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征心中一阵痛楚,却强忍着悲伤,起身走到芮伊洛身边,强行拉起她,沉声道:“别再闹了,快跟我走!”他紧紧握住她手,沿着侍卫们让出缝隙通道,走到慕烛面前。

    芮伊洛刚失去母亲,唯一倚赖陆遐征又委身于杀害母亲凶手,顿觉人生无望、万念俱灰。

    此刻她已失去了冷静,花容月貌都变得扭曲狰狞,伴着彻骨寒意,她嘶声力竭地喊道:“狼心狗肺之徒、忘恩负义之徒、你给我滚开!”

    慕烛感觉将局势掌控于股掌之间,得意万分,眯起了眼睛,露出难得一见笑容,饶有兴趣看着眼前破裂的夫妻二人。诸侍卫也放下武器,心中偷乐,做看戏状。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就在陆遐征与芮伊洛拉扯之时,他突然抽出手来,猛地回身一掌,用上千钧之力,直接劈向慕烛天灵盖。慕烛反应不及,一声未吭,便化为一滩软泥,瘫倒在地,只听得一声闷响。

    见此情景,原本喧闹芮伊洛顿时哑口无言,陆遐征则抱起她,疾速奔出太医院,边跑边在人群拥挤的玉石长廊中大喊:“来人呐,暴徒把太尉和丞相杀了!”

    太医院内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所镇住,多数黑衣侍卫年纪尚轻,从未曾经历过如此晴天霹雳,皆不知所措。

    他们为保护慕烛安全,然而丞相突然倒下,群龙无首,黑衣侍卫们先是呆望躺在地上的尸首,再面面相觑,嘴巴张大,身心彷佛冻结在原地。

    “别他妈再愣着了,人都跑了,快去抓凶手!”刘骏在一旁心急如焚,忍不住顿足急呼。

    黑衣侍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动身追出门外,然而才一出门,便被重围之中飞羽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颇似当年御林军围捕匪帮场面。

    刘骏高声喊道:“我是太尉随侍护卫,陈忆与芮伊洛杀害丞相后逃逸,我等现在要去追捕,请各位让开一条道路!”

    此时,一名飞羽军走上前来,道:“我认得他,他是太尉贴身护卫。”

    领头飞羽军中郎将宁烟沉声道:“可我听今年新科状元说,太尉和丞相是你们杀的。”

    刘骏慌忙道:“我们?哦哦,不,我和身后黑衣人并不相识。”

    宁烟一转身,面向慕烛带来那队侍卫,严厉地问道:“你们这些人,既不属于飞羽军,也不属于御林军,到底从何而来?”

    飞羽军中有几位说道:“今早我看丞相带几位进来,也不敢过问,只得放其进入楼中。”

    宁烟继续发问道:“那丞相呢?”

    五位黑衣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解释。

    为首一人说道:“大人,丞相已死,我们替丞相办事,未曾担任过什么重要职务,属于比较隐秘组织。”

    宁烟忙道:“哼,丞相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偷偷养一些不明不白的人!来人,全部给我带走!”

    他瞥了眼刘骏,问道:“适才你说陈忆与芮伊洛谋害丞相,可有证据?”

    “这…”刚才事发突然,除可疑黑衣人与自己之外,并无人见得真相。他想陈明,但此时靠山慕烛已倒,群龙无首,令他十分犹豫。

    宁烟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地?”

    刘骏登时慌了神,连忙摊开双手,焦急地分辨:“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是来向芮伊洛和陈忆通告芮苏大人之死的。”

    “哼,说到这里,太尉之死,是否与你有所关联?”

    刘骏面露苦色,急忙辩解道:“我实在是不知啊。”

    “你身为芮苏大人贴身护卫,怎么会不知她死亡是谁造成?”

    刘骏慌了神,道:“大人明鉴,确实是丞相下的手,小人亲眼所见!”

    宁烟怒道:“前言不搭后语,丞相怎会做如此龌龊之事,一并带走!”

    刘骏面如死灰,却也不做挣扎,任由飞羽军将他捆绑起来,由两人架着胳膊肩膀,动弹不得。他仍大喊大叫:“大人,我是冤枉的,陈忆才是真凶,陈忆才是真凶啊!”

    然而,黑衣侍卫却并未如愿就擒,他们眼见情势不妙,企图逃离现场,被飞羽军拦住。

    这五人武艺高强,若是动起手来,纵使飞羽军见多识广、身怀绝技,却毫无招架之力。不过片刻,已有十数名飞羽军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正在这时,闻讯赶来支援队伍越来越多,已有四五十人,将廊厅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今天是插翅也难飞,束手就擒吧!”飞羽军领头之人喝道。

    “快从窗户逃跑!”黑衣人见正门难以突破,试图另辟蹊径,便想从窗户逃脱。

    于是纷纷撞破窗户,跳跃而下。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太医院窗户下面埋着一排排深深插入地中长矛,上面覆盖着一层草绿色薄纱布,与周围草坪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黑衣人行动匆忙,来不及仔细观察地形,其中四人未看清状况,跃下时被长矛捅了个窟窿。

    另一人虽然侥幸未死,但右腿被尖锐茅尖划出一道深痕,身负重伤,挣扎起来试图继续逃跑。

    他先迈出左腿,右腿却已无力跟上,只能单膝跪地。

    眼见难以逃脱,他拔出腰间匕首,横向自己脖子抹去。

    嗖的一声,一道飞影划过,他虎口打颤,手中匕首已被震落在地。

    “留一个活口,以便审问案情。”发出飞镖之人,正是在此等候多时的陆遐征。

    身旁之人赞道:“是的,大人。不愧是状元,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慌不择路,跳窗而逃。”

    陆遐征身边跟随着几位御林军之人,皆是下属,听闻现况紧急之后,急忙从五楼赶下来,听候他调遣。

    几人按陆遐征要求事先埋伏在此处,布下长矛陷阱,待到黑衣侍卫无处可逃之时,跳窗而出,正中下怀。

    大片飞羽军也陆陆续续赶出半月楼,前来清理打扫现场血迹和死尸。

    宁烟赞道:“多亏你机智过人,我等才可擒住这些贼人。”

    “不敢,也要仰仗各位功劳。”陆遐征紧紧握住芮伊洛双手,补充道:“也要感谢妻子信赖。”

    宁烟凝视着芮伊洛那失魂落魄模样,心中一阵爱怜,轻叹道:“今日原是伊洛小姐与您洞房花烛、四处游历玩耍,尽享甜蜜之时,没想到大桢国竟然闹出此等骇人听闻大事。看来我得先行一步,禀报慕光大人,然后再上达天听。金玉城之后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陆遐征吩咐道:“唉,丞相遇难,我们深感痛惜。你务必及时通知慕光大人,希望他能抑制哀痛,不可过度沉溺于悲伤之中。”

    宁烟道:“你今日立下赫赫战功,日后必定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还望日后能多多关照伊洛小姐,我等就此告辞了。”

    待得众人尽皆散去,陆遐征背起未着鞋履的芮伊洛,踏上了归家之路。

    早晨出门时心急如焚,未曾关闭门扉,他伸手轻轻一推,红铜色大门便被推开,时辰已到酉时,夕阳逐渐沉入地平线,余晖如金。

    他跨入房间,漫步至紫檀木床边,小心翼翼将背上芮伊洛轻放于银床之上。

    他满含疼爱与关切,将她衣物卸下,打了盆清水,毛巾来回擦拭,用水盆清洗去她身上脚底血迹和污浊。

    接着,他又将那被鲜血染红枕褥尽数更换,再将自己沾染了尘埃鞋帽脱下,掷向一旁废物角落。

    他默念道:“本欲留下婚礼衣物以作纪念,日后回忆起今日甜蜜,不承想却遭遇如此大难,成了废品。”

    芮伊洛还是呆若木鸡,沉默寡言。半晌,她终于缓缓开口:“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遐征心疼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声道:“对不起,伊洛,我本不想伤害你。但事态紧急,我未能及时与你商量。”

    话音方落,还未待芮伊洛继续发问,一名身披黑衣、脸蒙面纱之人破门而入,气焰嚣张,手中一柄泛着银色光泽长剑,直直往她要害刺去。

    此刻,她仍沉浸在极度悲恸之中,无暇应对,而陆遐征心神皆集中在妻子身上,顾不得自身安危。

    刺客眼露杀机,手中长剑翻腾凌厉。若是芮伊洛被这一剑刺中,性命必定难以保全。

    千钧一发之际,陆遐征挺身挡在芮伊洛面前,身躯微微颤抖。鲜血淋漓伤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衣裳。

    刺客再次挥剑刺来,陆遐征强忍痛苦,运足内力,一掌将其击飞。

    那刺客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跌落在地。陆遐征上前一步,将剑架在神秘人脖子,用力一压,将面纱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饱经风霜陌生面孔。

    他肃然而问:“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

    刺客双目圆睁,硬气地回道:“无人指示!”

    陆遐征颇感不解,又问道:“无人指示?那你是为何前来行刺?”

    刺客愤然道:“芮苏性情乖张,结仇众多。她死后,怨念四起,众人皆欲除芮伊洛而后快。我此番虽然功败垂成,但来日方长,定会有人来取你们性命。”

    陆遐征闻之,冷哼一声,道:“哼,上一辈人恩怨,上一辈人了结,为何要波及后人?”

    刺客闻言,面色一沉,继而爆发出凄厉的狂笑:“陈年旧事?我独子在芮苏远征之际,随她征战沙场,她为了一己之私,宁弃十万人性命,换得官运亨通,她令我无后,我亦要令她无后!”

    陆遐征怒斥道:“无能之辈,太尉在世时,你何以不敢前来寻仇?”

    刺客淡然道:“没错,我确实无能,所以只能在芮苏死后才敢来此复仇。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话间,吵闹动静引来一批飞羽军来此巡视,陆遐征乃将经过述说分明,刺客遂被押走接受审问。

    他回过头去看芮伊洛,只见她原本千疮百孔之心,受到惊吓,身躯颤若筛糠,已然说不出话来,便扶她躺下,盖上锦被,催她入眠。

    陆遐征亦觉极疲惫,身体又受伤,本想前往太医院疗伤,可放心妻子不下,便草草包扎伤口,将门窗尽数紧锁,收拾家中狼藉后,卧床陪伴芮伊洛。

    他徐徐转过头去,望向闭目的芮伊洛。月光下,她洁白如玉鹅蛋脸上,眼角淌出两行清泪,如同晨露洒在碧草,凄美而惹人怜爱。

    他心疼地抬起衣袖,轻轻拭去她脸颊泪痕,轻抚秀发,希望能安然入眠。

    见妻子呼吸平缓,陆遐征心中宽慰,轻阖双眸,让疲倦身躯得以休息。本以为思绪会万千,然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迅速坠入梦乡。

    第二日,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陆遐征悠然醒来。他慵懒地张开双眼,迷迷糊糊伸手向身旁妻子探去。然而,指尖触及却是一片空荡荡,他独自一人,芮伊洛已不见踪影。

    陆遐征如遭雷击,瞬间惊醒,上半身弹簧般跃起,伤口疼痛如同钻心裂骨,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然而,此刻他已顾不上自己,披上简便衣裳,匆匆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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