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素踏入殿内，正见银铃儿侍立在张太后身旁，银铃儿飞快地瞅了她一眼，眼中登时一亮。
“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张太后微微一笑：“你身子不好，坐罢。”又吩咐道：“来人，看茶。”
玉姑姑拿了把黄花梨螭龙捧寿纹玫瑰椅，又仔细垫了绫锦包的蒲团在上头，方道：“娘娘请坐。”
淮素坐定，只听张太后关切道：“听这丫头说，你病了好一阵儿。怎么还亲自过来请安？打发个人来，就尽够了。”
淮素答：“这两日好些了，多谢太后娘娘关切备至。”手底下的黄花梨木温润细密，淮素却忽觉手中沾了汗似的滑腻不适，只慢慢将手放在膝上。
“身子好了，也该多出去散散心，成日窝在屋子里头，好好的人也得闷出毛病来。”正说着，宫女送上一盏茶，张太后接过，慢慢呷了几口，又道：“现正是三月里，后苑的玉兰开得极好，得了空去瞧瞧。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凛凛生成一树霜，冰心只与玉争芳……”淮素几欲咬碎了牙，唇边却只扯出一抹笑，又道：“改日妾陪您去后苑赏玉兰。”
张太后笑意深了几分，神情满意之至：“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难怪皇帝放不下你。”
淮素唇边的笑生生凝滞，若是细瞧，她脸色已十分难看。
“天儿也不早了，赶早回罢，仔细脚下。”张太后主意既成，笑得开怀许多。又转脸向银铃儿道：“这丫头伶俐，我喜欢得紧，本要留这丫头几日。既你家娘娘来了，便同她一道回去。好好伺候主子，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银铃儿忙退了下去。淮素亦起身：“妾身告退。”
仁智殿两扇朱漆大门伫立在黄昏之中，薄暮冥冥之下，血红的门洞开，直似一张古兽的大口，踏进去，便叫消筋噬骨。淮素出了仁智殿，三月初的夜风吹在身上，仍冷浸浸的，她不觉打了个寒噤。
银铃儿不敢哭出声儿，只悄悄抹着泪：“奴婢对不住娘娘，若不是因为奴婢，您也不用走这一遭。”
淮素摇头：“这不怪你，不是你，也是旁的人。她是非逼我见她不可。”
含珠斗胆劝道：“说到底，太后娘娘只是盼着您和皇上和好，您全了她这片心罢。”
小六听得心惊肉跳，忙向含珠频频使眼色，巴望着她快快住口。
如同听了笑话似的，淮素轻轻嗤笑起来：“含珠，你要我成全她的心，谁又来成全我的心？”
含珠不明原委，仍道：“奴婢不明白，您的心不也系在皇上身……唔……”小六死了心，不再递眼色，索性上手按住含珠的嘴，含珠微微挣扎了会儿，只得安静下来。
淮素恍若未闻，只一径往前行，暝曚幽暗之中，她的身影茕茕无依，唯有银铃儿、小六瞧得心头酸楚不忍。
不过四五日，仁智殿便遣人来传唤淮素。
她行至后苑，不觉香气清幽盈满衣袖，又行两步，豁然满园的银花玉雪映入眼中，只见翠枝横斜，枝上玉兰皎皎不染纤尘，花上清露明润，只欲坠未坠。她不禁伸手去接那坠露，等了良久，方落下一滴在掌心，泛着微微的凉，她握住这滴露，仰脸瞧着这千树万树欺霜赛雪的玉兰，只见花枝之间，天幕青蓝如海。一阵风来，花揺枝颤，几支花瓣零落，落在她肩上发上，她亦不拂拭。
不知几时，她回过神，忽觉周遭静极，唯有风声从枝隙中穿过。
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这只手从她耳边擦过，留下熟悉的淡淡温热。淮素并无意外，只回转身，向来人行礼：“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携，淮素便叫他带了起身。只听皇帝低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行礼。”
淮素只道：“妾万万不敢。”她欲抽回手，却叫皇帝紧握住不肯，淮素也不挣扎，只任由他握着。
皇帝久久凝视她，依旧只能见到她低垂的眉睫。他的手愈发滚烫，烫得她手心微微发汗，她却仍无响动。他忽的悲从中来，轻轻问：“你如今竟连瞧我一眼都不肯？”
淮素答道：“妾只怕冒犯圣颜。”
“那朕命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淮素奉命抬眼瞧他。三年未见，他眉目依旧，只是瘦了些，那双眼将她瞧着，依稀还似当年，专注、缱绻。便是这双眼，令她一味遮耳蔽目，一心深陷，恍然间，心底痛楚如割，直不可抑。怕他瞧出头绪，淮素暗自深吸口气，胡乱开口问道：“皇上可还有吩咐？”
他眼底满是悲怆，不禁低喊：“淮素……”心中翻涌出思绪万千，只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淮素愕然僵住，直愣愣地由他抱着。落英如雨，纷纷繁繁落在人身上，俱是幽幽玉兰香。她眼中雾汽氤氲，蒙住了眼前白玉似的琼花。
皇帝察觉她微微发着抖，又解了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我却忘了，你病才好，吹不得风。”
携了花香的披风罩在肩上，犹带暖意，淮素垂眸道：“多谢皇上。”
二人正无话，远远地，忽闻一阵嘈杂喧闹。
“娘娘请留步，皇上在赏花呢，若此时进去，只怕冲撞了圣驾。”是赵合的声儿。
只听一个婢女低喝：“大胆！你敢拦我家娘娘！”
赵合愈发恭敬：“娘娘息怒，只是皇上吩咐了不许人进，奴才不敢不照做。”
“罢了，你难为他作甚么，他不过依旨办事。我在此处等一等便是。”
“您身子重，咱们还是回罢……”话犹未完，那婢子轻呼一声：“皇上！”。
皇帝一身玄端深衣，胸前蟠龙圆补，腰上系着玉龙素带，颀身玉立，威严无限，众人未敢看清他携着的女子，已匍匐跪了一地。
“皇上。”丽嫔正喜得嫣然一笑，转眼见着淮素，面色不由微微泛白，仓惶中喊了句：“姐姐。”
淮素一声“荭玉”堪堪收在唇边，只与她见了个平礼，朝她淡淡一笑。
丽嫔见皇帝眉宇微蹙，神色间莫名含倦怠之意，心下更是茫然紧张，手扶着肚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皇帝道：“你如今身子不便，怎不好生将养着。”
丽嫔忙说：“妾在屋里待得实在闷了，出门透透气。”
皇帝面色沉静，只淡然注视她：“朕记着太医说，你怀相不好，须卧床静养。若实在闷了，去清宁宫陪太后说说话儿、解解乏，不必巴巴地跑这样远。”
丽嫔叫他戳穿了心事，面上略微窘迫，细声回道：“是，妾谨遵圣喻。”
皇帝扫了眼她的身边人，吩咐着：“伺候你们娘娘回罢。”
众人忙应“是”，搀扶着丽嫔登辇去了。
一行人迤逦远去，身后一对玉人仍立在花阵之中，丽嫔不敢回头瞧。
伏侍的嬷嬷见她面色惨淡，不由好言劝慰：“娘娘现怀着皇上登基十余年来头一个孩子，他可是咱们国朝的皇长子，您切莫忧思过度伤了身子。眼下一时的荣宠终究作不得数，膝下有皇子公主方能长久，娘娘子嗣运好，又年轻，来日定能为皇上再添丁添喜，您旁的都不必想，只管安享富贵。”
丽嫔不禁苦笑：“嬷嬷的话真真说得花团锦簇，只是我肚里这个，终究侥幸得来的，如何敢肖想来日。”
这嬷嬷原是清宁宫的，因丽嫔有孕，被指了去伺候丽嫔，一些原委经过，到底不甚清楚。便笑道：“便是侥幸，那也是娘娘您的运道，多少娘娘主子尚且侥幸不上一回。若那侥幸的法子好使，下回仍还用上。”
“下回？”丽嫔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更是满心的苦涩不能言。她卧在软轿中，身下是绣着百子千孙图的云锦垫，极为暄软柔和。她抚着底下的百子千孙图，恍惚起来：“下回恐怕不能够了，我原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如今她放了出来，我哪里还能……”她悚然住了口，缄默不语。
丽嫔的轿子稳稳当当，眼瞧着转过广运门便不见了，淮素的手还叫他握着，皇帝只觉手内愈发冰冷，好似握了块凉玉，遂将她的双手笼进自己袖中，任那寒意刺骨贴着皮肉。
“皇上！”乾清宫的人自远处疾奔而来，到了跟前儿未及喘气，已急忙开口：“皇上，兵部的大人们都在乾清宫候着您。”说罢，气促不已，憋得脸通红。
近几日，女真族海西卫、建州卫、毛怜卫的都指挥们向朝廷以有功讨升，兵部为此商议多时，皇帝也想趁机拟定个章程，日后诸夷的晋升袭职皆可有例可循。
皇帝放开她的手，却定定地凝眸看她。她在那目光里垂下眼去，只蹲身道：“恭送皇上。”
他登上銮驾，回头见她垂着螓首，依傍在一片玉兰花下，花落簌簌，从她脸边拂过，她脸色雪白，与这纷繁的皎白如同一色。车驾四平八稳地行着，銮铃声声，仿佛响在人心上。
“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张太后微微一笑：“你身子不好，坐罢。”又吩咐道：“来人，看茶。”
玉姑姑拿了把黄花梨螭龙捧寿纹玫瑰椅，又仔细垫了绫锦包的蒲团在上头，方道：“娘娘请坐。”
淮素坐定，只听张太后关切道：“听这丫头说，你病了好一阵儿。怎么还亲自过来请安？打发个人来，就尽够了。”
淮素答：“这两日好些了，多谢太后娘娘关切备至。”手底下的黄花梨木温润细密，淮素却忽觉手中沾了汗似的滑腻不适，只慢慢将手放在膝上。
“身子好了，也该多出去散散心，成日窝在屋子里头，好好的人也得闷出毛病来。”正说着，宫女送上一盏茶，张太后接过，慢慢呷了几口，又道：“现正是三月里，后苑的玉兰开得极好，得了空去瞧瞧。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凛凛生成一树霜，冰心只与玉争芳……”淮素几欲咬碎了牙，唇边却只扯出一抹笑，又道：“改日妾陪您去后苑赏玉兰。”
张太后笑意深了几分，神情满意之至：“你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难怪皇帝放不下你。”
淮素唇边的笑生生凝滞，若是细瞧，她脸色已十分难看。
“天儿也不早了，赶早回罢，仔细脚下。”张太后主意既成，笑得开怀许多。又转脸向银铃儿道：“这丫头伶俐，我喜欢得紧，本要留这丫头几日。既你家娘娘来了，便同她一道回去。好好伺候主子，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银铃儿忙退了下去。淮素亦起身：“妾身告退。”
仁智殿两扇朱漆大门伫立在黄昏之中，薄暮冥冥之下，血红的门洞开，直似一张古兽的大口，踏进去，便叫消筋噬骨。淮素出了仁智殿，三月初的夜风吹在身上，仍冷浸浸的，她不觉打了个寒噤。
银铃儿不敢哭出声儿，只悄悄抹着泪：“奴婢对不住娘娘，若不是因为奴婢，您也不用走这一遭。”
淮素摇头：“这不怪你，不是你，也是旁的人。她是非逼我见她不可。”
含珠斗胆劝道：“说到底，太后娘娘只是盼着您和皇上和好，您全了她这片心罢。”
小六听得心惊肉跳，忙向含珠频频使眼色，巴望着她快快住口。
如同听了笑话似的，淮素轻轻嗤笑起来：“含珠，你要我成全她的心，谁又来成全我的心？”
含珠不明原委，仍道：“奴婢不明白，您的心不也系在皇上身……唔……”小六死了心，不再递眼色，索性上手按住含珠的嘴，含珠微微挣扎了会儿，只得安静下来。
淮素恍若未闻，只一径往前行，暝曚幽暗之中，她的身影茕茕无依，唯有银铃儿、小六瞧得心头酸楚不忍。
不过四五日，仁智殿便遣人来传唤淮素。
她行至后苑，不觉香气清幽盈满衣袖，又行两步，豁然满园的银花玉雪映入眼中，只见翠枝横斜，枝上玉兰皎皎不染纤尘，花上清露明润，只欲坠未坠。她不禁伸手去接那坠露，等了良久，方落下一滴在掌心，泛着微微的凉，她握住这滴露，仰脸瞧着这千树万树欺霜赛雪的玉兰，只见花枝之间，天幕青蓝如海。一阵风来，花揺枝颤，几支花瓣零落，落在她肩上发上，她亦不拂拭。
不知几时，她回过神，忽觉周遭静极，唯有风声从枝隙中穿过。
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这只手从她耳边擦过，留下熟悉的淡淡温热。淮素并无意外，只回转身，向来人行礼：“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携，淮素便叫他带了起身。只听皇帝低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不必行礼。”
淮素只道：“妾万万不敢。”她欲抽回手，却叫皇帝紧握住不肯，淮素也不挣扎，只任由他握着。
皇帝久久凝视她，依旧只能见到她低垂的眉睫。他的手愈发滚烫，烫得她手心微微发汗，她却仍无响动。他忽的悲从中来，轻轻问：“你如今竟连瞧我一眼都不肯？”
淮素答道：“妾只怕冒犯圣颜。”
“那朕命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淮素奉命抬眼瞧他。三年未见，他眉目依旧，只是瘦了些，那双眼将她瞧着，依稀还似当年，专注、缱绻。便是这双眼，令她一味遮耳蔽目，一心深陷，恍然间，心底痛楚如割，直不可抑。怕他瞧出头绪，淮素暗自深吸口气，胡乱开口问道：“皇上可还有吩咐？”
他眼底满是悲怆，不禁低喊：“淮素……”心中翻涌出思绪万千，只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淮素愕然僵住，直愣愣地由他抱着。落英如雨，纷纷繁繁落在人身上，俱是幽幽玉兰香。她眼中雾汽氤氲，蒙住了眼前白玉似的琼花。
皇帝察觉她微微发着抖，又解了身上的披风，替她披上：“我却忘了，你病才好，吹不得风。”
携了花香的披风罩在肩上，犹带暖意，淮素垂眸道：“多谢皇上。”
二人正无话，远远地，忽闻一阵嘈杂喧闹。
“娘娘请留步，皇上在赏花呢，若此时进去，只怕冲撞了圣驾。”是赵合的声儿。
只听一个婢女低喝：“大胆！你敢拦我家娘娘！”
赵合愈发恭敬：“娘娘息怒，只是皇上吩咐了不许人进，奴才不敢不照做。”
“罢了，你难为他作甚么，他不过依旨办事。我在此处等一等便是。”
“您身子重，咱们还是回罢……”话犹未完，那婢子轻呼一声：“皇上！”。
皇帝一身玄端深衣，胸前蟠龙圆补，腰上系着玉龙素带，颀身玉立，威严无限，众人未敢看清他携着的女子，已匍匐跪了一地。
“皇上。”丽嫔正喜得嫣然一笑，转眼见着淮素，面色不由微微泛白，仓惶中喊了句：“姐姐。”
淮素一声“荭玉”堪堪收在唇边，只与她见了个平礼，朝她淡淡一笑。
丽嫔见皇帝眉宇微蹙，神色间莫名含倦怠之意，心下更是茫然紧张，手扶着肚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皇帝道：“你如今身子不便，怎不好生将养着。”
丽嫔忙说：“妾在屋里待得实在闷了，出门透透气。”
皇帝面色沉静，只淡然注视她：“朕记着太医说，你怀相不好，须卧床静养。若实在闷了，去清宁宫陪太后说说话儿、解解乏，不必巴巴地跑这样远。”
丽嫔叫他戳穿了心事，面上略微窘迫，细声回道：“是，妾谨遵圣喻。”
皇帝扫了眼她的身边人，吩咐着：“伺候你们娘娘回罢。”
众人忙应“是”，搀扶着丽嫔登辇去了。
一行人迤逦远去，身后一对玉人仍立在花阵之中，丽嫔不敢回头瞧。
伏侍的嬷嬷见她面色惨淡，不由好言劝慰：“娘娘现怀着皇上登基十余年来头一个孩子，他可是咱们国朝的皇长子，您切莫忧思过度伤了身子。眼下一时的荣宠终究作不得数，膝下有皇子公主方能长久，娘娘子嗣运好，又年轻，来日定能为皇上再添丁添喜，您旁的都不必想，只管安享富贵。”
丽嫔不禁苦笑：“嬷嬷的话真真说得花团锦簇，只是我肚里这个，终究侥幸得来的，如何敢肖想来日。”
这嬷嬷原是清宁宫的，因丽嫔有孕，被指了去伺候丽嫔，一些原委经过，到底不甚清楚。便笑道：“便是侥幸，那也是娘娘您的运道，多少娘娘主子尚且侥幸不上一回。若那侥幸的法子好使，下回仍还用上。”
“下回？”丽嫔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更是满心的苦涩不能言。她卧在软轿中，身下是绣着百子千孙图的云锦垫，极为暄软柔和。她抚着底下的百子千孙图，恍惚起来：“下回恐怕不能够了，我原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如今她放了出来，我哪里还能……”她悚然住了口，缄默不语。
丽嫔的轿子稳稳当当，眼瞧着转过广运门便不见了，淮素的手还叫他握着，皇帝只觉手内愈发冰冷，好似握了块凉玉，遂将她的双手笼进自己袖中，任那寒意刺骨贴着皮肉。
“皇上！”乾清宫的人自远处疾奔而来，到了跟前儿未及喘气，已急忙开口：“皇上，兵部的大人们都在乾清宫候着您。”说罢，气促不已，憋得脸通红。
近几日，女真族海西卫、建州卫、毛怜卫的都指挥们向朝廷以有功讨升，兵部为此商议多时，皇帝也想趁机拟定个章程，日后诸夷的晋升袭职皆可有例可循。
皇帝放开她的手，却定定地凝眸看她。她在那目光里垂下眼去，只蹲身道：“恭送皇上。”
他登上銮驾，回头见她垂着螓首，依傍在一片玉兰花下，花落簌簌，从她脸边拂过，她脸色雪白，与这纷繁的皎白如同一色。车驾四平八稳地行着，銮铃声声，仿佛响在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