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室友已经出去串门了,我乐得自在,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发尾,趁着没人给言述回电话:“喂?”

    “晕车有没有好一点?”言述问,“能适应吗?”

    总觉得如果我说不适应,言述下一秒就能找个房子让我搬进去。我哭笑不得,指尖落在镜子上打转,隔着镜片在自己的唇角虚虚勾出个笑,回答道:“好点了,可以适应,不用担心。”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言述的声音轻缓温和,从电话那边传来,软得我也放松下来。

    “嗯,知道啦。”

    集训的生活按部就班,大量练习虽然能提高熟练度,但也不可避免地让我感到疲倦。到后面我看到素描纸就烦,本来稍微有点进步,又被老师温和指出问题:“还是太死板了,只能说合格。色彩上还需要再钻研一下,你要用心去观察。”

    我不知道要怎么用心,甚至略有些暴躁地想,水果就是水果,阴影就是阴影。

    傍晚的阳光不好看,一片猩红洒在大地上,教室没有拉上窗帘,光线放肆地占据整个空间,连带着桌上的香蕉也变了色。

    本来就画不好色彩,捣乱的晚霞夕阳一出现,把原本的颜色搅得一团乱。

    我暴躁地放下笔,径直走到水果盘前,盯着香蕉上丑陋的黑斑看。

    “都画了四个小时了,”谢邪适时出声,轻佻地吹一声口哨,朝我挑眉,“走啊,带你出去吃。”

    一下课他就来找我,但见我还在画素描,他也没催,向我借了纸笔就坐到一旁开始画速写,现在脚边已经堆了两张纸了。

    我转过头看他,依稀记得他速写很厉害。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因为画不好而气馁,便宽慰道:“你应该只是不擅长静物素描,你的人物半身像就画得很好啊,尤其是眼睛。”

    对,眼睛。

    我看着谢邪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很纯正的黑,像发着光的黑曜石,任何人都会被其中的澄澈透明吸引。

    我久久没有开口,他疑惑地蹙起眉,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

    “……”我收回目光,“走吧。”

    来到这里差不多两个星期,谢邪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外面逛。夜幕降临后,墨绿色的灌木丛和夜色融为一体,小巷的路灯没有规律地闪着惨白色的光,远处的小吃街看起来很熙攘,烧烤摊的摊主往架子里加着炭火,烟从里面冒出来,直冲天空。

    我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看着涂满酱料的牛肉串,不太能接受地蹙起眉,“看起来味道很重。”

    “你吃过吗?”

    越走近小吃街,嘈杂的人声便越鼎沸。谢邪转过头和我说话,即便我们肩并着肩,他还是得稍稍加大音量。

    我觉得这样讲话好蠢,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回答没吃过,他笑了,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光,“试一下?”

    分明是普通的建议,却在那一刹那变得诱人起来。我点点头,看他和摊主交涉,看他接过两串牛肉串,又把其中一份递给我。

    我尝了一口,觉得不太好吃,他看着我又蹙起眉,笑道:“果然吃不惯啊。”

    我:“?”

    他拍拍我的肩膀,“走,带你去买你爱喝的奶茶。”

    重复刚刚的步骤,他把奶茶递给我,我喝了一口,顿了顿,在他好奇的目光下,诚实地评价道:“难喝。”

    说完,我又艰难地劝道:“这些吃了会不会拉肚子啊?”

    小吃街的街道上人多,也吵,讲话和吃东西都不方便。谢邪又买了点别的小吃,然后才带着我到一处偏僻的湖边吹风。

    “我吃了好多次了,”他说,“虽然不是这边的路边摊。”

    像是觉得这话的说服力不够,他又补充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以前艾家不让吃路边的东西,长大点许谓也会控制我的饮食,最多也只是允许我自己买点炸鸡汉堡或者蛋糕。坐在湖边吃路边摊的感觉很奇妙,我尝试着又咬一口一开始买的牛肉串,最后不得不遵照内心的意愿,把它塞进垃圾袋里。

    见我露出遗憾的表情,谢邪笑着把章鱼小丸子递给我:“试试这个。”

    我用签子戳起来,刚准备放进嘴里,谢邪及时制止道:“小口点吃,里面可能烫。”

    我等了会儿才把小丸子塞进嘴里,由衷评价道:“这个好吃。”

    “当然,”谢邪也吃了一颗,咀嚼完道,“这个爷爷人很好,卖得不贵,而且用的是新鲜章鱼肉。”

    他把一盒章鱼小丸子都塞给我,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站得有些累,便在台阶上坐下,懒洋洋地仰起头问他:“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

    “因为把你拉出来了。”他说,“地上不脏吗?”

    “这条背带裤才两位数的价格,”我抖了抖脚,不甚在意地说,“脏了扔洗衣机就好。”

    他也跟着坐下来,和我隔着点距离。夜间的风很冷,好在掌心里的章鱼小丸子还有余温,我捧在手中,很轻地叹一口气。

    不一会儿,我的肩上就被披上了件外套。谢邪把他的牛仔外套搭在我身上,确定衣服不会掉下来才松开手,喝了口路边买的柠檬茶:“不用谢。”

    我被他逗笑,刚要开口说谢谢,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外套也只是聊胜于无,在我打第三个喷嚏之后,谢邪问我要不要回去。

    我想了想,说不要。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指尖搭着的石护栏很凉,我看着被路灯照亮的湖的一角,湖面的波光浮动着,看不太清下面,“这么晚的时间,吃不健康的路边摊,随心所欲地呆着。”

    太自由了,自由到好像烦恼都没有了。

    “这样讲不好,”谢邪帮我挡着风,食指勾着装垃圾的塑料袋,悠闲道,“应该是,你以后还有更多可以见到的风景,去更多不同的地方,体会不同的事物。”

    “别忘了,我答应要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玩的。”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至于现在,我们回去吧,太晚了。”

    谢邪挑在这天拉我出去玩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想。

    正好是周五,周六日休息,如果我吃坏肚子了,也不会耽误上课。

    我满脸怨念地看着室友把谢邪领进来,谢邪谢过室友后,心虚地和我说:“叫医生了。”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想起来他昨晚说的话还觉得好笑,又因为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只能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免得更狼狈的模样被谢邪看到。

    昨晚和谢邪出门还没给言述补电话,谢邪说要将功补过,在旁边坐着照顾我,陪我一起等医生。

    “其实我也没想喊你的。”室友见我经常和谢邪待在一起,才顺带着也通知他一声。

    “是我不好。”谢邪装了点热水到热水袋里,我接过来,恹恹地闭上眼睛,“没怪你,只是不舒服很烦。”

    我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控制、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医生迟迟未来,热水袋抵在腹前的衣料上,勉强稀释了些许疼痛感。到后面我受不了,只能抓着枕头,像虾似地弓起身体,躲在被子里。

    我不太能听清外面的声音,只能朦朦胧胧听到好像有脚步声。迷糊醒着的时候有人在帮我捻被子,把我的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我的手腕,我下意识蹙起眉,快速把手收进被子里,但手的主人并没有停下动作,还在替我整理被子。

    猜测是谢邪在弄,我动了动,嘟囔了句谢邪别闹。那只手顿了顿,又落在我的额头上,似乎在检查我有没有发烧。随后那点温度从我的额头上离开,我莫名有些不舍,却又没有力气再挽留。

    “是我。”言述的声音,“童童。”

    我猛地清醒,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人。言述半跪在床前,眼里有些冷淡,声音还是温和的,“哪里不舒服和医生说。”

    医生就站在他身后,闻言立刻上前,仔细询问着病情,最后开了几副药。

    我全程没敢看言述,医生走后我就装柔弱,低着头揉肚子。

    他微微弯下腰,拨开我的手,双指隔着衣服去探我的胃,问:“这里疼?”

    他这么一问,我反而有点想哭,因为真的很疼。我模糊不清地“嗯”一声,他松开手,指尖落在我下颌,借力轻轻抬起我的脸,极近的距离里和我双目相对。

    他问:“之前就有因为胃疼去医院,怎么还记不住教训?”

    我理亏,却不愿意认输:“我可以忍。”

    “你可以不用忍,如果你注意饮食的话。”他好无奈,本来蹙起的眉也舒展开,放缓了语气和我讲道理,“你这样出事,我怎么放心你?”

    清晨的阳光总是会温和些,日光洒在他脸上,把本就白的面容添了几分暖色的温和。恍然间我想起那个和他再遇的早晨,阳光也是这么随意地撒进窗户,让一切变得闲暇悠然。

    “对不起。”他没有指责我,反而像这样表达着对我的担心,倒让我不安起来。

    “我另外给你开了房间,以后三餐会有人准时送过去,要按时吃。”言述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谢家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好,偶尔吃点这些不会出问题。但你胃不好,不要跟着他乱吃,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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