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弥乾真的呼吸变得很急促,他的心跳也加快了。

    只不过这个急促只是如一阵暴风雨般,在短暂的疯狂后快速地消停了。

    呼弥乾真慢慢直起身子,已经恢复了平日里自信昂扬的模样,但他看向重夕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温柔,几丝依恋藏在那抹幽蓝里,在笑起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流出来。

    “重夕,我这一生何德何能,竟娶到你这样的女子。”呼弥乾真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真想早些回到草原,到圣坛上对天拜几拜,感谢上天赐予我这样的姻缘,让我可以得到你这样完美的妻子。”

    他说妻子,而不是王妃。

    重夕其实有些不习惯呼弥乾真的拥抱,她尽量放松自己,以显得不那么僵硬。

    “我不完美。”重夕笑道,轻轻低头避开呼弥乾真的视线,“哪有什么完美。与夫君一道面对难关,天下无数女子都能做到。”

    “可我觉得你完美。”呼弥乾真再一次将重夕紧紧抱紧,“有你真好,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都是你的王妃了,谈什么离开不离开的。”重夕深呼吸数次,终于也是伸出手,环住了呼弥乾真的腰。

    “乌雅王子和大周公主抱在一起了,抱在一起了!”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喝,吓得呼弥乾真和重夕触电般弹开来,齐齐回头,见到真弥灿烂如朝日的一张脸。

    只见真弥把一大袋红艳似火的花瓣对着二人朝上一扔,顿时王子公主沐浴在花瓣雨内,周围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拍手起哄,几个喝高了的还当场唱起了情歌,把重夕羞得满面通红,冲真弥喊了句:“妮子尽起哄!”

    转身拖着裙子便跑开了。

    呼弥乾真一愣,也赶紧跟了过去。

    游园有这一幕,大家自是开心,宾客中有几对上了点年龄的夫妻,平日里相敬如宾惯了,见这一幕,倒是燃起了年轻时那份滚烫,彼此相看,竟是觉得胸腔内的柔情不逊以往,也不由自主地挽着手去厢房了。

    洛文珺与皇帝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激烈地结合在一起了,翻云覆雨中,这个男人甚至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肌肤接触,在冬天依然会有汗水渗出。

    滚烫的身体在锦被间相拥,嘴唇贴着嘴唇,手臂环着手臂,洛文珺凤目流光,妍态尽现,使出浑身解数取悦皇帝。成熟女性保养良好的身体,有着那些刚进宫懵懵懂懂的年轻妃嫔所不能比拟的风情万种。皇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虽觉疲惫不堪,却仍着迷般沉溺进去。

    皇帝的头枕在洛文珺锁骨上,口中说着一些听起来杂乱无章的话:“爱妃,爱妃,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朕。”

    “臣妾怎么会离开皇上,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人啊。”洛文珺在皇帝耳边轻声道。

    “你姐姐当初也这样讲,她也这样讲……”皇帝,仰面躺倒在床上,微眯着的眼睛看到帐顶上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莹莹闪光,像美人的眼眸,清亮亮,又冷冰冰。

    “臣妾会陪着皇上一起走下去的。”洛文珺翻身抱住皇帝,“臣妾是皇上的人,会一直陪着皇上。”

    有泪水在皇帝眼眶间弥漫开来,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却也不想擦掉,他声音低得甚至有些让人担忧:“真的吗?你不会骗朕吧,无论朕去哪里,无论生死,你都愿意陪着朕?”

    “皇上今日说话怪怪的。”洛文珺轻声道。

    皇帝轻轻地叹了口气,与洛文珺双手相握:“朕老了,你还年轻着,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你却是永远这么光彩照人。”

    男女气息交缠的幽微深夜,洛文珺猛然瞪大了那双凤目,只觉得自己心脏狠狠一跳,却控制着身体保持住最自然的放松状态,娇俏俏道:“皇上又说傻话了,什么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都是哪些家伙胡扯的?臣妾可得好好赏几个耳光。”

    皇帝“噗”一声笑了:“朕说的,你还得赏朕耳光不成。”

    “皇上!”洛文珺的声音愈发娇嗔,“不要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好不好,皇上是大周的天,哪有天整天说自己不行的。”

    皇帝握着洛文珺的手微微用力:“爱妃,朕是认真的。古往今来的帝王,谁不是日日听人喊万岁的,又有谁过得了百岁?朕这些日子是真心觉得身子不行了,有时候真是怀念年轻那会儿啊,骑马冲锋,攻城略地,便是被兵器贯穿胸膛以为自己要死了,都觉得那血烫得痛快。”

    洛文珺笑了:“是啊,那段烽火岁月,臣妾虽为全程参与,想起来却也是震撼不已。”

    皇帝笑道:“当年一起并肩走过的人,如今除了柔云,也只剩下你了。”

    洛文珺亦笑:“臣妾和谢姐姐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柔云虽出身高贵,却不如你。”皇帝看着洛文珺,微微眯起了眼睛。

    洛文珺一下子就坐起来:“臣妾不许皇上这么说姐姐。”

    她黑绸般的长发披散下来,扫过玉一般的香肩,丝丝甜香钻入皇帝鼻腔,那么淡,又那么缠绵,皇帝一伸手想把她揽入怀里,洛文珺却一个扭动挣开了:“臣妾真的不喜欢皇上这么说谢姐姐。”

    “你对皇贵妃是好姐妹。”皇帝笑道,“可是朕对你是真心,朕只想让你陪着朕,爱妃,告诉朕,你真的,愿意一直陪着朕吗?”

    洛文珺微微抬头,透过层层丝幔看着自己华美的寝宫,突然觉得珍宝虽多,却毫无生气,越是堆砌越是冰凉,就和她的心一样,凉得透彻心扉。

    “臣妾自然会一直陪着皇上。”她笑了,红唇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声音也是温柔如晨间薄雾,“臣妾说过的话,怎会忘记呢。皇上放心吧,臣妾一直都是皇上的人,无论生死。”

    皇帝闻言,心中似一块石头落了地,又生出了几分缠绵:“洛卿是朕的知音。”

    洛文珺回眸笑得娇媚,一俯身吻住皇帝的嘴唇,只在喉咙里含糊道:“臣妾愿做皇上知音,所以皇上,安心地睡吧,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爱妃,你好香。”许是因为洛文珺靠得近了,皇帝觉得之前那股甜香加重了不少,但无论浓淡,都很好闻,同时困意倦意也一起涌上了脑门,“睡吧,爱妃,只要你愿意陪着朕,后位……”

    洛文珺的眼神在皇帝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由妩媚变成了讽刺。

    她再度起身坐起,唤紫砚取了漱口水来漱口,半颗藏在齿间的药丸落在水里,迅速开始融化,顿时整碗水都隐隐透出了甜香。

    紫砚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把水处理了,不多时重新进来,身后却多了个人。

    谢舒颜裹着石青色披风,入了洛文珺的寝殿,紫砚便伺候她将披风脱下,里面只一件月白色睡袍。

    “贵妃,我来了。”她轻而快速地说道。

    她是那样清艳的女子,无论在哪里,无论穿戴得华丽亦或素净,都自带着一层迷人的辉芒。

    洛文珺披衣起身,丝毫不留恋床上的温度,只吩咐紫砚在这好生伺候着,扶着绘月的手头也不回地去偏殿睡了。

    谢舒颜瞧了眼床上的皇帝,目光微微露出几许不屑,却也是很快地轻手轻脚躺到了他身边。

    寝殿外的走廊上,呼弥乾真看到重夕将怀钦可汗的人头递到自己手里时,心里其实微微颤抖了一下。

    花园那边大家已经放起了烟花,这边平日里不大有机会见到烟花,众人很是兴奋,又是一番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重夕的眼眸被烟花照亮,很是,但她并没有去看烟花,是烟花忍不住照进她眼睛。

    她看的是呼弥乾真,用一种难辨悲喜却也算平静的样子看着他,内心却是有不少忐忑的,但等她精准地捕捉到呼弥乾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时,马上彻底平静了下来。

    “怀钦可汗的事,你清楚吗?”她问道。

    她问的时候直视呼弥乾真的眼睛。

    “我离开乌雅前几日曾与怀钦可汗一道出去打过猎,当时母后也在场。”呼弥乾真道,“怀钦可汗还将打来的一只豹献给了母后。”

    “我不清楚你们草原那边的事。”重夕道,“但怀钦可汗也算威名远扬之人,还想着到了乌雅得慕名见见,谁料人还未到,他的人头先给送来了。”

    呼弥乾真握着那黄绸包裹的人头,手指握得太紧,以至于关节都泛起了一层白色: “重夕,你是什么时候收到人头的?”

    “昨夜。”陆重夕道。

    呼弥乾真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夜空绽放的烟花,只觉得心内无限凄悲:“我小时候就没了父亲,是怀钦可汗带着我学骑射狩猎,学兵法布阵,于我而言便是父亲般的存在。来见你时,还想着等带你回去,该去拜会拜会怀钦可汗,我还想着,他看到你这么漂亮,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谁知……谁知……谁知……”

    他连说三个“谁知”,突然扶住身边的廊柱,泣不成声。

    “乾真王子,我不知道你与怀钦可汗的感情如此之深。”重夕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悲切,“若知晓,必不会如此莽撞地就把他人头给你。我只是觉得可怕,怀钦可汗那么英雄盖世,竟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又悄无声息地将人头送过边境线,我真的……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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