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屈指敲了敲冰冷的金棺，饶有兴致地问：“你是哪一路的刺客？”
白莲教逆贼？湾湾岛逃犯？亦或者是鳌拜党余孽？
苏刕抬手抚摸着棺顶，幻想着自己与外面的人指尖相触的感觉，九曲十八弯地答：“表哥～我不是刺客，我是你的亲亲表妹阿琍啊～”
康熙嘴角抽搐，这副腔调，能是阿琍才有鬼了。
封棺前那一闪而逝的红眼睛，已足够令他起疑。
可惜他支走所有人，在承乾宫等了两个时辰，都没等到她暴起出棺刺杀他。
皇后的棺椁是由能工巧匠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内里极为闭塞。即便是擅使龟息之术的江湖高手，被关在里面两个时辰，也该到极限了。
棺内始终无声无息，他不禁怀疑，或许里面没有活人，当真是他眼花看错了？
从承乾宫离开后，康熙还是吩咐赵昌暗中监视这里。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胤禛会因为惠妃几句话，半夜三更来正殿求安慰。
彼时，考虑到自己多次恶寒，康熙刚换了衣裳准备用碗鱼翅汤暖暖身，听到赵昌急匆匆来报“胤禛阿哥进了正殿”，他一口热汤差点喷梁九功脸上。
逆子啊。
康熙回神，怒而踹了一脚逆子的屁股蛋。
胤禛眨巴眨巴眼睛，忍气吞声道：“踹了儿子就不能踹皇额娘了哦。”
苏刕在里面吭哧吭哧笑个不停，冠上的珠宝与陪葬品撞击得叮铛作响。
康熙也给气笑了，竟不知女刺客给这逆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维护她。
说起来，她对胤禛确实没什么恶意的样子。
得知胤禛进了正殿那一刻，康熙就做好了被要挟的准备。
胤禛是筹码，刺客自然不会伤他，因此康熙并不急着追捕，而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结果再次出乎意料。
康熙凝睇金棺，语气不算严肃：“朕耐心有限，你再不从实招来，之后朕可不一定想听了。”
“我真的是阿琍。”苏刕语气幽怨，“我就不似表哥这般冷酷无情，表哥说话，我会一直愿意听的。”
胤禛也坚定附和：“她真的是皇额娘。”
“你闭嘴。”讨债鬼逆子。
胤禛犟嘴：“我不，明明是汗阿玛不对，连皇额娘都认不出。”
康熙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朕与皇后相伴十几年，对她的了解尚不如你？”
您有那么多嫔妃，我只有一个皇额娘，当然是我更了解皇额娘。
胤禛没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转着乌溜溜的眼珠，意识到自己难以说服他，急得都想掀开金棺让他好好看看了。
康熙瞅着他那个抓耳挠腮的蠢样子，一哂：“你真想保下她的话，不如跟朕打个赌。”
“儿子赌赢了，汗阿玛就相信里面是皇额娘吗？”
“嗯。”康熙又敲了敲金棺，提醒里面的人仔细听，
“朕以为她是刺客，那她就是活生生的人；你以为她是你皇额娘，那她就是鬼或者神。”
胤禛皱着小眉头，想反驳又无从反驳，他也不确定皇额娘现下到底是神是鬼，总之不太像人。
康熙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不容置疑道：“人会死，鬼神不会。我们就赌，不开棺的情况下，她能不能在这金棺中待满五日活着出来，可以就是你胜，不可以就是朕胜。”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儿子跟您赌。”胤禛信心十足地抱着金棺，“皇额娘一定可以的。”
康熙意味深长地问：“你可以吗？”
苏刕：“我尽量可以。”
没心肝的男人，我现在出去吓不死你。
【你倒是出去啊。】
“我不，我要谈甜甜的恋爱，到时候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神金。】
苏刕wink比心：“爱他就要没脑筋。”
红豆认输转移话题：【真要在这里头待五天吗？明儿我就把封印搞完了。】
苏刕安详道：“我先假死一波，你搞完封印帮我修复身体。修复完喊我起床，给表哥一个惊喜。”
说完她就彻底封闭了神识感知。
*
赌约既成，康熙便光明正大地派了高手镇守金棺。
胤禛怕苏刕无聊，一天两遍来请安唠嗑。
唠的内容主要是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练了几张字、背了几首诗，然后问问皇额娘饿不饿、渴不渴、睡得香不香，他皇额娘听都听不见，当然没法回答他。
然后他灵机一动，觉得皇额娘都不是人了，肯定不食人间烟火。
于是把香炉丧盆祭品摆得齐齐整整，磕头上香烧纸钱，直接就是一条龙服务。
胤禛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悲伤，反而乐呵呵的，把其他来吊唁的人吓得头皮发麻，到处传“胤禛阿哥失心疯了”。
康熙听完赵昌的叙述，扶额发出灵魂质问：“他是不是蠢？”
赵昌假装失聪。
梁九功倒是说了句：“胤禛阿哥孝顺，赤子之心难得。”
所以才容易被蒙骗。
康熙不置可否，转而问道：“皇后的踪迹，查到了吗？”
“回万岁爷，没有。”
赵昌汗颜，作为大内总管，看丢了皇后还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可不止失职那么简单。
“三天了。”
“奴才无能。”
康熙翻阅着古朴的医籍，良久没有说话。
他自来不信鬼神之说，只知人好装神弄鬼。
或许是化殓妆的时候，阿琍被掉了包；又或许更早，在他赶回宫的路上，就有人绑走了重病的阿琍。
正所谓雁过留痕，在皇宫里掉包皇后这种事，不可能做得滴水不漏。
三天时间，按说以赵昌的能力和权限，只要发生过就一定查得出来。
查不出来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掉包之事，那女子就是阿琍死而复生。
康熙属实有些好奇了，某些人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为了让他相信世上有鬼？
下一步呢？
江湖术士妖言惑众，进献长寿不老丹？
“宫外可有什么新鲜事？关于道士，仙丹，天机，传说。”
赵昌面色古怪：“好似……也没有。”
康熙咋舌，以往不论哪一路的刺客，惯用的伎俩都是先混到他身边叫“狗皇帝拿命来”，再拔刀相向以命相搏，这次的挺迂回挺新鲜。
自封五日，那样堪称歹毒的赌约她竟也应了，古怪。
“棺内一直没有异动。”
不是疑问，是肯定。
赵昌冷汗直流：“回万岁爷，每时每刻，奴才们至少有两人是保持清醒，眼都不眨地盯着。这三日，棺内一直都犹如空壳，没有任何声息。”
世上没有人能连续使用龟息之术超过一个日夜，他们甚至怀疑，那女刺客是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进入棺内。
“顾太监也做不到如她这般吧？”
康熙说的是敬事房总管，顾问行。
梁九功谨慎地答：“师父说以他的功力，顶多在棺内待三个时辰。”
“三日，三个时辰，她一人抵十多个顾太监，恐怖如斯啊。”狭长的凤眸寒光微闪，康熙脸上笑容加深，“难不成，真是仙子下凡叫朕给遇上了。”
“启禀万岁爷！”昭仁殿外急禀，“承乾宫那边，出棺了。”
“呵。”康熙丢下医籍起身道，“走吧，瞧瞧仙子去。”
＊
一刻钟前，承乾宫。
胤禛摆祭品磕头结束，正在跟里边的人唠嗑。
荣妃往香案上供奉了一打自己亲笔抄写的佛经，另有钟粹宫和承乾宫的几个庶妃等候在一旁，准备待会也上炷香意思意思。
荣妃见胤禛对着樽金棺寄托哀思，心中动容，想起宫中沸沸扬扬的失心疯传言，便打算劝他一劝。
“天寒，胤禛阿哥莫要久跪，万一伤了双腿，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定然痛心。”
稚童骨肉娇贵，即便有蒲团隔着，跪久了也是遭罪。
“劳荣妃娘娘挂念，我无碍。”
胤禛垂下眼睑，原本欢欣的小脸顿时显得恹恹。
荣妃都担心他了，皇额娘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不该如此的。
立下赌约之时，他对皇额娘很有信心，可那之后皇额娘就再没言语，他难免有些不安。
若非有汗阿玛的人严加看守，他早就再开一次棺了。
也正因为汗阿玛的人没有丝毫松懈，他便又觉得，皇额娘还安然无恙地待在里面。
想到这，胤禛打起精神道：“荣妃娘娘常来看皇额娘，心意皇额娘都知道，等她醒来了，会亲自向您道谢的。”
“这……倒也不必。”
联想到延禧宫那边的闹剧，荣妃敬谢不敏，都疯了俩了，她可不想做第三位。
承乾宫宫奴心有戚戚：娘娘才走，咱阿哥就失心疯了。
而万岁爷没再来过，其他嫔妃也因此不太来祭拜了，当真是人走茶凉。
“唉——”
谁叹气这么大声？不要命啦？
众人面面相觑。
“让让呗。”
金棺说话了？！
荣妃下意识地拉着胤禛后退几步。
只见哐当一下，棺盖崩裂滚到了地上。
“嘶——”苏刕揉着手坐起来，蹙眉抱怨，“这棺材板好结实哦，人家手都拍痛了。”
“诈、诈、诈尸了！”
“皇后娘娘诈尸了！”
“啊啊啊救命啊！”
成群的宫奴、庶妃尖叫乱窜，我推你一下你绊我一跤，叮铃哐啷滚作一团。
“皇额娘醒了！”胤禛激动地往前扑，荣妃牙关打颤脸色煞白，紧紧拉着他不敢松手。
她的嬷嬷和大宫女战战兢兢挡在前面，惊恐万状地喊：“护驾，护驾！”
倒是也有不慌的，有腿硬的早趁乱溜出去报信了，还有赵昌留下的三大禁卫将金棺围在中央，严阵以待。
“嗯……”苏刕朝众人挥挥手，看起来无辜且无害，“大家好呀，能不能先给口吃的？我好饿啊。”
“救命救命！皇后娘娘要吃人啦！”众人挤在一起，涕泪横流。
苏刕佯怒：“胡说什么呢？人家才不吃人，人脏死了。”
人堆：“啊啊啊啊啊皇后娘娘要把人洗干净再吃！”
“噗嗤！”苏刕咯咯笑，“你们好癫啊。”
“疯了癫了青天白日见鬼了啊啊啊啊啊！”
康熙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情景下到来的。
“皇上驾到——”
梁九功一声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扎入心中，霎时间恐慌尽消，所有人齐齐半蹲。
“嫔妾/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趁机跑到金棺旁想挨皇额娘近些，但也乖乖打了个千儿问安。
在场唯一不懂礼的就是棺中那女子了，康熙凝目望去——
柳叶眉，多情眸，琼鼻樱唇，肌肤如玉，真真是应了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①。
她倚靠棺壁支颏而坐，朝冠辉辉，龙袍熠熠，端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②。
真像啊，她五官每一处，都像阿琍。
可她的神情、动作，每一处都不像阿琍。
苏刕也在观察康熙，他大抵是见了哪位朝臣，身上还穿着明黄色龙袍，佩珠缀玉傲然而立，映照着晴空骄阳，当真是龙章凤姿令人心动。
而且，“情侣装啊，我喜欢。”
康熙听不懂鬼话，募地笑了：“将这位仙子……”
苏刕捂脸扭捏：“仙子什么的，讨厌～”
“……拿下。”
“表哥真讨厌。”
白莲教逆贼？湾湾岛逃犯？亦或者是鳌拜党余孽？
苏刕抬手抚摸着棺顶，幻想着自己与外面的人指尖相触的感觉，九曲十八弯地答：“表哥～我不是刺客，我是你的亲亲表妹阿琍啊～”
康熙嘴角抽搐，这副腔调，能是阿琍才有鬼了。
封棺前那一闪而逝的红眼睛，已足够令他起疑。
可惜他支走所有人，在承乾宫等了两个时辰，都没等到她暴起出棺刺杀他。
皇后的棺椁是由能工巧匠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内里极为闭塞。即便是擅使龟息之术的江湖高手，被关在里面两个时辰，也该到极限了。
棺内始终无声无息，他不禁怀疑，或许里面没有活人，当真是他眼花看错了？
从承乾宫离开后，康熙还是吩咐赵昌暗中监视这里。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胤禛会因为惠妃几句话，半夜三更来正殿求安慰。
彼时，考虑到自己多次恶寒，康熙刚换了衣裳准备用碗鱼翅汤暖暖身，听到赵昌急匆匆来报“胤禛阿哥进了正殿”，他一口热汤差点喷梁九功脸上。
逆子啊。
康熙回神，怒而踹了一脚逆子的屁股蛋。
胤禛眨巴眨巴眼睛，忍气吞声道：“踹了儿子就不能踹皇额娘了哦。”
苏刕在里面吭哧吭哧笑个不停，冠上的珠宝与陪葬品撞击得叮铛作响。
康熙也给气笑了，竟不知女刺客给这逆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维护她。
说起来，她对胤禛确实没什么恶意的样子。
得知胤禛进了正殿那一刻，康熙就做好了被要挟的准备。
胤禛是筹码，刺客自然不会伤他，因此康熙并不急着追捕，而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结果再次出乎意料。
康熙凝睇金棺，语气不算严肃：“朕耐心有限，你再不从实招来，之后朕可不一定想听了。”
“我真的是阿琍。”苏刕语气幽怨，“我就不似表哥这般冷酷无情，表哥说话，我会一直愿意听的。”
胤禛也坚定附和：“她真的是皇额娘。”
“你闭嘴。”讨债鬼逆子。
胤禛犟嘴：“我不，明明是汗阿玛不对，连皇额娘都认不出。”
康熙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朕与皇后相伴十几年，对她的了解尚不如你？”
您有那么多嫔妃，我只有一个皇额娘，当然是我更了解皇额娘。
胤禛没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转着乌溜溜的眼珠，意识到自己难以说服他，急得都想掀开金棺让他好好看看了。
康熙瞅着他那个抓耳挠腮的蠢样子，一哂：“你真想保下她的话，不如跟朕打个赌。”
“儿子赌赢了，汗阿玛就相信里面是皇额娘吗？”
“嗯。”康熙又敲了敲金棺，提醒里面的人仔细听，
“朕以为她是刺客，那她就是活生生的人；你以为她是你皇额娘，那她就是鬼或者神。”
胤禛皱着小眉头，想反驳又无从反驳，他也不确定皇额娘现下到底是神是鬼，总之不太像人。
康熙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不容置疑道：“人会死，鬼神不会。我们就赌，不开棺的情况下，她能不能在这金棺中待满五日活着出来，可以就是你胜，不可以就是朕胜。”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儿子跟您赌。”胤禛信心十足地抱着金棺，“皇额娘一定可以的。”
康熙意味深长地问：“你可以吗？”
苏刕：“我尽量可以。”
没心肝的男人，我现在出去吓不死你。
【你倒是出去啊。】
“我不，我要谈甜甜的恋爱，到时候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神金。】
苏刕wink比心：“爱他就要没脑筋。”
红豆认输转移话题：【真要在这里头待五天吗？明儿我就把封印搞完了。】
苏刕安详道：“我先假死一波，你搞完封印帮我修复身体。修复完喊我起床，给表哥一个惊喜。”
说完她就彻底封闭了神识感知。
*
赌约既成，康熙便光明正大地派了高手镇守金棺。
胤禛怕苏刕无聊，一天两遍来请安唠嗑。
唠的内容主要是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练了几张字、背了几首诗，然后问问皇额娘饿不饿、渴不渴、睡得香不香，他皇额娘听都听不见，当然没法回答他。
然后他灵机一动，觉得皇额娘都不是人了，肯定不食人间烟火。
于是把香炉丧盆祭品摆得齐齐整整，磕头上香烧纸钱，直接就是一条龙服务。
胤禛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悲伤，反而乐呵呵的，把其他来吊唁的人吓得头皮发麻，到处传“胤禛阿哥失心疯了”。
康熙听完赵昌的叙述，扶额发出灵魂质问：“他是不是蠢？”
赵昌假装失聪。
梁九功倒是说了句：“胤禛阿哥孝顺，赤子之心难得。”
所以才容易被蒙骗。
康熙不置可否，转而问道：“皇后的踪迹，查到了吗？”
“回万岁爷，没有。”
赵昌汗颜，作为大内总管，看丢了皇后还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可不止失职那么简单。
“三天了。”
“奴才无能。”
康熙翻阅着古朴的医籍，良久没有说话。
他自来不信鬼神之说，只知人好装神弄鬼。
或许是化殓妆的时候，阿琍被掉了包；又或许更早，在他赶回宫的路上，就有人绑走了重病的阿琍。
正所谓雁过留痕，在皇宫里掉包皇后这种事，不可能做得滴水不漏。
三天时间，按说以赵昌的能力和权限，只要发生过就一定查得出来。
查不出来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掉包之事，那女子就是阿琍死而复生。
康熙属实有些好奇了，某些人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就为了让他相信世上有鬼？
下一步呢？
江湖术士妖言惑众，进献长寿不老丹？
“宫外可有什么新鲜事？关于道士，仙丹，天机，传说。”
赵昌面色古怪：“好似……也没有。”
康熙咋舌，以往不论哪一路的刺客，惯用的伎俩都是先混到他身边叫“狗皇帝拿命来”，再拔刀相向以命相搏，这次的挺迂回挺新鲜。
自封五日，那样堪称歹毒的赌约她竟也应了，古怪。
“棺内一直没有异动。”
不是疑问，是肯定。
赵昌冷汗直流：“回万岁爷，每时每刻，奴才们至少有两人是保持清醒，眼都不眨地盯着。这三日，棺内一直都犹如空壳，没有任何声息。”
世上没有人能连续使用龟息之术超过一个日夜，他们甚至怀疑，那女刺客是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进入棺内。
“顾太监也做不到如她这般吧？”
康熙说的是敬事房总管，顾问行。
梁九功谨慎地答：“师父说以他的功力，顶多在棺内待三个时辰。”
“三日，三个时辰，她一人抵十多个顾太监，恐怖如斯啊。”狭长的凤眸寒光微闪，康熙脸上笑容加深，“难不成，真是仙子下凡叫朕给遇上了。”
“启禀万岁爷！”昭仁殿外急禀，“承乾宫那边，出棺了。”
“呵。”康熙丢下医籍起身道，“走吧，瞧瞧仙子去。”
＊
一刻钟前，承乾宫。
胤禛摆祭品磕头结束，正在跟里边的人唠嗑。
荣妃往香案上供奉了一打自己亲笔抄写的佛经，另有钟粹宫和承乾宫的几个庶妃等候在一旁，准备待会也上炷香意思意思。
荣妃见胤禛对着樽金棺寄托哀思，心中动容，想起宫中沸沸扬扬的失心疯传言，便打算劝他一劝。
“天寒，胤禛阿哥莫要久跪，万一伤了双腿，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定然痛心。”
稚童骨肉娇贵，即便有蒲团隔着，跪久了也是遭罪。
“劳荣妃娘娘挂念，我无碍。”
胤禛垂下眼睑，原本欢欣的小脸顿时显得恹恹。
荣妃都担心他了，皇额娘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不该如此的。
立下赌约之时，他对皇额娘很有信心，可那之后皇额娘就再没言语，他难免有些不安。
若非有汗阿玛的人严加看守，他早就再开一次棺了。
也正因为汗阿玛的人没有丝毫松懈，他便又觉得，皇额娘还安然无恙地待在里面。
想到这，胤禛打起精神道：“荣妃娘娘常来看皇额娘，心意皇额娘都知道，等她醒来了，会亲自向您道谢的。”
“这……倒也不必。”
联想到延禧宫那边的闹剧，荣妃敬谢不敏，都疯了俩了，她可不想做第三位。
承乾宫宫奴心有戚戚：娘娘才走，咱阿哥就失心疯了。
而万岁爷没再来过，其他嫔妃也因此不太来祭拜了，当真是人走茶凉。
“唉——”
谁叹气这么大声？不要命啦？
众人面面相觑。
“让让呗。”
金棺说话了？！
荣妃下意识地拉着胤禛后退几步。
只见哐当一下，棺盖崩裂滚到了地上。
“嘶——”苏刕揉着手坐起来，蹙眉抱怨，“这棺材板好结实哦，人家手都拍痛了。”
“诈、诈、诈尸了！”
“皇后娘娘诈尸了！”
“啊啊啊救命啊！”
成群的宫奴、庶妃尖叫乱窜，我推你一下你绊我一跤，叮铃哐啷滚作一团。
“皇额娘醒了！”胤禛激动地往前扑，荣妃牙关打颤脸色煞白，紧紧拉着他不敢松手。
她的嬷嬷和大宫女战战兢兢挡在前面，惊恐万状地喊：“护驾，护驾！”
倒是也有不慌的，有腿硬的早趁乱溜出去报信了，还有赵昌留下的三大禁卫将金棺围在中央，严阵以待。
“嗯……”苏刕朝众人挥挥手，看起来无辜且无害，“大家好呀，能不能先给口吃的？我好饿啊。”
“救命救命！皇后娘娘要吃人啦！”众人挤在一起，涕泪横流。
苏刕佯怒：“胡说什么呢？人家才不吃人，人脏死了。”
人堆：“啊啊啊啊啊皇后娘娘要把人洗干净再吃！”
“噗嗤！”苏刕咯咯笑，“你们好癫啊。”
“疯了癫了青天白日见鬼了啊啊啊啊啊！”
康熙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情景下到来的。
“皇上驾到——”
梁九功一声唱，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扎入心中，霎时间恐慌尽消，所有人齐齐半蹲。
“嫔妾/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趁机跑到金棺旁想挨皇额娘近些，但也乖乖打了个千儿问安。
在场唯一不懂礼的就是棺中那女子了，康熙凝目望去——
柳叶眉，多情眸，琼鼻樱唇，肌肤如玉，真真是应了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①。
她倚靠棺壁支颏而坐，朝冠辉辉，龙袍熠熠，端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②。
真像啊，她五官每一处，都像阿琍。
可她的神情、动作，每一处都不像阿琍。
苏刕也在观察康熙，他大抵是见了哪位朝臣，身上还穿着明黄色龙袍，佩珠缀玉傲然而立，映照着晴空骄阳，当真是龙章凤姿令人心动。
而且，“情侣装啊，我喜欢。”
康熙听不懂鬼话，募地笑了：“将这位仙子……”
苏刕捂脸扭捏：“仙子什么的，讨厌～”
“……拿下。”
“表哥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