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遥放下手中的信。

    这么说来,原主在死前就对谢羡留给自己的人产生怀疑了。如果那个石瞫真的有问题,是他背叛了谢羡。

    那么,下令杀死纪瑶的,真的是谢羡吗?

    宁遥遥仔细回想原主留给自己的记忆碎片。

    她从头至尾看到的都是那一个亲卫石瞫。她反复尝试地从这段记忆碎片中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她不认识石瞫,也不认识谢羡,无法判断。可是原主是了解他们的,纪瑶对于这件事情背后下令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宁遥遥反复回想,想要得到原主的提示。

    突然,她从一幕场景中看到了什么。

    那是最后,纪瑶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杀了她的石瞫不知是不是心虚,没有看着她咽气就跑了。纪瑶用最后的力气,蘸着自己口鼻流出的鲜血,在榻上写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是留给谁的?

    纪瑶是不是知道是谁下令要她死的。

    宁遥遥想,要是能看见那几个字就好了。可惜她看不清那几个字。从一开始,宁遥遥就只能看到原主写字的场景,而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又是写给谁的。

    只是现在有了这封信,事情的真相反而更加破朔迷离。

    这封信似乎指向事件的背后另有其人。

    可是,也可能这只是谢羡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是做戏给纪瑶看的。

    果然,郡主也有这样的怀疑。

    “谢羡的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他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在朝堂上深思高举。光凭阿瑶的这一封信,绝不能够证明阿瑶不是谢羡杀的。”

    “这极可能是谢羡故意令亲卫在阿瑶面前演的一出戏。”

    “也许是谢羡害怕事情不成功,给自己留的后路。也许是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可以凭借着阿瑶留下的信息洗清自己的嫌疑。”

    宁遥遥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她想的多一些。

    从今天谢羡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他。

    郡主因为身处其中,情绪异常激动,基本上只顾着泄愤。

    宁遥遥自认是局外之人,所以反而冷静。

    从谢羡进门到离开,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像是已经心灰意冷,放弃一切,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了。所想所求,只有纪瑶留下的那一封信。

    宁遥遥回想谢羡的神情举止,不禁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技的话,他演的未免也太好了吧。

    可他费尽心思演这一出,又是给谁看的呢。

    郡主又没有心情看他的戏。

    他总不可能知道他的未婚妻子死而复生,当时就站在他的面前观察他吧。

    他要是知道的话,那一刀应该划在她心脏上,而不是他自己的脸上。

    宁遥遥不禁叹气。

    现在不知道谢羡是否是杀了原主的人。但好在她们现在有了一个线索 — 永正当铺。

    宁遥遥又向安宁问起这个当铺。

    “阿敏,这个安宁当铺后面的人,你可有任何线索?”

    郡主沉吟:“我不知道这个永安当铺背后是谁的产业。但是,这个当铺除了京城中的总当铺,在各个主要城池中也有下属的分坊。”

    宁遥遥听到话音,难道……?

    郡主点头,“是的,永安当铺在琢州也有分坊。”

    琢州是雍王府的封地。安宁郡主成年后,是随父兄住在琢州的。不过她会时不时去京城找纪瑶住一段时间。郡主进京,向皇室报备一下就是,没有人会在意。

    而雍王和世子成年后并不能随意入京。所以安宁的兄长雍王世子是长期驻扎在琢州的。二人的父亲,现今的雍王不管事,世子几乎就是琢州行政的第一长官。

    若要查永正当铺,只怕是需要雍王世子的帮助。只是他此时有别的要事,并不在琢州。

    安宁郡主自然想到了这点,“我一会儿就给兄长写信。”

    宁遥遥点点头。现在只能这样,就算得到世子的帮助,也不能直接大张旗鼓地去查。想要不打草惊蛇地调查背后之人,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就等安宁的兄长雍王世子的回信,再查后面的线索了。

    安宁郡主即便看了信,也无法停止对于谢羡的怀疑。满心愤懑伤恸,让她恨毒了谢羡。

    宁遥遥担心她,怕她次日在谢羡面前控制不好情绪真的激怒谢羡。吃亏的只可能是安宁。

    她安慰了安宁郡主许久才回去卸下。

    一夜过去。

    第二日,谢羡准时前来。

    郡主仍然希望宁遥遥在身边陪伴。

    宁遥遥当然不会不愿意,于是她今天继续扮侍女,站在了一堆侍女的队尾。

    这回安宁郡主没再把谢羡拒之门外。

    谢羡今日换了一身衣裳。

    还是一身朴素的黑衣,布料行走间勾勒出一段窄腰。

    头发随随便便束在脑后,明显是没有什么心思摆弄,只草草绑了一根布带,也是黑色的。

    这人,从头到脚,脸色惨白,配上一身纯黑的衣服,身上一点色彩都没有,像是具新死的尸体,拍张照片挂个画框就能上灵堂了。

    他仍是脊背挺直得像一竿翠竹。

    今日也是礼数周全的行了礼,“今日郡主可否把信还给在下?”

    郡主本来在宁遥遥整晚的安慰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此时看到仇人谢羡,仍然是满腹悲愤忍不住。

    “阿瑶的信对你很有用吧?”

    谢羡抬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看过来,像是能吸入所有光的深渊,“在下已满足郡主的要求,还请郡主如约将信交还在下。”

    谢羡今日梳洗干净,脸上当然没有血迹了。只是曾经光洁的半张脸如今皮肉外翻,沟壑纵横。

    左半边脸不堪入目,右半边脸俊朗如玉。配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安宁郡主眼中像是个夺命的恶鬼。

    安宁郡主被他盯得心中发冷,想起宁遥遥的千叮万嘱,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女把信给他。

    侍女在一旁早已准备好,双手持着一个黑漆木托盘,那封宁遥遥和郡主昨日打开看过又封号的信静静地躺在上面。

    侍女接到命令,上前把信件呈上。

    宁遥遥看到一直表现的像是死人毫无波澜的谢羡在看到信的时候,像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木头人突然被人摁到了开关,整个黑白色的人似乎忽然染上了颜色。

    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动容的神色。他向着托盘伸手,却在快要触碰到信的时候一顿,不知道在犹豫什么。然而他停顿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极轻的拿起那个薄薄的信封,那副样子竟像是极为珍惜的样子。

    郡主冷眼看着,还是忍不住开口刺他。

    “这封信有用,你便千难万难也要拿到。就像当初对待阿瑶,千依百顺。现在只是因为她对你没有用处了吧。好一出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谢羡把信很妥帖地收在了胸口。像是没有听到郡主骂他的话。

    他仍然礼数周全地和郡主告辞,说了声“多谢郡主”才转身离开。

    郡主看着谢羡跨步迈出院子,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惺惺作态”。

    宁遥遥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现在是真的看不清谢羡。到底是不是谢羡杀了原主,她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她又想起昨晚安慰安宁郡主时郡主和她说的那些话。

    昨晚,两人在烛火掩映中聊了一晚上。

    郡主满心愤懑地和她说,“谢羡是罪臣之子,当年如果不是阿瑶怜悯他,纪家哪里会帮助他。如果没有纪家的帮助,他就是有满身的本事又能怎么施展!”

    “即便有他父亲留下散落的旧部和家族留下的几个亲卫,他也绝无可能东山再起。他靠着阿瑶家里平步青云,现在朝堂上可以只手遮天了。”

    “大梁朝和北方胡虏连年作战,兵权和战绩几乎意味着朝堂的掌控权和话语权。整个大梁朝现在就是阿瑶的父亲和他平分秋色。他现在出其不意地杀了阿瑶,又断了原本要给阿瑶大哥的援军,就是重创了纪家。”

    “我不是非要对他抱有偏见。只是阿瑶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阿瑶平日与人为善,没有仇人,谁会想要杀掉她?纪家的仇人也都是边境的胡虏,他们被纪家军压着打,怎么可能能把手伸到京城杀了阿瑶。”

    “整件事情,只有他谢羡有下手的机会和能力,而阿瑶死了,也只有他能获益。纪家伯伯有两个儿子,却只有阿瑶这一个女儿。阿瑶是纪伯伯和纪家大哥二哥的掌中宝,她一死,整个纪家都要伤心欲绝。这样的形势,皇上年纪又还小,你且看着吧,朝堂怕不是马上就能成为他的一言堂了。”

    宁遥遥长叹口气。

    既然如此,谢羡应该抓紧时间去收复朝廷势力,趁着纪家伤心欲绝,没有心力争权的时候,把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

    他在离权利之都几百里外的琢州做什么,又为何要跟一个于朝堂毫无干系的郡主纠缠几日,费尽心思的就为要一封什么信。

    阿敏说纪家因为纪瑶的死伤心欲绝。

    谢羡这一副样子,又何尝不是伤心欲绝的形容。

    若说他是演的,他又图个什么呢。

    安宁郡主无法从局里面抽身来看,可是宁遥遥以局外人的眼光冷静看待这些,觉得很多事情无法自洽。

    之前宁遥遥听到市井中传言,说谢羡因为发现了纪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才对未婚妻子痛下杀手。宁遥遥第一次听说,就觉得蹊跷,曾怀疑是北方胡虏为了扰乱战事捣的鬼。

    可是散播一下流言,试图想要梁朝两位主将反目也就是他们的极限了。若说是胡虏的势力,他们是绝不可能有在京城杀了纪瑶的力量的。

    那么最后下了杀手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谢羡?如果不是谢羡,又是谁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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