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生出现在我六岁那年。

    高烧退后我失去了六岁以前的记忆,睁开眼睛看到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给我检查,仪器“嘀嗒”的声音穿过人群砸进我耳中,吵得我头疼。

    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是谁我在哪,就在闭眼又睁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艾生。

    他看起来和我一样大,穿着白衬衣,腰部绣了一簇淡粉色的玫瑰,下面是朴素的灰色长裤,没有穿鞋。他浅栗色的发柔顺地贴着耳根,一双杏眼静静地看着我,墨色的眸子仿佛是他身上唯一坚强固执的存在。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和我对视后,隔着人群对我笑了笑。

    他像脱离人间一般,在一片慌乱中显得镇定又沉稳。我无措迷茫的心也被他温和的笑意抚平,像一层波浪逐渐平息,我张开口,想喊他,但他却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不要说话。

    他的动作像是有魔力一般,我忽然说不出话来,蹙起眉头想要对抗这股不知名的力量,却听到他开口,说:“我是艾生。”

    他的声音温和清澈,不像六岁稚子,反倒像十几岁的少年。

    他说,我是你的矛,你的盾。

    你荒芜人生唯一的依靠。

    年幼的我也说不出什么逻辑,直觉并没有警告我提防这个温和的少年。趁着没有人的间隙,我问他:“你的家里人呢?”

    艾生柔和地说,我就是他的家里人。

    我听不懂他的话,又觉得问太多显得我很笨,何况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追究的必要,我只需要知道他会陪着我就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我关上门,确定刘伯伯离开后,才继续对艾生说,“但这样看起来太生疏了,言述听了可能不高兴。”

    “艾生歪歪脑袋,一双杏眼缓慢地眨着,似乎还是没有被我的话说服,却又因为天生温吞的性格,只能这样委婉地表达他的怀疑。

    对着他这双清澈的眼睛,我还是没办法说谎,只能实话实说:“好吧。我只是不太想和他讲话,那就听你的吧,有空道谢。”

    艾生趴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风吹进来他的发丝也跟着摇晃,我担心他着凉,走过去拉上了窗帘。

    他问我,为什么不太想和他说话?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不明觉厉的师长啊。”我回答着,抬眸示意他看桌上一摞的习题册,“我觉得我能预测到未来生活有多枯燥了。”

    艾生被我逗笑了,眉眼弯弯的。

    好在有艾生相伴。

    我安静地看着他闭上眼睛,少年悠闲的模样也抚平了我初到陌生环境的不安。夜晚的风被紧闭的落地窗隔绝在外,我拨弄着艾生的发,想起方才在走廊和刘伯伯的对话。

    他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听到我否认后,他没有再问什么,简单道别后就下了楼。

    次日洗漱完我来到餐桌旁,餐桌前只有言叙。许是我好奇的目光太直白,他主动解释道:“哥去公司了,我们俩吃。”

    我还没睡太醒,听完眨眨眼,也没回应,直愣地站在原地,在艾生的复述下找到椅子坐下,对言叙露出笑容,“抱歉,刚睡醒。”

    “假期就是好,能睡久一点。”言叙感同身受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桌上的早餐,“今天做的是泡芙,味道不错,试试。”

    没有温和却疏离的言述,我整个人都不自觉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进食,边问,“高三的时候你要选理科吗?”

    “对,我们家世代都学医。”言叙刚说完,又想起什么,解释道,“哥是例外,虽然他本来也是要从医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出国学了金融。”

    “好厉害啊。”站在我身边的艾生忽然开口,温和的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阳光倾泄在桌上,也在他指尖投下一片光,“不管是金融还是医学,都很难吧。”

    确实。

    这么一想言述在我心里的形象又伟岸高大许多。

    吃完早餐我又看了会儿学习资料,勉强把最后一点假期作业写完,剩下不会的题我打算拿手机查,刚解锁就看到言述发的消息:“让刘叔给你准备了水果,无聊的时候可以吃点。”

    我抬起眸子,回复谢谢,怕太生疏,又加了个小猫表情包。

    “这样语气不会很生硬了吧?”我朝艾生晃了晃手机,“这样算道谢了吗?”

    “这个谢的是水果,你还要谢他拖你出苦海啊。”艾生光着脚坐在地毯上,脑袋靠在床边,懒懒地回答道,“好不用心啊,童童。”

    “好吧。”我只好撇撇嘴,点开搜题软件查题。没过多久刘伯伯过来,他得了言述的吩咐,每个午后都会准时准点地送水果。我被题目缠得脑袋疼,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哆嗦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去打开门。

    “艾童小姐,”刘伯伯把水果递给我,见我心情不虞,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病急乱投医:“刘伯伯,现在的高中数学题你会写吗?”

    刘伯伯被我逗笑了,笑完又建议我去找言叙,巧的是言叙正好上来找刘伯伯,敏锐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找我?”

    我刚想说没事,刘伯伯却开口得比我快:“艾童小姐似乎有不懂的数学题。”

    “这个啊,”言叙勾勾指,“我教你?”

    我想了想,没有拒绝。

    虽然我房间也有桌子,但言叙说他进我卧室不方便,带着我到新的房间,为我介绍道:“这里是哥新装修的,跟隔壁的画室同一个时间。这里是自习室,平时你在卧室写不下去作业的话,可以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听起来还挺高级,家里弄个自习室,房间太多了吗。

    我跟在言叙屁股后面进自习室,里面东西很齐全,有放置书籍的书架,也有空调。

    言叙已然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自然地拉张椅子在我面前坐下,还顺带帮我也拉张凳子。我把手里的练习册摊开,指出我不会的几道题,“这些我课上就没听懂,现在可能要从零开始……麻烦了。”

    言叙快速扫过一遍题目,对着几乎空白的书页,顿了顿,“这些大题的第一问也答不出来吗?”

    “答不出来。”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打量他的表情,从他微蹙的眉上察觉到些许为难,于是主动开口道,“要不我这几天就去找个家教吧……”

    “没事,家教哥已经在找了,这几天你将就一下,我教你。”短短几分钟的工夫,言叙已经把思路理清,为我讲解时不仅把题目本身计算了一遍,还用小标记把涉及的知识点及公式全部标出来,等到我把类似的题目举一反三地解答出来后,他才露出笑,“你不笨,就是一开始没跟上,所以滚雪球一样,后面也不太能看懂了。如果后面知识点又有遗漏的话,可以照着我标出来这些去书上找概念,或者搜一下,不懂也可以问我。”

    我感激地点点头。边讲题边吃,刘伯伯送过来的水果很快被我们两个分食完了。他又问我想喝什么,让我先看题,他下去拿。

    “要不我去拿吧,算是感谢你教我题目。”我立刻站起来,“你要喝什么?”

    “我喝可乐吧,”言叙还在看题,也不客气,随口道,“昨天偷偷买的,就在冰箱里,你要的话也可以喝——你知道冰箱在哪吧?”

    “知道知道!”我忙着表现,胡乱答应完就往门外走,一路来到厨房,还没看到冰箱,倒先看到了在厨房收拾的女佣:“艾童小姐。”

    我说明来意,女佣会意,从冰箱里找出来可乐,又问我是否需要她帮忙拿上去。我摇摇头说不用,谢过她后带着可乐上去。

    言叙等我休息好,摊开书本继续讲解题目。

    一学习起来时间便变得格外长,虽然很煎熬,但我还是在言叙的详细讲解下弄懂了相关的知识。

    言述在门口敲了敲门,打断言叙的话,我也随着声音的起源转头看去。

    言叙先开口打了招呼:“哥。”

    “嗯。”他站在门口,简单回了一句后便不再开口,安静地看着我们。

    “你回来啦。”叫本名我还是有些不适应,索性不叫了。

    “回来了。”言述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走进来,站在我和言叙中间,眸子掠过摆在桌上的习题,问,“在讲题?”

    “嗯,有些不太懂的,就麻烦言叙帮忙了。”我主动解释道。

    “我会尽快安排老师的,”言述温声道,“下去吃饭吧。”

    “都这个点了。”言叙看了看表,把桌上的书盖起来,“今天先学这些吧。”

    “嗯嗯,谢谢。”我收拾好本子,刚想带着它出门,言述却从我手中把练习册都拿出来,像是在好奇,指尖简单在封面上划过,“放这里吧,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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