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少年时稚嫩的脸庞如今更加成熟，又多了些挥之不去的冷意。他那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温柔的神色一如既往地缱绻。
像是天生那么多情，那双眼睛只是普普通通地看着我，都宛如在看久未相见的情人，那样热切，那样依恋。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还想着刚刚的事情，偏过头不太想搭理他。我不知道在我身后的他什么反应，或许这样对待未来要一起住的人未免太过不留情面，但我向来以自己的情绪为先，做完才稍微有点亏欠感。
其实罪魁祸首是艾普，他甚至帮我把许谓留下来了。
言述的车先把我送回公寓，我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然后云淡风轻地走出房间，反正于我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也许他会带我去下一个地狱，也许他会真的那么善良，因为幼时的歉意而为我筑造天堂。但其实于我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糟透了。
言述却以为我是搬不动那么多东西，说到时候会派人收拾好送过去。我恹恹地摇摇脑袋，说不用，许谓有我家的钥匙，东西他会看着办的。
言述家坐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幽静深湖边。附近有一条直达市区的路，因此路程并没有很远。
车子停在庭院门前便不再进入。
我打量着这座矗立在森林中的巴洛克式建筑，惊叹之余不免羡慕有钱人的生活。古铜色的半圆弧顶端，象牙白的雕塑，星灰色的墙柱，二楼围栏的黑色也很新，大概是有佣人每天都清理擦拭。整栋建筑恢弘富丽，却又因为低饱和的色调，在这座森林中显得低调神秘。
言述下车给我开门的同时，放在后尾箱的行李箱也被人提下来：“少爷，艾童小姐。”
我循着声音看去，很快回忆起那人的身份：“刘伯伯，好久不见。”
每次去言述家时管家都会恭敬地喊他一声少爷，然后笑眯眯地拿出几颗糖放在我的手心。言述让我喊他刘伯伯，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和他见了面。
“艾童小姐好久不见，”刘伯伯笑着，眼角的皱纹似乎比当年要多，“我在国外都能听到小姐的名字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忍住八卦的心没问他是黑料多一点还是瞎吹多一点。
我还是要脸的。
言述叫一声刘伯算是问好，吩咐他再检查一下房间，然后领我进了布局一如当年的书房。
我记得言述以前总爱窝在二楼的房间里，他忙的时候我就在书柜里翻几本书看。我喜欢看童话故事，可惜言述并没有，所以我只好趴在椅子上翻着言述的作业本。
那时我看着言述作业上铿锵有力的字迹和一页接一页的红勾勾羡慕得牙痒痒，于是时不时拿着铅笔在他作业本上打零分，然后在他不怒自威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用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
“你不喜欢我，”我义正辞严地控诉，“你为了一本作业本瞪我。”
帅的人怎么样都是犯规。言述只是勾起唇角笑，就像慵懒的小猫挠我的心尖，在他把目光移回作业后，室内安静得只剩沙沙的落笔声，还有我乱了节奏的心跳。
遥远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启封扬起的灰尘洋洋洒洒地落在我荒芜的记忆里，我微微垂下眸子，在慌乱中听到言述的呼唤。
“童童？”他轻声道，打断我发呆。
“嗯？”虽然对他的称呼有些不自在，但我还是忍住不阻止他这么叫。随便吧，一个称呼而已，毕竟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把不知什么时候泡好的红茶放在桌前，往我这边推了推，“吃了油炸食品，喝点茶。”
我乖乖接过，一饮而尽。温度还算正常，但对我来说有点烫了。
“那么接下来谈点正事。”言述拿出几份合同，一一陈列在桌上，“这份是你和妮蔻娱乐公司的解约书，从今天起你退出娱乐圈，所有正在进行的工作全部停止，违约金我来付。”
我本来就不想待在娱乐圈，闻言我面不改色，心里却乐开花。
只是想到不能再见到许谓，心里有些遗憾。
“这份是南钟高中的入学批准书，这里的教育资源会相对好一些。”
“好的。”南钟高中好像是艾妮在的那个学校，我仔细回忆，依稀记得当年为了把艾妮送进去，艾普花了不少钱。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
“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距离高考还有一年时间，如果有不懂的题目可以找我，或者请家教，好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
“最后这一份是你房间的设计图纸。当年你画过梦想的房间，我按着图给你装修了。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喜好有没有改变，总之你先住着，有什么不满意再提，可以么？”
“嗯嗯可以的。”这个我倒是无所谓。
书房的窗帘半掩着遮住些许阳光，我嗅着古檀木的香，坐在言述的椅子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言总，”再次受不了窒息的沉默，我边喝红茶边看他，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谢谢您。”
言述微愣，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我，问：“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很多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刻意放缓的语调让我很容易想起当年。他似乎还是把我当那个年纪尚轻的女孩，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和过去的我寒暄。
我不太喜欢他这种语调，微微蹙着眉，却还是乖顺地回答道：“记得很多。”
“那就好。”说完这话他的神色还是平淡的，我看不出来他所谓的好，打量他的目光太刻意，可能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迟钝地露出个笑，“那童童这么生疏，是生气我对你助理态度不好吗？”
“不算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了。”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言述还有心情开玩笑，“童童要尽快和我熟悉起来。”
“好的言总。”我故作淡定地擦嘴，又喝口茶。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我，“之前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会弥补。”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感受着还没有完全褪去热意的茶杯，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你也不用太在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生，不是吗？”
一直错过，一直失落。
“不是的。”言述蹙起眉，“我现在回来了。”
“昂。”我敷衍地应一声，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我的头，我下意识地避开，他扑了个空，片刻后收回手，沉默地看着我，我只能尴尬地解释：“我不太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不知道什么词戳到他的雷区，他完美的脸上露出一点僵硬，问：“为什么？”
“会长不高。”我硬着头皮回答道，说出口才觉得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假。
言述沉默几秒，似乎在判断我是认真的还是托辞，得出结论后他才笑道：“胡说。”
“没胡说，班上的人都这么说。”
他桃花眼微弯，“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多喝点牛奶。”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人晃高脚杯一样晃晃杯子，“我会努力。”
言述笑着把话题带上正轨：“这里离市区远，要出门就和刘叔说，他会帮你安排司机，不要一个人乱跑，森林里容易迷路。衣食住行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我，不用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好的言总。”
不知道是哪个字让言述不高兴，他的笑意变浅，但还是没说什么，又继续道：“关于我们联姻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能有什么想法，要说实话当然是不愿意啊，谁愿意和一个不熟的人结婚啊。
但我哪敢说，草民一个，任人鱼肉，自然不能有想法：“都听言总的。”
“叫我名字就好。”言述不太高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只有我一个人在考虑。”
你和艾普定下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在考虑吧，继续找他考虑不就好了。
我把话藏进肚子里，低眉顺眼地选择闭嘴。
“我只是觉得这样才能更好地带走你，否则你没有名分跟在我身边，艾家会看轻你，传出去也对你不好。”言述轻声解释道，“如果这样做让你心有不满，我很抱歉，没有提前和你商量。”
没有打开的窗户遮住外面呼啸的风声，阳光透过暗红色的窗帘落在我的鞋尖。他的话来得很巧，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吐槽。我垂眸看着染上浅浅光芒的洞洞鞋，忽然觉得之前的想法未免太小人。
“不用抱歉。”我抬眸，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他，但还是把话说出来，“是我要谢谢您才对。”
像是天生那么多情，那双眼睛只是普普通通地看着我，都宛如在看久未相见的情人，那样热切，那样依恋。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还想着刚刚的事情，偏过头不太想搭理他。我不知道在我身后的他什么反应，或许这样对待未来要一起住的人未免太过不留情面，但我向来以自己的情绪为先，做完才稍微有点亏欠感。
其实罪魁祸首是艾普，他甚至帮我把许谓留下来了。
言述的车先把我送回公寓，我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然后云淡风轻地走出房间，反正于我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也许他会带我去下一个地狱，也许他会真的那么善良，因为幼时的歉意而为我筑造天堂。但其实于我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样糟透了。
言述却以为我是搬不动那么多东西，说到时候会派人收拾好送过去。我恹恹地摇摇脑袋，说不用，许谓有我家的钥匙，东西他会看着办的。
言述家坐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幽静深湖边。附近有一条直达市区的路，因此路程并没有很远。
车子停在庭院门前便不再进入。
我打量着这座矗立在森林中的巴洛克式建筑，惊叹之余不免羡慕有钱人的生活。古铜色的半圆弧顶端，象牙白的雕塑，星灰色的墙柱，二楼围栏的黑色也很新，大概是有佣人每天都清理擦拭。整栋建筑恢弘富丽，却又因为低饱和的色调，在这座森林中显得低调神秘。
言述下车给我开门的同时，放在后尾箱的行李箱也被人提下来：“少爷，艾童小姐。”
我循着声音看去，很快回忆起那人的身份：“刘伯伯，好久不见。”
每次去言述家时管家都会恭敬地喊他一声少爷，然后笑眯眯地拿出几颗糖放在我的手心。言述让我喊他刘伯伯，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又一次和他见了面。
“艾童小姐好久不见，”刘伯伯笑着，眼角的皱纹似乎比当年要多，“我在国外都能听到小姐的名字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忍住八卦的心没问他是黑料多一点还是瞎吹多一点。
我还是要脸的。
言述叫一声刘伯算是问好，吩咐他再检查一下房间，然后领我进了布局一如当年的书房。
我记得言述以前总爱窝在二楼的房间里，他忙的时候我就在书柜里翻几本书看。我喜欢看童话故事，可惜言述并没有，所以我只好趴在椅子上翻着言述的作业本。
那时我看着言述作业上铿锵有力的字迹和一页接一页的红勾勾羡慕得牙痒痒，于是时不时拿着铅笔在他作业本上打零分，然后在他不怒自威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用橡皮擦擦得干干净净。
“你不喜欢我，”我义正辞严地控诉，“你为了一本作业本瞪我。”
帅的人怎么样都是犯规。言述只是勾起唇角笑，就像慵懒的小猫挠我的心尖，在他把目光移回作业后，室内安静得只剩沙沙的落笔声，还有我乱了节奏的心跳。
遥远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启封扬起的灰尘洋洋洒洒地落在我荒芜的记忆里，我微微垂下眸子，在慌乱中听到言述的呼唤。
“童童？”他轻声道，打断我发呆。
“嗯？”虽然对他的称呼有些不自在，但我还是忍住不阻止他这么叫。随便吧，一个称呼而已，毕竟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把不知什么时候泡好的红茶放在桌前，往我这边推了推，“吃了油炸食品，喝点茶。”
我乖乖接过，一饮而尽。温度还算正常，但对我来说有点烫了。
“那么接下来谈点正事。”言述拿出几份合同，一一陈列在桌上，“这份是你和妮蔻娱乐公司的解约书，从今天起你退出娱乐圈，所有正在进行的工作全部停止，违约金我来付。”
我本来就不想待在娱乐圈，闻言我面不改色，心里却乐开花。
只是想到不能再见到许谓，心里有些遗憾。
“这份是南钟高中的入学批准书，这里的教育资源会相对好一些。”
“好的。”南钟高中好像是艾妮在的那个学校，我仔细回忆，依稀记得当年为了把艾妮送进去，艾普花了不少钱。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
“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距离高考还有一年时间，如果有不懂的题目可以找我，或者请家教，好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
“最后这一份是你房间的设计图纸。当年你画过梦想的房间，我按着图给你装修了。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喜好有没有改变，总之你先住着，有什么不满意再提，可以么？”
“嗯嗯可以的。”这个我倒是无所谓。
书房的窗帘半掩着遮住些许阳光，我嗅着古檀木的香，坐在言述的椅子上，我们谁也没说话。
“言总，”再次受不了窒息的沉默，我边喝红茶边看他，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谢谢您。”
言述微愣，琥珀色的眸子看着我，问：“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很多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刻意放缓的语调让我很容易想起当年。他似乎还是把我当那个年纪尚轻的女孩，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和过去的我寒暄。
我不太喜欢他这种语调，微微蹙着眉，却还是乖顺地回答道：“记得很多。”
“那就好。”说完这话他的神色还是平淡的，我看不出来他所谓的好，打量他的目光太刻意，可能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迟钝地露出个笑，“那童童这么生疏，是生气我对你助理态度不好吗？”
“不算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心虚，连忙转移话题，“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了。”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言述还有心情开玩笑，“童童要尽快和我熟悉起来。”
“好的言总。”我故作淡定地擦嘴，又喝口茶。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我，“之前不告而别是我的错，我会弥补。”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感受着还没有完全褪去热意的茶杯，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你也不用太在意。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生，不是吗？”
一直错过，一直失落。
“不是的。”言述蹙起眉，“我现在回来了。”
“昂。”我敷衍地应一声，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我的头，我下意识地避开，他扑了个空，片刻后收回手，沉默地看着我，我只能尴尬地解释：“我不太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不知道什么词戳到他的雷区，他完美的脸上露出一点僵硬，问：“为什么？”
“会长不高。”我硬着头皮回答道，说出口才觉得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假。
言述沉默几秒，似乎在判断我是认真的还是托辞，得出结论后他才笑道：“胡说。”
“没胡说，班上的人都这么说。”
他桃花眼微弯，“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多喝点牛奶。”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人晃高脚杯一样晃晃杯子，“我会努力。”
言述笑着把话题带上正轨：“这里离市区远，要出门就和刘叔说，他会帮你安排司机，不要一个人乱跑，森林里容易迷路。衣食住行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我，不用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好的言总。”
不知道是哪个字让言述不高兴，他的笑意变浅，但还是没说什么，又继续道：“关于我们联姻的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能有什么想法，要说实话当然是不愿意啊，谁愿意和一个不熟的人结婚啊。
但我哪敢说，草民一个，任人鱼肉，自然不能有想法：“都听言总的。”
“叫我名字就好。”言述不太高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希望只有我一个人在考虑。”
你和艾普定下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在考虑吧，继续找他考虑不就好了。
我把话藏进肚子里，低眉顺眼地选择闭嘴。
“我只是觉得这样才能更好地带走你，否则你没有名分跟在我身边，艾家会看轻你，传出去也对你不好。”言述轻声解释道，“如果这样做让你心有不满，我很抱歉，没有提前和你商量。”
没有打开的窗户遮住外面呼啸的风声，阳光透过暗红色的窗帘落在我的鞋尖。他的话来得很巧，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吐槽。我垂眸看着染上浅浅光芒的洞洞鞋，忽然觉得之前的想法未免太小人。
“不用抱歉。”我抬眸，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他，但还是把话说出来，“是我要谢谢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