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白光从叶间缝隙中投落在脸颊，斑驳里蝉鸣阵阵，像老收音机里的底噪，鼓动着稚嫩的耳膜。
“你们看，她就是那个她爸打她妈的那个。”
“天呐好可怜。”
“她也被打过吧。”
“难怪瘦瘦小小的。”
“听说她妈妈外面有人，她爸才打她的。”
“你别被她听见了。”
“怕什么，她都晕过去了。”
“还是别惹她，她是个疯子，你说她家里她有一点力气都要跟你打一架的。”
“小矮子，力气倒挺大。”
“诶！她好像醒了，我们走吧。”
“怕她干嘛，她醒了我也一样揍她。”
女孩在树下挣扎起身，努力睁开肿成核桃的眼，却只看到几个落荒而逃的小孩儿背影。
呵，一群胆小鬼。
她拖着每踩一步都在疼的腿，慢慢朝记忆中那栋楼走去，她隐约觉得那里有人在等她，可不知怎么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好像永远也走不到。
突然楼里传来一声闷响。
是妈妈摔倒了？
紧接着，三言两句、千言万语，汹涌而来……
“哝，就是她，可怜啊，被她男人打，身体还不好……”
“作孽死了哇。”
“她还有个女儿吧。”
“带个拖油瓶，都不好改嫁。”
“她女儿也是个不成器的，天天逃课打架！”
“要我说她就不该要这个女儿！”
这些声音笼罩着她，包围着她，一句一句魔咒一般。妈妈摔倒了，她要过去救妈妈，可无论怎么走，那双腿却渐渐沉重，迈不开，为什么迈不开……
季因絮脚蹬了一下，从办公桌上惊醒。
她怎么也做起梦了。
“因絮，发布视频的人找到了，同时还找到了其他群和论坛等所有相关的视频。”
79的声音消弭了季因絮梦醒后的不安，思绪渐渐拉回了温婉婉身上。
“最先发布视频的是齐风商务部门的一个同事，一来二去传到这个群里的。”
季因絮查看这个视频，是温婉婉没错，完全是路人偷拍的视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内容，但是话题的讨论点都在她一个行政从管理层办公室下来，季因絮判断这里应该是去找的傅慎司。
“后面几个视频分别来自不同的人。”
视频一，是温婉婉的一个腿部特写放大，上面有很明显的环状淤青；视频二，是温婉婉迎面走来被撞到时拍到的脸部特写，嘴角有破裂的咬痕；视频三、四等等都是各种视角下的偷拍。
也许单独看这些视频没有什么，但这一幕幕钩织起来，就像是一个围猎场，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猎人，兴致勃勃地逗弄着聚光灯下惊慌失措的小羊。
那些污秽的、臆想的话语，箭矢般射入靶场中央的温婉婉。仔细看去，她的双脚早已被铁链锁住，寸步难行，无处可逃。
“这个裸露的只有几秒的视频，是一个新注册的号，我追溯了一下，发现是许武安的。”
“许武安？”
“是的，他也在发布这些视频的群里。”
他怎么能拍到温婉婉的裸照呢？
“79，你能帮我把许武安在公司的关系网找出来吗？我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还有许武安既然能偷拍到，那就有可能不止偷拍了这一个，你帮我找找还有没有本地存储的这种。”
“好的。”
季因絮看着79找来的资料，越看越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在世界的某一处，有着这样一群肮脏的老鼠，通过偷窥和臆想，满足着他们丑陋的内心。
*
“姗姗，你在吗？”
微信的消息提示打乱了季因絮的思路，低头一看，是Kiki发来的。
【Kiki】：宝，你下午有空不？”
季因絮心里冷笑一声，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大概摸清了她和翟的关系，现在来找她准没好事。
【姗姗来迟】：Kiki姐，什么事情呀？
【Kiki】:上次不好意思啊，让你喝了这么多酒，我这次是想单独请你喝奶茶跟你道歉的。
【姗姗来迟】：没事啦，Kiki姐，你太客气啦，上次应该要谢谢你才对呀，还帮我扶进酒店，你酒店钱都不收我的。
【Kiki】：那间酒店本来就是我自己住的，肯定不会收你钱啦。
【Kiki】：奶茶一定要请你喝的，不然我都要内疚死了。反正我今天都有空的，我等你下班哈。
【姗姗来迟】：那好吧，我尽量快点弄完。先谢谢Kiki姐啦。
傍晚，季因絮故意拖了点时间再下班，装作着急忙慌的样子，和Kiki在公司附近的甜品店赴约。
“姗姗，这边。”
季因絮循声望去时Kiki正朝她招手示意。
“Kiki姐，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你们工作本身就比较琐碎的，我也是做秘书的我懂的。”
“这家店你来过吗？”
季因絮摇摇头：“没有诶，我不经常来这一块，对周边还不太熟悉。”
“刚来嘛，都是这样的，这家店不错，有甜品也有轻食主食可以吃，我们公司很多小姑娘都爱来这边。”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各自点了些吃的，随口聊了几句便扯到了工作上，季因絮半真半假地吐槽起Shirley。
Kiki听完却是笑了笑，摆起了经验之谈：“其实公司里像Shirley那样的人还是挺多的，这是他们在公司的生存法则。”
季因絮疑惑道：“生存法则？”
“对，其实公司就像是森林，不同的职位层级就代表着生物链上的每一环动物，我们过的看上去是职场，其实更像是在玩丛林法则。而且职场要比森林来得更为残酷，生物链上且相对稳定，但职场的竞争却可以让你向上爬，从被捕食者成为捕食者。??”
好一个职场竞争，丛林法则，季因絮却觉得不然，??看似是你争我抢，其实不过是自相残杀，而真正的获利者躲在背后，坐拥财富，玩弄人心。
Kiki看季因絮不置可否，故作老练地笑说：“你初入职场还不懂，等你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步，你就会明白了。”
眼看这个话题聊尽，Kiki很快另起话头。
“对了姗姗，你有男朋友吗？”
季因絮佯装害羞轻轻摇头：“没有。”
“啊，没有嘛，你这么好看，家境又不错，看上去不是缺追求者的。
“我性格比较腼腆内向，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而且我家境一般的。”
“哎呀你就是太害羞了，我跟你说你这种性格最讨男人喜欢了。”
季因絮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诶，我听说，财务部的那个Benny在追你啊。”
“没有吧，他就是人比较好。”
“男人可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女人好哦，我看啊他八成就是在追你。不过听你这么说，看来他还没把你追到手啊。”
季因絮笑笑不说话。
Kiki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饮料，手指捏着吸管慢慢搅动：“我听说你是国外回来的，家里条件应该可以吧，你说家境一般，会不会有点太谦虚啦。”
“不是的，我出国是因为国外有亲戚，我就住在他们那边，在国外我也一直是勤工俭学的。”
“哦，你是哪里人呀，家在这里吗？”
“我不是本地的，我老家就小县城，父母都在老家呢。”
“啊那你一个人在这边啊？租的房子？”
“对。”
“天呐，那你好独立啊。”
“Kiki姐你呢？”
“我？”
Kiki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起来，随后是转瞬即逝的惆怅：“我跟你其实差不多，现在也是一个人住。”
“那你也很厉害啊。”
“是嘛？”
“是啊。”季因絮笑容真挚，“你夸我的时候怎么把自己也忘了。”
Kiki笑得勉强：“一个女孩子在大城市住开销也不少的，平时也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困难跟姐说。”
“好嘞，谢谢Kiki姐！”
两人聊了许久，又在夜幕降临之际分别，如果不是都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言，连季因絮自己都差点以为这是要变成闺蜜的节奏了。
可是这个与“姗姗”惺惺相惜的可怜女人，在79给到的视频里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温婉婉的信任成了她伤害她的利刃，伪善地将屠刀递给恶狼，敞开的酒店房间、恶魔的凌辱、权势的威胁、假意的安慰、变本加厉的折磨……
“这个视频是许武安电脑里的？”
“是的。”
这样一个完整的视频肯定是提前计划好了，放在酒店里面故意拍下的。可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这一切，如果他和翟洪宇是一起的，又为什么要保存这样的视频，留下把柄呢？
视频的内容季因絮都不忍直视，可有些人却熟练到不像第一次。
“79，你查了许武安在公司的人际网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许武安和翟洪宇、温婉婉都没有什么太多联系，但和贾慧芳来往密切。”
贾慧芳是Kiki的本名，她嫌名字土，一般都让别人喊她Kiki。
“许武安与贾慧芳是同乡，曾经有过一段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
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这里面又有什么秘密，和温婉婉的死，又有什么联系呢？
季因絮忘不了视频里翟洪宇走出去的那一幕，他侧对镜头，脸上是满足的笑意，就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从不空枪的得意。??
“你们看，她就是那个她爸打她妈的那个。”
“天呐好可怜。”
“她也被打过吧。”
“难怪瘦瘦小小的。”
“听说她妈妈外面有人，她爸才打她的。”
“你别被她听见了。”
“怕什么，她都晕过去了。”
“还是别惹她，她是个疯子，你说她家里她有一点力气都要跟你打一架的。”
“小矮子，力气倒挺大。”
“诶！她好像醒了，我们走吧。”
“怕她干嘛，她醒了我也一样揍她。”
女孩在树下挣扎起身，努力睁开肿成核桃的眼，却只看到几个落荒而逃的小孩儿背影。
呵，一群胆小鬼。
她拖着每踩一步都在疼的腿，慢慢朝记忆中那栋楼走去，她隐约觉得那里有人在等她，可不知怎么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好像永远也走不到。
突然楼里传来一声闷响。
是妈妈摔倒了？
紧接着，三言两句、千言万语，汹涌而来……
“哝，就是她，可怜啊，被她男人打，身体还不好……”
“作孽死了哇。”
“她还有个女儿吧。”
“带个拖油瓶，都不好改嫁。”
“她女儿也是个不成器的，天天逃课打架！”
“要我说她就不该要这个女儿！”
这些声音笼罩着她，包围着她，一句一句魔咒一般。妈妈摔倒了，她要过去救妈妈，可无论怎么走，那双腿却渐渐沉重，迈不开，为什么迈不开……
季因絮脚蹬了一下，从办公桌上惊醒。
她怎么也做起梦了。
“因絮，发布视频的人找到了，同时还找到了其他群和论坛等所有相关的视频。”
79的声音消弭了季因絮梦醒后的不安，思绪渐渐拉回了温婉婉身上。
“最先发布视频的是齐风商务部门的一个同事，一来二去传到这个群里的。”
季因絮查看这个视频，是温婉婉没错，完全是路人偷拍的视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内容，但是话题的讨论点都在她一个行政从管理层办公室下来，季因絮判断这里应该是去找的傅慎司。
“后面几个视频分别来自不同的人。”
视频一，是温婉婉的一个腿部特写放大，上面有很明显的环状淤青；视频二，是温婉婉迎面走来被撞到时拍到的脸部特写，嘴角有破裂的咬痕；视频三、四等等都是各种视角下的偷拍。
也许单独看这些视频没有什么，但这一幕幕钩织起来，就像是一个围猎场，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猎人，兴致勃勃地逗弄着聚光灯下惊慌失措的小羊。
那些污秽的、臆想的话语，箭矢般射入靶场中央的温婉婉。仔细看去，她的双脚早已被铁链锁住，寸步难行，无处可逃。
“这个裸露的只有几秒的视频，是一个新注册的号，我追溯了一下，发现是许武安的。”
“许武安？”
“是的，他也在发布这些视频的群里。”
他怎么能拍到温婉婉的裸照呢？
“79，你能帮我把许武安在公司的关系网找出来吗？我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还有许武安既然能偷拍到，那就有可能不止偷拍了这一个，你帮我找找还有没有本地存储的这种。”
“好的。”
季因絮看着79找来的资料，越看越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在世界的某一处，有着这样一群肮脏的老鼠，通过偷窥和臆想，满足着他们丑陋的内心。
*
“姗姗，你在吗？”
微信的消息提示打乱了季因絮的思路，低头一看，是Kiki发来的。
【Kiki】：宝，你下午有空不？”
季因絮心里冷笑一声，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大概摸清了她和翟的关系，现在来找她准没好事。
【姗姗来迟】：Kiki姐，什么事情呀？
【Kiki】:上次不好意思啊，让你喝了这么多酒，我这次是想单独请你喝奶茶跟你道歉的。
【姗姗来迟】：没事啦，Kiki姐，你太客气啦，上次应该要谢谢你才对呀，还帮我扶进酒店，你酒店钱都不收我的。
【Kiki】：那间酒店本来就是我自己住的，肯定不会收你钱啦。
【Kiki】：奶茶一定要请你喝的，不然我都要内疚死了。反正我今天都有空的，我等你下班哈。
【姗姗来迟】：那好吧，我尽量快点弄完。先谢谢Kiki姐啦。
傍晚，季因絮故意拖了点时间再下班，装作着急忙慌的样子，和Kiki在公司附近的甜品店赴约。
“姗姗，这边。”
季因絮循声望去时Kiki正朝她招手示意。
“Kiki姐，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你们工作本身就比较琐碎的，我也是做秘书的我懂的。”
“这家店你来过吗？”
季因絮摇摇头：“没有诶，我不经常来这一块，对周边还不太熟悉。”
“刚来嘛，都是这样的，这家店不错，有甜品也有轻食主食可以吃，我们公司很多小姑娘都爱来这边。”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各自点了些吃的，随口聊了几句便扯到了工作上，季因絮半真半假地吐槽起Shirley。
Kiki听完却是笑了笑，摆起了经验之谈：“其实公司里像Shirley那样的人还是挺多的，这是他们在公司的生存法则。”
季因絮疑惑道：“生存法则？”
“对，其实公司就像是森林，不同的职位层级就代表着生物链上的每一环动物，我们过的看上去是职场，其实更像是在玩丛林法则。而且职场要比森林来得更为残酷，生物链上且相对稳定，但职场的竞争却可以让你向上爬，从被捕食者成为捕食者。??”
好一个职场竞争，丛林法则，季因絮却觉得不然，??看似是你争我抢，其实不过是自相残杀，而真正的获利者躲在背后，坐拥财富，玩弄人心。
Kiki看季因絮不置可否，故作老练地笑说：“你初入职场还不懂，等你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步，你就会明白了。”
眼看这个话题聊尽，Kiki很快另起话头。
“对了姗姗，你有男朋友吗？”
季因絮佯装害羞轻轻摇头：“没有。”
“啊，没有嘛，你这么好看，家境又不错，看上去不是缺追求者的。
“我性格比较腼腆内向，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而且我家境一般的。”
“哎呀你就是太害羞了，我跟你说你这种性格最讨男人喜欢了。”
季因絮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诶，我听说，财务部的那个Benny在追你啊。”
“没有吧，他就是人比较好。”
“男人可不会随随便便对一个女人好哦，我看啊他八成就是在追你。不过听你这么说，看来他还没把你追到手啊。”
季因絮笑笑不说话。
Kiki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饮料，手指捏着吸管慢慢搅动：“我听说你是国外回来的，家里条件应该可以吧，你说家境一般，会不会有点太谦虚啦。”
“不是的，我出国是因为国外有亲戚，我就住在他们那边，在国外我也一直是勤工俭学的。”
“哦，你是哪里人呀，家在这里吗？”
“我不是本地的，我老家就小县城，父母都在老家呢。”
“啊那你一个人在这边啊？租的房子？”
“对。”
“天呐，那你好独立啊。”
“Kiki姐你呢？”
“我？”
Kiki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起来，随后是转瞬即逝的惆怅：“我跟你其实差不多，现在也是一个人住。”
“那你也很厉害啊。”
“是嘛？”
“是啊。”季因絮笑容真挚，“你夸我的时候怎么把自己也忘了。”
Kiki笑得勉强：“一个女孩子在大城市住开销也不少的，平时也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困难跟姐说。”
“好嘞，谢谢Kiki姐！”
两人聊了许久，又在夜幕降临之际分别，如果不是都说着半真半假的谎言，连季因絮自己都差点以为这是要变成闺蜜的节奏了。
可是这个与“姗姗”惺惺相惜的可怜女人，在79给到的视频里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温婉婉的信任成了她伤害她的利刃，伪善地将屠刀递给恶狼，敞开的酒店房间、恶魔的凌辱、权势的威胁、假意的安慰、变本加厉的折磨……
“这个视频是许武安电脑里的？”
“是的。”
这样一个完整的视频肯定是提前计划好了，放在酒店里面故意拍下的。可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这一切，如果他和翟洪宇是一起的，又为什么要保存这样的视频，留下把柄呢？
视频的内容季因絮都不忍直视，可有些人却熟练到不像第一次。
“79，你查了许武安在公司的人际网吗？有没有什么收获？”
“许武安和翟洪宇、温婉婉都没有什么太多联系，但和贾慧芳来往密切。”
贾慧芳是Kiki的本名，她嫌名字土，一般都让别人喊她Kiki。
“许武安与贾慧芳是同乡，曾经有过一段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
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这里面又有什么秘密，和温婉婉的死，又有什么联系呢？
季因絮忘不了视频里翟洪宇走出去的那一幕，他侧对镜头，脸上是满足的笑意，就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从不空枪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