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打算真的与大使馆的人见面。

    这并不是说到了我如今这副样子就不心系祖国,而是我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

    律师先生在森鸥外面前带给我的那句来自大使馆的话当然不是假的,但在很久之前,我也拜托过律师先生,如果真被这样回复,那便可替我这样回复——

    “国家之维护,学生无以言表,没齿难忘。但学生独自行走于世,得到这一句话就够了,因为学生深知,国家是吾辈之后盾……杀鸡不需宰牛刀。”

    我婉拒得拒绝了见面,而大使馆见到我这个流落他乡的人有着足够的财力与势力(都指律师先生),也就会放心。

    ……其实很大的原因还是我社恐,面对说同一种语言的人会非常不自在,以及一些母语羞耻。

    哦当然,还有一点是我面对一些事感情会特别充沛,怕见面后比声音先出来的是眼泪和鼻涕。

    ……会尴尬的,我想在他们眼里竖起的可是一个审时度势,遇到什么事都镇定自若的可靠形象。

    我来自异世界这件事没告诉替我传话的律师先生,自然也就没告诉大使馆的人,这同样省去了一些会被要求见面的麻烦。

    大使馆的资源还是蛮珍贵的,我不需要,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刚刚好。

    就是可能会在祖国的那些以文豪为原型的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去见了。

    在被中也送回来后的几天,我一直处于一个神经颠倒的状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因为我睡了好几天,保持的状态就是白天睡到晚上,等夕阳快落下时才挣扎着醒来,干涩着眼下床。

    然后到客厅打会儿单机游戏,打着打着又有点受不了想睡觉,但又想着不能一直睡,玩都不玩会很不爽,于是硬撑着玩到凌晨三四点,等天开始亮再爬回床上呼呼大睡。

    这几天就是这样过来的。

    其实一开始只是因为到外面见了人,于是累得想好好休息,结果这种生活越来越上瘾,我几乎成了只在客厅和卧室两点一线生活的生物。

    然后在几天之后,夕阳还未落下时,我自被子的环绕下睁眼,脸颊被被子中的温度传染得滚烫。

    我没有起床,只是眼珠转动,看向窗外。

    又快到晚上了啊。

    我很少仔细观察傍晚的风景,或者夜晚的风景,因为这种时间段总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矫情。

    总结一句就是——我会想得很多。

    特别是傍晚,被夕阳照红的一切都会使我抑郁。

    当我抑郁时,我会从上幼稚园时的事开始回忆我的人生,每当这个时候,痛苦的经历就会充斥我的大脑。

    ……好想死啊。

    话说这几天我都在干什么啊,颓废,堕落,对社会做不出一点贡献。

    我不再关注外界,甚至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

    我浑身发抖,温暖的被子也无法使我停下。

    因为我感到惊恐。

    不再获取知识,如此堕落,简直和我上班之后没有任何差别——同样都有可恶的东西占据了我的时间,我在变成一个愚蠢的市侩小民。

    市侩小民,就是不再接受新鲜事物,思想被拘在市井当中,没有远见的人。

    尖酸刻薄,没有礼貌,没有情商,不知进取,只知道勾心斗角,同时又觉得别人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傻*。

    啊,我骂人了吗?

    十分抱歉。

    总之,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那会让我感到恶心。

    于是,在这一晚,思考许久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

    早上九点,大部分上班族都开始工作的时间,我敲响了武装侦探社的门。

    我上半身套了件带帽子的卫衣,下半身穿了五分裤,而没有穿那身西装。

    因为这和去港口黑手党想达成的目的并不一样,我不必再靠西装来撑场子,只要不穿成乞丐怎样都行。

    还有就是,这条五分裤可是条工装裤,有六个兜!

    六个兜!

    前面四个,后面两个,你看看这含金量!

    就喜欢一些兜多的裤子,很有安全感。

    穿这种裤子都不用刻意再背书包了!

    好吧……还是要带的,口袋鼓鼓囊囊会让我看起来邋里邋遢。

    敲响门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紧张。

    毕竟我一夜没睡,脑子现在胀胀的,路上又在模拟见面场景,大脑细胞活跃过头了。

    ……冷静下来后真的汗流浃背了啊。

    但是无法退缩了,因为我听见门内的脚步声了。

    女性的高跟鞋声,几乎是在听见的一瞬间我就判断出来开门的人是谁。

    这个时间点的话国木田是不是还没——“咔嚓”。

    我退后一步,抬了点头才看见来人的相貌。

    果然是与谢野晶子。

    她本身就比我高一些,又穿了高跟鞋,于是我就只能抬头看她。

    她看起来已经初具几年后的模样,垂眸与我对视一眼后我感受到了她对我全身的打量。

    在她说出“你是委托人吗”后微笑然后跟她说“是的,您好”。

    在她说出“你是委托人吗”后微笑然后跟她说“是的,您好”。

    在她说出“你是委托人吗”后微笑然后跟她说“是的,您好”。

    我在内心反复确认步骤,只等她说出已经定好的开场。

    “你——”

    “是来求助的吗?”

    ……?

    “啊?是的。”我反射性接话。

    求助的人=委托人,这个等式应该也没错。

    凡事都有偏差,只要意思对了就都没问题。

    接下来我应该问乱步在不在。

    谁知还没等我开口,就见与谢野晶子一侧身让出了足以让人通过的空间,她说:“进来吧。”

    等等,这句话就不像面对委托人的态度了啊。

    心存疑惑的我此时也没法问出来,只能顺着她的话走进侦探社。

    我还以为虽然建立的时间还不长,但侦探社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本与规模。

    但实际上却是出乎意料的清冷,侦探社内没有应该有的事务员,环境也没有几年后那样明亮温暖。

    而且……

    我看向唯一一个独立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

    江户川乱步人也不在。

    “别紧张。”身后传来关门声,似乎是看到我在进屋后就站住不动了,与谢野晶子绕到了我前面,她一指沙发,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对一个小动物说话:“你先到那里坐一下,我很快就来,好不好?”

    我:???

    这、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那个,我想问一下……”

    我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蚊子的嗡嗡声还小,她根本就不可能听见。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与谢野晶子打开门走进了别的房间。

    如果没记错武装侦探社的结构图的话,那后面应该是通往社长办公室和医务室走廊。

    我站在原地瞅了瞅那扇仍开着的门,又瞅了瞅会客用的沙发。

    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才想起与谢野晶子说的话,赶在她露面前将背包放到了沙发上,然后坐到了背包旁。

    再次出现的与谢野晶子手里……提着医疗箱???

    啊?

    “把手伸出来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来干这个事的啊!

    我没伸手,只是提高了点声音问道:“请问江户川乱步是有委托出去了吗?”

    与谢野晶子愣了一下:“你是来找乱步先生的?”

    我点头。

    她突然笑了一声:“乱步先生没有出去做委托。”

    “他只是还没来上班而已,估计是又在赖床。”

    在陌生人面前调侃自己的同事真的大丈夫吗?

    如果没来的话,那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我起身,张嘴:“我——”“现在可以伸手了吗?”

    这次的声音有些强势,我本来就没多少的勇气直接消失,闭上嘴坐了回去。

    我伸出手,任由眼前的女人先用酒精将手掌上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灰尘擦干净,然后涂上药水。

    其实这伤很快就好了,破了点皮,伤口处有几个红点点。

    就是那种,“幸亏来的及时,否则伤口就愈合了”那种。

    只是,我很不自在。

    早知道就不伸手了,但是不伸手又会很尴尬吧?

    “嘶——”

    等等,什么时候把棉棒转移到腿上去了啊?!

    我的身子往后一仰,顾忌着手上的药水,只能一边举手成投降状,一边轻轻挣扎。

    ——大力点万一被戳到怎么办啊?!

    “不要动。”

    与谢野晶子有力的手攥住了我的脚腕,头都不抬地说道:“乱步先生很快就来,你可以先跟我说说……你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

    我的伤……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自己的腿,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了。

    比起手,我的腿可以说是更加触目惊心。

    除了膝盖已经开始结痂的擦伤外,还有七八处青紫,一块一块地遍布在小腿各处。

    我不穿裙子,其他露腿的裤子即使是在夏天也很少穿,长期不见光导致我的腿呈现出不健康的白色,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像被人虐待了。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不用担心,告诉我,侦探社的人都会帮你的。”与谢野晶子鼓励道。

    “敢这么虐待人,我会把那个家伙好好的招待一番。”

    后一句话直接把想出声的我干沉默了。

    呃,呃,与谢野晶子好像确实是有点S成分的来着。

    完了,我想起她使用【请君勿死】给侦探社成员治疗时的样子了。

    简直心脏骤停。

    正在这时,自我的前方,与谢野晶子的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啦,与谢野小姐。”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那是因为,这些伤本来就是她自己造成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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