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言述还是松了口,把我抱到客卧,吩咐刘伯伯准备热牛奶,又叫了家庭医生赶过来,自己却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和我说话。

    我红着眼睛,不敢哭,也不敢再和他说话。

    言夫人很喜欢我,平时会给我买裙子,言述把裙子翻出来,让我去浴室洗个澡换上。我一一照做,从浴室出来时,言述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的房间里让我感到不安,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的我觉得被言述抛弃了,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声音把言述吸引过来,他打开门和我对视,却蹙起眉。

    我不敢再哭了,哽咽着擦干净眼泪,也不想再看到他:“我要回家了。”

    “回家?”言述重复一遍我的话,神色淡淡地看着我,吐出口的话很轻,和他平日里和我交谈的语调一样,却又少了那份温和的亲切,“回了以后都别来了。”

    我抬眸看他,眼中满是慌张和无措。他却一脸淡然,甚至侧身让出道,指尖抵在门把手上,将门缝又打开许多,“反正你有不能说的朋友,也有自己的家。”

    我又想哭了,眼泪梗在眼眶里,走两步上前,我抓起言述的手,哭着和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手从我手中抽开,落在我的脑袋上。

    片刻后,我听到他无奈地开口:“你发烧了。”

    这句话像魔咒,他说完的那一刻,我正好晕倒了。

    醒来时我又被放置在客卧的床上,柔软的被单带着干燥的味道,我抬眸,看到站在门边的刘伯伯,听到门外细微的争吵声。

    言夫人的声音显然刻意压低了,但还是带着怒意:“你疯了吗?她还是个孩子,你让她一个人在门口淋雨?”

    “惩罚?你学不会尊重别人,怎么得到别人的尊重?她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朋友,要我说,她根本没必要和你道歉!”

    “别见她了,你在房间里好好反思一下,我会送她回去。”

    刘伯伯从容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他注意到我醒了,指关节在门上敲了敲,很快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一会儿,言夫人才打开门,走进来,握紧我的手问我怎么样了。

    女人温柔的掌心包裹着我的指,烫得我的心霎时也软下来,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希望母亲也能这样对我。

    “阿姨,哥哥呢?”我抽出指,抬眸去看门口,却没有看到言述。心底的失落也郁闷无处安放,我垂下眸子,没有看面前的人。

    “言述犯了错,要反思。”言夫人蹙起那双好看的眉,指腹托起我的脸,半强迫地让我看着她,眸子坚定而温和,“童童可以去交自己的朋友。哥哥无理取闹,你应该阻止他,让他改正,而不是无条件顺着他,纵容他,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想见到言述。

    言夫人的声音很轻柔,可在我听来却像蚊子挥动翅膀在我耳边吵。我的眼泪又流下来,言夫人手足无措地替我擦着眼泪,只能让言述来和我见面。

    言述下来时神色很淡,那双桃花眼没有情绪。我主动伸手想去抓他的袖子,他扯了扯,见我就这样把手松开了,反而蹙起眉:“这就松手了吗?”

    我愣了愣,猜测他是希望我把手搭上去的,于是我又伸出手,把他抓地更紧了。他显然情绪缓和许多,指腹落在我未干的泪痕上,擦去那抹泪,声音很轻:“你这么轻易就抓住我了。”

    我好像猜错了,我想,但我还是不愿意松开他的手。

    “你也能这么轻易地抓住别人。”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说。

    “不会的。”我扯他袖子,堪称狼狈地保证,“我只抓住你。”

    言述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回答。

    当天言夫人亲自压着言述送我回家,母亲得知我发烧,那双凌厉的眸子落在言述身上,很快又挪回我这里。她伸手把我从言夫人手中牵过来,略平淡地对言夫人说添麻烦了,难得冷硬地送了客。

    我愣愣地看着言述被关在门外,却没有开口挽留,隐约间似乎又看到他不太高兴了。

    好奇怪,被母亲喊的那一刻,我最后想,明明言述不笑时的表情总是没有变化的,可我却总是能察觉出来细微的区别。

    “还发什么呆呢?”母亲见我还在走神,没好气地说,“我让你道歉,没让你淋着雨敲人家门!”

    我自知又添麻烦了,垂下眸子不敢看她。

    艾妮趴在我床头,一双眼睛盯着我,嘟囔道:“艾童脑子不好,转不过弯。”

    母亲看她一眼算是警告,又给我端来热水,测完体温才带着艾妮离开。

    我不常生病,但一病就会病很久。发烧卧床这几天都是艾妮在陪我玩,她偶尔会和我说学校的见闻,偶尔会带来言述的消息。

    艾妮是不喜欢言述的,她觉得言述抢走了她和我相处的时间。她总是要黏着我,像所有被惯坏的小辈一样,总觉得姐姐哥哥一类的人有义务要陪着自己。她像藤蔓一般,却长着带荆棘的小刺,不留空间地缠绕着我,又不至于造成致命的痛苦。可仅仅只是时有时无的压抑,也让我感到窒息。

    “今天言述来找你了,”艾妮的校服还没有换掉,那双大眼睛里盛着得意,“但是被爸爸赶回去了。”

    我猜是好言请回去的,这么说不过是因为艾妮不喜欢他,所以才故意这么描述,显得言述很狼狈。

    毕竟父亲母亲几次耳提面命要我顺着言述,和我说他们家的势力在国内外有多深厚。

    我开始担心言述找我干什么,又害怕言述不高兴。

    但那时的我没有手机,只能独自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直到有一天,一块石头敲响了我的阳台。

    我循着声音的源头走过去,探头,看到了言述。

    他穿着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刻,每一粒都整整齐齐,抬眸时的桃花眼很漂亮,在楼下的茉莉花里一枝独秀。

    我惊喜地看着他,全然忘了卧病在床的失落。二楼和地面的距离不大,言述笑着看我,示意我去看地板。

    我捡起随着石头一起扔进来的小纸条,上面是言述行云流水的字迹:“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大概是因为父亲不让我们见面。

    得知言述让我一个人在门口淋雨,父亲和母亲那天吵得很凶,最后一致决定不让我和言述玩。

    “他家是有钱,但别人家的孩子就活该被他这么欺负吗?”父亲当时脸都气红了,“就不该答应她去和他玩,有钱人家孩子多少都有点毛病的!”

    彼时我背靠着门,隔着墙听他们在走廊争吵,很疲惫地想,言述只是太喜欢和我玩了。

    我接受他毫无保留的温柔与耐心,自然也要接受他不能控制的占有。

    得到也意味着失去,我一直知道。

    我保持蹲下的动作没有起来。二楼不高,但跳下去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虽然言述说他会接住我。

    可是言述说他会接住我。

    我重新站起来,垂眸看着站在花丛中的翩翩少年。

    他的眸子紧紧地看着我,似乎想要把我的一举一动都颉入眼中。我和他对视着,鼓起勇气跳下去,心里安慰自己,接不住也没关系。

    反正也不是很想再……

    风刮在耳边的声音很短暂,但在闭着眼睛时,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这瞬时的簌簌声宛如暴雨。我坠入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味冲破茉莉香气,将我密不透风地层层包裹。和言述离得太近,他开口时,随着声音响起,胸腔鼓动的幅度也传达给我。

    “童童真厉害,”他真的接住我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比他曾经对我说的每一次话都要欢快,“但是下次不要穿着裙子跳了。”

    他顿了顿,自己也笑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补充道:“不。”

    “不会有下次了。”

    他带我去街角的蛋糕店,给我点了份蛋糕,自己却只要了一杯黑咖啡。

    我晃着脚尖,虽然身上是睡裙,但勉强还能当做日常裙子穿,言述便把他的外套套在我身上。

    我不太想主动提起之前的事情,言夫人和父亲都说言述是故意看着我在外面淋雨的,刘伯伯总是会第一时间给我开门,但是那次却没有。

    我不愿意再去思考,只告诉自己言述不会是故意的。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朋友是谁了吗?”言述忽然开口,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原谅你。”

    我想起言夫人说的话,也觉得我交朋友没有错,但怕他不和我玩,我还是乖乖回答道:“他叫艾生,和我玩得很好。”

    我知道我不说出来也没有错,但是他不和我玩,他因此生气也没有错,这是他的选择。只是他能选择决绝地不和我来往,我却没办法放弃他长久以来给予善意堆砌出来的友谊。

    “比我和你还好吗?”言述问。

    “不一样。”我蹙起眉——我并不常对言述蹙眉,“你们不一样,不要比较,我讨厌这样比较。”

    于是言述便不再问和他有关的事情,我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有些迷茫,心下思考,却也不自觉地问出口。

    “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就不原谅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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