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遐征不予理会,留下一批人看守,带领剩余人士直奔半月楼而去。

    众人将池知月府团团围住,陆遐征位列身后,行伍中有一员彪形大汉前去重重敲门。

    半刻后,门扉缓缓开启,漏出一道缝隙,门内之人伸出头来,眯着睡眼,朦胧问道:“无礼之人!可知此地为何处,怎敢如此兴师动众,前来扰乱丞相清静?”

    带头大汉听闻,脸色有变,刚要回击,被陆遐征拍拍肩膀,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

    他迈步向前,对门中之人凛然说道:“我乃陈忆,速速通报池知月,就说有要事相商。”

    门中之人借由缝隙向外看去,赫然见到排列整齐军士,火把高举,烈焰炽热,将嚣张黑暗生生按压在地,火光闪烁,嘶嘶作响。军士目露凶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股无坚不摧气势扑面而来。

    门童倒吸一口凉气,他虽年幼,却知眼前诸人“大驾光临”,并非寻常议事,而是要对池知月发难。

    可如今骑虎难下,并无退路,若不应门,恐怕有性命之忧。只得先行应承下来,去通报池知月,由他定夺。

    他谄媚堆笑,卑躬屈膝道:“诸位大人,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池丞相。”

    说罢,他将大门再次紧闭,不留一丝缝隙。陆遐征只能隔门听得木屐踩地的吧嗒小跑声。

    陆遐征冷冽目光扫过众人,传令道:“一定把半月楼严防死守,不允许有任何物件从楼中传出。倘若有误,定斩不饶!”

    众兵士得令,顿时全身紧绷,纷纷去紧要之处把守,以防池知月暗中向苑广寒递信。

    他们如同铜墙铁壁,守卫在半月楼每个门窗、出口、暗道之处,连只苍蝇都难以通过。

    先锋大将满脸不悦地埋怨道:“小小丞相府,为何有如此多讲究?太尉亲临此地,竟敢不拱手相迎,好酒好茶待着,反倒拒我等于门外,大晚上在此傻站?”

    有人应和道:“就是,他们何德何能,大门竟然修得比我太尉府还要气派,若不是我们浴血奋战,平定了黎境,池知月老儿岂不是沦为阶下之囚,还能在此睡安然大觉!早晚要拆了此地,彰我大军威风。”

    陆遐征瞪他一眼,那人立马闭上嘴巴,收起张狂,含着下巴,双手低垂,一副乖巧模样。

    他双手交叉抱胸,在门前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原本狭小门缝逐渐大开,一人昂首站立于中央,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正是池知月。

    池知月两侧,亦是伫立着众多高大威武飞羽军士卒,他们挺胸收腹,目光如炬,仿佛即将对来势汹汹之人予以反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火光熠熠之后,还有诸多隐匿在阴暗中的部队,池知月显然是低估了这场局势的险恶。

    不等陆遐征发问,池知月脸上微笑如春,率先开口道:“陈太尉,您深夜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众士兵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不如先请至府中稍坐片刻,我们慢慢叙谈如何?”

    陆遐征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直说道:“池丞相美意,在下心领神会,无需劳烦,你我站着谈便是。苑广寒犯下滔天罪行,我已掌握证据,请您配合调查。”

    池知月骤然变色,神情不再悠然自若,他向前迈出一步,靠近陆遐征。

    池知月身材魁梧,较之陆遐征高出几许,看起来像是在居高临下,训话一般,两人对峙之下,显得威压正盛。

    御林军将领均觉被占了便宜,愤愤不平,几次欲上前将两人推开,加以训诫。然而陆遐征抬手一拦,眼神一瞥之间,示意他们退下。

    池知月久经风霜,一举一动都尽皆了然于胸,瞥见那些争先恐后为陆遐征撑腰的兵士,有些忌惮,表面上轻蔑笑了一声,说道:“破案一事,应归我飞羽军管,太尉你虽位高权重,但也不宜插手此案吧。”

    陆遐征虽在身高上稍逊于他,坚毅决然之心却丝毫不减。他毫不避退,直视他双眸,铿锵有力说道:“我说掌握就是掌握,你无需再多言。一句话,你配合还是不配合?”

    “哼,你证据不足,我自然不会配合。你如此漠视大桢国法度,不怕招来非议吗?”

    若处理其他事宜,遭遇其他人物,陆遐征定会细致解释来龙去脉,以消除误解摩擦,使事情得以顺利进行。

    然而此时,一是好不容易抓住苑广寒把柄,急于为云明玕报仇;二是与池知月和苑广寒有仇隙,面对此不共戴天二人,实在不想依旧谦卑有礼,便将满腔怒气不加掩饰,化作言语迸发出来。

    局面一时极为尴尬,双方对峙于深红色紫檀木大门前,粗重喘息声在夜空中回荡,军士手中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面对池知月质问,陆遐征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右手举起,向前一挥,嘴中只吐出两个字:“动手!”

    池知月虽身经百战,却未料到陆遐征年纪轻轻,竟然如此不遵法度,贸然行事。

    只听得陆遐征一声令下,左右军士像拉开闸门之汹涌洪水,扑面而来,瞬间便把毫无招架之力的飞羽军众人淹没在地。

    池知月双拳难敌四手,尽管他英勇非常,也被缚住。

    他口中大喊:“陈忆,你胆大包天,是要造反不成?竟在半月楼里行此不臣之事!你我同为三公,有何权利限制我自由!”

    “池丞相莫怪,我并非造反,实因你拒不配合查案,恐误了大事,只好出此下策,暂时委屈下。来人,取池丞相大印。你若与苑广寒书一封信,让她乖乖来到此地,问个清楚,事情了解之后,我自可放了你。”

    陆遐征双手交叉,指尖抵住嘴唇,接着说道:“如若你不从,后果怎样,无需我过多解释。”

    说罢他拿起手做刀状,往喉咙处一割。池知月早已从苑广寒处知晓眼前之人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知晓陆遐征确有可能行此逾矩之举,不免心惊胆战,低下头去。

    陆遐征步步紧逼,目光如炬,厉声追问:“最后问你一遍,写还是不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池知月身处险境,周边皆是陆遐征属下,一个个凶神恶煞,又被他言语中气势震住,不得不委曲求全,语气唯唯诺诺,找些理由借口搪塞。

    “大印不在我处,借与他人了,可否迟些再写?”

    “我如今许久不与他通信,加之近期练习书帖,字迹已变,怕她识不出来。”

    可陆遐征态度坚决,屡次喝责,甚至几番欲要加刑于他。池知月左右为难,思考了许久,终于艰难开口,不情不愿说道:“好,我写。”

    陆遐征心花怒放,可脸上也不好直接表露,他微微侧过头,身旁侍从顿时会意,将纸笔扔在桌上,说道:“池丞相,事不宜迟,请您动笔吧。”

    池知月咬紧牙关,手中拿笔悬于半空良久,迟迟不肯落下。

    可他瞥见四下一个个彪形大汉,又有仆从在旁不断催促,终究还是动起笔来:“苑广寒听令,现有要事相议,信中不便多作透露,请速到池知月府上。”

    写罢,他令手下取来官印,盖于纸张右下角处。

    “苑广寒已多日不见,似乎有意躲避于我。半月楼中亦无她身影,你可知其居所何处?”陆遐征问道。

    “我并不知晓。她生性不安分,居无定所,云游四海,逍遥得很。我虽曾与她共事,但又不是她至交好友,为何会知晓她所在?”池知月掩饰内心慌乱,装出一脸无辜,应付道。

    “哼,这未免太过牵强。身为多年上司,属下常居之所,总会登记在案。你若说联系不到她,我只能理解为你在刻意隐瞒。如若犯人捉捕不成,池丞相你可就罪责居首了。”

    池知月沉默不语,半晌,终于松口:“她若不在半月楼,或许会在西门旁一处木制民房之中,房前有株矮小杨树,举灯一照便可望见。”

    “好!早若如此,便无需费这些周折。”陆遐征欣喜道,猛然拿起盖好大印后的书笺,匆匆浏览一遍,满意点头,随手交给身旁亲信仆人,差他按池知月所述,去寻苑广寒并传达书信。

    陆遐征又派遣一支部队,跟随送信之人,伺机而动,力求将苑广寒一举擒获。这一切都故意在池知月面前大声交待,以造成假象。

    他自觉成竹在胸,唤人搬来金龙鸾凤座椅,端坐其上。

    他早知此事不可能如此顺利,池知月所报地址必然有诈,故已提前设下妙计,做好准备,等待苑广寒自投罗网。

    明面上派人传唤,并派出军队相随,实际作用是引蛇出洞,让池知月通过信中暗示透露消息,引得苑广寒夺命而逃,正巧在出城必经之路处设下埋伏,将她一举擒获。

    自己多次设计苑广寒不成,实非她多聪慧机智,而是有赖池知月之力。

    两人虽看似并不相依为命,可是暗地有条无形之线紧紧连接。此次行动若想成功,定须把暗线切断,不让苑广寒与池知月有任何联系。

    他一边留意池知月神情举止,一边私下吩咐对金玉城各路出口严加看守,以防不测。守卫们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时间流逝,未有丁点苑广寒消息传来。

    陆遐征耐心逐渐消磨,站起身来,佯装愤怒,质问池知月道:“你是否在信中做了什么手脚,为何她迟迟不来?”

    池知月虽被左右兵士按住,动弹不得,却大义凛然,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像你这般阴险小人,专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她若不来,必是不在家中,又有何难以理解?”

    陆遐征并未被他言语所扰,满心都在惦记能否顺利拿下苑广寒。

    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若此时抓她不住,必将抱憾终生,如此机会再来时,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已过一个时辰,始终无人来报,列队士兵也稍显急躁,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陆遐征亦心中不安,差遣先锋将军前去刺探,究竟是何故迟迟没有音信。

    先锋将军领命,正要走出政务府时,忽听得人群嘈杂,挤成一团,似有异事发生,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顺声而望,只见一灰衣蒙面女子手腕被缚住,双足拖地,被拖拽着向前缓行。她左蹬右晃,力气甚大,两人按之不住,几乎被挣脱。

    那女子叫声尖锐,口中大喊道:“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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