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又或者应该问：“如果我忤逆你，你就要抛弃我吗？”
但那时的我是说不出这些词的，我太笨了。
我用尽词库里能够勉强表达我思绪的词语，担心词不达意，却更担心没办法得到他的回答。言述打量着我，他微微垂下头，很意外我会问出这样的话。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从容地笑着回答道：“当然不。”
“既然你抓住了我，我也接住了你。”言述轻声呢喃，不知道到底想不想我听到他的话，“那你就不能松开我。”
“哪怕你要松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说话是目光是直勾勾地看向我的，我隐约觉得怪异，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只能懵懂地回看他。
这次出门大概是经过父亲同意的，回来的时候言述牵着我到大门口，父亲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言述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不明白前几天还对言述深恶痛绝的父亲为什么在此刻又能温和地和对方对话，但父亲不讨厌言述这件事总归是好的。因为我还在病着，言述让我先上楼，自己站在客厅和艾普对话，不知道他问了什么，艾普露出疑惑的神情，回答道：“没有。”
“没有这个人。”
我一怔，从回忆里抽身，后背已经满是冷汗，连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抬眸对上言述目光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猛地起身后退两步，站定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异常，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却没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温和地看着我，明明把我的狼狈异常尽收眼底，但眼中却没有一点怀疑和害怕。
“坐着也能睡着，明明已经睡了半天。”他和往常一样，微笑着看我，“做噩梦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给我台阶下，还是看出来我的状态很差。我谨慎地顺着他的话回答：“嗯。”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梦吗？”他问。
我想起之前的事，不敢隐瞒：“梦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却因为应激反应过了而感到疲惫，没力气再应对他，匆匆道：“有机会再说吧，我又累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过一会儿才笑着说好，注意休息。
第二天我收拾收拾就去上学了。言述一早问我要不要再请假，接着把请假的坏处列出来，我斟酌着他话里的意思，试探问：“那就去？”
“我的话里没有不让你请假的意思，我只是把请假的好坏列出来给你，方便你更理性地做选择。”言述笑着解释。
言叙说得更直白：“没有列好处的意思是，请假没有好处。”
“……”我举手投降，“上吧，上吧，不请了。”
就算言述真的愿意让我请假，我也不想把学业落下来。
坐进车里离开言家，我稍微松一口气，脸上的笑一点点松懈下来。
一回到教室谢邪就注意到我，等我在座位上坐下来，他便走到我身边，径直在我前面的位子坐下。
我看着一旁座位的主人，把目光落回谢邪身上，劝道：“要不你还是……”把座位还给人家吧。
“借我坐坐，”谢邪还挺礼貌，“谢谢啊。”
那个男生似乎和他关系不错，笑了笑后也没多说什么，去前面找别的人聊天了。
“发什么呆呢？”谢邪和我说话，“回去你没再哭了吧？”
“……我其实不爱哭。”我解释道，“我只是，当时要和朋友分开，有些难过而已。你可以不要提那天了吗？我不想再难过了。”
“难过就难过啊。”谢邪撑着脑袋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带着澄澈的不解，“为什么要‘不想’？这又没什么。”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感到很意外——毕竟他看着就是那种傲娇、不承认自己情绪的孩子。
“虽然你比我大几个月，”谢邪说，“但还不至于，喊我‘孩子’。”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下意识捂住嘴巴，尴尬道：“不好意思。”
“你怎么那么随便就道歉？”他很喜欢问问题，穷原竟委，寻根究底。
“因为我觉得确实不太好。”我只能解释。
“可是我没有觉得不好，你不用道歉。”谢邪说完，又说，“我也有一个朋友。”
我抬眸看他，他得到关注，又继续道：“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大概猜到他说的是谁，保持沉默，倾听他的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那条巷子里，我喊了钟瑾虔的名字，”他顿了顿，“但后面我发现，你其实和钟槿童更像。又或者说，我一开始就把你认成了她，只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认错了。”
我适时开口，抱歉却认真地说：“我理解你的情绪，但我不是任何人。”
他沉默片刻，墨色的眸子微暗：“对不起。”
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小小误会背后的故事也太悲伤：“不过我很好奇，有多像？”
“太像了，”他说，“但她比你快乐。”
即便知道谢邪讲话直率坦诚，但他这么说，我还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过了会儿我才说：“这样啊。”
他像得不到主人安抚的小狗，脑袋耷拉着，蛮不讲理地占据我一半的桌子。我觉得他这副样子可怜得好笑，于是很轻地拍拍他的脑袋，“活在当下吧，你的美术作业画完了吗？”
“当然画完了。”谢邪撇嘴。
他也是美术生，在班上文化成绩也数一数二，只是比起文科还是理科更好一些。但架不住小少爷自己要学画画，家里人又宠着，便还是安置到特长班来了。
课间时间过得很快，上课铃一响，他就自觉回座位去了。我看着他离开，从抽屉里拿出课本，开始听令人头疼的数学。
事实上我在班上的成绩算垫底。富家子弟也不是真的可以随随便便上学的，家族企业还要他们接手，大部分人本身也很努力。
当然，谢邪例外。
在他上面有个弟控的哥，家族压力全靠哥顶着，谢邪能在外面像脱缰的野狗四处玩，也全靠他哥上下斡旋调和家族关系。
谢邪还和我说，他成绩好也是因为他哥要求他好好学，不然以后不帮他说话了。
我看透了：“但其实你不好好学，你哥也不会不帮你。”
“确实，”谢邪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是我要好好学，我不想让哥难做，他对我那么好，我也要对他好。”
我意外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眼神，立气急败坏道：“喂！我都说了我就小你几个月，别把我当那种不讲道理的小孩！”
我特别不真心地笑着说抱歉。
我和谢邪走得近这件事言述自然是知晓的。
“之前就听你提起过几次谢家那孩子，”言述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把手中的牛奶递给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玩在一起了。”
“他人挺好的。”我还因为前些天回忆起的旧事耿耿于怀，加上有谢邪在身边调节我的情绪，面对言述，我反而多了几分不自在。
“嗯，”他似乎没怎么认真听我说话，拿起我刚写完的作业检查，见没什么问题，才道，“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我回答道。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放松呼吸的那一刻，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转身看我，问：“今天不用睡前故事吗，像以前那样？”
我愣了愣，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藏起变凉的指尖，借着那点冰凉强装镇定，说不用了。
他没说什么，又“嗯”一声，说帮我关灯。
随着灯被关上，门板合上的声音也一同响起，我和言述终于不再处于一个空间。像是渴水的鱼重新被放入海中，我急促地呼吸着，恍然间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
小的时候我没有能力，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件事，总觉得言述怎么会冷眼旁观我在雨里敲着门却不打开，明明哪怕我在路上不小心跌倒，他也会把我抱起来，仔细观察我的伤口。
可是那是因为没有让言述不高兴，所以言述愿意好。
但后来他还是对我很好，给我蛋糕，教我学习，甚至在几年后回国的第一时间找到我。
可是他说过。
“哪怕你要松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我问艾生，艾生也问我。
我不想再听他的可是，捂住他的嘴。他怜悯地看着我，最后如我所愿，没有再吐露真实残忍的话语，而是将指尖攀附在我的脖子上，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他很温柔地、很温柔地安慰着，说没关系，没关系。
不愿想，就不要想了。
但那时的我是说不出这些词的，我太笨了。
我用尽词库里能够勉强表达我思绪的词语，担心词不达意，却更担心没办法得到他的回答。言述打量着我，他微微垂下头，很意外我会问出这样的话。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从容地笑着回答道：“当然不。”
“既然你抓住了我，我也接住了你。”言述轻声呢喃，不知道到底想不想我听到他的话，“那你就不能松开我。”
“哪怕你要松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说话是目光是直勾勾地看向我的，我隐约觉得怪异，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只能懵懂地回看他。
这次出门大概是经过父亲同意的，回来的时候言述牵着我到大门口，父亲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言述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不明白前几天还对言述深恶痛绝的父亲为什么在此刻又能温和地和对方对话，但父亲不讨厌言述这件事总归是好的。因为我还在病着，言述让我先上楼，自己站在客厅和艾普对话，不知道他问了什么，艾普露出疑惑的神情，回答道：“没有。”
“没有这个人。”
我一怔，从回忆里抽身，后背已经满是冷汗，连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抬眸对上言述目光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猛地起身后退两步，站定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异常，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却没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温和地看着我，明明把我的狼狈异常尽收眼底，但眼中却没有一点怀疑和害怕。
“坐着也能睡着，明明已经睡了半天。”他和往常一样，微笑着看我，“做噩梦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给我台阶下，还是看出来我的状态很差。我谨慎地顺着他的话回答：“嗯。”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梦吗？”他问。
我想起之前的事，不敢隐瞒：“梦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却因为应激反应过了而感到疲惫，没力气再应对他，匆匆道：“有机会再说吧，我又累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只是沉默地看着我，过一会儿才笑着说好，注意休息。
第二天我收拾收拾就去上学了。言述一早问我要不要再请假，接着把请假的坏处列出来，我斟酌着他话里的意思，试探问：“那就去？”
“我的话里没有不让你请假的意思，我只是把请假的好坏列出来给你，方便你更理性地做选择。”言述笑着解释。
言叙说得更直白：“没有列好处的意思是，请假没有好处。”
“……”我举手投降，“上吧，上吧，不请了。”
就算言述真的愿意让我请假，我也不想把学业落下来。
坐进车里离开言家，我稍微松一口气，脸上的笑一点点松懈下来。
一回到教室谢邪就注意到我，等我在座位上坐下来，他便走到我身边，径直在我前面的位子坐下。
我看着一旁座位的主人，把目光落回谢邪身上，劝道：“要不你还是……”把座位还给人家吧。
“借我坐坐，”谢邪还挺礼貌，“谢谢啊。”
那个男生似乎和他关系不错，笑了笑后也没多说什么，去前面找别的人聊天了。
“发什么呆呢？”谢邪和我说话，“回去你没再哭了吧？”
“……我其实不爱哭。”我解释道，“我只是，当时要和朋友分开，有些难过而已。你可以不要提那天了吗？我不想再难过了。”
“难过就难过啊。”谢邪撑着脑袋漂亮的眼睛看着我，带着澄澈的不解，“为什么要‘不想’？这又没什么。”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感到很意外——毕竟他看着就是那种傲娇、不承认自己情绪的孩子。
“虽然你比我大几个月，”谢邪说，“但还不至于，喊我‘孩子’。”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下意识捂住嘴巴，尴尬道：“不好意思。”
“你怎么那么随便就道歉？”他很喜欢问问题，穷原竟委，寻根究底。
“因为我觉得确实不太好。”我只能解释。
“可是我没有觉得不好，你不用道歉。”谢邪说完，又说，“我也有一个朋友。”
我抬眸看他，他得到关注，又继续道：“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大概猜到他说的是谁，保持沉默，倾听他的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那条巷子里，我喊了钟瑾虔的名字，”他顿了顿，“但后面我发现，你其实和钟槿童更像。又或者说，我一开始就把你认成了她，只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认错了。”
我适时开口，抱歉却认真地说：“我理解你的情绪，但我不是任何人。”
他沉默片刻，墨色的眸子微暗：“对不起。”
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这小小误会背后的故事也太悲伤：“不过我很好奇，有多像？”
“太像了，”他说，“但她比你快乐。”
即便知道谢邪讲话直率坦诚，但他这么说，我还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过了会儿我才说：“这样啊。”
他像得不到主人安抚的小狗，脑袋耷拉着，蛮不讲理地占据我一半的桌子。我觉得他这副样子可怜得好笑，于是很轻地拍拍他的脑袋，“活在当下吧，你的美术作业画完了吗？”
“当然画完了。”谢邪撇嘴。
他也是美术生，在班上文化成绩也数一数二，只是比起文科还是理科更好一些。但架不住小少爷自己要学画画，家里人又宠着，便还是安置到特长班来了。
课间时间过得很快，上课铃一响，他就自觉回座位去了。我看着他离开，从抽屉里拿出课本，开始听令人头疼的数学。
事实上我在班上的成绩算垫底。富家子弟也不是真的可以随随便便上学的，家族企业还要他们接手，大部分人本身也很努力。
当然，谢邪例外。
在他上面有个弟控的哥，家族压力全靠哥顶着，谢邪能在外面像脱缰的野狗四处玩，也全靠他哥上下斡旋调和家族关系。
谢邪还和我说，他成绩好也是因为他哥要求他好好学，不然以后不帮他说话了。
我看透了：“但其实你不好好学，你哥也不会不帮你。”
“确实，”谢邪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是我要好好学，我不想让哥难做，他对我那么好，我也要对他好。”
我意外地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眼神，立气急败坏道：“喂！我都说了我就小你几个月，别把我当那种不讲道理的小孩！”
我特别不真心地笑着说抱歉。
我和谢邪走得近这件事言述自然是知晓的。
“之前就听你提起过几次谢家那孩子，”言述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把手中的牛奶递给我，“没想到这么快就玩在一起了。”
“他人挺好的。”我还因为前些天回忆起的旧事耿耿于怀，加上有谢邪在身边调节我的情绪，面对言述，我反而多了几分不自在。
“嗯，”他似乎没怎么认真听我说话，拿起我刚写完的作业检查，见没什么问题，才道，“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我回答道。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放松呼吸的那一刻，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转身看我，问：“今天不用睡前故事吗，像以前那样？”
我愣了愣，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藏起变凉的指尖，借着那点冰凉强装镇定，说不用了。
他没说什么，又“嗯”一声，说帮我关灯。
随着灯被关上，门板合上的声音也一同响起，我和言述终于不再处于一个空间。像是渴水的鱼重新被放入海中，我急促地呼吸着，恍然间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夜。
小的时候我没有能力，也不愿意去思考这件事，总觉得言述怎么会冷眼旁观我在雨里敲着门却不打开，明明哪怕我在路上不小心跌倒，他也会把我抱起来，仔细观察我的伤口。
可是那是因为没有让言述不高兴，所以言述愿意好。
但后来他还是对我很好，给我蛋糕，教我学习，甚至在几年后回国的第一时间找到我。
可是他说过。
“哪怕你要松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我问艾生，艾生也问我。
我不想再听他的可是，捂住他的嘴。他怜悯地看着我，最后如我所愿，没有再吐露真实残忍的话语，而是将指尖攀附在我的脖子上，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他很温柔地、很温柔地安慰着，说没关系，没关系。
不愿想，就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