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时属夏至，日晷无影，指针汇聚于盘上一点时，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夏至祭祀开始。
修道人修行以天地间气为源，夏至时天地间气盛将溢，修道人祭祀夏神恭谢气生。
寻常人则祭祀夏神祈求消灾降福，庆祝年丰。
城主府中正在祭祀夏神，五色彩绸拧成一股绳，从府外延伸到府邸中心祭台，每隔三米立着根雕着仙鹤的木柱。
仙鹤口中含红金交织的光球，如雾的红光丝丝缕缕从光球中泄出，再连结到另一颗光球，正中如缎子垂下，微微沁着凉气。
虞晚抓了一把，又收回手去，正是夏夜，这样凉爽的触觉让人只觉得舒服，并不觉得寒冷。
姜夫人穿着件白色羽衣，双手在胸前合十，手腕上一串铃铛，头顶簪着数不清颜色的花，唇色红润，涂平日里不曾用过的艳红口脂。
她沿着红地毯走向祭台，铃铛随着她的脚步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祭台中央竖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雕像，是男子模样，一手持稻穗，一手捧着一团光。
她走上祭台，台侧仆人端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
姜夫人接过铃铛，恭敬地举过头顶。
手一摇，铃铛清脆而响亮，随着一阵铃响，四周窸窸窣窣地响起乐声，起初只浮于耳侧，渐渐地仿若从天地之间荡漾起波澜般，庄重又诡橘的节奏合着铃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她合着乐声一起起舞，这股冲动强烈到她下一刻就能抬起舞步，仿佛那纯白羽衣不是穿在姜夫人身上，而是穿在自己身上。
祭台之上姜夫人纯白羽衣染上五色光芒，她伴着乐声翩翩起舞，素手摇响，神采飞扬。
虞晚看得呆了，这是她第三次接触到“道”以内的事物，体内黄光没有召唤她，但她莫名地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祭祀还在进行，乐声如鼓鸣、如流水、如清凉夜风。
虞晚看得愣神，黝黑的眼看着台账飞舞的人一眨不眨，神魂却已经舞步翩然。
“你喜欢祭神？”
虞晚扭过头去，是孔别枝，这人今日没穿往日里一尘不染的白衣，反而换了一身青杉，
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倒是少了几分往日老陈的模样。
“不，只是觉得很漂亮。”
孔别枝呵呵笑了两声，“走吧，这舞一时半会跳不完，趁现在出府，早些回来避免旁人生疑。”
虞晚接过他递过来的斗篷，抱在怀中，两人隐在人群中，慢慢匿藏踪迹。
等出了府门，街道上已经支起花灯，有些花灯底部刻着蕴藏灵力的阵法，可悬浮在半空，形状各异，不过多是兔子灯与莲花灯。
孔别枝见它盯着浮在空中的兔子灯，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你喜欢这个灯？”
虞晚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是，只是想到没有天赋便无法修行，但街道上满是道法痕迹，总不能有天赋之人多如牛毛，所以在疑惑。”
孔别枝拉过她到摊边，买下一盏兔子灯，放到虞晚怀中。
悬浮在空中的灯此刻乖顺地卧在她怀中，柔和的烛光透过薄薄的外壳，恍惚让虞晚想起梦境模样，是否这一场梦境就如同这兔子灯，打破外壳就能见到真实的世界。
“灯底部有阵法，在阵眼放入灵石便能供给灵力，总归是个小玩意，也消耗不了多少灵力。”
虞晚闻言把兔子灯底座翻上，果然见底部不算繁复的阵法。
“这是空浮阵，比较简单，你若想学我也可教你。”
虞晚抬眸看他，“孔先生懂的很多。”
“呵呵......”
孔别枝敷衍过去，把她身后斗篷兜帽盖在头上，巨大的兜帽遮住少女的小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张红润的唇。
她感到孔别枝牵起她的手，“闭上眼。”
她听话闭上，耳边的喧闹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而她，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甚至风动的痕迹都未曾捕捉。
“好了，你可以睁开了。”
虞晚将兜帽掀开，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院中有颗枣树，枣花开得繁茂。
树下坐着个老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觉得这个老人有些许熟悉，桌上放着几朵枣花，还有一套茶具，三个杯子摆放在桌面，老人端着杯茶喝的惬意，见两人来了也不曾停下动作。
孔别枝推推她的背，把她推上前。
“先生可还记得这小姑娘。”
树下之人拎起茶壶，往其余两个杯中斟茶。
“来者即是客，两位小友请坐吧。”
两人相视一眼，孔别枝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待走近了，她才从那股熟悉中分辨出这人是谁，陆霄生辰时为他测天赋的道人。
她未曾与孔别枝说过那日异样，也并未透露过半分关于梦境和黄光的存在，孔别枝今日带自己前来，究竟是为何呢。
虞晚坐下身，也不知如何称呼，边只说了句我见过先生一面。
道人不算年轻，但也不显老态，只是鬓角斑白，他爽朗地笑着回她，“错了，算上现在是三面，你七岁时，也是我为你测的天赋。”
虞晚眼皮猛地一跳，她试探道：“那先生可知今日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不过平平无奇一引路之人，怎能勘破天机。”
在此大陆中，测试天赋之人为修道者引路，故称为引路人。
虞晚食指摩挲着桌上瓷杯杯壁，眸光晦暗不明，“可先生知道我二人今日要来。”
“不是我知，卜算另有其人，不过今日他早已离开，若是想见他，早晚会见到的，不着急。”
虞晚摇头，“我并不想见，我来见先生所求不过一事，我七岁时，也是无修道天赋吗？”
“没有。”
“那测试时可有异样。”
老者闻言眸子亮了几分，“你一体双魂，神魂力量强大，旁人难及。”
“先生并未禀报城主？”
“无需。”
“那先生就不觉得奇怪吗？”
“世间万物皆有缘法。”
“我知此界没有无天赋之人修出灵核的先例，但有无可能我就是那个例外？”
先生不知可否，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也不是。”
“哈哈哈......”虞晚一改往日里愚钝的形象，端起桌上茶抿了一口，目光沉沉地望着清澈澄明的茶水。
“有先生一言足矣，若是道与我无缘，也断不会将我降于此界。”
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回去时府中祭祀已至尾声，她把斗篷抱在怀中，在人群中站定，祭台之人姜夫人衣袂招摇，身侧围绕着几只仙鹤的虚影，美得恍若神仙妃子。
乐声渐小，仙鹤双翼缀着五色光芒飞向云端，至此周遭归为寂静。
虞晚摸着胸腔中狂跳的心脏，安抚着它归于平静，她突然想起雨潇潇，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但总归是要回去一趟的。
她心底已经确信这黄光就是自己的灵核，现在只可目测不可触碰也无法被检测，也许是某种禁制，也可能是缺少触发的条件。
因这检测时的异动，她原以为是检测这个行为本身，但方才先生为她再检测过一次，并无异动，故而她也再无其它的想法。
祭祀过后，生活又变为曾经平淡无波的模样，陆霄对她有所不满，但也并未像之前一样发作。
孔别枝虽不曾明说，但就种种迹象而言，孔别枝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平无奇，只是个俗世里的教书先生。
在虞晚即将10岁时，陆明识突破境界，冲破知微境，为玄微境一阶。
大陆强者众多，因为道统不同，道术不同，各洲皆有数名玄微巅峰强者坐镇，说来很巧，牧云洲洲主也姓万俟。
修道者寿命有别于常人，但并不能活上千年，如今万俟堂任职洲主已有百年之久，州内各城明面上相安无事，但背地里的风起云涌却是不知翻滚了多久。
在陆明识祝贺宴之后，便是虞晚十岁生辰。
按照州内惯例，各城主府中继承人十岁之后便要到主城中与其他城主的孩子一起学习。
不过虞晚没有修道天赋众人皆知，是故也没人教授什么道法道术，连族中道统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她来这儿，只接触过三个教习先生，不过除开教授陆霄的瘸腿老先生，孔别枝与之前那人都是同她一般无修道天赋之人。
是故府中众人没人把她当作继承人看待，年少便死了娘，取了后母之后便也没了爹。
纵然陆明识待她于表面上是多亲厚，对于陆霄又是多严厉不近人情，连姜夫人也是如此，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虞晚。
自己被丢在合欢宗的事她还没找几人算账呢。
修道人修行以天地间气为源，夏至时天地间气盛将溢，修道人祭祀夏神恭谢气生。
寻常人则祭祀夏神祈求消灾降福，庆祝年丰。
城主府中正在祭祀夏神，五色彩绸拧成一股绳，从府外延伸到府邸中心祭台，每隔三米立着根雕着仙鹤的木柱。
仙鹤口中含红金交织的光球，如雾的红光丝丝缕缕从光球中泄出，再连结到另一颗光球，正中如缎子垂下，微微沁着凉气。
虞晚抓了一把，又收回手去，正是夏夜，这样凉爽的触觉让人只觉得舒服，并不觉得寒冷。
姜夫人穿着件白色羽衣，双手在胸前合十，手腕上一串铃铛，头顶簪着数不清颜色的花，唇色红润，涂平日里不曾用过的艳红口脂。
她沿着红地毯走向祭台，铃铛随着她的脚步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祭台中央竖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雕像，是男子模样，一手持稻穗，一手捧着一团光。
她走上祭台，台侧仆人端着个拳头大小的铃铛。
姜夫人接过铃铛，恭敬地举过头顶。
手一摇，铃铛清脆而响亮，随着一阵铃响，四周窸窸窣窣地响起乐声，起初只浮于耳侧，渐渐地仿若从天地之间荡漾起波澜般，庄重又诡橘的节奏合着铃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她合着乐声一起起舞，这股冲动强烈到她下一刻就能抬起舞步，仿佛那纯白羽衣不是穿在姜夫人身上，而是穿在自己身上。
祭台之上姜夫人纯白羽衣染上五色光芒，她伴着乐声翩翩起舞，素手摇响，神采飞扬。
虞晚看得呆了，这是她第三次接触到“道”以内的事物，体内黄光没有召唤她，但她莫名地想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祭祀还在进行，乐声如鼓鸣、如流水、如清凉夜风。
虞晚看得愣神，黝黑的眼看着台账飞舞的人一眨不眨，神魂却已经舞步翩然。
“你喜欢祭神？”
虞晚扭过头去，是孔别枝，这人今日没穿往日里一尘不染的白衣，反而换了一身青杉，
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倒是少了几分往日老陈的模样。
“不，只是觉得很漂亮。”
孔别枝呵呵笑了两声，“走吧，这舞一时半会跳不完，趁现在出府，早些回来避免旁人生疑。”
虞晚接过他递过来的斗篷，抱在怀中，两人隐在人群中，慢慢匿藏踪迹。
等出了府门，街道上已经支起花灯，有些花灯底部刻着蕴藏灵力的阵法，可悬浮在半空，形状各异，不过多是兔子灯与莲花灯。
孔别枝见它盯着浮在空中的兔子灯，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你喜欢这个灯？”
虞晚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是，只是想到没有天赋便无法修行，但街道上满是道法痕迹，总不能有天赋之人多如牛毛，所以在疑惑。”
孔别枝拉过她到摊边，买下一盏兔子灯，放到虞晚怀中。
悬浮在空中的灯此刻乖顺地卧在她怀中，柔和的烛光透过薄薄的外壳，恍惚让虞晚想起梦境模样，是否这一场梦境就如同这兔子灯，打破外壳就能见到真实的世界。
“灯底部有阵法，在阵眼放入灵石便能供给灵力，总归是个小玩意，也消耗不了多少灵力。”
虞晚闻言把兔子灯底座翻上，果然见底部不算繁复的阵法。
“这是空浮阵，比较简单，你若想学我也可教你。”
虞晚抬眸看他，“孔先生懂的很多。”
“呵呵......”
孔别枝敷衍过去，把她身后斗篷兜帽盖在头上，巨大的兜帽遮住少女的小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张红润的唇。
她感到孔别枝牵起她的手，“闭上眼。”
她听话闭上，耳边的喧闹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而她，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甚至风动的痕迹都未曾捕捉。
“好了，你可以睁开了。”
虞晚将兜帽掀开，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院中有颗枣树，枣花开得繁茂。
树下坐着个老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觉得这个老人有些许熟悉，桌上放着几朵枣花，还有一套茶具，三个杯子摆放在桌面，老人端着杯茶喝的惬意，见两人来了也不曾停下动作。
孔别枝推推她的背，把她推上前。
“先生可还记得这小姑娘。”
树下之人拎起茶壶，往其余两个杯中斟茶。
“来者即是客，两位小友请坐吧。”
两人相视一眼，孔别枝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待走近了，她才从那股熟悉中分辨出这人是谁，陆霄生辰时为他测天赋的道人。
她未曾与孔别枝说过那日异样，也并未透露过半分关于梦境和黄光的存在，孔别枝今日带自己前来，究竟是为何呢。
虞晚坐下身，也不知如何称呼，边只说了句我见过先生一面。
道人不算年轻，但也不显老态，只是鬓角斑白，他爽朗地笑着回她，“错了，算上现在是三面，你七岁时，也是我为你测的天赋。”
虞晚眼皮猛地一跳，她试探道：“那先生可知今日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不过平平无奇一引路之人，怎能勘破天机。”
在此大陆中，测试天赋之人为修道者引路，故称为引路人。
虞晚食指摩挲着桌上瓷杯杯壁，眸光晦暗不明，“可先生知道我二人今日要来。”
“不是我知，卜算另有其人，不过今日他早已离开，若是想见他，早晚会见到的，不着急。”
虞晚摇头，“我并不想见，我来见先生所求不过一事，我七岁时，也是无修道天赋吗？”
“没有。”
“那测试时可有异样。”
老者闻言眸子亮了几分，“你一体双魂，神魂力量强大，旁人难及。”
“先生并未禀报城主？”
“无需。”
“那先生就不觉得奇怪吗？”
“世间万物皆有缘法。”
“我知此界没有无天赋之人修出灵核的先例，但有无可能我就是那个例外？”
先生不知可否，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也不是。”
“哈哈哈......”虞晚一改往日里愚钝的形象，端起桌上茶抿了一口，目光沉沉地望着清澈澄明的茶水。
“有先生一言足矣，若是道与我无缘，也断不会将我降于此界。”
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回去时府中祭祀已至尾声，她把斗篷抱在怀中，在人群中站定，祭台之人姜夫人衣袂招摇，身侧围绕着几只仙鹤的虚影，美得恍若神仙妃子。
乐声渐小，仙鹤双翼缀着五色光芒飞向云端，至此周遭归为寂静。
虞晚摸着胸腔中狂跳的心脏，安抚着它归于平静，她突然想起雨潇潇，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但总归是要回去一趟的。
她心底已经确信这黄光就是自己的灵核，现在只可目测不可触碰也无法被检测，也许是某种禁制，也可能是缺少触发的条件。
因这检测时的异动，她原以为是检测这个行为本身，但方才先生为她再检测过一次，并无异动，故而她也再无其它的想法。
祭祀过后，生活又变为曾经平淡无波的模样，陆霄对她有所不满，但也并未像之前一样发作。
孔别枝虽不曾明说，但就种种迹象而言，孔别枝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平无奇，只是个俗世里的教书先生。
在虞晚即将10岁时，陆明识突破境界，冲破知微境，为玄微境一阶。
大陆强者众多，因为道统不同，道术不同，各洲皆有数名玄微巅峰强者坐镇，说来很巧，牧云洲洲主也姓万俟。
修道者寿命有别于常人，但并不能活上千年，如今万俟堂任职洲主已有百年之久，州内各城明面上相安无事，但背地里的风起云涌却是不知翻滚了多久。
在陆明识祝贺宴之后，便是虞晚十岁生辰。
按照州内惯例，各城主府中继承人十岁之后便要到主城中与其他城主的孩子一起学习。
不过虞晚没有修道天赋众人皆知，是故也没人教授什么道法道术，连族中道统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她来这儿，只接触过三个教习先生，不过除开教授陆霄的瘸腿老先生，孔别枝与之前那人都是同她一般无修道天赋之人。
是故府中众人没人把她当作继承人看待，年少便死了娘，取了后母之后便也没了爹。
纵然陆明识待她于表面上是多亲厚，对于陆霄又是多严厉不近人情，连姜夫人也是如此，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虞晚。
自己被丢在合欢宗的事她还没找几人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