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征将军身居队伍之中,气宇轩昂,眼神凌厉。环绕四周,见得诸位将士已准备就绪,其厉然之声如同雷震,高喊出征之名:“出征!”

    众士兵闻令,齐齐转身,以足踏地,扬尘腾空。尘土弥漫间,可瞥见其步伐整齐,丝毫不乱。

    士兵们回身转体,扬起了身边尘土,齐齐整整从西门出城,向南迂回而去,兵锋直指黎境之地。

    大军浩浩荡荡,磅礴壮观,犹如青龙蜿蜒,威武雄壮,气势逼人。军士们壮志凌云,豪情万丈,必将一往无前,荡平一切阻碍。

    陆遐征侍从牵过一匹宝马来,那马通体乌黑如油,四腿修长健壮,毛发光滑如镜,犹如黑丝绸一般。呼吸之间,鼻中冒起烟气,动静甚大,显然是神骏之马。

    他见此神马,不禁感叹道:“好一匹良驹!我生平从未见过。”

    芮伊洛在一旁呵呵笑道:“这匹马虽好,却也不至生平未见。母亲当日坐下之马,可比这匹要雄壮上许多。”

    陆遐征趁大军背对着自己,偷偷亲了一下她,轻声道:“好伊洛,还是你见多识广,以后多向你学习学习,你可不要吝啬传授于我。”

    她听得此言,笑得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前仰后合,肚子还有些疼痛,悄悄伸手捂住腹部。

    陆遐征见此情形,心生忧虑,忙追问:“伊洛,你怎么了?”

    芮伊洛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夫君,只是刚才你言谈举止颇为幽默,我不禁笑得肚疼而已。”

    他听得此言,方才放下心来,言道:“既无大碍,那就好。我们赶紧上马,追赶大军吧。”

    孔锐上前将他扶上马,然后问道:“伊洛小姐,我另外牵一匹马过来,还是您与将军同乘一马?”

    芮伊洛眼神坚定,说道:“你另牵一匹马给我,此次我不与将军同乘一马。”

    陆遐征一脸疑惑不解,问道:“伊洛,这是何故?”

    芮伊洛微笑着说道:“与你一起后,我许久未曾独自策马扬鞭,久久已然生疏。此次正是我重拾旧技的大好时机。夫君,此次你莫要阻我,我与你比试一下如何?”

    她当年那种肆意洒脱气息又重新浮现出来,陆遐征见此感到无比欣喜。

    自芮苏死后,她少有如此明快开朗神情,难得今日如此开心,陆遐征自然不会拂了她兴致。

    “好!那我让你十秒,如何!”

    “不必了,你让我十秒,岂有胜过我的机会!”

    孔锐眼力劲足够,在二人谈论之时,早早把一匹上佳良马,金络青骢,牵了过来,小心翼翼扶芮伊洛上马。

    等待芮伊洛坐稳后,陆遐征拿起马鞭一抽,大声喝道:“驾!”

    芮伊洛也不甘示弱,黄鹂般清啼一声:“驾!”

    两人坐骑似是争先恐后,风驰电掣,马蹄声踩在坚实地面,嗒嗒作响,没过多久便飞奔赶上前行大军。

    二人骑乘骏马,时而相互靠近,时而相互分离,或许是短暂忘却了自己身负重任,或许是想缓解肩上沉重压力,他们打闹嬉戏,喜笑颜开,就如同初识时孩童,全然不似即将踏入战场的将军。

    一人英气逼人,一人国色天香,加上两匹疾驰骏马横驱别骛,阳光于身后撒开,蹑景追飞。

    陆遐征与芮伊洛策马追逐,不多时便跑到疾行大军之前,勒马回身,面朝大军,面容仍旧挂着残留喜悦。

    军士们看到他们兴高采烈,内心也不免被浸润,战场的残酷和凌冽亦在笑声中被消去了几分。

    可军中有一人,面目被铠甲遮住,阴影蒙蒙,看不清真容,只见他举起一只手,颇有些不悦,铁青着脸,嗓音浑厚雄壮,斥责道:

    “大敌当前,你二人身为战场首领,却不思退敌之策,仍旧追逐玩耍,嬉闹不休,有辱军容,是何道理!战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之处!”

    似是一记闷拳直直锤向他胸口,陆遐征刚才飞扬欢快被当头一棒,狠狠砸了下来,陷入泥泞深处。

    初闻此言,他心中有些不快,毕竟自己乃一军之长,岂能容他人随意指责。何况在三军将士面前,简直大失脸面。

    可转念一想,现在确实不是玩乐之时,胜利之途尚遥远,应全神贯注如何破敌,万万不可轻率,小瞧了敌人。

    莫晚诡计多端,计谋或许远胜于自己,如不竭尽全力,胜券将握于他人之手。待到自己兵败被俘,沦为阶下囚之际,可容不得肆意嬉笑了。

    陆遐征收敛起心中不快,正色道:“你虽出言顶撞,但所言不无道理,此时并非庆功之时,我有些唐突,险些误了大事。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秦川,方才口出狂言,还请将军责罚。”

    “你刚才点出我不是,算不得出言顶撞。恰恰相反,你之言行救我于水火之中,应当谢你才是。”陆遐征收起内心深处反感厌恶,语气彬彬有礼,一脸谦卑对秦川说道。

    秦川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并非仅尽些表面功夫,确是心中对秦川另眼相看。行军之中,他刻意让秦川陪伴左右,考究他学问知识,发现秦川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实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他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你才能如此了得,为何屈就于一普通士卒之间?”

    秦川低下头,回应道:“禀告大人,在下性子刚直,经常出言不逊,有失言之处,因此常会得罪于人。”

    众军士见将军面对指出他过错之人,还能如此宽容大度,不禁肃然起敬,钦佩万分。

    虽然不能与骆霜翎将军一同并肩作战,驰骋疆场,挥洒热血,可与眼前这位陈将军一起奋勇杀敌,似乎也并不是件坏事。

    陆遐征大声喊道:“行军打仗,一定要军纪严明。我刚才失了军容,应当自罚。刚才秦川提点出我不当之处,应当加赏。随军掌簿,你都记下,等我们凯旋归来之后,一并清算。”

    军心齐整,诸将士气高昂,一起向前进发,心中满怀着对于新任将军的信赖和钦佩。

    越往黎境进发,天气渐热,接连几天阴雨不断,地形不再一望无际,山川树木渐渐茂盛,多是崎岖之路,高低不平,脚下荆棘草木遍地,寸步难行。

    大军离开宽阔平原,走入一处狭长道路,两侧是耸起山壁,不高不矮,灌木丛生。

    鸟立于枝头之上,不停鸣叫,绿地中也潜伏着不少隐藏于黑暗中的蛇虫,伪装于草木之中,企图捕杀毫无警觉的猎物。

    士兵们身上亦是汗水如雨,衣裳尽湿。见士兵们疲惫不堪,行军一天一夜之后,陆遐征决定稍作驻留,停下休息。

    “传令下去,大军安营扎宅,晚上休息片刻。”此时天色已晚,大军已到离黎境边界三十里之处,人马疲惫不堪,难以继续前行。

    芮伊洛心中有些忧虑,便策马靠近陆遐征身旁,关切地劝道:“虽然人困马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此处视线太过狭窄,容易有伏兵埋伏,不可不防。”

    陆遐征回答道:“无需担忧,气候炎热,士兵们困苦不堪,然而此处却是阴凉潮湿之地,正好可以驱散夏日酷暑。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吧。”

    大军纷纷放下武器,搭建起帐篷,将马匹遮蔽起来,派专人守住粮草辎重,陆遐征将偏将聚集到帐中,询问道:“黎境地势复杂,道路险峻,诸位可有熟悉地形之人?我欲点兵五千为先锋,先行出发,为大军一探前路?”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低沉冷笑,听来让人毛骨悚然。一个相貌平庸、身材肥胖男子从队列中走出,高声说道:“陈将军在拿我等开玩笑吗?您不正是黎境之人?依我看,您最适合做先锋了。”

    陆遐征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皇帝府中侍卫之一。此人不但貌丑形陋,而且为人狡猾,心胸狭窄。此战他担任监军,显然是皇帝派来监控自己。

    他知监军是故意挑衅自己权威,便板起脸,严肃说道:“我乃黎境之人不假,可两军相战,岂有主帅行于最前,诸将从于身后之理?监军若有此意,可出任此先锋一职。若无此意,军中不可儿戏,不论何人,都要依军法处置。”

    讥笑之人不再说话,默默低下头去,诸将也不言语。

    沉默良久之后,帐末有一无名士卒拱手出列,自告奋勇道:“在下愿往。”

    陆遐征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当面指出自己确定的秦川。见他如此积极,陆遐征心中暗自高兴。

    “好,果然帐下还是有英勇之士,既如此,那无需多言。秦川,我任你为先锋军将军,亲自为你盏一杯酒,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陆遐征喜悦地说道。

    秦川听后,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单膝跪下,慷慨激昂地回道:“将军不计前嫌,如此厚爱,在下虽万死不能相报。我誓必手刃莫晚老贼,将其首级献于将军麾下!”

    此言一出,帐篷中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陆遐征也禁不住欣慰轻笑,伸手将跪在地上之人扶了起来,拍拍肩膀,赞叹道:“好,有志气!若你真能如所言,取得莫晚项上人头,我必将奏请天子,封你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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