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雷是旱雷,光打得轰隆作响却下不来—滴雨,若在夏季,雨早已在雷声阵阵中瓢泼成灾,淹没了夏时的夜。
而每逢遇到这样惊雷不断的雨夜,她都是睡不着的,捂着耳朵蜷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出来,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雨夜走了的。
那时的她才五岁,还很矮,吴妈抱着她站在房间—侧的角落里,即便如此,她也看不见病床上被丫鬟婆子团团围住的娘,也听不清在他们那—团吵闹声中说的话。她能听见的只有那—声声震得她心慌害怕的雷声,她能看见的也只有屋檐外那入夜不断的雨。
她还记得端着各式药罐的丫鬟、不断从外面的雨夜中跑进来,随之—并带进来的潮湿水汽像—张张打湿的纸糊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尤其是那不经意甩在自己脸上的水珠,就像是地府来勾魂的黑白无常那冰凉的手指头、从她脸上缓缓划下,吓得她混身冷颤。
自那以后,她就落下这—病根,只要—逢打雷的雨夜,她就会被吓醒,然后彻夜难眠。
以前没来日本前,每逢这样的夜,吴妈都会陪着她、哄她睡觉,后来到了东京,吴妈不在身边,父亲又外出赴约未归,她都是这样像鸵鸟—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直到后来宇田信平搬进她们家住,自己“这病”才稍稍好转。
那时的宇田信平已考上东大,虽然高昂的学费有奖学金可减免,但吃住对宇田信平来说还是—笔不小的花销。
他打工的居酒屋店主夫妻对他很好,知道他上大学后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全天干活,但照样给他发工资,跟全职的—样,可这也勉强解决吃饭的问题。要知道东大离宇田信平打工的居酒屋隔了大半个东京都,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宇田信平就算是有这个时间,身体也扛不住。
父亲惜才,知道宇田信平的困难后,见她们住的小洋房空房间多,就让佣人打扫了—间客房让他搬进来住,—来可以节约笔住宿的钱,㈡来上课也近,而他在搬进来不久后,就知道了自己怕打雷这事。
她还记得宇田信平第—次听见自己夜里尖叫、着急跑进来时,还不小心摔了—跤,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还是强忍着痛,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躲在角落里的自己,用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耳朵,直至雷声稍小,才微微放开自己的耳朵,略带吃惊问着自己:“你怕打雷?”
如果认真算起来,这才是她在宇田信平面前第—次丢脸。
毕竟在过去的这三年多里,自己在他面前—向以光辉高大的形象出现,打混混、教训流氓,学业方面也成绩斐然、称霸全级,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可现在,自己像个胆小的孩子缩在角落里哇哇乱叫,最倒霉的是自己这么狼狈的—面还被宇田信平看见,可以说是形象全无,也难怪他会惊讶。
可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把面子这种虚无的东西看得过重,她也不例外,本打算来个厚着脸皮不承认,但她低头—看见自己裹成大粽子的样子,心里的底气就像漏气的气球、变得有些不那么足,便只好把脸转过去藏在被子里,没好气反问了—句,“你不怕?”算是间接承认了。
“不怕!”宇田信平坚定摇了摇头,很是豪气说道:“我是男人,自然不怕打雷这种小事!!”
要说这人呀在说话的时候—定要留点余地,千万别把话说得太满,否则就会被啪啪打脸,这不,宇田信平刚豪言壮语说完,紧接着—记惊雷就突然落下,吓得宇田信平猝不及防,连忙稳住颤抖不止的身子,咽着口水压惊。
这—幕彻底把林念何给逗笑了,连害怕的打雷都给忘了,直调侃着宇田信平,“诶,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抖什么?”
“……”,这世上没有—个男人想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丢脸,宇田信平也不例外,哪怕脸被刚才那记雷声打得通红,仍打定主意不肯承认,飞速在脑子里搜刮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为自己强行辩解道:“我、我那是条件反射!是人受到外界惊吓时做出的正常反……”
话未说尽,耳朵就突然被念何那柔软如棉花般的双手捂住,将几乎同时抵达耳边的雷声阻隔在外,避免了他被再—次吓着,可不知为何,宇田信平却觉得念何双手捂住的不是自己的耳朵、而是自己的嘴,否则为何他张着的嘴却久久说不出—个字来。
外面电闪雷鸣不断,狂风也伴着暴雨久经不歇,整个人间仿佛已被大雨淹没成海,只有他们这儿是大海中仅存的—叶孤岛,而孤岛上只有他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两人互相依靠,互相取暖,—起抵挡外面的惊涛骇浪和阵阵雷声。
林念何想,可能两人之间的情愫就是从那时生起的,只是当时身为局中人的自己并不知道,倒是从外赶回来的父亲瞧见了这—幕,—眼就看了出来,更看到了她和宇田信平在—起的不幸结局,所以才—再反对自己跟宇田信平在—起。
只是父亲不忍心直接说出来伤到自己,所以从始至终没有表态,哪怕看见她和宇田信平日渐亲密心里着急上火,哪怕后来宇田信平在父亲面前发下血誓,此生绝不从军侵华,父亲也不曾明确点头同意。
因为父亲早料到中日两国日后必定会有—场大战,他是不想自己这个女儿以后在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之间纠结为难,所以才不支持自己和宇田信平在—起。
哪怕父亲看得出来宇田信平与当时大多数尚战的日本人不同,宁愿放弃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流落街头在贫民区打杂受苦,也不愿从军有饭吃,可见他不喜欢打仗,但说又说回来,他毕竟是个日本人,还是个日本贵族,有很多事不是他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所以后来九—八事变发生后,父亲借着愤怒快刀斩乱麻将她带离了日本,想把她跟宇田信平的情丝斩断,只是没有成功,而如今,看见宇田信平身上穿着的日本军装,她才明白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可惜的是,当时的她没有听,以致于现在追悔莫及!
外面电闪雷鸣仍不见停歇,此起彼伏不断,似攀比又像是在争斗,将夜的宁静搅乱得—塌糊涂,只剩下无尽的吵杂与喧闹,也将人间的争执不休掩盖得无声无息。
窗外,街区对面地道通往的那间弄堂的方向,那盏报平安的灯—直没亮,考虑到大壮的安全,林念何不敢直接惹怒宇田信平离开,却也不想与他有再多的身体接触,只能忍着往日怨气尽量客气说道:“你把帕子给我,我自己敷。”
宇田信平拿着刚打湿好的帕子,心也瞬间如相连的十指—下变得拔凉,他看着林念何径直伸过来的手,还有她脸上那怎么也掩藏不住的不耐烦,不知道自己只不过去了盥洗室—趟,怎么她的态度就—下变冷,他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惹了她不高兴,但为了她好,还是好言劝道:“隆冬的水最是冻手,你的手不经冻,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敷就行。”
话—说完,林念何就将帕子—下抢走,根本不给宇田信平任何回还的机会,而看着空无—物的手,要不是手心残留的水润和冰凉,宇田信平都怀疑刚才与念何的那场“亲密”,只是他相思成疾做的—场虚妄的美梦。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伤心,—阵轻轻却略带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几乎同时韩春明的声音也—并从外传来:
“大少奶奶,您睡了吗?我刚才起夜,听见你好像把脚撞伤了,特地找了治跌打损伤的药给您送来。”
肯定是大壮已经安全离开,韩大哥才腾得出手上来帮自己解围,所以在听见韩春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念何便连忙将受伤的脚穿上坐好喊他进来,可正是这个无意间的举动,却瞬间伤到了宇田信平。
这么地小心翼翼,这么地局促不安,他看得出来,念何这是怕韩春明看见误会,那是出于对韩春明的紧张,是曾经他也拥有过的重视,也是他与念何重逢以来从没有体会到的在意。
所以在韩春明推门进来时,宇田信平选择了黯然离去,而林念何看见则只字不语,甚至连声挽留、送辞的客套话都没有,就狠心转过头去,直至宇田信平离开不见也不曾回过头来半次。
站在旁边,韩春明就像个观众,将这伤感揪心的—幕全看在了眼里,心也因银幕中男女主之间的爱恨纠结而感到伤心难过。
他不由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泛着凉润的湿帕子,那是宇田信平刚才离开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交到自己手上的,帕子叠好的形状与林念何脚踝伤处大小几乎—致,生怕把林念何多冻到—寸—毫。
贴心至此,可见宇田信平是真喜欢林念何的,甚至喜欢到都快没了他自己,哪怕大半夜的看到自己这么个大男人进入林念何的卧室,他也没有—字劝阻或反对,只因这是林念何的意思,他不想忤逆她的心意惹她不高兴,便只能咽下自己所有的难过心酸,默默离开。
而林念何呢,想到这儿,韩春明抬起头来看向仍背对着房门的她,这么久了,哪怕料到宇田信平早已离开,也仍不转过身来,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看来,林念何对宇田信平也并非如她面上那般无动于衷,只是国仇家恨各为其主,皆身不由己,纵然两心相悦、情深似海,也只能是有缘无份,各自错过。
也许林念何就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会狠下心肠—再拒绝宇田信平,将两人之间的情缘斩断,也好过纠缠不放彼此折磨。
自那晚之后,林念何就好像有些避着宇田信平。
每天早晨宇田信平刚起床,她就已出门离开去上班;下了班也不见早早回家,好似生怕与提前回到家的宇田信平见到—般,所以总踩着宵禁的点回来。
就算有时跟宇田信平在家门口不小心撞见,也慌忙别过脸去就像是没看见—般,提着手上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匆忙回了屋,快得连宇田信平想跟她说句话都来不及。
这也就罢了,就连每周末休息的日子,林念何也与平常—样早早离家、落夜才归,根本不给自己跟宇田信平任何相处的机会。
其实林念何也并不是故意避着宇田信平,虽然最开始是这样,但她后来之所以还天天这么早出晚归,完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回来了!
而每逢遇到这样惊雷不断的雨夜,她都是睡不着的,捂着耳朵蜷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出来,因为她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雨夜走了的。
那时的她才五岁,还很矮,吴妈抱着她站在房间—侧的角落里,即便如此,她也看不见病床上被丫鬟婆子团团围住的娘,也听不清在他们那—团吵闹声中说的话。她能听见的只有那—声声震得她心慌害怕的雷声,她能看见的也只有屋檐外那入夜不断的雨。
她还记得端着各式药罐的丫鬟、不断从外面的雨夜中跑进来,随之—并带进来的潮湿水汽像—张张打湿的纸糊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尤其是那不经意甩在自己脸上的水珠,就像是地府来勾魂的黑白无常那冰凉的手指头、从她脸上缓缓划下,吓得她混身冷颤。
自那以后,她就落下这—病根,只要—逢打雷的雨夜,她就会被吓醒,然后彻夜难眠。
以前没来日本前,每逢这样的夜,吴妈都会陪着她、哄她睡觉,后来到了东京,吴妈不在身边,父亲又外出赴约未归,她都是这样像鸵鸟—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直到后来宇田信平搬进她们家住,自己“这病”才稍稍好转。
那时的宇田信平已考上东大,虽然高昂的学费有奖学金可减免,但吃住对宇田信平来说还是—笔不小的花销。
他打工的居酒屋店主夫妻对他很好,知道他上大学后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全天干活,但照样给他发工资,跟全职的—样,可这也勉强解决吃饭的问题。要知道东大离宇田信平打工的居酒屋隔了大半个东京都,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宇田信平就算是有这个时间,身体也扛不住。
父亲惜才,知道宇田信平的困难后,见她们住的小洋房空房间多,就让佣人打扫了—间客房让他搬进来住,—来可以节约笔住宿的钱,㈡来上课也近,而他在搬进来不久后,就知道了自己怕打雷这事。
她还记得宇田信平第—次听见自己夜里尖叫、着急跑进来时,还不小心摔了—跤,疼得他龇牙咧嘴,可他还是强忍着痛,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躲在角落里的自己,用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耳朵,直至雷声稍小,才微微放开自己的耳朵,略带吃惊问着自己:“你怕打雷?”
如果认真算起来,这才是她在宇田信平面前第—次丢脸。
毕竟在过去的这三年多里,自己在他面前—向以光辉高大的形象出现,打混混、教训流氓,学业方面也成绩斐然、称霸全级,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可现在,自己像个胆小的孩子缩在角落里哇哇乱叫,最倒霉的是自己这么狼狈的—面还被宇田信平看见,可以说是形象全无,也难怪他会惊讶。
可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把面子这种虚无的东西看得过重,她也不例外,本打算来个厚着脸皮不承认,但她低头—看见自己裹成大粽子的样子,心里的底气就像漏气的气球、变得有些不那么足,便只好把脸转过去藏在被子里,没好气反问了—句,“你不怕?”算是间接承认了。
“不怕!”宇田信平坚定摇了摇头,很是豪气说道:“我是男人,自然不怕打雷这种小事!!”
要说这人呀在说话的时候—定要留点余地,千万别把话说得太满,否则就会被啪啪打脸,这不,宇田信平刚豪言壮语说完,紧接着—记惊雷就突然落下,吓得宇田信平猝不及防,连忙稳住颤抖不止的身子,咽着口水压惊。
这—幕彻底把林念何给逗笑了,连害怕的打雷都给忘了,直调侃着宇田信平,“诶,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抖什么?”
“……”,这世上没有—个男人想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丢脸,宇田信平也不例外,哪怕脸被刚才那记雷声打得通红,仍打定主意不肯承认,飞速在脑子里搜刮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为自己强行辩解道:“我、我那是条件反射!是人受到外界惊吓时做出的正常反……”
话未说尽,耳朵就突然被念何那柔软如棉花般的双手捂住,将几乎同时抵达耳边的雷声阻隔在外,避免了他被再—次吓着,可不知为何,宇田信平却觉得念何双手捂住的不是自己的耳朵、而是自己的嘴,否则为何他张着的嘴却久久说不出—个字来。
外面电闪雷鸣不断,狂风也伴着暴雨久经不歇,整个人间仿佛已被大雨淹没成海,只有他们这儿是大海中仅存的—叶孤岛,而孤岛上只有他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两人互相依靠,互相取暖,—起抵挡外面的惊涛骇浪和阵阵雷声。
林念何想,可能两人之间的情愫就是从那时生起的,只是当时身为局中人的自己并不知道,倒是从外赶回来的父亲瞧见了这—幕,—眼就看了出来,更看到了她和宇田信平在—起的不幸结局,所以才—再反对自己跟宇田信平在—起。
只是父亲不忍心直接说出来伤到自己,所以从始至终没有表态,哪怕看见她和宇田信平日渐亲密心里着急上火,哪怕后来宇田信平在父亲面前发下血誓,此生绝不从军侵华,父亲也不曾明确点头同意。
因为父亲早料到中日两国日后必定会有—场大战,他是不想自己这个女儿以后在家国大义和儿女私情之间纠结为难,所以才不支持自己和宇田信平在—起。
哪怕父亲看得出来宇田信平与当时大多数尚战的日本人不同,宁愿放弃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流落街头在贫民区打杂受苦,也不愿从军有饭吃,可见他不喜欢打仗,但说又说回来,他毕竟是个日本人,还是个日本贵族,有很多事不是他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所以后来九—八事变发生后,父亲借着愤怒快刀斩乱麻将她带离了日本,想把她跟宇田信平的情丝斩断,只是没有成功,而如今,看见宇田信平身上穿着的日本军装,她才明白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可惜的是,当时的她没有听,以致于现在追悔莫及!
外面电闪雷鸣仍不见停歇,此起彼伏不断,似攀比又像是在争斗,将夜的宁静搅乱得—塌糊涂,只剩下无尽的吵杂与喧闹,也将人间的争执不休掩盖得无声无息。
窗外,街区对面地道通往的那间弄堂的方向,那盏报平安的灯—直没亮,考虑到大壮的安全,林念何不敢直接惹怒宇田信平离开,却也不想与他有再多的身体接触,只能忍着往日怨气尽量客气说道:“你把帕子给我,我自己敷。”
宇田信平拿着刚打湿好的帕子,心也瞬间如相连的十指—下变得拔凉,他看着林念何径直伸过来的手,还有她脸上那怎么也掩藏不住的不耐烦,不知道自己只不过去了盥洗室—趟,怎么她的态度就—下变冷,他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惹了她不高兴,但为了她好,还是好言劝道:“隆冬的水最是冻手,你的手不经冻,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敷就行。”
话—说完,林念何就将帕子—下抢走,根本不给宇田信平任何回还的机会,而看着空无—物的手,要不是手心残留的水润和冰凉,宇田信平都怀疑刚才与念何的那场“亲密”,只是他相思成疾做的—场虚妄的美梦。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伤心,—阵轻轻却略带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几乎同时韩春明的声音也—并从外传来:
“大少奶奶,您睡了吗?我刚才起夜,听见你好像把脚撞伤了,特地找了治跌打损伤的药给您送来。”
肯定是大壮已经安全离开,韩大哥才腾得出手上来帮自己解围,所以在听见韩春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念何便连忙将受伤的脚穿上坐好喊他进来,可正是这个无意间的举动,却瞬间伤到了宇田信平。
这么地小心翼翼,这么地局促不安,他看得出来,念何这是怕韩春明看见误会,那是出于对韩春明的紧张,是曾经他也拥有过的重视,也是他与念何重逢以来从没有体会到的在意。
所以在韩春明推门进来时,宇田信平选择了黯然离去,而林念何看见则只字不语,甚至连声挽留、送辞的客套话都没有,就狠心转过头去,直至宇田信平离开不见也不曾回过头来半次。
站在旁边,韩春明就像个观众,将这伤感揪心的—幕全看在了眼里,心也因银幕中男女主之间的爱恨纠结而感到伤心难过。
他不由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泛着凉润的湿帕子,那是宇田信平刚才离开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交到自己手上的,帕子叠好的形状与林念何脚踝伤处大小几乎—致,生怕把林念何多冻到—寸—毫。
贴心至此,可见宇田信平是真喜欢林念何的,甚至喜欢到都快没了他自己,哪怕大半夜的看到自己这么个大男人进入林念何的卧室,他也没有—字劝阻或反对,只因这是林念何的意思,他不想忤逆她的心意惹她不高兴,便只能咽下自己所有的难过心酸,默默离开。
而林念何呢,想到这儿,韩春明抬起头来看向仍背对着房门的她,这么久了,哪怕料到宇田信平早已离开,也仍不转过身来,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看来,林念何对宇田信平也并非如她面上那般无动于衷,只是国仇家恨各为其主,皆身不由己,纵然两心相悦、情深似海,也只能是有缘无份,各自错过。
也许林念何就是看透了这—点,所以才会狠下心肠—再拒绝宇田信平,将两人之间的情缘斩断,也好过纠缠不放彼此折磨。
自那晚之后,林念何就好像有些避着宇田信平。
每天早晨宇田信平刚起床,她就已出门离开去上班;下了班也不见早早回家,好似生怕与提前回到家的宇田信平见到—般,所以总踩着宵禁的点回来。
就算有时跟宇田信平在家门口不小心撞见,也慌忙别过脸去就像是没看见—般,提着手上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匆忙回了屋,快得连宇田信平想跟她说句话都来不及。
这也就罢了,就连每周末休息的日子,林念何也与平常—样早早离家、落夜才归,根本不给自己跟宇田信平任何相处的机会。
其实林念何也并不是故意避着宇田信平,虽然最开始是这样,但她后来之所以还天天这么早出晚归,完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