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其实我并不明白言述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之前艾普偶尔也会出差，但他从来不会告诉我，都是我后知后觉从艾妮口中得知。
见我没什么反应，言述安静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并无催促和不满。
“一路平安。”我想了想，小声道，“谢谢你，言述。”
尽管和言述曾经也还算得上熟稔，但我已经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他也早就不是那个温和随性的少年。如今和他独处，坐在他面前，我还是会莫名感受到上位者带来的压迫，垂下的眸子遮盖住蹙起的眉，蜷缩着相互依偎的指却暴露了心中的慌乱。
言述显然也察觉到我的生硬和不安，他的语调拉长，声音缓慢，开口时气息很稳：“你在害怕什么，童童？”
我没有抬头。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小时候妈妈给了你一桶橡皮泥，有印象吗？”
没料到言述会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我愣了愣，诚实地点头。
“你趁我睡着，把橡皮泥粘在我头发上，因为没办法清理干净，最后我把那一缕头发给剪掉了，有印象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把头低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了：“有吧。”
当时我哭着拽他不让他去找言夫人帮忙，还担心言夫人发现会不让我和言述玩，言述表情一言难尽，最后还是顺我的意，和我私了，没喊家长。
“那个时候你都敢揪我的头发，现在长大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言述站起身，离开桌子绕到我身旁，两指捏着我的两颊，抬起我的脑袋，“对你生气过吗？”
“……”我被他掐着嘴，说话也不太方便，只能嘟囔着回答，“没有。”
他的动作太亲昵，指尖带来的冰凉也让我感到心慌和反感，我下意识蹙起眉，还没来得及挣脱，架在我脸上的力又忽地消失了。
言述收回了手，看着我，温和道：“从你来到这里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也不用害怕。”
这一遭倒是把我弄得有些慌乱，正巧言述说了这番话，我微微蹙起眉，不太高兴地说知道了。
我难得不满的表情被言述看到，他反而露出笑，“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就好。”
比起我，言述似乎更加从容和真诚。在他的对比下，我显得狼狈又畏缩，这种比较让我感到不适，我垂眸看着地板的颜色，想要努力将莫名其妙的思绪从脑子里赶出去，却又阴暗地想，言述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是他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上，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时候，他就能在主人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时诚恳淡然地点头吗？
“童童。”
想要赶走的思绪在脑子里变本加厉地膨胀，我的眉头不自觉地蹙得更过分，好在艾生捧起了我的脸，冰凉的指尖很冷，却也让我回过神。
我抬起眼，微笑着和言述说好的，谢谢。
这场谈话持续得并不久，言述两三句就把我打发出去了，回到房间我还和艾生讨论：“他就是为了来和我说一句他要出差？”
“他想和你成为一家人。”艾生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双腿晃啊晃，脑袋依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散的模样和严肃的我截然相反。
“怎么可能，我没空陪他玩这些过家家。”我的眉蹙得更厉害，语气也不自觉地生硬起来，“我的家人只有你。”
察觉到我的严肃，艾生也正色，晃着的脚停下来，脚尖抵在地毯上，看着我时神情复杂，似乎含着不忍，又好像藏着怜悯。
我不愿意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于是我垂下眸子，将脸撇向另一边，不再和他对视。
第二天一早言述就出差了，我难得起了个早，和他在餐桌上碰面，我刚坐下，他就起身准备出发。
办公用品被他的助理拿在手上，言述整理好领带，看着我，片刻后又收回目光，只说了句早安。
我刚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和他说早安：“要出门了吗？”
“嗯。”言述话不多，本来要迈出门的脚又收回来，似乎在等我说下一句。
“工作加油，”我努力想了想，“路上小心。”
“嗯。”他说完，又觉得话似乎太少了，加了句，“学习加油。”
我心情瞬间不好了：“共勉。”
下次补习的时间还没有商量好，我独自在自习室学习，依照着胡诗浅划出来的习题顺序写，笔被我转了半天，字倒是没写出几个。
艾生看着我行云流水地写出“解”，期待地等着我下一个步骤，却没想到我就这么把笔放下来了。
阳光洒在他略显呆滞的脸上，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照出来。他的模样太可爱，我放下笔，朝他笑道：“写不出来了。”
“不要笑着说出这么绝望的话啊！”艾生的表情难得生动，他无语完，凑过头来看我的作业，但看半天都摸不着头脑，只能气恼地撇嘴，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甲，“我也不会。”
“那就不写了。”我摁住他的手，简单做完决定，“我们去楼下逛逛吧。”
这栋别墅佣人挺多，但各司其职，固定的时间段才会来，平时看不到什么人。花园的玫瑰正开得鲜艳，刘伯伯就在花园里浇花，我想了想，没有凑上去，而是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也不饿。艾生平时没什么精力，话也不多，我一个人呆着觉得无聊，总想做点什么。
偷吃完一块小蛋糕，言叙把我叫回自习室，帮我补习完放我去吃晚餐，一起下楼后正好看到刘伯伯在布置餐桌，他注意到我们，开口打招呼：“艾童小姐，小少爷。”
“你们都这么叫吗，少爷和小姐？”我回了一声下上好，好奇地问。
“差不多吧。”言叙想了想。
艾家不是一开始就富贵的，作为暴发户的女儿，上流社会的生活于我而言还很陌生，我对“少爷”这个词有些新鲜，“言叙少爷。”
“……”言叙一抖，“饶了我吧，你别这么叫。”
我乐得直笑。
没有言述在我会放松很多，言叙看我心情颇佳，漫不经心地问：“在这住得还适应吗？”
“感觉要发霉了。”提起这个我就苦恼，我托着脑袋，用夸张地语气拉长声调，“我甚至无聊到主动写作业了。”
这次轮到言叙笑了，他想了想，给我介绍了几个地方：“这些都是我去找班里女同学问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用心，收起调笑的心思对他说谢谢。
他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一家人是这样的，既然哥把你接过来了，那自然要多对你上点心。”
说完他又和我聊别的八卦，比如谁家的少爷离家出走最后被抓回来上学，又比如哪家的小姐走丢了至今没能找到。
我听得滋滋有味，问：“你说的钟家是我们钟校长吗？”
“是，”言叙道，“钟家长子这两年刚继任校长的位子，你的入学通知书还是他给你批的。钟家人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护短，二小姐的失踪对他们来说至今还是阴影，最好别提。”
言叙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提的，一是没机会和大人物见面，二是没事戳人伤疤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倒是另一件事我很好奇：“他们都有小女儿了，还在找二女儿吗？”
言叙反而疑惑我为什么能问出这种问题，难得地蹙起眉，“有小女儿和找二女儿有什么关系？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会找回来保护好吧。”
我鼓起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吃干净的碗，也不在意言叙有没有听到，自顾自地感慨：“那她真幸福啊。”
言叙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吃完晚餐我一个人到花园散步消食，走到深处的秋千时，艾生终于累了，先我一步坐上去，靠着靠枕休息。
晚风吹到皮肤上有些冷，我坐到他旁边，拿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借此抵挡风的侵袭。无声的夜总是更加凉，艾生不爱说话，我便习惯性开口：“待在这里很好，对吗？”
艾生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不好，说我不开心。
“因为我不习惯。”我想了想，试图为我的情绪变化找到原因，“习惯了就好了。”
艾生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我，很久后把脑袋转开了。这是不赞同的意思，艾生总是很委婉，连拒绝也很温和，但从来不含糊虚假。
见我没什么反应，言述安静地看着我，那双桃花眼并无催促和不满。
“一路平安。”我想了想，小声道，“谢谢你，言述。”
尽管和言述曾经也还算得上熟稔，但我已经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他也早就不是那个温和随性的少年。如今和他独处，坐在他面前，我还是会莫名感受到上位者带来的压迫，垂下的眸子遮盖住蹙起的眉，蜷缩着相互依偎的指却暴露了心中的慌乱。
言述显然也察觉到我的生硬和不安，他的语调拉长，声音缓慢，开口时气息很稳：“你在害怕什么，童童？”
我没有抬头。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小时候妈妈给了你一桶橡皮泥，有印象吗？”
没料到言述会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我愣了愣，诚实地点头。
“你趁我睡着，把橡皮泥粘在我头发上，因为没办法清理干净，最后我把那一缕头发给剪掉了，有印象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把头低得更低，声音也更小了：“有吧。”
当时我哭着拽他不让他去找言夫人帮忙，还担心言夫人发现会不让我和言述玩，言述表情一言难尽，最后还是顺我的意，和我私了，没喊家长。
“那个时候你都敢揪我的头发，现在长大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言述站起身，离开桌子绕到我身旁，两指捏着我的两颊，抬起我的脑袋，“对你生气过吗？”
“……”我被他掐着嘴，说话也不太方便，只能嘟囔着回答，“没有。”
他的动作太亲昵，指尖带来的冰凉也让我感到心慌和反感，我下意识蹙起眉，还没来得及挣脱，架在我脸上的力又忽地消失了。
言述收回了手，看着我，温和道：“从你来到这里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也不用害怕。”
这一遭倒是把我弄得有些慌乱，正巧言述说了这番话，我微微蹙起眉，不太高兴地说知道了。
我难得不满的表情被言述看到，他反而露出笑，“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就好。”
比起我，言述似乎更加从容和真诚。在他的对比下，我显得狼狈又畏缩，这种比较让我感到不适，我垂眸看着地板的颜色，想要努力将莫名其妙的思绪从脑子里赶出去，却又阴暗地想，言述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是他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上，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时候，他就能在主人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时诚恳淡然地点头吗？
“童童。”
想要赶走的思绪在脑子里变本加厉地膨胀，我的眉头不自觉地蹙得更过分，好在艾生捧起了我的脸，冰凉的指尖很冷，却也让我回过神。
我抬起眼，微笑着和言述说好的，谢谢。
这场谈话持续得并不久，言述两三句就把我打发出去了，回到房间我还和艾生讨论：“他就是为了来和我说一句他要出差？”
“他想和你成为一家人。”艾生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双腿晃啊晃，脑袋依靠在沙发扶手上，懒散的模样和严肃的我截然相反。
“怎么可能，我没空陪他玩这些过家家。”我的眉蹙得更厉害，语气也不自觉地生硬起来，“我的家人只有你。”
察觉到我的严肃，艾生也正色，晃着的脚停下来，脚尖抵在地毯上，看着我时神情复杂，似乎含着不忍，又好像藏着怜悯。
我不愿意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于是我垂下眸子，将脸撇向另一边，不再和他对视。
第二天一早言述就出差了，我难得起了个早，和他在餐桌上碰面，我刚坐下，他就起身准备出发。
办公用品被他的助理拿在手上，言述整理好领带，看着我，片刻后又收回目光，只说了句早安。
我刚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和他说早安：“要出门了吗？”
“嗯。”言述话不多，本来要迈出门的脚又收回来，似乎在等我说下一句。
“工作加油，”我努力想了想，“路上小心。”
“嗯。”他说完，又觉得话似乎太少了，加了句，“学习加油。”
我心情瞬间不好了：“共勉。”
下次补习的时间还没有商量好，我独自在自习室学习，依照着胡诗浅划出来的习题顺序写，笔被我转了半天，字倒是没写出几个。
艾生看着我行云流水地写出“解”，期待地等着我下一个步骤，却没想到我就这么把笔放下来了。
阳光洒在他略显呆滞的脸上，把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照出来。他的模样太可爱，我放下笔，朝他笑道：“写不出来了。”
“不要笑着说出这么绝望的话啊！”艾生的表情难得生动，他无语完，凑过头来看我的作业，但看半天都摸不着头脑，只能气恼地撇嘴，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甲，“我也不会。”
“那就不写了。”我摁住他的手，简单做完决定，“我们去楼下逛逛吧。”
这栋别墅佣人挺多，但各司其职，固定的时间段才会来，平时看不到什么人。花园的玫瑰正开得鲜艳，刘伯伯就在花园里浇花，我想了想，没有凑上去，而是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也不饿。艾生平时没什么精力，话也不多，我一个人呆着觉得无聊，总想做点什么。
偷吃完一块小蛋糕，言叙把我叫回自习室，帮我补习完放我去吃晚餐，一起下楼后正好看到刘伯伯在布置餐桌，他注意到我们，开口打招呼：“艾童小姐，小少爷。”
“你们都这么叫吗，少爷和小姐？”我回了一声下上好，好奇地问。
“差不多吧。”言叙想了想。
艾家不是一开始就富贵的，作为暴发户的女儿，上流社会的生活于我而言还很陌生，我对“少爷”这个词有些新鲜，“言叙少爷。”
“……”言叙一抖，“饶了我吧，你别这么叫。”
我乐得直笑。
没有言述在我会放松很多，言叙看我心情颇佳，漫不经心地问：“在这住得还适应吗？”
“感觉要发霉了。”提起这个我就苦恼，我托着脑袋，用夸张地语气拉长声调，“我甚至无聊到主动写作业了。”
这次轮到言叙笑了，他想了想，给我介绍了几个地方：“这些都是我去找班里女同学问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用心，收起调笑的心思对他说谢谢。
他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一家人是这样的，既然哥把你接过来了，那自然要多对你上点心。”
说完他又和我聊别的八卦，比如谁家的少爷离家出走最后被抓回来上学，又比如哪家的小姐走丢了至今没能找到。
我听得滋滋有味，问：“你说的钟家是我们钟校长吗？”
“是，”言叙道，“钟家长子这两年刚继任校长的位子，你的入学通知书还是他给你批的。钟家人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护短，二小姐的失踪对他们来说至今还是阴影，最好别提。”
言叙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提的，一是没机会和大人物见面，二是没事戳人伤疤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倒是另一件事我很好奇：“他们都有小女儿了，还在找二女儿吗？”
言叙反而疑惑我为什么能问出这种问题，难得地蹙起眉，“有小女儿和找二女儿有什么关系？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会找回来保护好吧。”
我鼓起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吃干净的碗，也不在意言叙有没有听到，自顾自地感慨：“那她真幸福啊。”
言叙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吃完晚餐我一个人到花园散步消食，走到深处的秋千时，艾生终于累了，先我一步坐上去，靠着靠枕休息。
晚风吹到皮肤上有些冷，我坐到他旁边，拿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借此抵挡风的侵袭。无声的夜总是更加凉，艾生不爱说话，我便习惯性开口：“待在这里很好，对吗？”
艾生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不好，说我不开心。
“因为我不习惯。”我想了想，试图为我的情绪变化找到原因，“习惯了就好了。”
艾生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我，很久后把脑袋转开了。这是不赞同的意思，艾生总是很委婉，连拒绝也很温和，但从来不含糊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