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自黑暗中走出来,秦沐往院内走,边问他,“那外室之子多大了?”

    许成一愣,然后回话道:“年纪还很小,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秦沐脚步一顿,垂眸想了想,继续往屋里去。坐在椅子上,他垂眸轻敲了扶手几下,说:“只怕不是简景真的外室。”

    简景真并非好色之徒,也一大把年纪了,家中除了发妻,只有两个已有些年纪的妾室,发妻不是那种容不得妾室的,他没必要在外头养个女人,尽可纳进府中,更不应该生了子却未认祖归宗,任其养在外头。

    “那外室多大了?简景真是如何说的?”

    许成知六爷多智,定是看出了不对之处,忙回道:“去打探的人只说那外室极美,简景真只说了那个住处,请托照顾。六爷,不是简景真的外室,难道是简瑞波的?”

    秦沐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他。许成顿时会意,不自觉抬手挠了挠头,“是我糊涂了,简瑞波都敢强夺民女,怎会养个女人在外头,连生了儿子都不敢带回家。”

    秦沐淡道:“人暂时先别动,叫燕铃去查探清楚。”

    如果不是简景真下的套,那就是简景真在帮某个大人物照顾,可简景真没理由给他下这个套,那大人物也不可能只能依靠简景真一人。

    “那外室并未被惊动吧?”

    许成摇头,“派去的人只打探打探,便回来禀报,不敢惊动。”

    秦沐微颔首,“去吧。”

    许成应诺去了。

    ……

    秦泳蹙着眉回到院里,一进屋,闵氏就从炕上忙不迭地下来,边穿鞋,边说道:“六叔怎么说,可把二皇子给……”

    秦泳不等她把话说完,厉声喝道:“别胡说。”

    闵氏吓一跳,脚一绊,差点摔了,不由恼道:“你冲我喊什么,怎么,秦子川给你脸色看了?”

    秦泳沉着脸到炕上坐下,看了眼几上那盏茶,沉声道:“还不叫丫头上茶?”

    闵氏知他心情不好,不敢再惹他,赶紧唤丫头上茶。然后她回到热炕另一侧坐下,打量秦泳的脸色,欲言又止。

    秦泳余光自是有察觉,不理她,琢磨着秦沐说的那番话。等丫头端了热茶上来,他喝了几口暖了暖身,盖上茶盖说道:“你也别听风就是雨,老六自从被皇上擢升为大理寺少卿,屡屡被皇上召见于御书房议事,足见器重,想必老六是知晓皇上的心思的。若是牵扯了二皇子,惹怒了皇上,我们秦家……”睨了闵氏一眼,“当年的事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闵氏听了,身子不由一颤。秦泳见她知道怕了,心里冷哼,放下茶盏,“你兄长与金陵廖家走得太近了,你须得劝劝他。既然母亲与子川都没有制止,与金陵廖家结亲未尝不可,但多余的,便莫要做了。我同意与金陵廖家结亲,不过是求个保障罢了。”

    闵氏想着娘家嫂子遣了身边妈妈过来传的口信,瞥了一眼秦泳,还是打定了主意,说道:“听说简尚书有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四五岁了。”

    秦泳眉梢一凝,盯着闵氏,“你听谁说的,你嫂子今天又遣人来了?”

    闵氏心虚,眼光闪烁道:“我兄长这不是怕六叔把这个案子搞砸了,给秦家招祸,所以一知道什么消息就赶紧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秦泳可不觉得闵汉理有这个好心。闵汉理在工部清吏司员外郎这个位子多年不见升迁,因营缮司郎中即将致仕,秦泳便与门生吕承宽提了一嘴,将闵汉理升迁至营缮司任郎中,之后闵汉理便汲汲营营,力图晋升。闵汉理最近攀交上了金陵廖家,显见已进了三皇子的阵营,说服闵氏与金陵廖家结亲,必定是金陵廖家的授意。秦泳便顺水推舟,给自己求个保障。

    但说简景真养外室,还生了子,秦泳是不大信的。他与简景真在朝堂上打交道多年,又在内阁共事了几年,深知简景真并非好色之徒。此中必定有蹊跷。

    秦泳盯着闵氏,“你兄长还说了什么?”

    闵氏见他感兴趣,忙道:“简景真极为看重那个外室,听说是大皇子赏赐的。”

    秦泳一怔。怎么还牵扯出了大皇子?三皇子这是想一箭双雕吗?他凝眉又琢磨秦沐刚才与他说的那番话,不由汗毛直立,不一会便冒出了冷汗。

    幸好,幸好老六机智,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了简景真的案子,还推了北安王出头。

    秦泳狠瞪着闵氏,说道:“你兄长与你说的那些话,你须得吞进肚子里,莫要再说了,就当你没听说过,无论是二皇子的,还是大皇子的。”

    闵氏惊诧,“老爷,这……”

    秦泳不耐烦地打断她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朝堂的机锋,其中的尔虞我诈。若是与廖家定了亲,明面上礼数过得去就行了,牵涉到朝堂的事,你莫要多做多说。”

    秦泳训斥了妻子,懒得看她的脸色,站起身来往里间走去,“歇息吧。”

    ……

    冬日明亮的暖阳下,秦府的马车自侧门出了府。

    洛清蓉与洛清棠、林老夫人同坐一辆马车,洛清蓉心中实在蹊跷,时不时看洛清棠一眼。只因洛清棠穿着素淡,头上仅一支金镶玉发簪,实在不像去给长辈相看的样子。相比起来,洛清蓉周身艳色闪眼,仿佛她才是主角,洛清棠不过是个陪衬的。

    洛清棠自是察觉到了洛清蓉的动静,不动声色,没理会她。

    洛清蓉今日的装扮过于明艳了,出门时林老夫人见了明显不喜,若是往日必是要说说,叫她回去换了,可如今林老夫人懒怠理会长房的人,就这么让洛清蓉出门了。

    到了忠靖侯府,侯爷夫人李氏在垂花门处迎接,与林老夫人热情亲和的寒暄,叫洛清棠、洛清蓉起身时打量打量,虽洛清蓉一身浓艳,却多看了清新淡雅、不失沉稳的洛清棠几眼,毫不掩饰。

    洛清蓉见状自是不悦,毕竟年纪稍小,面色微微一沉。

    李夫人将她们一路领到袁老夫人的院子。

    袁老夫人显见很高兴,分别给了清棠与清蓉一支金簪,接了清棠抄写的经文翻看,夸赞她的簪花小楷清丽隽秀,不失古雅。李夫人在她身旁低头也看了看,也附和着赞了两句,又打量了洛清棠一眼。

    不一会儿,长房与二房的小姐袁乐蕊与袁乐萱过来了,洛清棠与洛清蓉忙起身见礼厮认,林老夫人给了见面礼。袁老夫人叫她们去别处玩,不用陪着长辈,免得发闷。袁乐蕊与袁乐萱便笑吟吟地拉着清棠与清蓉的手出了屋,说是带她们去游园,过后再去暖阁,已经准备了茶果点心。

    廊亭错落有致,古木参天,园中景色处处精致,假山环绕,巧妙堆砌,尽显侯府的富贵与气势。

    忠靖侯府的这两位小姐颇有教养,面容带笑,眼光清澈,言辞得体,真是名符其实的大家闺秀。洛清蓉有意与她们交好,攀谈不止。洛清棠却不多话,想着忠靖侯府长房其实是庶长子,前世袁乐蕊作为长房嫡长女进了三皇子府为妾,三皇子登极,袁大老爷袁守江被提拔,侯爷袁守洪却被削了兵权,清棠心中不由喟叹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日光虽好,可总归是寒冬腊月,园中赏景不过走了半圈,四个姑娘便都冻得面颊鼻头微红,袁乐萱便说赶紧去暖阁暖一暖。

    途中却听到远处传来男子的喧哗声,袁乐蕊便朝那方向望了一眼,与洛清棠、洛清蓉说:“想必是有男客来,家中弟兄带去了校场舞枪弄棒,习弓练骑呢。”

    洛清蓉听了,眸光微闪,此时与袁家姐妹已经颇相熟,竟一手轻抓住袁乐蕊的手,问道:“听闻武官世家演武场面颇为壮观,又常读书中说刀剑之技、弓马之妙,袁姐姐可否带我过去观摩,长长见识?”

    袁家姐妹闻言,都是一怔,显见未料想到洛清蓉会有这个兴致。

    洛清棠杏眸微微一凝,盯着洛清蓉审视,心中已经猜出她那点小心思,说道:“四妹妹,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吧。”

    洛清蓉似是早知洛清棠会阻止,顿时露出失落、委屈之色,垂眸低声道:“是,三姐姐。”

    袁乐蕊见状,笑道:“校场旁有个阁楼,若清蓉妹妹想看比武,我们可以上阁楼看,不碍事的。”

    洛清蓉听了,忙抬头面露喜色,却朝洛清棠看去,似是央求她同意。

    洛清棠心中讥讽一笑,洛清蓉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她可不会奉陪,于是便对袁家姐妹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妹妹年少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

    袁乐萱笑着拉了洛清棠的手,说:“若你不喜欢去校场,那便让乐蕊带清蓉妹妹一人去看,我与你去宴息处吃茶说话,等清蓉妹妹尽兴了,我大姐姐自会带她回来找我们。你尽管放心,校场边那个阁楼很妥当,有丫头婆子守着,未经允许,没人能上去打扰。”

    洛清棠见洛清蓉又是那个央求的眼神看她,心想既然袁家姐妹不觉得欠妥,那她还拦着洛清蓉干嘛,想必这城中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洛家长房向来不把继室林老夫人与二房放在眼里的。

    洛清蓉惹出事端来,必定也是洛涌与谢氏纵容的。

    洛清棠便离了洛清蓉,与袁乐萱去二房的宴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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