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姐，咱去哪啊？”
佟乐瑶被稳稳地夹在段岱的胳膊肘下御剑飞行，狂风卷着她的刘海胡乱飞舞，迷得她睁不开眼睛，勉强撑起一条缝，只见无数山尖极速朝后退却，几只咫尺近的大雁被惊得高声嘶鸣。
段岱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佟乐瑶觉察到目光，立马装出一副无辜可爱的模样，引得段岱不自觉拿空着的那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去通天阁。”
“好耶好耶！”
佟乐瑶兴奋极了，都说天机不可泄露，那么天道堂而皇之的喻枢录，究竟算不算天机？又是多大限度的天机？
无数问题像吹泡泡一样占据了佟乐瑶的所有思绪，让她没有注意到段岱略显阴沉的神色。
段岱无意识握紧了佟乐瑶的手腕，腕骨不容忽略的痛感刺激得她回了神，佟乐瑶并没有喊痛，反而很新鲜地攀上段岱的肩膀，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高岭之花二师姐露出这番表情。
“二师姐，三年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也不信我啊。”
段岱回头看她，脸上的情绪很淡，唇色也被风吹散了些，没心没肺的佟乐瑶头一次察觉到，对面人很失落，可能还有点难过，总之就是需要一点亲亲师妹的安慰。
“当然信师姐！”佟乐瑶亲昵地抱着她撒娇，“但是，除了空白的喻枢录，师姐一定还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段岱沉默，一时间两人都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师姐连我也不能说吗，”见段岱不语，佟乐瑶委屈地抹抹眼泪，下一秒又豁达地环住段岱的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就勉为其难原谅师姐你吧。”
“谢谢瑶瑶。”段岱停滞了很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佟乐瑶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没持续多久，段岱便看到了金光大盛的通天阁，和高塔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段仙师。”
“段仙师的师妹真是年轻有为啊，颇有您当年风采。”
“当今青年才俊还是得看越鸢峰啊。”
段岱携着佟乐瑶飞身下剑，一群人讨好地拱手行礼，段岱颔首应下，牵着满脸新奇的佟乐瑶径直往入口处去。
“师姐，”佟乐瑶小声唤她，“我好像有点紧张欸。”
段岱轻轻地笑出声，“比试台上你如鱼得水，如今都打赢了，你紧张什么？”
“哎呀，这不一样！”佟乐瑶有点抓狂地扯扯头发，“打架是靠本能，待会儿他们不会要我发表获奖感言吧。”
“这个嘛。”段岱心情很好地卖了一个关子。
“师姐！”见段岱逗自己，佟乐瑶更是抓心挠肺，“别这样师姐！你当年有没有走这套程序嘛。”
“有没有又有什么必要，你都春试魁首了，再加上有我坐镇，谁敢拦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就是不入通天阁，我也有法子护你周全。”
听见段岱这番可谓是狂到极点的话，佟乐瑶的心可算放下，煞有介事地吐槽：“那就好，我最讨厌那种一本正经的场合了，干巴得我能三天吃不下饭！”
金光越来越强，段岱挤过层层叠叠、等着打听点天机的人群，来到塔底。
通天阁位于及穹塔的最高层，得天道应允映名之人可以穿过塔底的封印，再攀上三千台阶，到达通天阁，聆听天音。
“我的妈呀！”佟乐瑶兴奋极了，握着段岱的手蹦蹦跳跳，“师姐你看啊！是我的名字！太酷了！”
顺着佟乐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及穹塔塔顶，三个走势凌冽的大字立在金光中，四周似乎有磅礴的灵气波动，金光边缘的苍穹隐隐有扭曲之态。
收回视线，段岱平静地对佟乐瑶下最后的嘱托：“如果祂的声音会让你为难，就捂住耳朵。”
佟乐瑶似懂非懂，不是说天机写在喻枢录上吗，捂耳朵有什么用？但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疑惑，信服地对着段岱点了点头。
“去吧。”段岱松开佟乐瑶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末了又补充道：“若有变故，不要犹豫，立刻出塔。”
“嗯。”佟乐瑶点头，伸出一只手碰上发出浅淡蓝光的封印。
忽而狂风大作，问仙铃不安地颤动，段岱握住剑柄，扫视了眼周围，并未发现异常，只是还未等她把目光重新放到佟乐瑶身上，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你们快看天上！”
“哎呀我去！”
与此同时，佟乐瑶仿佛受了不小的冲击，大叫了一声，脚下趔趄一步，向后倒去。
段岱面色微凝，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揽进怀里，拧眉朝天上看去。
金光灿烂依旧，只是原先中央明晃晃的“佟乐瑶”三个大字消失得无影无踪，风云急剧变换，明明刚才还是晴朗至极的天气，一转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将云层汇集，通天阁恰好坐落于漩涡中心，刺眼的金光下隐隐能看出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天神审视的瞳孔。
佟乐瑶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又到底年纪还小，吓得鹌鹑一样一头钻进段岱怀里，段岱抱着她，轻声安抚。
段岱也不明所以，只是隐隐觉得是天道的把戏，环顾周围乱糟糟的人群，不禁在心中暗骂：“什么鬼东西！”
下一瞬，段岱利落地抽出素竹剑，两截雪白的绸缎卷着问仙铃随风颤动，众人东倒西歪、迷乱之际，只能模糊看到一抹雪白长身玉立，她长剑指着天际，周遭的杀气浓郁得将要幻化出实体。
“好巧啊，段仙师。”
轻佻的语气仿佛打破了某种隔阂，连带着段岱身上的森冷都被冲淡了些。
“不巧。”
段岱并未回头，却已猜到了来人是谁，握着素竹的指节收紧。
“我不是跟着你来的，你别那么戒备，好伤人家的心啊。”
玉和声在狂风中屹然不动地扇着他的扇子，华贵的装饰互相碰撞，他从容不迫地走到段岱跟前，吊儿郎当地开口：“还站得稳吗？我不介意扶着你哦。”
“滚开。”
段岱腾不出手，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玉和声也不气，绕了几步，对着佟乐瑶清了清嗓：“哎呦，这是谁啊，好逊，风大点就吓成这个样子。”
“谁害怕了？！”佟乐瑶故作镇定地从段岱怀里探出头，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又原封不动地缩回去，“怎样？你是嫉妒我有师姐疼吧。”
佟乐瑶把头扭过去，十分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炫耀道：“我师姐超级香哦。”
玉和声翻了一个白眼，合上扇子，刚想敲她一下，就被段岱在半空拦截，玉和声震惊地捂住胸口，“你怎么那么惯着她。”
“......”
“略。”佟乐瑶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风声也渐渐停歇了。
段岱将剑收回鞘里，警惕地看向玉和声，“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话音很笃定，引得佟乐瑶的眼神频频在他俩之间转换。
玉和声并没有隐瞒，坦然地点头，白皙的食指指向天际，“段岱，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
段岱脸色并不好看，他像是被逗笑了，打趣道：“别生气啊，或许你该庆幸一下，要不然受苦的就是你的小师妹了。”
“师姐！”窝在她怀里的佟乐瑶突然惊声喊道：“你看天上！”
段岱心中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腾，她撩起眼皮，天穹之上，“段岱”两个字取而代之端坐金光中。
段岱猛然回头，玉和声执着扇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寒意顺着脚踝一路爬上颈窝，给段岱一种自己一脚踏空，被困在蛛网上举步维艰的感觉。
难道天命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吗？
越来越多的眼睛汇集到段岱身上，他们甚至懒得掩饰，锋利的目光探究一样想将她剖析。
没有参加春试，却得天道应允，闻所未闻。
他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上前与段岱搭话。
“师姐。”佟乐瑶犹豫着开口，“要不然您老人家再去通天阁看看？说不定是上次天道有什么东西忘了说，这才又叫你再去一趟。”
段岱心里乱糟糟的，脸色苍白，佟乐瑶瞧见她的神色，也不再劝，平常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难得地缄口不言，默默站在段岱身边。
良久，段岱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攥紧了拳头，扫视黑压压的人群，乌云散去，日光却依旧不复往日明亮，段岱隔着污浊的雾气对玉和声道：“你既找上我，必定有事相求，待会儿我进去，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不必等我，立刻带着我的师妹离开。”
“师姐！”佟乐瑶不依。
“听话，我不会有事。”
玉和声转了转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俩拉扯，点头应下。
“段岱。”
临走了，玉和声又开口将她叫住，段岱回头，玉和声看着她的眉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他叹口气，“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故弄玄虚，”段岱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外，“你卖了很多关子，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尽量把始末编得合理些。”
修长的手掌贴到蓝色封印上，一股寒意顺势黏在指腹，段岱眉头微皱，手下不断加大力气，封印松动，气流擦着耳垂逃窜，像是千千万万哀嚎的亡魂。
佟乐瑶慌得要命，比刚刚她亲自站在那还要紧张，唯恐她师姐也被弹回来。
真是有病，好像我求着要进去一样。
一只手伸进封印内，段岱无波无澜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我进去了，照我说的那样，一出事，立马撤退。”
“遵命！”佟乐瑶一脸正色，高声回应。
听到佟乐瑶的声音，段岱毫不犹豫地抬脚，完完整整进了封印之内。
她并未回头，并不知晓门外两人在目睹她进去之后神色大变，若是她多看一眼，一定会注意到，封印外，众人的身影消失无痕。
“是太虚幻境。”
玉和声放下扇子，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一并被收起。
“什么东西？什么是太虚幻境？我师姐呢？”佟乐瑶一边急得乱转，一边试探地往封印上砸了一把她炼的小傀儡，“老天，怎么连这些小东西都会被拦，师姐啊！”
“你冷静点。”玉和声恢复常态，雍容华贵地摇着扇子看她跳脚，顺手拈起一只被弹飞的傀儡，待他定睛一看，手中之物有指甲大小，毛发短而稀，浑身泛着青金色的光泽，赫然是一只绿豆蝇。
“我靠！”玉和声一把将那玩意儿丢了出去，十分没有形象地边骂边飞快甩手，“佟乐瑶！你炼的什么恶心东西？！”
“都小虫子啊，”佟乐瑶很嫌弃地瞥他一眼，“你不会怕虫子吧？”
“当然没有！”玉和声迭口否认，额角青筋直跳，“是你的傀儡太恶心！你炼绿豆蝇干什么？”
佟乐瑶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初那把火没烧完的漏网之鱼，她不怀好意地凑近，“就是为了恶心人啊。”
眼看玉和声面色铁青，佟乐瑶连忙按住了他抽扇子的手，“大哥！你分点轻重缓急，绿不绿豆蝇又能怎么样，你快跟我讲讲什么是太虚幻境。”
玉和声深吸一口气，缓了又缓，终于平复下心情跟她讲解，“你可以想象一个大湖，无数河流小溪汇集于此，这湖就是太虚幻境，河流小溪是通往幻境的门。”
“这个也是那门？”佟乐瑶指了指泛着蓝光的封印。
玉和声点头，“所有的门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陵虚镜。”
“所以这东西是假的？我师姐去哪了？”佟乐瑶急了，抖了抖袖子，两张薄薄的纸片顺着袖筒滑出，落地幻化成两个壮汉。
“不行！”玉和声拦住她，“先不说太虚幻境晦涩难懂，这是天道设的结界，靠强攻根本行不通。”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站着？”
“当然不，”玉和声掸了掸袖子，提起衣摆，优雅地坐在一块青石上，“站着多累啊，我选择坐着。”
佟乐瑶被稳稳地夹在段岱的胳膊肘下御剑飞行，狂风卷着她的刘海胡乱飞舞，迷得她睁不开眼睛，勉强撑起一条缝，只见无数山尖极速朝后退却，几只咫尺近的大雁被惊得高声嘶鸣。
段岱淡淡地瞥了一眼她，佟乐瑶觉察到目光，立马装出一副无辜可爱的模样，引得段岱不自觉拿空着的那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去通天阁。”
“好耶好耶！”
佟乐瑶兴奋极了，都说天机不可泄露，那么天道堂而皇之的喻枢录，究竟算不算天机？又是多大限度的天机？
无数问题像吹泡泡一样占据了佟乐瑶的所有思绪，让她没有注意到段岱略显阴沉的神色。
段岱无意识握紧了佟乐瑶的手腕，腕骨不容忽略的痛感刺激得她回了神，佟乐瑶并没有喊痛，反而很新鲜地攀上段岱的肩膀，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高岭之花二师姐露出这番表情。
“二师姐，三年前你看到了什么？”
“你也不信我啊。”
段岱回头看她，脸上的情绪很淡，唇色也被风吹散了些，没心没肺的佟乐瑶头一次察觉到，对面人很失落，可能还有点难过，总之就是需要一点亲亲师妹的安慰。
“当然信师姐！”佟乐瑶亲昵地抱着她撒娇，“但是，除了空白的喻枢录，师姐一定还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段岱沉默，一时间两人都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师姐连我也不能说吗，”见段岱不语，佟乐瑶委屈地抹抹眼泪，下一秒又豁达地环住段岱的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就勉为其难原谅师姐你吧。”
“谢谢瑶瑶。”段岱停滞了很久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佟乐瑶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没持续多久，段岱便看到了金光大盛的通天阁，和高塔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段仙师。”
“段仙师的师妹真是年轻有为啊，颇有您当年风采。”
“当今青年才俊还是得看越鸢峰啊。”
段岱携着佟乐瑶飞身下剑，一群人讨好地拱手行礼，段岱颔首应下，牵着满脸新奇的佟乐瑶径直往入口处去。
“师姐，”佟乐瑶小声唤她，“我好像有点紧张欸。”
段岱轻轻地笑出声，“比试台上你如鱼得水，如今都打赢了，你紧张什么？”
“哎呀，这不一样！”佟乐瑶有点抓狂地扯扯头发，“打架是靠本能，待会儿他们不会要我发表获奖感言吧。”
“这个嘛。”段岱心情很好地卖了一个关子。
“师姐！”见段岱逗自己，佟乐瑶更是抓心挠肺，“别这样师姐！你当年有没有走这套程序嘛。”
“有没有又有什么必要，你都春试魁首了，再加上有我坐镇，谁敢拦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就是不入通天阁，我也有法子护你周全。”
听见段岱这番可谓是狂到极点的话，佟乐瑶的心可算放下，煞有介事地吐槽：“那就好，我最讨厌那种一本正经的场合了，干巴得我能三天吃不下饭！”
金光越来越强，段岱挤过层层叠叠、等着打听点天机的人群，来到塔底。
通天阁位于及穹塔的最高层，得天道应允映名之人可以穿过塔底的封印，再攀上三千台阶，到达通天阁，聆听天音。
“我的妈呀！”佟乐瑶兴奋极了，握着段岱的手蹦蹦跳跳，“师姐你看啊！是我的名字！太酷了！”
顺着佟乐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及穹塔塔顶，三个走势凌冽的大字立在金光中，四周似乎有磅礴的灵气波动，金光边缘的苍穹隐隐有扭曲之态。
收回视线，段岱平静地对佟乐瑶下最后的嘱托：“如果祂的声音会让你为难，就捂住耳朵。”
佟乐瑶似懂非懂，不是说天机写在喻枢录上吗，捂耳朵有什么用？但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疑惑，信服地对着段岱点了点头。
“去吧。”段岱松开佟乐瑶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末了又补充道：“若有变故，不要犹豫，立刻出塔。”
“嗯。”佟乐瑶点头，伸出一只手碰上发出浅淡蓝光的封印。
忽而狂风大作，问仙铃不安地颤动，段岱握住剑柄，扫视了眼周围，并未发现异常，只是还未等她把目光重新放到佟乐瑶身上，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你们快看天上！”
“哎呀我去！”
与此同时，佟乐瑶仿佛受了不小的冲击，大叫了一声，脚下趔趄一步，向后倒去。
段岱面色微凝，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揽进怀里，拧眉朝天上看去。
金光灿烂依旧，只是原先中央明晃晃的“佟乐瑶”三个大字消失得无影无踪，风云急剧变换，明明刚才还是晴朗至极的天气，一转眼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将云层汇集，通天阁恰好坐落于漩涡中心，刺眼的金光下隐隐能看出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天神审视的瞳孔。
佟乐瑶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又到底年纪还小，吓得鹌鹑一样一头钻进段岱怀里，段岱抱着她，轻声安抚。
段岱也不明所以，只是隐隐觉得是天道的把戏，环顾周围乱糟糟的人群，不禁在心中暗骂：“什么鬼东西！”
下一瞬，段岱利落地抽出素竹剑，两截雪白的绸缎卷着问仙铃随风颤动，众人东倒西歪、迷乱之际，只能模糊看到一抹雪白长身玉立，她长剑指着天际，周遭的杀气浓郁得将要幻化出实体。
“好巧啊，段仙师。”
轻佻的语气仿佛打破了某种隔阂，连带着段岱身上的森冷都被冲淡了些。
“不巧。”
段岱并未回头，却已猜到了来人是谁，握着素竹的指节收紧。
“我不是跟着你来的，你别那么戒备，好伤人家的心啊。”
玉和声在狂风中屹然不动地扇着他的扇子，华贵的装饰互相碰撞，他从容不迫地走到段岱跟前，吊儿郎当地开口：“还站得稳吗？我不介意扶着你哦。”
“滚开。”
段岱腾不出手，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玉和声也不气，绕了几步，对着佟乐瑶清了清嗓：“哎呦，这是谁啊，好逊，风大点就吓成这个样子。”
“谁害怕了？！”佟乐瑶故作镇定地从段岱怀里探出头，眼睛圆溜溜地转了一圈，又原封不动地缩回去，“怎样？你是嫉妒我有师姐疼吧。”
佟乐瑶把头扭过去，十分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炫耀道：“我师姐超级香哦。”
玉和声翻了一个白眼，合上扇子，刚想敲她一下，就被段岱在半空拦截，玉和声震惊地捂住胸口，“你怎么那么惯着她。”
“......”
“略。”佟乐瑶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你来我往，斗了几句嘴，风声也渐渐停歇了。
段岱将剑收回鞘里，警惕地看向玉和声，“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话音很笃定，引得佟乐瑶的眼神频频在他俩之间转换。
玉和声并没有隐瞒，坦然地点头，白皙的食指指向天际，“段岱，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
段岱脸色并不好看，他像是被逗笑了，打趣道：“别生气啊，或许你该庆幸一下，要不然受苦的就是你的小师妹了。”
“师姐！”窝在她怀里的佟乐瑶突然惊声喊道：“你看天上！”
段岱心中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腾，她撩起眼皮，天穹之上，“段岱”两个字取而代之端坐金光中。
段岱猛然回头，玉和声执着扇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寒意顺着脚踝一路爬上颈窝，给段岱一种自己一脚踏空，被困在蛛网上举步维艰的感觉。
难道天命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吗？
越来越多的眼睛汇集到段岱身上，他们甚至懒得掩饰，锋利的目光探究一样想将她剖析。
没有参加春试，却得天道应允，闻所未闻。
他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上前与段岱搭话。
“师姐。”佟乐瑶犹豫着开口，“要不然您老人家再去通天阁看看？说不定是上次天道有什么东西忘了说，这才又叫你再去一趟。”
段岱心里乱糟糟的，脸色苍白，佟乐瑶瞧见她的神色，也不再劝，平常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难得地缄口不言，默默站在段岱身边。
良久，段岱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攥紧了拳头，扫视黑压压的人群，乌云散去，日光却依旧不复往日明亮，段岱隔着污浊的雾气对玉和声道：“你既找上我，必定有事相求，待会儿我进去，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不必等我，立刻带着我的师妹离开。”
“师姐！”佟乐瑶不依。
“听话，我不会有事。”
玉和声转了转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俩拉扯，点头应下。
“段岱。”
临走了，玉和声又开口将她叫住，段岱回头，玉和声看着她的眉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他叹口气，“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故弄玄虚，”段岱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外，“你卖了很多关子，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尽量把始末编得合理些。”
修长的手掌贴到蓝色封印上，一股寒意顺势黏在指腹，段岱眉头微皱，手下不断加大力气，封印松动，气流擦着耳垂逃窜，像是千千万万哀嚎的亡魂。
佟乐瑶慌得要命，比刚刚她亲自站在那还要紧张，唯恐她师姐也被弹回来。
真是有病，好像我求着要进去一样。
一只手伸进封印内，段岱无波无澜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我进去了，照我说的那样，一出事，立马撤退。”
“遵命！”佟乐瑶一脸正色，高声回应。
听到佟乐瑶的声音，段岱毫不犹豫地抬脚，完完整整进了封印之内。
她并未回头，并不知晓门外两人在目睹她进去之后神色大变，若是她多看一眼，一定会注意到，封印外，众人的身影消失无痕。
“是太虚幻境。”
玉和声放下扇子，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一并被收起。
“什么东西？什么是太虚幻境？我师姐呢？”佟乐瑶一边急得乱转，一边试探地往封印上砸了一把她炼的小傀儡，“老天，怎么连这些小东西都会被拦，师姐啊！”
“你冷静点。”玉和声恢复常态，雍容华贵地摇着扇子看她跳脚，顺手拈起一只被弹飞的傀儡，待他定睛一看，手中之物有指甲大小，毛发短而稀，浑身泛着青金色的光泽，赫然是一只绿豆蝇。
“我靠！”玉和声一把将那玩意儿丢了出去，十分没有形象地边骂边飞快甩手，“佟乐瑶！你炼的什么恶心东西？！”
“都小虫子啊，”佟乐瑶很嫌弃地瞥他一眼，“你不会怕虫子吧？”
“当然没有！”玉和声迭口否认，额角青筋直跳，“是你的傀儡太恶心！你炼绿豆蝇干什么？”
佟乐瑶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初那把火没烧完的漏网之鱼，她不怀好意地凑近，“就是为了恶心人啊。”
眼看玉和声面色铁青，佟乐瑶连忙按住了他抽扇子的手，“大哥！你分点轻重缓急，绿不绿豆蝇又能怎么样，你快跟我讲讲什么是太虚幻境。”
玉和声深吸一口气，缓了又缓，终于平复下心情跟她讲解，“你可以想象一个大湖，无数河流小溪汇集于此，这湖就是太虚幻境，河流小溪是通往幻境的门。”
“这个也是那门？”佟乐瑶指了指泛着蓝光的封印。
玉和声点头，“所有的门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陵虚镜。”
“所以这东西是假的？我师姐去哪了？”佟乐瑶急了，抖了抖袖子，两张薄薄的纸片顺着袖筒滑出，落地幻化成两个壮汉。
“不行！”玉和声拦住她，“先不说太虚幻境晦涩难懂，这是天道设的结界，靠强攻根本行不通。”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就在这站着？”
“当然不，”玉和声掸了掸袖子，提起衣摆，优雅地坐在一块青石上，“站着多累啊，我选择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