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幸得唐愿宁一剑挡住,兵刃相交,迸发出火花,在黑夜中格外瞩目。

    “二哥,你做什么?此等害群之马,留之何用?”启初更见唐愿宁阻拦,怒问道。

    “他言之有理,我等志同道合,方才踏上这征途,”唐愿宁提高嗓音,继续说道:“若还有人心存顾虑,担忧前路艰险无法承受,尽可于此提出,无需藏掖心中,我必定不会怪罪。”

    话音刚落,有十数人也盘腿坐下,有气无力道:“我等虽有心,身上实在乏力,当初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才跟着队伍前来,望二位和大家体谅。”

    唐愿宁看着众人,回应道:“无妨。此行千险万难,实非常人能达。诸位如今无法前行,我也甚是理解。但此行关乎南国百姓兴亡,断断不能儿戏。如若有人意图离开,我不会怪罪。但若有人决意留下,可不能心猿意马,需怀赴死之志,勇往直前。”

    随着唐愿宁话语,又有三十余人坐于地上,举手示意欲退出此行。加上刚才第一批退出之人,已经有五十人中途放弃。

    我思前想后,前有狼后有虎,不如奋力一搏,便坚持留下。

    启初更手中握剑,咬牙切齿,目中凶恶之情毕露。原本亦有些人心生退意,看见他眼神,心生惧意,踌躇良久,终究还是选择咬牙坚持。

    “好,大家各走各路,盼望有重逢那天。”唐愿宁挥一挥手,继续踏步前行。剩余有志之士也重新振作,往前走去。

    启初更忿忿不平,看着唐愿宁背影,忍不住高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些人?当初启程时,说好同生共死,如今临阵脱逃,算什么好汉英雄!”

    唐愿宁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说道:“所有人都想当英雄,可是做英雄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人各有志,你也不能强求。”

    “怕是这些人坏了大事,扰乱队伍心智,让意志不坚定者心生退意。不如当时快刀斩乱麻,杀之以儆效尤。”

    唐愿宁摇摇头,“万万不可。我们不是靠杀伐果断来凝聚人心,而是有一个共同目标。不愿同行之人,任他离去便是,对我毋有损害。为何要将剑伸向同胞呢?”

    启初更见事已至此,不复多言,静默跟着唐愿宁,寻求披荆之道。我也闭上嘴巴,抬起脚步,跟随唐愿宁、启初更。

    夜以继日行不停前进,队伍路过一道被风尘所铺满石板桥上,路上干涩荒藤蜿蜒曲折,清晰可见,聆听盘旋乌鸦聒噪之音,俨然有几分生机。

    队中一女子道:“想来之前此地也是鸟语花香,涧水涓涓,如今还残留些许往日痕迹。”

    唐愿宁望去,只见此女子仪容俊俏,眉宇间有英气散出,不禁多看一眼,问道:“想来是如此。可惜南国百姓,如今落得可悲可叹境地。”

    女子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自小听长辈提起,再行十日,前方有一巨大沼泽,方圆数十里,水草盘根错节,时而分外炎酷难耐,时而冰雪来去无常,伴有闪电雷鸣,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队中人相互打趣道:“南国四处干涸皲裂,还有这等雨水充沛的神仙地方?那你我无需费尽心力前往北国,干脆在此定居了事,哈哈!”

    女子闻言,神情骤然严肃,斥道:“沼泽之地虽水源富盈,但毒性聚集,滴滴堪称穿肠毒药,莫说平日饮用浇灌,就是常人待上片刻,也易染上不治之症,手脚溃烂而死。何况即便沼泽无毒,本来便是寸步难行,陷入深泥中、无法自拔之人数不胜数,你们这等无知之人,还想定居于此吗?”她身子前倾,眼神犀利,瞪得打趣几人面面相觑。

    唐愿宁心中一凛,既然此地万分凶险,莫非姜望林便是葬身于此?他嘴唇一抿,摇了摇头,将这些丧气念头抛诸脑后,专心寻找破解之法。

    他思前想后良久,仍无万全之策,于是来到女子跟前,弯下身子,双手抱拳谦逊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适才你所言说,我还未想出万全良策,还请你不吝赐教。”

    唐愿宁以智勇双全著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这般诚恳发问,实在出乎女子意料。

    “不敢当,在下林思悠。前往北国定然不是易事,否则这么多年来仁人志士,全都杳无信息。若你问有何妙计,我智慧也并不及前辈,实答不出。我只是觉得,以一人之力,难以逾越这万里沼泽,需众人齐心协力,方才有一线生机。”

    唐愿宁不由得靠近林思悠,细细端详她模样。只见她眼神光芒似是有魔力,让他浑身抚过和煦柔风,感到片刻舒适暖意,似有鸟啼欢鸣,绕于碧梧。

    他愣在原地,神思早已遨游寰宇,视线却依旧牢牢落在林思悠脸上,不曾挪动。

    “哎呀,你怎么不说话,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林思悠见唐愿宁呆住,推了推他肩膀。

    我看出了唐愿宁心思,不禁噗呲一笑。

    唐愿宁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笑了笑:“姑娘莫怪,你刚刚点醒了我,我一时过于兴奋,还望见谅。”

    “你难不成想出了什么主意?”

    “不错。单人过沼泽,必定是深陷其中;可若我们挽起手来,同进同退,想必穷凶极恶沼泽也无法奈何我们。”

    林思悠点了点头,赞许道:“你所言不错,果然名不虚传,不是等闲之辈。”

    唐愿宁挠了挠后脑勺,借着夜色遮住脸上蕴红,小声道:“多亏了姑娘提点。”

    启初更也听得真切,看氛围有些暧昧,在一旁大声道:“别在这你侬我侬了,干点正事吧!”

    “什么你侬我侬,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龌龊之事!”唐愿宁用力一推启初更,但他却轻巧地闪开了。

    “哈哈,我还不了解你?被刺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启初更继续煽风点火,颇有些看好戏意味。

    林思悠心知他在挑拨离间,也不做声,只是以淡漠眼神扫了一眼。

    我也在旁起哄:“若是这段旅程,还成就了番姻缘,那死也便死了!”

    围观之人尽皆哈哈大笑,本来氛围沉重远征军中,出现了难得欢声笑语。

    众人心情轻松起来,对于前路信心也增添不少,在愉快气氛围绕下,脚步卸去灌注沉重,行动如飞,加速向边界走去。

    未到十日,众人来到了传说中沼泽。眼前之境让众人瞠目结舌,甚至超出所想。

    沼泽之内,蛇虫爬行,泥鳅翻滚,汇聚着天下污秽之物。水草萋萋,弥漫着浓郁死鱼烂虾腥臭味。

    唐愿宁拾起路边石子,望远处丢去,只听发出一阵闷响,转瞬即被淤泥吞没殆尽。

    “事到如今,已无回头之路。大家手挽起手,一同趟过这鬼门关!”

    他率先用左右臂将启初更、林思悠挽住,众人也有样学样,不消片刻,一帆人体小船,便搭建完成。而林思悠、启初更、唐愿宁、我四人,正处在小船中央。

    他迈开脚步,义无反顾踏入无尽泥淖之中。林思悠也毫不犹豫,面不改色,伸开腿踩向一摊摊恶臭污泥。

    启初更面色凝重,虽有踌躇,但被唐愿宁精神所感染,身子被拧着难以动弹,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沼泽非常巨大,阴暗而深邃,前路又弥漫着大雾,时不时有边缘体魄较差之人,慢慢被吞噬,身旁人拼劲全力,也无法将其拉上来,眼睁睁看着厉声尖叫同伴殒命。

    荒野中不断传来凄惨叫声,可这无法阻碍队伍前进脚步。

    生死攸关时刻,时间变得极其缓慢,我不知在沼泽中见证了多少日升日落,只是小心翼翼迈开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唐愿宁身上浑身是泥,除了锚定方向,还要大声说话鼓舞士气,以免队伍在暗自静默中丧失斗志。

    他挥舞着手臂,一次次指挥各位将步伐从淤积中挣脱,再重重落下,溅起一声声闷响,和并不美观泥花。

    沼泽之地,气味难闻。林思悠颦眉苦脸,几度欲呕,却又强忍住。

    见她情状痛苦,唐愿宁在旁用手轻轻拍打背部,来舒缓其不适。

    启初更环顾四周,但见雾气蒸腾,弥漫至天际,难见其边界。

    他心中也不由得忐忑起来,于是低声问唐愿宁道:“我想听你发自肺腑之言,如今胜算几成?”

    唐愿宁也没立马回答,沉思片刻,回应道:“我们出发之时,大约有五百人。现在已去一百,还远未到穷途末路之际。再者,即便队伍只剩我一人,也要肩负起重担,去北国看个究竟。我坚信,鬼树一日不除,南国子民一日不休。”

    启初更默然,心中对唐愿宁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其勇毅果决,当真是可敬可叹。

    我疲惫至极,连说话都鼓不起气力。终于,苦心人天不负,在一个漆黑之夜,我们惊喜地发现,落下脚步不再陷入柔软陷阱,而是踏在了坚实无比土地上。

    队伍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欢呼声,唐愿宁、启初更、林思悠等人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笑容。

    一直胆战心惊的我也欣喜道:“可终于走过去这该死的沼泽,差点命都要没了,想必此处离北国已不远,稍作休息,我们再启程。”

    唐愿宁点头赞同,同时转向林思悠,向她道谢:“若不是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怕是难以逾越此难关。”

    林思悠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收起了往日直爽和率真,略带扭捏说道:“你客气了,其实功劳主要在你,我只是提了一嘴罢了。”

    我在一旁赶紧揶揄:“哟呵,那可真不像你,这么谦虚。”

    林思悠蹙起眉,握紧拳头,朝我脑袋打去。我见她来势汹汹,若是硬接一拳,怕是非死即伤,连忙闪到一旁,但嘴上不依不挠:“凶婆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唐愿宁笑呵呵地连忙上前制止。

    嬉笑间,我开口问道:“姜望林究竟是怎样的人?你真如此相信他吗?”

    唐愿宁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我十分相信他的人品,就如同我相信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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