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还是默不作声。

    “你不喜欢我?”

    女孩这才摇摇头。

    “那你喜欢我吗?”

    赵佳容手指不自主地搅动着衣角,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们能在一起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比你小,有时候做事还不够成熟,可是只要你说,我都会改的。”

    赵佳容默默地听着他说。

    她对司徒觉,自然是喜欢的,但是在头脑里什么地方,潜伏着这样一种疑惑的念头:

    作为一个荣辱与共,风雨同舟的对象,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寄托终身吗?

    他性格是很好的。

    但不知是不是因他才18岁,甚至比她妹妹还要小几个月。

    又或许是因为,他不顾自己父亲的反对,坚持考上美院,这种有毅力的精神固然是好的。

    可他也因此冲动地和自己的父亲断绝来往,不要家里任何资助,他连自己的开销都负担得勉强,又如何照顾她?

    越想,她越是觉得他太单纯,缺乏深度和重量似的。

    司徒觉的声线渐渐地委屈起来:“只有你答应我,我才能安心地去做别的事。我也一定拼了老命也要通过国展让你看看。

    到时候我爸也会另眼相看。我和我爸互相约定过,只要我在国展上拿金奖,他就会接受我搞艺术,还会全力支持我。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去年我是有充分把握的,只是……”

    深黑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睫毛微动,嘴唇柔软饱满,眉宇之间满满的少年感,用低软的语气乞求她。

    她觉得,这会哪怕她是块石头,也会点头吧。

    可是……

    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万一这个人,一辈子也过不了国展怎么办?

    就像杜叔,从二十七岁就来到自己家里了,不是到了第十五年才刚刚得过一银奖吗?

    更何况,那个国展五年才举办一次。

    那要等多久?

    五年或者十年、二十年才能等到?

    比起他去当个留名青史的艺术家,她宁愿他乖乖回家继承家业去。

    一想到这些,她就不那么容易答应了。

    “可是,我不知道。”赵佳容几不可闻地说。

    “人会不知道自己的心吗?你对我怎么想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可是。”她还是难以开口。

    “那你是觉得我永无出头之日?”

    “不,当然不是。”

    赵佳容慌忙否认。

    静静地站了起来,走出亭子,站在落花纷飞之下。

    清丽灵动的脸蛋,在黑夜里更美了。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对方,你也支持我的事业,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司徒觉朝她走近几步,温热的身体靠过来,清淡的薄荷味,属于他独有的气息。

    双手搁在她那柔和的双肩上。

    “你放心,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一定会尽智竭力,做我能做的一切。”

    见男生的脸近在咫尺,赵佳容下意识地躲开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又被男生的真情实感所打动,她的脸转而投入他的怀里,小声地说:“好。”

    才一米六的身高,脑袋刚刚好枕在他平坦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环着他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存在感却强得像滚烫的火焰。

    司徒觉身体一僵。

    一再收紧手臂,像是怕她如云雾般散去,下巴搭在她散发着阵阵花香的柔软秀发上。

    喉结上下滚动着:“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

    赵佳容听着男生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变得快了许多。

    “嗯”了一声,女孩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小。

    ***

    这日,赵天姿跟在赵芷樾身边,一起在小白楼的周围,到处走走逛逛。来到花园的一角,少女惊喜的声音便此起披伏。

    “大姐姐,来一下,来呀。”

    赵芷樾正对着微带红的紫色红木莲花看得出神,被妹妹一叫,就从幼嫩的枫树枝下钻过去,来到妹妹身边,只见眼前的一块地,种了一片凤尾竹。

    “大姐姐,这不是竹笋么?”

    赵天姿蹲下来,在积着枯竹叶的泥士里,用手指挖起来。

    “哎呀!”赵芷樾瞪大了一双澄亮水眸去看:“原来竹笋长这样啊。”

    “对啊,大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工具来挖。”

    不等她反应,赵天姿已经起身,哒哒哒地往家里跑去。

    搬到这栋小白楼来有一个星期了。

    这是五月初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从微风摇曳着的竹梢,可以看到充满阳光,独素晚春的天空。

    赵天姿很快就回来了,少女纤秀的右手,举着一把菜刀。

    “大姐姐,晚上就拿这竹笋炒个菜吧,肯定很好吃。”

    赵天姿蹲下来,一边利落地挖土,一边喃喃道:“我这不就是二十四孝的孟宗哭笋时,挖笋的光景嘛。”

    怔了一下,似中了笑点般“噗嗤”一声,赵芷樾轻笑出来:“你真是比那自卖自夸的黄婆还厉害了,不过哪有人用菜刀挖笋呀。”

    “那用什么?”

    “当然是用锄头呀。”

    她没停下手中动作,却嗲声嗲气的:“那大姐姐,我们去买一把锄头好不好?”

    “这……”

    “花园多大呀,我们还可以种点青菜什么的呢。”

    瞧着她一副又馋又急不可耐的样子,赵芷樾无奈摇了摇头:“你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挖起了一根竹笋,又开始挖第二根,拼尽力气挖,第二根竹笋从母竹的根离开了。

    “大姐姐你看!两根都是又嫩又软的。”

    赵天姿信心大增,一边说,一边跑到前面五尺左右,开始挖第三根竹笋。

    一边微笑,一边看着,似想起什么,走到她身旁,赵芷樾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挖了,天姿。”

    “为什么?”赵天姿停下动作,仰起头,疑惑地朝对方眨了眨眼睛。

    “你忘了?我们只是租人家的房子住呀!”

    “可是……”

    “可是什么?租人家的房子,不吭声就拿人家的东西可不行。”

    ”是吗?”赵天姿还兴在头上,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人家只租给你房子,一草一木和树上长的果子,全都是房东的呀!”

    是这么个道理,赵天姿被她略微严肃的声音给一时吓住了,真生了几分愧疚:“那么,这个,要按原来那样种回去吗?”

    她顿时被赵天姿神奇的脑回路弄得好气又好笑:“你连根都挖断了,还怎么种回去?”

    “那就没办法啦。”

    赵天姿回过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去挖那第三根竹笋。

    “真拿你没办法。”赵芷樾深深地叹口气,又道:“回头你得去跟德叔说一声才好。”

    德叔,正是当初打理这屋子的老人。男人曾经主动告诉她们,德叔原是贺家老宅的管家,后来退休了,搬到郊区生活,恰好男人的母亲又在此地修建了房子,老人平时也无事可做,便主动揽下这份差事。

    如今房子有人入住了,原不必再来。廖佩云也不喜有外人在,可在得知对方身份后,竟换了个态度,十分热情地劝说对方留下,继续担任管家的事物,工资也由她出。

    “倒不如直接去跟贺连晟打个招呼好了。刚才呀,我放学回来的时候,正好也碰见他啦。”

    “是吗?”赵芷樾随便地答着,却感到心里的波动。

    起初,她听到「贺连晟」这三个字,还算是心如止水的,但在这个星期来,却不可思议地扰乱了她的心。

    而贺连晟呢,自从她们搬来以后,大概每隔一天她们就会看见他。

    最近,贺连晟正在把这别墅的一角,以「晚春」为主题,画在三十号大小的画布上。

    在天气好的日子,男人就一定从市区跑来。两个活泼的妹妹,也经常到画布前去看看。

    三人似乎已经成了相当好的朋友了。

    只有赵芷樾,在三姐妹中,年纪又是最大的,又因天性谨慎,自然没法像两个妹妹一样,心无旁骛地和男人有说有笑。

    可是,这个男人的事,就没从她心里离开过。

    独自一个人在花园散步的时候,总会看到那架在树荫下的画架,以及那对着画板出神的男人。

    意识到自己从篱笆窥视着贺连晟,独个儿感到脸红,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了。

    “贺连晟应该又开始画画了吧,大姐姐,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赵天姿一边把挖出来的三根竹笋抱在怀里,一边邀姐姐去看。

    “也好,不过,”赵芷樾上下扫视她,笑道:“这些就没必要拿去了,你先回家里放好,待会和他说一声就好。”

    “好,我等等就来!”赵天姿说了一声,就像只小孔雀般,身体一转,飕一声钻进枫树林,往家里走去。

    在梦一样的青色,长着嫩叶的柏树下,赵芷樾伫望着妹妹的背影。

    还在读着高中的妹妹,就恰如这棵柏树的嫩叶一样年轻,滴溜溜的。

    这样一想,羡慕妹妹起来了。

    临近大学毕业,却还是迷茫着,不知该找工作,还是去读个研。

    自己又还有多少时间去思考?

    就好像在这些嫩叶之中,开始散落的黄花鸢尾那样,自己是不是也已经开始出现了凋落的样子呢?

    一种凄凉的不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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