质，他只日复一日地坐在围栏前捧着书本，瞒过了赵屠，瞒过了她。
倘若不知晓赵书林早知自己就在他身边，她可以狠心杀他，又或者释然放下。
他却不仅知晓，还亲口说了出来，那是赵屠到死都不知晓的事情。
翠花不明白。
她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些天又究竟是在为了什么。倘若他早有察觉，为何不在当年找到他时就杀了他？她本就是要伺机杀他才在他身边环绕。
可赵书林也仅仅只是察觉，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真的取走赵书林的性命，那和当年的赵屠又究竟有什么区别？
一滴、两滴，剔透得像竹露一样的水珠子从她眼中落下，似乎要把当年在米缸中惊恐交织之时没能流出的眼泪流干。
倘若放过了赵书林，又有谁来放过她？又有谁能放过爹娘放过哥哥？
“翠花，你见我这么多年，又为何还要走？我只求你同我说句话，无论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又或者杀了我爹，都与我无关。总有一天我会步入你的后尘，不是吗？
翠花……翠花……”
翠花推开了赵书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听得清脆的一声，那张白净的脸霎时间变得红肿起来。
那句步入后尘，实在是激怒了翠花。
好一个步入后尘，当年翠花的哥哥就是探花郎，如今的赵书林是未入仕的榜眼。
当年她兄长就是被赵屠拦腰斩断，赵书林是想要步入什么后尘？被天下第一屠杀的后尘？
赵书林也不捂脸上肿起来的伤，他痴痴看着翠花眼中滚落下泪珠，竟低头呓笑起来。
他只知晓翠花这下是搭理他了，至少此时，她不会离他而去。
其实赵书林也不明白，今日本是要当活着的最后一天，说遗言一样把所知所想都要对翠花说完。可这一巴掌，却仿佛打得他驱散了积压已久的黑云，让他迎来一道亮堂的光。
无妨，怎样都无妨。翠花放下仇恨也无妨，放不下仇恨也无妨，要杀他也无妨。
只要在她身边就够了，只要在死之前的最后一秒，都还在她身边，就够了。
师父与徒弟，丈夫与妻子，不过都是相伴左右的存在，只要相伴左右，是怎样的存在又有何差别？
二人僵持不下，翠花的衣袖都快被扯烂，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回头：“别扯了，跟我走。”
赵书林犹豫，不愿松手。他清楚，翠花要想丢下他，他定追不上她。可她若铁了心要丢下她，便是说什么也成无用功。
但他还是开口：“你若要丢下我，倒不如让我死在此处。”
“你……说过要你跟我走，跟我走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翠花抬手摸了脸上的泪，转身就走。
赵书林亦步亦趋跟上，也不问去到何处。
躲在暗处的阿饪见了两人这番光景，心中大石终于重重落下，赵书林这条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只片刻，她心中却又油然而生起了另一端悲哀。
赵书林保住了，那翠花呢？翠花又还有多久？自己又还能为翠花争取到多久的时间？
路一赶便是好几日，绕过好几支奉木巡逻的队伍，赵书林也还是不知晓翠花是带着自己去了何处，直到她开口。
“这里便是我了结你爹的地方。”她指着不远处的巨大粮仓。
赵书林隐约闻到了药油的味道。
“当年你爹不声不响不知走了多少年找到了我们村，错就错在那一日我竟然闲着无事不跟着爹娘下田，在村口玩石子。那年日头太毒，毒得让我爹娘脑子犯了浑，收留一头杀人嗜血的野兽在家蔽日过夜，我爹娘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吭声。”翠花望向天边，似乎那里真的有挂着无奈笑脸听着女儿指责的父母。
她分明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却总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你爹才是世上最负心不过的人，你以为你娘又是怎么死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捡回去那个镖，你爹觉得是你娘没能保护好你。可笑你娘到死都不知道你爹是无面鬼，她养在深闺长大，还以为自己不过按部就班嫁人生子。
而你爹，竟然因为你自己跑出去玩，一言不发就取了她的性命。你娘真真是个可怜人。”
赵书林听得脸色愈发白，他也早就不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只记得母亲死时，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知晓当年的真相，他有些眩晕，此时终于明白永安三番五次阻拦他话中的意味。
原来他手中还握不稳兵刃时，掌中就已浸透人血。
“我兄长，本是探花郎，你父亲来的那一日，我们一家才从京中回来不久。他本要登堂入室平步青云，竟然因为你我在那天被你爹一刀一刀折磨致死，你爹大约不尽兴，又挥刀将他拦腰斩断。”
翠花脑中浮现着当年炼狱一般的场景。
哥哥让他闭眼，又砸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村中其他人家的注意，赵屠最后却放了一把火。
那把火烧得火红，烧得家破人亡，烧得翠花心中从此唯有熄不灭的恨火。
探花郎之死，接连数十年也未曾有人查清过这则案子，分明真相就尽在眼前，竟却成了悬案，她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兄长答应她，待八月过去，一家人就要安安心心上京城过日子，要给她和阿娘买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倘若对于朝廷此为难事，倒不如让翠花来亲自了结这持续了十余年的事情。
“你爹最爱吃我娘做的茉莉糕，他总想让我做出当年我娘做出来的那个味道。我会做，但他只吃过一次，在他死到临头时。将死之人，满足一下心愿那又如何。
你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像当年我家门口那条狗一样被一刀一刀剐了，流着血拖着一条命久久不能断气。我拖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里，给他用了止血散，血一直流、一直流。”翠花翘起嘴角，眼中血丝覆满。
“你知道吧，这里是奉木的粮仓，我就是在这里了了你爹。
啊，不，不对。你爹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从上面把你爹扔进了这里。陷进米堆的人，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就像当年哥哥无奈之下才将我放进米缸一样。”
她语调一扬：“其实，师父应当要感谢我啊！”
翠花忽然狂笑了起来，她转过身，一把揪起了赵书林的领子：“你看，这粮仓是不能用了，这是给争光不是吗？！师父啊师父，你机关算尽，还是算不过我——”
然而她却一阵猛咳，咳得手心绽出一朵暗红的花。
“是我爹，对吗？他是无面鬼，你是翠花，你们都是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能伤到天下第一。是他给你下的毒对不对？”
赵书林扶稳了翠花，而后看着那一片粮仓。
朝廷与奉木交战已久，奉木狡诈，这一带民不聊生。
赵书林榜眼出身，读的圣贤书，不入高堂不仅仅是为了查清父亲之死，也是为了能真正看到最真切的百姓的模样。
不愿成为让家国倾覆的蛀虫，才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