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春做了一桌十分丰盛的菜。

    雪白的米饭,一大盆白菜炖五花肉油亮亮的,还有一条约八斤重的酸菜豆腐鱼,旁的还有一碟凉拌野菜和一积碗的酸萝卜。

    精米好肉,劳累了一天的几人在后院井边冲去身上的味道和泥巴,迫不及待地围着桌坐下。

    李平意这次没有提出坐到外面去,他和谭家人一起围在院中的木饭桌上,待主家动了筷子后才伸向那条酸辣诱人的酸菜豆腐鱼。

    李红春见他第一道吃的便是鱼,干脆直接将整个鱼头夹了过去盖到他碗里的白米饭上:“今日小李师傅辛苦了,这鱼炖得好,鱼头的肉是最鲜补的,可得好好补补身体啊。”

    见鱼头到了别人碗里,谭小福宛若逃过一劫,咧嘴冲她姐姐傻笑,乐得头顶的两个红绳小揪晃呀晃的。

    谭妆宜低头吃饭,有些想笑又怕伤害到小丫头的自尊心。

    李红春信奉吃脑补脑,家里甭管鸡鸭鹅,凡是宰了上桌吃的,头肯定是落到谭小福碗里,美其名曰“吃脑补脑”。

    这也导致了谭小福对鱼头鸡头鸭头等这些部位深恶痛绝。

    “对了阿宜,你前些日子移栽到地里的红菜已经成活了,还有在各村子里预定的果树苗也差不多可以移栽过来,你山里的地还没翻好吧?那土壤不好,树根多石头多,而且也没有水源灌溉,怕是不好成活。”,李红春吃着饭,心里头放心不下地里的活计,絮絮叨叨地又说起。

    谭妆宜点点头,知晓了,“这个时节还不到农忙,晚些我去找一下村长,让他帮忙通知一下村里人,谁有空到山里帮忙的就记录进册,都算六十文一日。”

    “六十文一日?!”

    李红春目瞪口呆,当即拔高声音道:“哪怕到镇上大酒楼当账房先生,一天最多也就五十文,你工钱开得太高,村里人还不抢破了头去报名,到时候肯定有不少光棍懒汉进来浑水摸鱼,他们一天下来锄头都没给你挥满十下的。”

    “就按村里的价,二十文一日,只要壮劳力。”,谭贵一语拍案定板。

    村里财与才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力气。盐两文一斤,干一天活就得二十文,这算下来能买十斤盐,够一家子吃很久了。

    谭妆宜当然知道请村里人做工用不了这么多,只是她给李平意的工钱就是六十文,想着一视同仁,怎么也不能亏了自村人。

    不过二婶说得也对,工钱确实不适合开太高,免得招人眼红。

    吃过晚饭,谭妆宜推拒了李红春让她留在村里睡一晚的打算,自个到灶房里倒腾了一阵就拎着个食盒放到了马车上。

    谭小福跑出去送她,依依不舍地揪着她的衣袖,“姐,你明天还来吗?我舍不得你~”

    “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回村的,明天给你带一品居的糖酥好不好?”

    “哇好!我超级喜欢吃糖酥的!”,谭小福得了准话,高兴得原地蹦起来。

    谭妆宜笑她:“还有你不爱吃的糕点吗?”

    “哼!”

    谭小福往院里跑走了。

    进了车厢,趁着天色余昏,马车笃笃缓行出了花寮村。

    谭妆宜劳累了一天,此时昏昏欲睡,可不知是因为空间小了,或是奔波了一日如今终于静下来,她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像今天埋到地里沤肥的粪便味……

    谭妆宜低头嗅自己的衣领,没有味道,她从山上回来时沐浴过又换了衣裳的,既不是她,那就是马车上的另外一人。

    今天李平意确实挑了很多桶粪便上山,收工后也只是简单冲洗了一下,没有换衣裳。

    主要是也没有他穿得合适的。

    谭妆宜悄悄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前面驾车的小李师傅面无表情,眉心一道深深的褶皱。

    她心里暗道不好,酝酿好一阵,才试探地问他:“李大哥,明日还是同一时间出发?”

    李平意没有即刻回。

    一路上只有车轮咕噜转动的声音,李平意握紧缰绳照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加快速度进镇后,他才道:“明日许是不能来了,没得空闲。”

    “怎么没空闲?你武馆的兄弟说这一阵子都没有活的。”

    谭妆宜言语间充满了失落,“李大哥,是不是山上的活计太多了?也对,今天日头猛,还做了这么多活,一定很辛苦。”

    李平意动了动唇,扭头望了一眼盈盈投来的一双乌黑明眸,到口的话憋了回去。

    将人送回家中,卸了车厢,栓好马匹,李平意转身准备回武馆。

    谭妆宜将一直提着的食盒塞了过去,一并的还有六十文铜板。

    她抿着嘴道:“这是今日的工钱,还有本就答应了做给你吃的酸辣粉条,我做了很多,你拿着回去和那些弟兄们当宵夜吧,回了。”

    她砰地关上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李平意抱着沉甸甸的食盒,愣愣在谭家后院站了一阵才回过神,他纠结地盯着紧闭的木门,试图思索个一二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谭家姑娘屡次投喂意欲何为,最后挠挠头,转身离开了巷子。

    李平意回到武馆住处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放好食盒,提上油灯去澡间用胰子给自己头头尾尾地都搓上一遍,直到只剩下胰子淡淡的竹炭香,才揽过里衣大步往外走。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木桌上的食盒,里头香香辣辣的味立马飘散出来,还带着一股诱人口涎的酸味。

    李平意咽下口水,动作有些急躁地扔了食盒盖,把里面深口的粗瓷碗捧出来,刚出锅不久的,还带着温热。

    他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汤,酸辣劲瞬间浸满口腔,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舒展开。

    大晚上的,腹中空空时来上这样一大碗酸辣粉条实在是太爽了!

    李平意挥箸如飞,吃得心满意足。

    “好香啊,谁在吃东西?”

    “饿了……这是什么味酸酸的,诱得我口水都忍不住了。”

    “是不是意弟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啊?”

    与李平意同寝舍的几人推门进来,就见他们口中的意弟正在大快朵颐,,,果然是!

    “意弟你竟然吃独食!”

    “可恨可恨!”

    “我也要吃!”

    ……

    武馆四人同住一间寝舍,进来的三人其中一人是值守大门时给李平意通风报信的牛大寒,一左一右缺只眼的是吴家双胞兄弟。

    他们兄弟出生的时候老大左眼缺陷,老二右眼缺陷,两兄弟家贫但生命力顽强,贱生贱活依旧长得粗犷威猛,平时戴着独眼罩,蓄着胡子跟随领队在各州县走镖,养了一身能止小儿夜啼的煞气。

    吴大吃东西动静极大,分到他碗里的粉条呼噜两口就没了,他咂巴咂巴嘴意犹未尽,“意弟,你那相好的姑娘手艺真不错啊,这是什么粉条?滑溜溜的,配料和汤是真劲辣啊,平时在镇上好像没吃过这种酸辣粉条。”

    吴二喝完汤,舔舔碗底:“大哥,你就多余问,这肯定是人家意弟相好的自己亲手做的,外边没有!”

    “这粉条啊,谭东家的杂货铺就有卖,但这种酸辣口的做法我是头一次吃到。”,牛大寒经常在镇上行走,对一些有名号的店铺都了解一些。

    况且上次护送谭老爷去府城的任务他也在,路上听了不少谭老爷说起自己的生意,那间杂货铺就是其一。

    谭家杂货铺经常会卖一些干货和新奇玩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因此镇上很多人家都会去光顾。

    他家中母亲经常去谭家杂货铺买些家用,回来了总是不经意地向他说起那位谭家的姑娘有多聪慧可人。

    牛大寒今年二十,尚未成家,他颇为复杂地盯着李平意,说道,“意弟,你真和谭家姑娘好上了?上次护送谭东家去府城时,你路上吃了个大鸭腿,肯定也是她给你的吧。”

    上唐尚风流,对男女之间不设大防,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心仪男女是可以相约相看的,牛大寒这一问也是为了确认,否则回头他娘要是遣人去了谭家提亲,那他便是抢兄弟之妻了,说出去实在难听。

    “别乱说。”,李平意解释道,“我们就是雇佣关系,没有其他的。”

    吴二登时锤了他肩膀一下:“你咋这么木楞呢,那谭姑娘给你开小灶,请你做工,还特地做了吃食让你带回来,屡次对你多有关照,你真以为人家谭姑娘对谁都这样?铁定是看上了才对你好的啊!”

    李平意摇头,闷着脸没说话。

    “你再这样,谭姑娘迟早被人抢了去,镇上可是不少人家都想去谭家提亲的,要不是上次祝夫人提亲时闹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可不会再观望。”,牛大寒说。

    李平意低垂眸,不知在寻思什么。

    半响后,他收拾好桌上残余,往自己被窝里一趟,冲三人道:“以后莫要再说此事,我明日也不会再去谭家做工了。”

    ……

    李平意迷蒙着眼,被牛大寒拽出武馆门口,不待他说话就径直关上大门,徒留他与谭妆宜面面相觑。

    李平意渐渐清醒,心中大呼牛大寒混账!

    谭妆宜穿着一身嫩黄的衫裙,面容娇俏,脸颊酒窝跃入李平意幽深的眼底,只听得她轻灵的嗓音,“李大哥,我今日给你带了香蟹包和酸菜肉饼,春蟹膏黄肥美,酸菜爽口去腻,一会在马车上吃好了再走好不好?”

    李平意呆呆地点头。

    他匆匆扫了谭妆宜一眼便挪开视线,心中觉得郁闷,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此时腹中空空,明明是听着香蟹包和酸菜肉饼才答应的,可为何此刻只看了对方一眼,竟有诡异的满足感产生。

    实在是诡异。

    李平意绕着手上的玉穗,一脸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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