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比武切磋完毕,下午便是武林各路豪杰的议事大会。

    说是大会,其实当今武林中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往年还能说说如何讨伐魔教,但自从东方问渊一力解决七魔后,魔教再无踪迹,这个议题便改为如何防范魔教。又说了几年如何防范魔教后,结果魔教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众人所议的也就些寻常事项了。

    纪煌音听来听去,不过是些门派往来、各方利益安排的琐事。偶有些打打杀杀的事,或各门各派的恩怨调解,却也都是小过节,没什么大风浪,精彩程度自然无法和上午相比。于是那些插不上话的门派或者小辈,听着听着都开始偷偷打瞌睡了。

    纪煌音倒还好,虽也略觉有些无聊,但各派的消息能给她补充很多江湖新见闻,因此不至于打瞌睡,倒是仇四娘在边上哈欠连连。

    听到日头渐斜,把纪煌音听得也有点困顿,她刚想喝杯茶提提神,却发现面前茶水已被她喝光了。正欲叫侍从,恰巧有一个侍女端了新沏的茶过来奉上。

    纪煌音微微点头致谢,接过茶盅,一掀盖碗顿时清香扑鼻。她微抿一口,只觉鲜爽生津、满齿清香,精神为之一振,这茶竟是极为难得的上品碧螺春。

    纪煌音喝罢低声道:“四娘,这石山先生也真是舍得,竟然用如此名贵的茶待客。”

    这般品相的好茶,便是拿到斟星楼给那些身份要紧的权贵们喝,也尽够了,石山却以此招待江湖侠客,难道不怕牛嚼牡丹?

    仇四娘听了她这话,也端起新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果然她喝后不以为然,咂咂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饮茶,觉得都无甚区别。”

    纪煌音略觉好笑,这么一笑瞌睡倒是醒了大半。

    到了太阳西斜,议会也差不多结束了。管事又站出来宣布,石山先生已在园中为各位英豪预备了盛筵,请大家晚上尽兴。

    纪煌音在此坐了一天已没什么兴趣再聚。仇四娘粗中有细,早看出来纪煌音并不喜这类宴饮欢聚之事,便建议道:“你难得来扬州一趟,左右无事,晚上我自带你去吃些扬州有名的馆子,玩一玩,松快松快,就不同他们这些臭男人混在一处了。”

    纪煌音正乐得出去,道:“这当然是好,可你我提早离席,会不会有些失礼?”

    仇四娘说:“有我呢,我与那管事交代一声即可!”

    仇四娘趁人不注意拉了纪煌音出去,找了个熟脸的侍从要他转告管事,说她们二人有事先走,便不参加晚上的宴会了。

    那侍从看了眼仇四娘,又看看纪煌音,道:“请二位女侠稍等片刻,待我回禀之后再走不迟。”

    片刻之后,这侍从就出了来,手中还提着两个小巧的锦盒,一盒交给仇四娘,一盒交给纪煌音。

    纪煌音有些意外:“石山先生的富有大方,我真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为每位客人准备手礼。”

    那仇四娘也觉得稀奇:“往年倒是不曾见过,我还以为只有上台比武的人才有玩意儿拿呢。”

    侍从躬身笑道:“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并非每位来客都有。只是管事看二位女侠事忙,不能参加晚上的盛宴,心中过意不去,唯恐怠慢了二位女侠,便以此小小心意聊表歉意,也是谢二位今年赏脸出席英杰会。”

    纪煌音心道,难怪这英杰会年年有大侠赏光亲临,能将一个武林聚会办得如此贴心周到诚意十足,自然能让武林诸人感念。

    纪煌音看了看自己和仇四娘的锦盒,似乎还略有不同,不过当下也并未多想,只让侍从转达自己对石山先生的谢意。

    暮色四合,二人出了山庄后,仇四娘便带着纪煌音到了扬州城中一处临河小楼用饭。

    扬州菜本就清淡精致,甚得食材之鲜味,这小馆也干净清雅,一色儿菜肴点心烹调得细致精美,又有仇四娘在边上聊天逗趣,畅谈今日英杰会的见闻,一顿饭下来二人都觉得身心舒畅。

    食饱餍足后,仇四娘便笑着向纪煌音打听道:“妹子,我近日倒有一事想上玄音阁求助呢,不知你们哪日方便?”

    纪煌音当即道:“四娘如何还要上玄音阁?我这个阁主就在这里,尽管问我便是。”

    仇四娘道:“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想打听打听今年京中走镖的情况。”

    纪煌音一听便知她是想问都城本地镖局动向。

    仇四娘去年秋天专程去了都城,说是参加江湖聚会,实则还是想看看有无拓展生意的可能,只是都城中的商户自来都是树大根深,保不齐背后就站着哪位高官大臣、皇亲国戚,外头人想分一杯羹总是不易。

    纪煌音想了想,道:“四娘若想走都城一道,今年放心走便是。只是要想在京中定点倒还不必太急,京中有个大镖局如今正因牵扯进上头的恩怨里,只怕钱财运转困难,两下里就要舍掉几处关节,那时再想定点之事就可省许多功夫。”

    “上头?”四娘脸上一惊,压低声音,“党争啊?”

    纪煌音点头:“正是。”

    四娘摇头叹道:“如今端睿二王斗得如火如荼,连我们这扬州城都知晓了,京中一个镖局却敢没头没脑地碰进去,可真够胆大。天家那些事一旦闹起来,亲手足都要杀,菜市口地皮都要染层血。咱们这些江湖草民只管自己吃饱饭便罢,要是太过贪心掺和到里头,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丢点家业都算轻的了。”

    纪煌音也深有同感,掺和进朝堂里,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上辈子她可受够了,所以如今她才谨记教训,半点不想涉及朝堂斗争。

    元铮几次前来玄音阁,纪煌音都是小心应付。虽说元铮从未提及朝堂之事,说自己是个闲散王爷只爱风花雪月,但他总归与端王走得近。而东方问渊更明摆着是睿王那边的人,即便他身无官职又寄身江湖,背后总归会有所牵扯。这些纪煌音心里都明白,要不是为了在俗世里赚几两银子,她根本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纠缠。

    纪煌音又看四娘似乎还想说话,当下明白她的意思,直接道:“这些事四娘不必着急,且安心等着,待时机成熟了,我自然派人告知一声,到时你再放手去做。”

    仇四娘听了喜不自胜,连连向她敬茶:“有玄音阁主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改日我当亲上玄音阁,给你带一份谢礼!”

    纪煌音连忙道:“四娘既然拿我当妹妹,就别提什么谢礼了,不过一句话的事,这样倒显得生分。”

    听她这样说,仇四娘更加开心,一顿饭吃得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出了小楼又要带她四处游玩。纪煌音也是难得出门玩闹一次,便随了她一同去逛。

    此时扬州城中华灯初上,街市正是热闹。因着这几日天气好,各类店铺都开得红火,晚间上门的人也络绎不绝。仇四娘领着纪煌音一路逛去,珠宝斋、成衣店、胭脂铺,一路看一路买,她自己买还不算,又给纪煌音挑了许多。

    仇四娘看纪煌音今日穿得虽然庄重体面,却有些素净,说她正值青春又长得好,不好好打扮属实可惜,于是一个劲地给她试衣裳比首饰,真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地疼。

    仇四娘做事利落买东西也利落,只把扬州城中春日新上的衣衫首饰、胭脂水粉都给她挑了个尖儿的买下,又当即吩咐店家包好直接送到纪煌音的客栈,动作之快,纪煌音拦都拦不住她。仇四娘是许多店的熟客了,又出手阔绰,那些店家自是一叠声地应着,包好了东西就叫小二麻溜地送去,纪煌音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包裹流水似地出门,只感觉自己回京路上的行李多了一倍有余。

    逛了一转,纪煌音便准备告辞回客栈,仇四娘却还想再拉她去一处地方坐坐。

    “听说京中开了个斟星楼寻欢作乐最是有名,可妹子你不知道,要论玩乐之事,扬州城的玉花间比斟星楼有意思多了。”

    纪煌音一听她提到斟星楼,兴趣一下就上来了,问道:“斟星楼虽说常是男人们去玩的地方,但格调高雅,姑娘们说话又风趣,不似那下流一处。前段时间我正巧去过一回,觉得便是女子去了也能玩得尽兴,这玉花间比之斟星楼又有何不同呢?”

    仇四娘笑道:“我猜你去那斟星楼啊,定得是着了男装,去跟人谈诗论画谈论风雅的。可是你不知道,这玉花间不仅男人可去寻欢作乐,还有专门的分楼,只供女子进场取乐。”

    纪煌音道:“难道是……小倌一类的?”

    “哪啊!”仇四娘笑推她一把,“若是这样,我家那个醋缸子还能让我出门?”

    她又道:“并非去这种地方就一定要说风月之事,调脂弄粉、聊天解闷,或者想听听城中有什么趣闻,这玉花间后面的小楼里头都有。而且你这心头有个什么烦难,去这玉花间找这楼里的姑娘们说道说道、谈谈心,她们能给你疏解不少呢。”

    纪煌音一听,想着这倒是个新奇的买卖,去长长见闻也好,当下随了仇四娘去往玉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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