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艾妮应该不知道,我想,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事情我不知情,也不能决定。

    艾妮果然露出不解的神色,言叙没兴趣和她解释,让她去和艾普问清楚再考虑要不要来找我,还说会把这件事告诉言述。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和言述讲,但艾妮离开后我还是不安地问:“你真的要告诉言述吗?”

    “当然啊,不然她以后又来堵你怎么办?”言叙理所当然。

    托艾妮的福,这天言叙是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我们这一桌,即便知道不是在看我,我还是紧张得有些吃不下饭。

    胡诗浅也看出来我的不适,小声和我咬耳朵:“你不是当过明星吗?怎么还那么恐惧视线啊。”

    “那是工作,这不一样。”我艰难地把菜塞进嘴里,却连吞咽都觉得困难。

    言叙举起手作投降状:“抱歉,我听到了,要不我换个位置?”

    “也不用。”他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没事的,就当锻炼了,吃吧。”

    言叙三两下把午饭解决完,我和胡诗浅留下来边聊天边吃,窥探的目光很快就收回了大半。

    回家的时候是言述亲自来接的。

    我和言叙在校门口等司机,路过的人和言叙你撞我我撞你的,我谨慎地让出一点距离,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把我也撞到了。调笑的话从言叙身上转向我和他的关系,有人问我们有没有在一起。言叙脸上笑意淡了,解释时声音挺严肃,我的表情也足够冷淡,先开口的那人便及时转移话题:“我还看过艾童的杂志呢,真的很漂亮。”

    我歪歪头,很敷衍地对他笑了笑:“谢谢。”

    那人彻底不吱声了。

    “这个要和你哥报告吗?”我觉得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却让彼此都不太快活的小事,但还是好奇地问言叙,“你什么都要和他报告吗?他真的会认真听吗?”

    上车后总算没有别人在旁边,我放下书包,稍微轻松一些,半倚在车窗旁,看向窗外的风景。

    南钟高中建在山脚下,周围没什么人,空气很好,交通也不差,每次周末放学都不容易堵车。

    唯一的缺点就是家和学校的距离有点长,我无聊地盯着窗外的山发呆,随便找点话题和言叙聊。

    “说啊,都说。”言叙在刷手机,他没有晕车的困扰,注意力被分散,回应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会认真听的。”

    我撇嘴,指尖在车窗上画圈圈。

    周末我又去找了一次许谓,许谓最近一直在忙,我直接找到他家门口,开门的同时看到他带着黑眼圈的眼睛。

    我夸张地“咦”一声:“熊猫同志,请问许谓在哪里?”

    “蛋糕在冰箱,自己去拿。”许谓把门关上,无奈道,“我还要一会儿才能陪你玩。”

    “不用你陪。”我说。

    言述最后还是和我大概讲了公司的现状。连着失去两个顶梁柱,公司即使得到言述的资金支持,短时间内也很难转圜。

    “并且我只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言述提到商业相关时语气微冷,“艾普仅仅只是因为这么一点资金,就松开了你。”

    我沉默片刻,又问他:“那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

    “很可能。”言述说,“并且,我可能会添一把火,让他倒得快一点。”

    我不太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那你的钱不也打水漂了?”

    “很值得。”言述就用三个字轻飘飘揭过这个话题,“童童说过不关心公司——”

    他说:“那我猜,这些都不是你打电话过来的重点。”

    确实不是。

    我顿了顿,问:“那你可以给许谓一个好去处吗?但是不要告诉他是你给的。”

    言述那边沉默了,许久后,我听到他笑了一下,声音很轻,语气也听不出喜怒,“童童很喜欢他吗?”

    “也没有,只是不想拖累他。”我实话实说,“他确实有才华,如果你不信,可以先试一下,不合适不任用也可以。”

    “在我这里待了两个月,就开始想往我公司里塞人了?”

    半调笑的语气让我分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但事实确实便是如此,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其实我和言述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只是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纵容在不知不觉中让我误以为自己有请求的资本。

    怎么有呢,我自己都寄人篱下。

    快速呼吸调整好情绪,我重新开口:“抱歉,是我想得不周到,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好,还是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言述那边的声音很轻。经过两个月的交流相处,我也能勉强辨认出他在我面前情绪变动的细微暗号,这是不满,但勉强消气的意思。他继续说,“我会安排好的,你安心学习,不用再想别的事。”

    言述答应下来便是真的会去做,但我心中还是不安,亏欠感放大,只能匆匆说声谢谢便挂了电话。

    看着许谓忙得焦头烂额,我趴在桌子旁,忽然出声问:“你在同龄人中是不是更厉害一点?”

    “还好。”许谓随口回答,“冰箱里还有水果,饿了去吃,已经切好了。”

    “要不我还是先走吧,”我撇嘴,不太高兴地说,“不打扰你了。”

    许谓这才正眼看我,好脾气地去帮我拿水果,还带了杯牛奶,“学习怎么样?”

    “不太能跟上,但是有家教,应该没问题。”

    许谓道:“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

    “你那么忙,”我不满地泡茶,茶得光明磊落,“不麻烦您给我算题啦。”

    “给你算题可比伺候你容易多了。”许谓诚恳道。

    我在桌上扑腾一下:“你怎么这样讲话啊,下次不来你家玩了。”

    许谓忍不住笑了。

    回去的时候许谓还是和之前一样,把我送下楼。秋天的天气很凉,又是晚上。来的时候我只穿了一件薄裙子,他从衣柜里翻出来我之前落在片场的外套,让我穿上。

    我拒绝了:“这件外套和我的裙子不搭。”

    “黑灯瞎火谁看你?”许谓又无奈了,语气里带着疲惫的笑意,声音闷闷的,“几步路就上车了。”

    “几步路的风还不至于把我吹倒。”话是这么说,看在许谓周末都在加班,还乐意分出心思搭理我的份上,我还是很给面子地把外套披上了。

    “这么矫情,言述怎么也惯着你。”楼梯口的灯光随着我们的脚步声被逐渐点亮,我说不想坐电梯,许谓便顺从地陪我走下楼。

    “他对我可好了。”我故意用脚尖着地,鞋底碰上地板发出“哒哒”的响声。

    说实话,我自己都惊讶。

    许谓没再说话,护着我进到车里。我说完晚安,困倦也跟着袭来。

    “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许谓说,“晚安。”

    我意满离。

    虽然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但回到言家得面对言述。想起今天我和言述那通不太愉快的通话,我有些头疼。

    “玩得这么晚。”

    给我开门的是言述。

    他刚洗过澡,发尾没有吹得很干,但也不至于滴水。棉制睡衣的布料很厚实,浅灰色调,我恍然想,他似乎很喜欢这介于黑白之间的混沌色彩。

    室内开了暖气,一进门就热了。言述自然地走上前,把我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站在身后的刘伯伯。后者接了外套便离开,我猜测他应该是把外套拿去洗了,但他们的行为从头到尾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又觉得只是一件外套而已。

    “抱歉。”和言述的距离过近,我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主动道歉,“今天是我……”

    “抱歉什么?”言述笑着揉揉我的脑袋,“你又没有错。我喜欢你对我提要求,难得一次你给我表现的机会。”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仓皇地打量他眼底的情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温和得溢出水,但真假永远难以辨清。

    我看不透他的情绪,但多少能感知到。

    于是我露出笑,对他说谢谢,昭示着这次交易的成功。

    “不用谢的。”言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做到。”

    他认真地看着我,目光依旧柔和。我却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像是被毒蛇盯着一般,指尖泛起隐约的冷意。

    我没控制住表情,微微蹙了眉。

    简短的谈话很快结束,他回到大厅,又问我在外面玩得开不开心。我还沉浸在刚刚的奇怪感受中久久没能平复下来,有些敷衍地回答说还好。

    他示意我坐下,为我倒了杯温茶,道:“我猜你穿那件外套是为了御寒,反正家里不冷,就自作主张让刘伯先拿去洗了。”

    他有些抱歉地问:“你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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