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仁爱之心,为官之表率,朕瞧着你头上戴了辛夷,太后又赏了你辛夷,着实无需这宫花了。”

    姜辛夷出了内殿,还在晃神。不过几息而已,她的命运就在高位之人口中起起伏伏。自此一生就和这深宫密不可分了。

    四四方方的宫廷里满是一板一眼的规矩。太后下旨,命中选的秀女在储秀宫内学习宫规礼仪。

    十二位贵女们围坐在一起,小声低语着,等待着掌事嬷嬷安排。姜辛夷独来独往,只沉默地坐着,小幅度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

    陛下当真慧眼识珠,秀女们皆是容貌出众之人。她两侧坐着的贵女一个来自江南一带,温柔多情;一个来自西北,明媚大气。

    大抵是同旁的京中贵女不太熟络,不曾多言,这样一来她们这处到显得格外安静。

    姜辛夷远远瞧着谢婉容径直向她这处走来,心中顿感烦闷,她还未清楚太后先前“赐花”是否因着此人。

    “你小心些,碰到我的钗子了!”

    气氛融洽的室内陡然响起一道骄横的声音,惹得大家纷纷看去。

    姜辛夷认得这是刑部尚书之女,殿选之日,太后曾言她率真可爱,还赏赐了一支玉钗。

    被她诘问的贵女霎时泪眼朦胧,抽噎着说不出话。

    “她不过是一介县令之女,许是没瞧过这样精美的物件,左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旁的首饰倒也罢了,她想要我便给了,但这只金镶玉的蝴蝶钗可是太后赏赐之物,断断不能被俗物沾染了去。”那左小姐言语间高傲极了。

    “不如你去找姜秀女,听闻太后娘娘赏了她一篮子辛夷花呢。”

    左媛的话似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引起涟漪阵阵。

    有的秀女掩面而笑,有的投来诧异的目光。

    “辛夷花性温味却辛,有着驱风散寒之功效。”

    姜辛夷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把玩着手机里的茶杯,声音却同她的表情般冷冰。

    “左秀女若是染了风寒头晕口顿,我便禀了太后去,把辛夷花匀些送给左秀女。”

    “你在胡说什么,如今乃是四月天,我怎就得了风寒?”

    姜辛夷自打参选以来,就不常与人来往,旁的秀女见她不苟言笑,气质冷傲,也不愿热脸贴了冷屁股去,如今见她出言讽刺,心里皆生退避之意。

    “太后娘娘御赐之物,左小姐应当妥善待之。”谢婉容目光落在姜辛夷身上,又快速划过,柔声说道。

    “诸位小主这是在干什么?”掌事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面颊带笑,眸光却极为犀利。

    姜辛夷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谢婉容,二人皆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能来主管储秀宫的嬷嬷,自然不可小觑。她在宫中多年,这等局面她一看便知其中门道。

    “奉太后的旨意,诸位贵女每日早晨习完礼仪宫规,下午需从六局内择一学习音律、刺绣、膳食之事。”

    嬷嬷的话激起了万千波浪,方才肃静的厅内,再次喧嚣起来。

    “李嬷嬷,我们日后是要当主子的人,习这些事物有何用?”

    左小姐头一个出声,言语间流露着不屑。

    “是啊是啊,音律、刺绣倒还好,这膳食...我可从来没做过。”

    姜辛夷眼观鼻鼻观心,心下虽也诧异,但几位嬷嬷的神色冷凝,她也不敢多问。

    “当日多谢姜小姐救助之恩,不知姜小姐愿同婉容一道学习音律吗?”谢婉容凑近了些,低声道。

    殿选当日她看着穿了碧色的谢婉容,便知姜府拿到的消息当是不出错的。

    那日出府时,她便心生疑惑。姜夫人怎会知晓她爱吃糕点?又指明桃花酥?想来是为了今日。

    而谢婉容和太后乃是姑侄,消息准确自是不用说的,究竟是择音律还是选膳食?

    ——

    许是秀女们明日便要正式入主宫闱,储秀宫上下一改前些天的沉闷,喜气洋洋。

    人间四月正值百花争相开放,可闻香,可观赏,亦可食。尚食局的司膳以花卉为主线,教授姜辛夷的糕点正是桃花酥。

    “姜小主,豆沙馅过于多了,压住了桃花的清香。”

    “姜小主,水少了,糕点的边缘有些裂开了。”

    “姜小主…….”

    姜辛夷颇有些心不在焉。司膳屡屡提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起了些许精神。

    尽管只有一位小主选择了尚食局,比不得司乐,司织门庭若市,但姜小主是个聪慧能吃苦的人。不过两个下午,手艺就愈发娴熟了起来,但是今儿个不知怎地频频出神。

    等会还有考核,这些糕点是要送去太后那的,她惜着这两日的缘分,提醒道:“姜小主仔细些,考核断断不敢有差错。”

    姜辛夷点了点头,手下动作不停。

    “小主,奴婢先将这一笼屉的糕点送去小厨房烹饪,免得耽误了时辰。”司膳手脚麻利地装着糕点,说道:“做完下一笼,您也休息一会。”

    姜辛夷目送司膳离开,她看了看四周,大家都自顾自的忙碌。司膳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时辰,趁着旁人不注意,她偷偷溜出了储秀宫。

    储秀宫的秀女是不允许私自出去的,她如此冒险,是因着前两日有个小宫女塞了张纸条给她,上面写着:御花园未时见。

    起初她见对方既未落款,又未写明缘由,就搁置在一旁了。但是昨个晚上她又得了张纸条,小宫女跑得快,任凭她怎么呼喊也没停下来,倒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那张纸条上写着:贵人姜氏。

    封位圣旨明日才颁发,此人是谁,竟有这般大的能力?是姜府在宫中的人手吗?又或者是随意写来诓骗她的?若不去会会此人,于她而言迟早是个麻烦。

    储秀宫距离御花园并不远,但其中鸟语花香、绿树成荫,自然之景让人心驰神往;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又错落有致、叹为观止。一时间到只看得清脚下的路,那人又未写明具体的位置,姜辛夷只得沿着蜿蜒的小路往里走去。

    除了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并未有行迹可疑之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压了压头顶的汗水,正欲回去。忽地,瞧见桃花林深处,有一人驻足良久。

    她快步走了过去,本假意与他相撞,却不想那人偏生转过了身子,她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二人摔倒在地,姜辛夷这才看见他的模样。

    一双桃花眼欲语还休,唇色不点而朱,侧脸棱角分明,线条却不失柔和,鼻尖上的小痣若隐若现,钩出几分肆意。

    她一时正愣住了,直到偶然飘零的桃花遮住了她的眼睛。

    “奴婢是尚食局的,来这边采一些桃花制作糕点,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体谅。”姜辛夷忙跪坐在地,垂着头,目之所及皆是桃花。

    美人脱身而去,周子煜的手在空中略微摆动了下,便撑着脑袋,随意的卧在落花之上,富有磁性的声音道:“无妨。”

    眼前的男子生的那般漂亮,行事又不拘于小节,恐是哪位世子罢了。不管是何人,她违反了规矩,私自外出,万万不可暴露了身份。

    “姑娘的腿脚可有伤着?”

    “奴婢告退。”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姜辛夷起身,微微摇头。

    眼前的男子却猛地吐出一口口鲜血,溅落在花瓣上,凄凄惨惨。

    本着医者仁心,她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规矩,忙蹲下探身把脉。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稳了稳心神,此人脉象散乱,病情复杂,当是自小染了多种病症的缘故。

    “贵人可是打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你可有法子治?”周子煜心下大惊。他体内多种毒素交织,宫里也只有白太医能辨出一二,旁的左不过是道劳心劳神罢了。

    姜辛夷现下也察觉了几分异常,男子身份高贵,何人竟下此狠手?

    她佯装沉思,余光细细打量起来,竟发现此人衣摆上用银丝绣着龙纹。

    “奴婢幼时曾误食过蚀心草,幸遇得一游医,方痊愈。”姜辛夷按捺住心中的震惊,语气谨慎道,“贵人若相信,奴婢可一试。”

    得到他的允诺,姜辛夷从荷包里拿出银针,快速扎在男子的穴位上,逼得他再次吐出鲜血。

    不知变换了多少穴位,她才收针,暗暗吐了一口气,轻声道:“贵人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可用五积散除之。”

    不等对方回答,她立即起身离去。

    周子煜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影,心下有些好笑,正欲跟上前去,就看见大太监李安带着一行人从后面赶来。

    “陛下,您...怎地坐在地上了?”李安眼中布满了惊讶,一边扶着陛下起身,一边低声说着,“陛下可是旧疾犯了?”

    周子煜借力起身,摆了摆手,“请白太医来一趟。”

    “陛下,可太后娘娘那边派人来报,说是储秀宫出事了。”

    姜文是个贪财的狗东西,没想到他的女儿到有一身好本事。周子煜折下一枝桃花,放至鼻尖下,似乎嗅到了到蜜蜂留下的味道。

    这边姜辛夷早早便拐离了桃花林,正坐在观雨亭中。

    蚀心草听起来险恶至极,除了会让人失去嗅觉外对身体并无致命影响,只不过解毒之术的关键在于针灸之法。

    左脚踝隐隐作疼,打断了她的思绪。本欲正骨的手顿了顿,她出来已久,想必司膳已经发现她不在了。

    “姜妹妹,你来了!”

    姜辛夷回头,竟然是白邵。他在太医院当值,父亲是太医院之首。

    白邵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姜辛夷面前:“姜妹妹,你母亲托我在宫中照料你,你若有事,便差人来太医院寻我。”

    往日这白公子见了她原是连招呼都不肯打就匆匆走了,今儿怎么这般熟络上了?

    姜辛夷心下疑惑,冷声道:“白太医慎言,当唤我一声姜小主。”

    白邵好似有些羞恼,嗫嚅道:“姜小主日后是要做贵人了。”

    他区区太医又怎知我将是贵人?

    她与白邵往来甚少,眼下此人的鲁莽之举,很有可能将她毁于一旦,纸条上的消息真是来源于他吗?

    “姜小主,你怎在此,让奴婢好找。”

    姜辛夷回头,司膳站在假山侧,正垫着脚望向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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