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翠花身边后，他才真正开始见识到今世百态。
河边浣衣拧不开眉头的娘子们，山下辛苦劳作却为了徭役日夜难寐的农户们，四处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流浪四方处处受冷眼的灾民们，死在刀刃下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们。
上任天下第一又如何？空有一身本事却做着恶贯满盈的事情。
父亲又如何？那不过是自己二十年来对那虚无幸福的幻影。
朝廷又如何？掌管家国竟然连探花惨死都求不得一个公道。
他如今就站在奉木最重要的粮仓前，奉木军队的要脉，父亲的惨死之处。粮仓里就是父亲的尸身，身边就是杀死父亲的凶手。
而他自己，是当年翠花一家惨遭灭门的元凶。
世事何其荒唐？纵是满腹经纶，也说不清道不明罪恶仇恨交织的数十年，撇不清自己，认不透父亲，弥补不了翠花。
他不愿让翠花为难，若死在她剑下，或许还有机会做只为她挡灾的鬼。
赵书林拿起火把，掷向面前的粮仓，又点燃油箭瞄准周围尚未燃起的屋。他跟着阿饪的这数月，翠花早早在此处布好药油，霎时间，黑天红透，连带身边带起滚烫的风浪。
他静静看着大火烧起，想起翠花离开的那日晚霞如火烧漫天，大约当年她痛失血亲，也是这番光景。
这些年，她从未脱离过火光的笼罩。
翠花清楚地看见赵书林眼中一串一串泪流淌而下，映着火光，如同滴血。
他欠翠花太多，却又那样自私，若他在身侧让她挣扎，让她痛苦，那就让此刻成为他命中的最后一刻。
赵书林回头对上翠花的眼睛，抽出她鞘中剑，他无声叫出她的名字，面上唯余悲恸与遗憾，持剑按上脖颈，那纤细的肌肤顷刻印上血痕。
翠花大惊，伸手夺剑，远处传来奉木语的呼喊，赵书林断了手中的动作，拉着翠花逃。
她才毒发吐出那一口黑血，此时必然虚弱。奉木若是截路，他定要先为她开道。
要杀翠花，先踏过他尸首。
奉木支援得快，未等二人走几步，四处就都围了骑兵来，火势不大的地方几乎都要被堵上。
翠花冷眼挥刀，斩断箭矢，上前将人砍伤，溅出的血尽数被跳动的火吞食。
赵书林一咬牙，猛一折身返回，挥剑斩了最前头马上的兵，翠花回身夺马，将他拉上马背，他眼疾手快，从袖中摸了药粉往后挥洒。
药粉碰上周遭四溅的火星就爆炸放出毒气，身后骑兵来不及躲闪，被炸得皮开肉绽，纷纷嚎叫跌下马，大火中硬生生被开出一条道来。
翠花把着缰绳驭马，一路狂奔，尽走的崎岖小道，甩开大多追兵，却始终有一队骑兵如狗皮膏药追在后面死咬着放箭。
赵书林在后，有他挥剑保住马匹。她躲得惊险，没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快到悬崖尽头时骑兵只余三人，她翻身下马，一边甩出弯刀放倒后面的马匹，跃上前抽出软剑封喉，终于了结三人性命。
“若不是为行事方便，轮得到他们追得让人这样狼狈。”翠花这一口气未能松下来，翼侧又来了追兵，听着脚步声与马蹄声，比一路追着的那一队人还要难缠。
翠花啐了一口，拉着赵书林往崖下跳。
崖上追兵搭弓射箭尽是放了空，领头的下马，听水流声湍急，恶狠狠骂了一句，令人往崖下不同方位投下好些大石，这才举起刀剑带人折回。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翠花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合眼。
靠在石壁上，这些天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她算是血仇得报，顺带还给永安办了件好事儿。
赵书林自己做出了选择，她也再不用被那年的漫天火光所扰，如今她终于可以自由行事。
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她想为推翻这昏庸的朝廷再做点事情，想为这天下可当权的女人们再扫清点障碍。
她睁开眼，回头一看，赵书林正伸手要拔肩上被射中的箭，这才想起刚刚马背上有一声闷哼。
想来是赵书林在身后给自己挡了一箭。
她拦了赵书林的手：“不是这么处理的，小心今晚血流干死在这里。”
一道给赵书林拔箭，翠花一边看他身上的伤，新新旧旧叠了有不少，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练本事，只是还差些火候。
他一片痴心，冰雪聪慧，倒是可用之才。何况他这些年被赵屠压得足不出户，赵屠却又不在身边，倒真是一心为贤，天赋也极好，大可成为这天下大业的助力。
“你们这些公子哥，一个个真是细皮嫩肉的，搞这么大伤，怪可怜的。”翠花手上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把箭拔了，撒上药粉，想着要撕点布条为他包扎一下。
一个没注意，她碰了下他手臂，一直一声不吭的赵书林这下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翠花警觉起来，伸手要往赵书林手臂上碰，赵书林却躲闪开。
“再躲我就让你卷盖铺滚蛋。”赵书林惹得翠花有些烦躁，语气一下变得糟糕，但也让他老实起来，不敢再躲。
翠花干脆利落地撕开赵书林的袖子，他左边手臂翻出一大块肉，血淋淋一片模糊，翻出来还在流血的那一块，还有被烫出来的血泡。
她看得眉头直皱。以前还真是从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忍。
她想起自己幼时被赵屠逼着学用火药也是，扔的速度不够快，或者配比出错，手上腿上一下子就被炸得血肉淋漓，好久时间才能好全。
多年过去她对疼痛早就不再敏感，也回忆不起来当年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不禁感慨，这些年出生入死，如今却竟然在给仇人的儿子处理伤口。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吧。”翠花问出这句话，语气不觉放缓。
赵书林一看翠花眉目间神色就知道，她定然受过这样的伤，此刻的柔和，不过是在怜悯她从前的自己。
默了默，他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赵书林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说。
翠花却笑了笑，仿佛是没听见。赵书林这人，明明本来该置身事外，却总喜欢说对不起。在河边祭拜死去的村民们要说对不起，和她在一块要说对不起。
“你的伤在这里处理不了，我带你去找阿饪，你自己注意着避开伤到的位置。”她屈身示意赵书林攀上来。
翠花生得高大，跟着无面鬼练家子多年，背着赵书林，倒是毫无怪异感。
“你有去看过你娘吗？”翠花问。
“我娘走得早，我一直都是和奶娘过，已经不大记得她了。”赵书林摇头。
而且，从捡回暗镖回家那天起，他再也不能出门，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
“也是，你娘就是你爹杀的，你肯定不能记着她。不过也还行，我也不记得我娘了。”翠花清楚赵书林这些年的行踪，也不惊讶，说了两句算安慰。
毕竟摊上个做鬼的爹，大家都挺无辜。
赵书林鼓起勇气问：“翠花，你原本叫什么？”
“我忘了。”她淡淡地回答，“我现在，既不记得爹娘，也不记得哥哥，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赵书林本想问问翠花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拐了弯：“你说我爹的血淌了一路，我报官都报了六回，官府却没有哪怕一次告诉过我我爹的下落。”
翠花以为他是想问是不是她把消息压下来了，接了话茬：“不是受了我天下第一的压迫，我只会杀人，没有让官府服从的能耐。是有人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查到想，与我合谋，我连顺水推舟都不算。”
言外之意，她也压根没参与。一来翠花有自己的底线，当时她想杀赵书林和赵屠不错，但马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书林脑子转得何其快，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是谁：“他已经被你杀了。”
翠花嗤笑：“他该跪谢我，我下手那样利落真是便宜他。玩弄妇孺，插手科考，他再被我凌迟十次都不够抵罪。”
八个字让赵书林呼吸都顿下，妇孺？科考？
妇人与孩童也不放过？
赵书林一下想到那个全是女人的村庄，还有当年翠花中了探花的哥哥。
按翠花的行事风格，既然能成为她动手的原因，那就一定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倘若当年的探花郎得的有蹊跷，那自己的榜眼呢。
村中的人死得也太过蹊跷，几乎就是他一靠近了村庄，离开后就出了事。
赵书林不敢确定，那一村的人是不是自己害死的，正想开口多问，见翠花显然不愿再多提马夫，默了一阵，自嘲道：“这些年的书读下来，倒是真不知作何用处了。
从前想着报效朝廷，如今才发现，这天下早已溃烂得不成模样。”
"是啊，这天下，应当易主才对。"
翠花才落下话音，远远就传来了阿饪的声音。
“翠花————”
翠花走到半路带着赵书林把她甩开了，阿饪知道两人定然是要做点什么，于是早早来到断崖附近等着。
只是没想到她和赵书林两个人都带着一身重伤回来。
刚好这一下起风，乌云给吹散，月光洒下来，两人一身血，看着惊悚不过。
翠花轻手轻脚放下赵书林：“肩膀那里中了一箭，手臂被砍到，我看有脓疱，估计还被炸伤。其他的伤，等他自己和你说。”
阿饪一上前，只见赵书林手臂上翻出皮肉都已成了乌紫，施针止血不见转好，不由嘶了一声：“还中了毒。”
赵书林脑子里嗡嗡响，没听清阿饪在说些什么，只恍然间想起了马夫。
那张脸，似乎早在多年前，他就见过。
在抬起头来时，在……在看到谁的时候……？
河边浣衣拧不开眉头的娘子们，山下辛苦劳作却为了徭役日夜难寐的农户们，四处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流浪四方处处受冷眼的灾民们，死在刀刃下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们。
上任天下第一又如何？空有一身本事却做着恶贯满盈的事情。
父亲又如何？那不过是自己二十年来对那虚无幸福的幻影。
朝廷又如何？掌管家国竟然连探花惨死都求不得一个公道。
他如今就站在奉木最重要的粮仓前，奉木军队的要脉，父亲的惨死之处。粮仓里就是父亲的尸身，身边就是杀死父亲的凶手。
而他自己，是当年翠花一家惨遭灭门的元凶。
世事何其荒唐？纵是满腹经纶，也说不清道不明罪恶仇恨交织的数十年，撇不清自己，认不透父亲，弥补不了翠花。
他不愿让翠花为难，若死在她剑下，或许还有机会做只为她挡灾的鬼。
赵书林拿起火把，掷向面前的粮仓，又点燃油箭瞄准周围尚未燃起的屋。他跟着阿饪的这数月，翠花早早在此处布好药油，霎时间，黑天红透，连带身边带起滚烫的风浪。
他静静看着大火烧起，想起翠花离开的那日晚霞如火烧漫天，大约当年她痛失血亲，也是这番光景。
这些年，她从未脱离过火光的笼罩。
翠花清楚地看见赵书林眼中一串一串泪流淌而下，映着火光，如同滴血。
他欠翠花太多，却又那样自私，若他在身侧让她挣扎，让她痛苦，那就让此刻成为他命中的最后一刻。
赵书林回头对上翠花的眼睛，抽出她鞘中剑，他无声叫出她的名字，面上唯余悲恸与遗憾，持剑按上脖颈，那纤细的肌肤顷刻印上血痕。
翠花大惊，伸手夺剑，远处传来奉木语的呼喊，赵书林断了手中的动作，拉着翠花逃。
她才毒发吐出那一口黑血，此时必然虚弱。奉木若是截路，他定要先为她开道。
要杀翠花，先踏过他尸首。
奉木支援得快，未等二人走几步，四处就都围了骑兵来，火势不大的地方几乎都要被堵上。
翠花冷眼挥刀，斩断箭矢，上前将人砍伤，溅出的血尽数被跳动的火吞食。
赵书林一咬牙，猛一折身返回，挥剑斩了最前头马上的兵，翠花回身夺马，将他拉上马背，他眼疾手快，从袖中摸了药粉往后挥洒。
药粉碰上周遭四溅的火星就爆炸放出毒气，身后骑兵来不及躲闪，被炸得皮开肉绽，纷纷嚎叫跌下马，大火中硬生生被开出一条道来。
翠花把着缰绳驭马，一路狂奔，尽走的崎岖小道，甩开大多追兵，却始终有一队骑兵如狗皮膏药追在后面死咬着放箭。
赵书林在后，有他挥剑保住马匹。她躲得惊险，没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快到悬崖尽头时骑兵只余三人，她翻身下马，一边甩出弯刀放倒后面的马匹，跃上前抽出软剑封喉，终于了结三人性命。
“若不是为行事方便，轮得到他们追得让人这样狼狈。”翠花这一口气未能松下来，翼侧又来了追兵，听着脚步声与马蹄声，比一路追着的那一队人还要难缠。
翠花啐了一口，拉着赵书林往崖下跳。
崖上追兵搭弓射箭尽是放了空，领头的下马，听水流声湍急，恶狠狠骂了一句，令人往崖下不同方位投下好些大石，这才举起刀剑带人折回。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翠花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合眼。
靠在石壁上，这些天的疲惫一股脑涌上来。她算是血仇得报，顺带还给永安办了件好事儿。
赵书林自己做出了选择，她也再不用被那年的漫天火光所扰，如今她终于可以自由行事。
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她想为推翻这昏庸的朝廷再做点事情，想为这天下可当权的女人们再扫清点障碍。
她睁开眼，回头一看，赵书林正伸手要拔肩上被射中的箭，这才想起刚刚马背上有一声闷哼。
想来是赵书林在身后给自己挡了一箭。
她拦了赵书林的手：“不是这么处理的，小心今晚血流干死在这里。”
一道给赵书林拔箭，翠花一边看他身上的伤，新新旧旧叠了有不少，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练本事，只是还差些火候。
他一片痴心，冰雪聪慧，倒是可用之才。何况他这些年被赵屠压得足不出户，赵屠却又不在身边，倒真是一心为贤，天赋也极好，大可成为这天下大业的助力。
“你们这些公子哥，一个个真是细皮嫩肉的，搞这么大伤，怪可怜的。”翠花手上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把箭拔了，撒上药粉，想着要撕点布条为他包扎一下。
一个没注意，她碰了下他手臂，一直一声不吭的赵书林这下却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翠花警觉起来，伸手要往赵书林手臂上碰，赵书林却躲闪开。
“再躲我就让你卷盖铺滚蛋。”赵书林惹得翠花有些烦躁，语气一下变得糟糕，但也让他老实起来，不敢再躲。
翠花干脆利落地撕开赵书林的袖子，他左边手臂翻出一大块肉，血淋淋一片模糊，翻出来还在流血的那一块，还有被烫出来的血泡。
她看得眉头直皱。以前还真是从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忍。
她想起自己幼时被赵屠逼着学用火药也是，扔的速度不够快，或者配比出错，手上腿上一下子就被炸得血肉淋漓，好久时间才能好全。
多年过去她对疼痛早就不再敏感，也回忆不起来当年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不禁感慨，这些年出生入死，如今却竟然在给仇人的儿子处理伤口。
“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吧。”翠花问出这句话，语气不觉放缓。
赵书林一看翠花眉目间神色就知道，她定然受过这样的伤，此刻的柔和，不过是在怜悯她从前的自己。
默了默，他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赵书林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说。
翠花却笑了笑，仿佛是没听见。赵书林这人，明明本来该置身事外，却总喜欢说对不起。在河边祭拜死去的村民们要说对不起，和她在一块要说对不起。
“你的伤在这里处理不了，我带你去找阿饪，你自己注意着避开伤到的位置。”她屈身示意赵书林攀上来。
翠花生得高大，跟着无面鬼练家子多年，背着赵书林，倒是毫无怪异感。
“你有去看过你娘吗？”翠花问。
“我娘走得早，我一直都是和奶娘过，已经不大记得她了。”赵书林摇头。
而且，从捡回暗镖回家那天起，他再也不能出门，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葬在何处。
“也是，你娘就是你爹杀的，你肯定不能记着她。不过也还行，我也不记得我娘了。”翠花清楚赵书林这些年的行踪，也不惊讶，说了两句算安慰。
毕竟摊上个做鬼的爹，大家都挺无辜。
赵书林鼓起勇气问：“翠花，你原本叫什么？”
“我忘了。”她淡淡地回答，“我现在，既不记得爹娘，也不记得哥哥，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赵书林本想问问翠花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拐了弯：“你说我爹的血淌了一路，我报官都报了六回，官府却没有哪怕一次告诉过我我爹的下落。”
翠花以为他是想问是不是她把消息压下来了，接了话茬：“不是受了我天下第一的压迫，我只会杀人，没有让官府服从的能耐。是有人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查到想，与我合谋，我连顺水推舟都不算。”
言外之意，她也压根没参与。一来翠花有自己的底线，当时她想杀赵书林和赵屠不错，但马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书林脑子转得何其快，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是谁：“他已经被你杀了。”
翠花嗤笑：“他该跪谢我，我下手那样利落真是便宜他。玩弄妇孺，插手科考，他再被我凌迟十次都不够抵罪。”
八个字让赵书林呼吸都顿下，妇孺？科考？
妇人与孩童也不放过？
赵书林一下想到那个全是女人的村庄，还有当年翠花中了探花的哥哥。
按翠花的行事风格，既然能成为她动手的原因，那就一定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倘若当年的探花郎得的有蹊跷，那自己的榜眼呢。
村中的人死得也太过蹊跷，几乎就是他一靠近了村庄，离开后就出了事。
赵书林不敢确定，那一村的人是不是自己害死的，正想开口多问，见翠花显然不愿再多提马夫，默了一阵，自嘲道：“这些年的书读下来，倒是真不知作何用处了。
从前想着报效朝廷，如今才发现，这天下早已溃烂得不成模样。”
"是啊，这天下，应当易主才对。"
翠花才落下话音，远远就传来了阿饪的声音。
“翠花————”
翠花走到半路带着赵书林把她甩开了，阿饪知道两人定然是要做点什么，于是早早来到断崖附近等着。
只是没想到她和赵书林两个人都带着一身重伤回来。
刚好这一下起风，乌云给吹散，月光洒下来，两人一身血，看着惊悚不过。
翠花轻手轻脚放下赵书林：“肩膀那里中了一箭，手臂被砍到，我看有脓疱，估计还被炸伤。其他的伤，等他自己和你说。”
阿饪一上前，只见赵书林手臂上翻出皮肉都已成了乌紫，施针止血不见转好，不由嘶了一声：“还中了毒。”
赵书林脑子里嗡嗡响，没听清阿饪在说些什么，只恍然间想起了马夫。
那张脸，似乎早在多年前，他就见过。
在抬起头来时，在……在看到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