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拄着一根杨树木拐杖,从破旧咖黄色摇椅中晃晃悠悠地起身。他面目慈祥,双眸中闪烁着智慧光芒,沉声说道:“老朽曾听闻你们组织人手,去砍伐那鬼树树根。然而,此举显然无济于事,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目光深远如同看向世界尽头。“要破南国之宿命,唯有翻越千山万水,去到世界另一头。在那里,才有解决问题之道。”

    启初更疑惑不解:“是将树干拦腰砍断吗?可是,自古常理,拔树需除根,哪有相反道理?”唐愿宁也应声附和。

    老者微笑着反问道:“除根之法,你们可曾试过?”

    “试过了,不久前才试过,并无成效。”唐愿宁答道。

    “那么除根可能除得干净?”老者又问。

    “不能。”启初更摇了摇头。

    “鬼树根基颇深,远非你我可测,更不是当日你们砍断那几根便可。要论其根起源,可能远在世界另一头。此路不通,那还不寻求他路?除寻到此树枝干,还能有何方法?”

    一语点醒梦中人,三人陷入沉思之中。

    翌日,三人仔细商讨,唐愿宁、启初更留守南国,防止根茎进一步蔓延,而姜望林则挑选十名壮士,自告奋勇前去寻找鬼树枝干,彻底解除危机来源。

    百姓听闻,喜出望外,纷纷响应。全乡上下,报名者数不胜数,层层筛选后留下九人。我不敢做先行者,于是便未参加此次报名。

    虽然南国已是饥寒交迫,生活难以为继,可处在绝境之中数十年,黑暗中众人,触及到哪怕是转瞬即逝的细屡微光后,整个神经都为之一振,重新焕发生机。

    家家户户踊跃贡献,凑齐了百斤干粮,五头马匹,准备将几人送出南国。我也将所剩无几的煎饼捐出,来贡献微薄之力。

    一位耄耋老者,身着褴褛衣衫,举步维艰地走到他们面前。他颤抖着从衣兜中掏出一块饭团,颤巍巍地交到启初更手中,用微弱而深沉的声音说:

    “我年老体衰,使不出力来,也活够了。但各位深受鬼树之苦,我如万箭穿心,绞痛不已。我死不足惜,以我老朽将垂之命,换身后诸人重见碧空,实乃幸哉乐事!”

    姜望林眼泪如断线珍珠,滑落脸庞,他紧握着饭团,发誓道:“请各位放心,我誓将不负所托,查明真相,斩断鬼树,还大家一个安居乐业之所!”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掌声,我双手也拍得通红,此时此刻,大家心中充满希望和憧憬。我们坚信,姜望林定能带领大家走出黑暗,走向光明未来。

    残阳煞红,诡异潦乱黄沙笼罩中,仅有希冀涌现出来。

    姜望林骑上马,背负着行囊,一步步往远方走去。

    起初有许多百姓依依不舍,跟随在诸位远行者身边,为其加油鼓劲,陪其消解烦闷。不知不觉中,一行人越走越远,离出发地已经有万米之遥。

    太阳悄然落下山头,月亮升起,惨白光线铺洒在道路上,夜晚寂寥瘆人的空气弥漫,众人也不敢一直跟随,送行长队四散回到各自家中,只留下几位孤独而坚毅的背影。

    唐愿宁、启初更每日都走出数里,站在高处遥望,是否有人归还。

    可是,经过了一年、五年、十年、十五年,都未听到过姜望林之消息。

    我、他俩和诸位南国村民,从最初充满希望,变成失望,最后定格在心如死灰。

    日复一日,南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日益艰难。活下去之人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唐愿宁下定决心:反正早晚都是一死,此刻已是退步悬崖万丈之际,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他与启初更召集年轻之人,准备再赴探险之旅。

    唐愿宁心想:“定是姜望林携带人员过少,以致无法互为照应,度过艰难竭蹶;再度出征,必然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

    此时南国食物稀少,人相食已是稀松平常之事,生还者甚至多靠自戕来熬过鬼门关。

    前来响应号召的青年兵士,身材大多瘦削无力,胳膊乃至脸上多有剜肉充饥之痕迹,看来可怖得很,全无人型,犹如行走魑魅魍魉。

    我父母双亡,此时无依无靠,狠下心来,加入到队伍之中。

    唐愿宁、启初更跑遍全村上下,百般盘问,终于筹集了三百人部队,准备重随前人旅途,踏上征程。我们尽皆头戴红巾,以不死不休姿态,整齐划一向北方走去。

    “反正早晚都是一死,不如率先出击,掌握主动权!”

    众人纷纷应和。走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总好过坐以待毙。稍作休整,大部队便开拔往边界走去,围观村民不再抱有太多希望,也并未跟随左右,更未夹道相迎。

    赫赤之中,两道黑影矗立,唐愿宁、启初更矗立于高地,振臂高呼,其声音虽沙哑,却如洪钟般激荡在每一个角落。

    即便相隔甚远,那声音如清泉之水,潺潺涓流,清晰入耳,弥漫在周遭空气,又像是脚底浮云,将人飘飘然撑扶起来。

    他二人宛如盖世英雄,欲以一己之力,遮住天神投下的恶意与宿命,为眼前众人留下梦中碧蓝。

    然而,在这众志成城之际,却也有不和谐之音,如蚊蝇嗡鸣:“逞什么英雄,我看怕不是拿了大家东西,之后就逃之夭夭了吧。”

    闻者不免也心生疑虑,可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将希冀寄托在这个未被厄运击垮的年轻人身上。

    聚众者逐渐增多,队伍雏形已现,站满整个街道。稍加安排整顿,唐愿宁、启初更将所有入队之人清点成名册,记录下来,并怀揣在胸口。

    有人见天色不早,提议先休息一晚,明日天亮时再启程。

    唐愿宁思索片刻,调了调名册位置,往衣服深处挪了几寸,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眼下刻不容缓,我们延迟一日,诸位乡亲就要多受苦一日,还请仁兄体谅。”

    说完,他向提议者鞠了一躬,言辞甚是诚恳。

    此话一出,异议者登时无言以对。

    于是,众人开始征程。

    为节省体力,部队前行速度并不迅捷,而是稳扎稳打,匀速行进。

    队伍中有人已有悔意,摆愣起身体,可碍于他人目光,不便当场撂挑子,只得先随波逐流,日后再思对策。

    随着熟悉家乡渐行渐远,席卷天地残枝黄沙,倒塌崩裂房屋,毫无善意空气,一点点将自信与希冀侵蚀殆尽。

    我鼓起勇气,问道:“唐愿宁,照此行程下去,我们何日方可抵达?”

    唐愿宁并未停下脚步,如实相告:“莫急,诸位兄弟。姜望林一行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人,却依然杳无音信,可知前路必困苦无比,非一日之功可毕,当以年计。”

    我叹了口气,自知已无回头路,咬紧牙关,毅然决然朝着远方走去。

    行至第二日,炎炎烈日下,已无水可饮,多人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启初更怒道:“怎么这么不经波折,如此今日歇,明日歇,何时能到北国?且周遭并无水源,在此歇息徒增干渴,快快起身,不如待到水草丰沛之处,再行歇息不迟。”

    坐于地上人们无奈,拍拍裤上尘土,拖着沉重步伐继续前行。

    一黄发大汉,嘴中嘟囔,“又不是谁人体力似他般好,我等如今人困力乏,安眠尚且不得,不等踏上北国地界,早已魂归天际了!”

    一黢黑瘦削身躯回应道,“哥,你说的没错,走了这么半天,黄汤白汤都未咽一口,还想着早日离开这不毛之地,去北国开开眼,谁曾想是这般境地!”

    启初更听到后面有人窃窃私语,勃然大怒,转身厉声喝道:“你们怎么想到无大碍,想要退出便可随时离开,无人拦你。可在这蛊言惑众,动摇他人心智,是何道理!”

    “道理?你说的倒是轻巧,也不看看现在我们是一番什么样子!还不如安然坐于家中土炕之上,晒晒太阳,至少不会落得弃尸荒野,无人埋葬的下场!”

    几人争吵激烈,我没有答话,也无精力参与其中,只是不断叹息。

    队伍中传来一片窸窸窣窣叹息之声,零星几个人大声迎合,唐愿宁本不在意,连忙过来打圆场:“既然大家如此劳累,那就先歇半晌,然后再度启程。”

    黄发大汉态度蛮横,吐沫横飞:“半晌怎够,至少也要半天!”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用手指着我,一副不甘示弱样子。

    启初更也毫不退让:“出行之前已经约定,加入队伍皆需服从唐愿宁和我之命令。你如今不依不饶,是想要违抗军纪吗?如若人人都似你这般,只怕来世也难达北国!”

    黄发大汉被此话戳中痛处,更显激动:“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你我皆是南国之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不成?我就是不听你号令,那又如何?”

    说罢,愤然坐于地上,双臂交缠,扭头看向他方。

    启初更也不废话,执剑便朝大汉咽喉刺去。

章节目录

何时才能吃上一口果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与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与虹并收藏何时才能吃上一口果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