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述没有呆多久。星期六他也要工作,接到老师电话急匆匆赶过来,集训的地点和公司也隔着没有很远,但一个来回也要四个小时。来得时候急,走的时候他倒是不紧不慢,帮着我换了房间,还看着我把粥喝完。

    我突然不太舍得他走了,踩在地毯上的脚悠悠晃着,吃了药后胃也不再那么痛,我问:“你今天忙不忙呀?”

    他也在喝粥,骨节分明的指抵着白玉色的汤勺,眸子本在专心地看着碗里粘稠的食物,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的眼边留下阴影。闻言他瞟我一眼,回答道:“不忙。”

    我在脑子里想象他猛地从真皮座椅上站起来说“开会暂停”的样子,很不厚道地笑出声,又立刻憋下去了。

    同时心里又泛起奇怪的感觉——原来是不忙,所以才有空来。

    “弄不清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言述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表情变化,敲敲我的脑袋,问,“集训怎么样?学得吃力吗?”

    “没什么需要新学的,更多是在练吧。”我叹一口气,“如果艺术也要这么千篇一律地迎合某一种论调和机制,那还能称之为艺术吗?”

    “艺术本身是自由的,但社会需要约束。”言述没有嘲笑我伤春悲秋,回答道,“考试的本质只是选拔,千篇一律的训练练的也是基本功,不妨碍你钻研这门学问,并把它学到极致。”

    我撇撇嘴,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

    言述不是一个人来的,助理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的,正好和我对视,我戳戳言述,说:“他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助理朝我露出笑,随后简单和言述汇报公司的事情。看着言述微微蹙起的眉,我猜测是公司有事,便道:“你回去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好好照顾自己。”我焉不拉几的模样让言述不放心,他揉揉我的脑袋,“不要乱跑。”

    他说起这个,我又想起谢邪,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有凶谢邪吧?”

    他眸子落在我身上,眉头皱起,道:“他不知分寸带你出门,说他两句你还要心疼吗?”

    “也不是……”谢邪拉我出来的目的我还是明白的,散心本身也是想我转变一下情绪,“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想的,而且是我……”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言述淡淡开口打断我,“本来就不该溜出去。何况没有他的撺掇,你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把谢邪说得好像坏孩子一样,我听着不舒服,对上他的目光,也不太高兴:“他又不知道我有胃病。”

    “既然对你不了解,就更不该这么鲁莽。”

    “谁会走一步算十步啊?”朋友被这样说,我自然也不高兴,“你就是对他有意见吧?”

    “童童。”他的声音沉下来,眸子安静地望着我,问,“上次和我闹脾气是因为你的助理,这次又要因为你的同学跟我闹吗?”

    “这不是同一件事,而且我没有和你闹。”我咬着牙,冷静下来后道,“谢邪他只是,没那么细心,但是本意不坏的。”

    “童童眼中哪里有本意坏的人?”言述忽然笑了,低沉的声音轻缓,自顾自地总结,算是偃旗息鼓,不愿再和我争论的暗号,“总之,要注意。”

    “注意什么?”我不服气,但也不敢和他唱反调,不太高兴地小声嘟囔,“谢邪还是身体?”

    他本来都在整理衣服了,闻言,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我,无奈道:“不要注意谢邪,注意身体。”

    “我回去了,有什么事要和我说。”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想起什么,本来无奈的目光染上不赞同,“身体不舒服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还是你们老师和我说的。”

    “我怕你怪我……”我话还没有说完,想到他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反而从头到尾只是在提醒我要注意身体。

    他看着我,似乎在那一瞬间我们的思维碰撞在了一起,他没有追问,我主动道:“我下次一定说。”

    他“嗯”了一声,伸出小拇指,道:“拉勾。”

    我觉得好笑,也配合着伸出手,牵住他的指头,说:“拉勾。”

    “你骗人了怎么办?”言述问。

    “才不会。”我想了想,“如果我骗人了,那就任你处置。”

    言述又笑了,和我相勾连的那只小拇指也因为他的笑而轻微地抖动着。

    做完这些他才真的离开了,偌大的酒店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我又想起之前在公寓的日子,身体的不适消减后,我穿上言述方才放在床边的家居鞋,走到门口打开门。

    没和当时一样看到言述,倒是看到个垂头丧气的小狗。

    最高层的走道铺上了地毯,这里不对外开放,暗红色的地毯把橘色的灯光都吞没,谢邪怏怏不乐地站在门口,也没进来,被昏黄的光线描摹得有些落寞。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我内疚,我把他拉进房间里,和他解释是自己的问题,他似乎没听进去,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却自己想通了:“以后我监督你吃东西。”

    我:“?”

    我问:“我们不是一起出去觅食的老鼠搭子了吗?”

    谢邪摇摇头,有些严肃地拒绝了:“言述说你胃不好。”

    但是其实偶尔吃一点也是可以的。

    看在他那么难过的份上,我决定牺牲自己的口腹之欲,减轻他的愧疚感。

    “好吧,”我答应他,“那你不可以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我想起他刚刚和言述碰过面,忽然有些好奇:“你和言述之前认识吗?”

    “算认识,他和我哥一辈的。”他抬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我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觉得大概是不熟,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了两天药,又被迫在谢邪的监督下清淡饮食三天,我没什么口腹之欲,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了。

    大概是不能吃越想吃,要忌口的这几天,我甚至觉得平时最嫌弃的冰淇淋都顺眼了许多。

    我打电话给言述的时候嚷着要吃冰淇淋,他耐心地听我抱怨完,才学着我的语气,拉长声音道:“不可以。”

    我说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

    言述温和道:“避免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忌口几天吧。”

    我哭丧着脸,可惜不能被他看见,没办法赚可怜分,只能在语气上加油:“求你了。”

    天知道我忌口得多痛苦,本来就不喜欢喝粥。

    言述便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好,好吗?”

    我忙不迭地答应着,他才在我的期待下松口:“明天中午吃完饭再吃。”

    “这个周末我过去看你,”言述那边发出指尖敲击玻璃的声音,很有节奏,也很清脆,“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他的嗓音很慵懒,带着点闲散的味道,听得我也犯困,盯着暗红色的地毯,觉得暖洋洋的,便随口道:“带星期五吧。”

    “好。”言述答应得很快,无意问,“怎么偏偏是它?”

    “我比较恋旧。”我开玩笑答道。

    那边静默片刻,在我想要开口询问时,言述忽地开口:“是吗?”

    我觉得他不太对劲,犹犹豫豫地说:“不是?”

    “是吧。”言述没再继续和我聊这个,温和道,“不早了,乖乖睡觉,晚安。”

    我和他说晚安,然后挂了电话,又盯着不远处的画板,眨眨眼睛,只留下一盏小夜灯,闭上眼睡了。

    次日我和谢邪提要吃冰淇淋,他没有拒绝,只问我要去哪吃。

    我讶异地看着他,问:“言述和你通过气了?”

    “毕竟他比你还了解你的身体健康。”谢邪似乎不大高兴,撇撇嘴,很快又调整过来,问,“你怎么看?”

    我看他一眼,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冬天太冷,手指动起来总是不太方便,我的指尖都已经染上一层红,用另一只手去揉的时候,甚至没有知觉。我问:“看谁?”

    不知道他猜没猜出来我的明知故问,我猜没有,因为他说:“言述啊。”

    我看着他,想了想,回答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住在他家吗?”

    “以前邻居家的孩子,高考转学过来接受更好的教育,借住在他家。”他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眉头微微皱着,乖乖回答完,不太确定地歪歪头,问,“不是吗?”

    这些倒也确实是真的。

    我没回答他,托着腮靠近他,好奇地问:“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似乎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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