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雨今儿才放晴,出了城道路变得泥泞,马车无法疾驰,只能慢悠悠走着。

    往年都是谭昌到各个村子里去收货,今年谭妆宜去,她记着临出门前老头的嘱托,到钱庄去换了一小箱的铜板碎银,又把各种货物的价格都默了一遍。

    有些村民爱占便宜,瞧着眼生的老板来收货,都会故意提高价钱,狡猾得很。

    今儿出门没带车夫,是李平意自己驾的马车,他坐在车辕边随着颠簸乡道晃晃悠悠的。

    “阿宜,我们收黄姜做什么?”

    黄姜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医馆才会批量收,寻常人家都是去市集买一两块用作调味去腥的,或者做些姜茶自己喝。

    谭妆宜轻笑道:“做姜茶啊,黄姜切片,用蔗糖水九蒸九晒去除姜的辛辣,最后埋雪窖里一整个冬日封存着,来年取出,托给往北地去的商队售卖。不过我们有了自己的商队,明年可能就不用再找其他商队了,所以这次去要多收一些黄姜。”

    李平意颔首:“往北地去的府州,那些药铺卖的姜茶确实要比河中府的贵许多。”

    姜茶能散寒解表,补中益气,于女子有大用处,通常后院有女眷的都会采买许多姜茶,河中府内这种姜茶的制作法子很常见,也有大量种植黄姜,因此姜茶的价格并不高。

    但往北去,路途遥远,再加上北边不盛产黄姜,这姜茶的价格也就一涨再涨。

    做小生意的也不拘是哪行,什么赚银子多就做什么,谭昌便是如此。

    二人到村里时,晒谷场上停了不少的马车,估计都是来收黄姜的商人,有眼熟的谭妆宜便礼节性过去打了招呼,随后与李平意去看村民们摆出来的黄姜。

    晒谷场很大,许多村民都守着自家的黄姜堆等着商人来问,也有一些活络的主动找人介绍。

    时下正是黄姜的丰收日,谭妆宜看了几家的黄姜,根茎带着新鲜的泥土,表面白色圆点状的根痕也很清晰,表皮褐色粗糙,但纵纹深,品质都非常好。

    价格方面倒是一致,八文一斤,应该是这个村的村长规定了买卖价格,不允许村民乱叫价的。

    谭妆宜走到一位年轻些的麻衣娘子摊前,轻声询问:“娘子好,你这几袋黄姜可有人订了?”

    麻衣娘子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这都是今儿天还没亮我家男人去地里挖的,全是新鲜货,您可要买些?”

    麻衣娘子说着便从身后端出一盆水,寻了块肥大的黄姜洗净,才递给谭妆宜:“您可拿着瞧瞧,我们村里黄姜都卖八文一斤,不欺客的。”

    谭妆宜接过来,仔细闻了闻,黄姜的那种辛辣呛鼻的味道很浓,她递了回去,拿帕子擦拭着手指上的水珠,“娘子家里还养着蚕吧?我看你那边的背篓里都是桑树叶子。”

    “您眼可真尖,我家是养着蚕呢。”,麻衣娘子笑着问:“可是要买蚕丝?”

    “娘子懂我呢,这样吧,这里几袋黄姜我都按八文一斤收了,你可方便带我去你家中看看蚕丝,若质量没问题,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往常村里蚕丝拿到府城去卖经常会被压价,这会有人上门来收,麻衣娘子高兴得合不拢嘴,麻溜收了摊,扛着黄姜到晒谷场棚子那,让村长帮忙称重,算钱。

    结清了黄姜的钱,麻衣娘子领着两人往家里去,一方小院,推门进去有妇人正在院里摘菜。

    “黄姜这么快卖好了?”

    麻衣娘子亮着嗓子哎了一声:“有贵人看中都给收了,还想来看看咱家的蚕丝呢。”

    “那这可怠慢不得!”,妇人一把扔了簸箕,跑去灶房里倒水,狠狠心又从柜里拿出罐子,掰了小块糖进去。

    “来来来,先坐着喝口水啊。”,妇人一手端着一碗水出来,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

    李平意双手接过,将一碗递给谭妆宜,对妇人道谢,声音温和,那张素来冷硬的面容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谭妆宜是觉得挺神奇的,要说自家相公惯不会阿谀奉承对人陪笑脸,在薛府时,以及面对梁家的人、司马知府这些显贵时,昂着脑袋傲气得很,都不屑拿正眼看人。

    可面对乡野妇人却又和善真诚,倒像是她们最初认识那会,是一个老实嘴笨但很可靠的武夫形象。

    谈话间麻衣娘子已经抱着理好的蚕丝出来,她笑着说道:“这蚕丝都是自家缫的,好得很。”

    这蚕丝保存得极好,可见主人不止缫丝的手艺好,在这方面也是很有经验的。

    “不知作价几何?”

    麻衣娘子搓着手:“府城里怎么收的,您按着这个价给我就行。”

    谭妆宜点点头,喝完了那杯加了糖的水:“这里的蚕丝大概能做两匹丝绸,府城一匹丝绸卖八两银子,其中还有人工费和其他一些费用克扣,纯蚕丝我便按五两给你如何?”

    “五两?!”,麻衣娘子瞪大眼:“我们拿去府城卖,最多只能三两!”

    妇人忙扯媳妇袖子,使眼色让她住嘴。

    谭妆宜不以为意道:“你们应该不是卖到布庄去的吧?如果私人收的话确实会压价。”

    妇人闻言埋怨道:“那些布庄不收散货的。”

    “也是,一般这种比较昂贵的丝绸原材,都会签订契约,批量收购,这样才能降低布庄的风险。”,谭妆宜按照五两一匹的银子给了她们。

    得了卖蚕丝的银子,婆媳二人说什么都要留人吃饭,谭妆宜再三推脱,最后还被塞了一只活的老母鸡才得以出小院的门。

    李平意单手拎着被绑了脚的老母鸡,那鸡中气十足,咯咯叫个不停,他刚出村便掐了脖子丢角落里去。

    谭妆宜挺高兴的,这老母鸡一看就喂养得好,回去煲个母鸡汤给相公补补身子。

    这一趟出门收货不少。

    那只老母鸡当晚便进了李平意的肚子,晚上办事他还特地对谭妆宜炫耀了一番。

    “看来这鸡汤喝得值,今夜多做了两次呢。”

    谭妆宜喘着气,懒得搭理他。

    翌日,收来的黄姜全部洗干净,切片晾干水分后熬了一大锅的蔗糖水,蒸笼均匀铺着姜片,上锅进行第一次蒸姜。

    也幸好不下雨了,初冬早晚都冷,中午太阳高悬,晒着还是暖融融的。

    忙完这头谭东差人来找,说让她去染布坊一趟。

    染布坊这边另僻了一个小院专门染新布,染娘用的也是谭家签了契的,谭妆宜一早便通知了谭东要秘密进行新布的浸染晾晒。

    这会小库房里已经囤积了百多匹新色染出来的布,谭东这次喊谭妆宜来,便是为的这事。

    “新布不在府城出售,年后商队北上,到时候会带上这批货。”,谭妆宜强调道:“这些布都是我们从胡商那收购的,明白吗?”

    谭东应道:“放心吧,这的染娘嘴都紧得很,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的。不过也不能一直瞒着,时间久了,总会有人查出来的。”

    谭妆宜:“我知道,但到那时候,我们该赚的银子已经赚回来了。”

    “我们布庄目前生意挺稳定的,贸然长时间进大批量原材料怕是会引起万里坊的注意,新布就染到这吧。”,谭东担忧道:“这一百多匹新色布算是探路,后面的等年后再说。”

    谭东的担忧不无道理,若一直只进原材料却不见布庄摆出新布售卖,那些同行闻着味都会来探一探消息。

    “我爹呢?他怎么说。”

    谭东:“老爷说让我来问小姐,这会应该去茶楼听戏了。”

    这老头,还真当甩手掌柜了。

    谭妆宜回了主院,将上半旬的账册盘清,翻着府里账房的银钱支出,目光停在最近的一笔支出登记上。

    “盼云。”

    “哎,在呢。”,盼云从外边跑进来。

    谭妆宜换了身淡紫色绒棉襦裙,让人去套马车。

    盼云拿着狐裘跟出去:“小姐,我们要去哪?”

    谭妆宜出了府,抱着手道:“去一品宴,逮人。”

    “逮谁呀?姑爷吗?”,盼云迷迷糊糊地跟着上了马车,将带出来的狐裘挂到车壁上,“等会下了马车小姐可要披上这狐裘,天儿越来越冷了,估计等下了雪,这汤婆子也得抱上。”

    谭妆宜闭目不语,盼云识趣地不问了。

    一品宴比往常热闹,下了马车才听得附近的食客说今儿三楼有诗文会,来的都是各地的秀才,这二楼雅间啊一早就被预定完了,好些妇人带着女儿来,攀着寻到个秀才良婿。

    谭妆宜踏进一品宴,环视一圈没看见人,便唤来店小二询问:“谭东家今日定的二楼哪间雅阁?”

    “是浮云阁,可要引贵客上去?”

    “不用,我知在哪。”,谭妆宜扭身往二楼走,那气势像去抓奸似的,吓得盼云赶紧追上去,心里惴惴地想,难道老爷来这约会相好的?

    还被小姐发现了!

    谭妆宜也不客气,寻到浮云阁就推门进去,眼神阴沉沉的可怕得紧。

    里头的人吓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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