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言述都没有和我交流,我不知道他是打算晚点再收拾我,还是等着我主动开口认错。

    我坐在后座忐忑不安,他中途还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森然的语气听得我更加慌张。我没来由地想,还好言述以前不会对我这么凶。

    我又想,可能一会儿就要对我这么凶了。

    车子驶进地下室,言述打开后座,拎起我的袋子,示意我下车:“回去先洗个澡,一会我辅导你功课。”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我更加不安,呆滞地听从他的吩咐去洗澡,换好衣服后给他发消息。

    言述辅导我功课一般是在我的卧室,因为之前辅导的时间都很晚,直接在卧室的话写完就可以去睡觉。

    我摊开作业本,等待言述到来的空隙无端想起许谓的话。

    至少这句话他说的没错。我在言述面前总是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孩子,没有主见,任人摆布。但我的情绪始终存在,我不可能年复一年在他面前扮演好孩子,我知道这微妙的平衡总有一天会被打破,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甚至还没能做好离开的准备。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担心,如果被言述赶出去,我应该怎么办。

    逃课应该是不听话的表现吧?言述会先对我感到失望,然后发现我的愚钝,后悔把我带回来,奇怪为什么我和当年哪个被滤镜美化的童年玩伴差别这么大,最后把我退回艾家。

    到后面我甚至阴毒地想,难道这就是许谓的计划吗,设计让我逃课变成坏孩子,然后被言述抛弃,以此来印证他的话,让我明白只有他会包容我,让我不得不依靠他。

    “来喝点牛奶。”言述端着牛奶进来,见我表情严肃,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象中言述冰凉的眼神像刺一般戳着我的心脏,但现实中的言述却意料之外地温和。但后怕依旧像擦不干净的错字痕迹,在我心上留下一道印记,让我的呼吸都变得不规律。

    “不想喝牛奶的话,我们来聊聊刚刚的事情。”他把牛奶放下来,和我对视片刻,道,“这样看着我,你在生气吗?”

    “没有,”我慢吞吞地移开目光,说,“想喝。”

    想喝的话可以不聊吗?我在心里悄悄问。

    事实证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

    言述看着我喝牛奶,眸光微闪,道:“如果你不想和我说具体做什么,不说也可以。但是你应该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给你配司机,什么都供着你,就是希望你能信任我,不要对我有隐瞒,以免发生意外。”

    说完,他又问:“言叙没有和你说过吗?十几年前钟家二女儿走丢的事情。当时闹出人命,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人,我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虽然他的语气比之前要凉,但其中的恳切后怕我不会听不出来。我惊讶于他的耐心解释,也后知后觉自己的不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言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态度就软下来,还伸手揉揉我的脑袋以示安抚,“我很担心你。”

    看着他英俊的脸露出无奈又温和的笑,我悔不当初:“下次我会和你说的,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言述看着我诚惶诚恐地道歉,更无奈了:“我倒希望你和谢家孩子一样娇纵些,至少大概也能唬住别人。”

    “这么乖的话出去了被欺负怎么办?”

    我没说话,不敢告诉他之前和许谓共事的时候都是我在欺负他的。

    想到许谓,我刚轻松的心又变得沉重。放弃一段关系对我来说很困难,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在意的人,我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我没办法回应许谓的期待,我给不了他他想要的,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喜欢,即便他说不喜欢他也可以。

    除了彻底分开,我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他见我状态不好,也没再强求我学习:“先休息一下吧?”

    我点点头,他起身去把窗帘关上,室内一下子变得昏暗,情绪波动太大,我正好也感到困倦,在言述的催促下钻进被子里。

    他又接了个电话,我等他打完,看着阴影中他的脸,问:“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怕他反应不过来,我又解释道:“童话故事,你以前也会和我讲的。”

    我厚脸皮地把曾经拽出来,奢求他能因为曾经的温情予我慷慨的温柔。

    他坐到床边的小沙发凳上,随便搜了个故事给我讲。到后面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听到他叙述故事,声音轻缓低柔,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疑惑和遗憾,不知道是在复述故事里谁的话:“你是我的蝴蝶,应该看着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流眼泪?你的眼泪也应该属于我。”

    故事在讲什么我记不清了,醒来时还是下午,言述已经回公司了,发消息和我说醒了给他信息,还说帮我请了下午的假,让我在家先休息。

    我睡眼惺忪,回他消息表示已经醒了,随后起身,踩着拖鞋下楼。

    这个时间点别墅很安静,刘伯伯在打理花园的花朵。

    我走过去的脚步声惊动他,他转过头,温声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我说不用,想了想,问:“这些花很贵吗?”

    “不贵,艾童小姐喜欢吗?”刘伯伯问。

    “嗯。”我比较俗气,偏爱红得妖艳的玫瑰,因此看着一地的玫瑰,心情总是会好一些。嗅够玫瑰的芬芳,我和刘伯伯说一声,便自己走到后花园的躺椅上休息。

    这个躺椅是新摆的。和言述闲聊时我提到过后花园的氛围很好,还说希望可以晚上躺在草丛里看星星。言述当时说躺在草里不干净,第二天就让人摆上躺椅,不远处的杂物间里收拾了个小空间,专门用来放我盖的毯子和抱枕。

    我一手抱着毯子,另一手拿着抱枕,铺好后躺上去,回复着刚刚没清完的消息。

    先后回复完胡诗浅和言叙的消息,我顺便把谢邪的好友申请也通过了。

    谢邪一看就没好好学习,刚加上立刻给我发来消息:“言述没为难你吧?”

    我莫名其妙,言述为什么会为难我:“当然没有,他说下次要和他说一声。”

    “哦。”谢邪又问,“那你好点了吗?”

    我盯着从毯子里露出来的脚,回答说好点了。

    “谢谢你,谢邪。”我和他说。

    谢邪见我没什么事,也没再闲聊,倒是言述给我发消息,说他在回来的路上。

    我又在后花园睡了一觉。今天的天气很好,秋风凉爽,也没有下雨,太阳没出来,也不会热。风吹过时会把花香送到我怀里,树叶的簌簌声成了天然的白噪音。

    言述站在我身侧,浅栗色的发在阳光下发着柔和的光。他的位置正好遮住太阳,我睁开眼时,他正好看向我:“起床了?”

    我点点头。

    姗姗来迟的阳光把这个午后变得燥热,我把毯子放到一旁,脑子还不太清醒。

    言述伸手,理所当然地帮我整理好被子,提醒我厨房已经备好下午茶,饿的话可以去吃一点。

    说完他又回书房去忙了,我一个人在餐桌上吃东西,刘伯伯站在一旁擦拭着放置古董的柜子,我闲着无聊,忍不住找他搭话:“言述最近公司事情还是很忙吗?”

    “比之前轻松一些。”刘伯伯回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好吧,我百无聊赖地嚼着蛋糕。

    走之前刘伯伯拜托我给言述送咖啡,我盯着冒着热气的瓷杯,小心翼翼地端着上楼了。

    敲门得到回应,我蹑手蹑脚地进书房,言述和我对视一眼,指尖在桌面不远处点了点,很快又收回目光,专心地看着电脑。我心领神会,把托盘放在他方才指的位置上,然后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言述喜欢穿黑色的西装,显得严肃刻板,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他的气质也变得锐利,但脱下外套后的西装衬衣却很显年轻,配上他栗色的发,反而平添了几分悠闲的味道。

    恍惚间我也不知不觉地习惯了赖在他身边,一如幼时那般在书房中,我摆弄着画册和拼音作业,他做着对我来说还很深奥难懂的事物。即便思维和视野都没有办法达到一致,他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从容温和的模样,从一开始就对我展现出足够的包容耐心,仿佛我不管怎么样,前进还是后退,成长还是停滞,他都会在我身边。

    这错觉让我甘之如饴,又如踩空一般慌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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