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念想了想,决定点开微信,给冯启明发个信息,问他一句,到底是什么事?

    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字,就见一条语音通话的申请弹了出来,还是冯启明。

    这人平日里三心二意、没心没肺的,很少这么执着。刘念念突然开始担心,冯启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话要说?自己这样置若罔闻,会不会误事?

    她举着手机,满脸都是想接却不能接的纠结,任谁都没法相信,今时今日,竟然还会有人为了接不接一通电话,抓心挠肝,痛不欲生。

    “接吧。”许让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仁慈一回。

    刘念念闻言欣喜至极,但手指马上要点到屏幕的时候,忽然又犹豫了起来,她迟疑了一下,才扭捏着问许让:“一千块?”

    “付。”

    “好滴!”话一出口,刘念念就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发出这么娇憨甜腻的夹子音。果然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让刘念念变声小娇娘。

    语音通话一接通,冯启明那不太着调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念念,你进城了吧,顺路把油箱加满,我明天要用车。车直接停我家楼下就行,记得把钥匙塞我家门口的地垫下,我今晚不在家。”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

    刘念念暗自庆幸,多亏了没耽误挣那一千块,冯启明的电话果然没必要接。

    “我没回城,你明天用车的话,自己想办法吧。”

    刘念念说完就要挂断,但另一端的冯启明却急了:“没回来?大晚上的去凤栖山,就你那小身板,要是被小鬼上了身,再魔怔得跟我大姑似的。”

    “你别煽风点火了,朗朗乾坤,浩然正气,哪有什么鬼神!”就是他吓唬的,让刘念念在许让的面前闹了个大笑话。

    冯启明一听刘念念仍执迷不悟,顿时急得不行:“你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地方白天都人少,晚上但凡不缺心眼的,根本没人敢去!”

    “瞎说,山下还有露营地呢,谁去露营不过夜呀?再说,山脚下有村子,村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那儿,不也好好的吗?”刘念念胆小,就是寻常山林,她晚上也不敢进,更何况这被冯启明渲染得鬼神盘踞的凤栖山。但方向盘在许让的手上,她也劝不动他,只好嘴硬地和冯启明理论,她并不在乎是否能说服冯启明,她只想以此说服自己。

    “露营地?早荒废了!出过事儿,再没人敢去了。山下的村子,也早几年就迁了!那地方没活人,你赶紧回来吧!”刘念念没开免提,但冯启明急吼吼地喊着,饶是她把手机拿在胸前,依然能清楚地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当然,开车的许让也能听到。

    刘念念见许让仍旧无动于衷,只得硬着头皮,故意和冯启明说个没完,想借着他的危言耸听,间接劝许让迷途知返。她故作惊讶地大声追问:“没活人?你白天不是还说有大仙,可灵了吗?”

    “大仙能算人吗?那是半人半仙,嗨,其实是半人半鬼,身体是人,魂是鬼。你要是身子弱,那鬼看你好驾驭,说不定就窜你身上来了!”冯启明越说越邪乎。

    “可钱……我都收了。”刘念念被冯启明的话吓得不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冲动着想把钱退给许让,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当然舍不得已经到手的五千块钱。

    “收钱了?”冯启明的语气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十分兴奋,“行啊,念念,你都会自己找活了。咱俩说好了合伙的,对半分。你收了多少钱?赶紧转一半给我。我手机不是被那老太太摔坏了嘛,买了这个新的,把手头上那点儿活钱都花了,现在卡上比脸还干净呢!”

    虽然明知道冯启明见钱眼开,但刘念念还是有些失望伤心:“哎?你不让我回城了?不怕我被鬼上身了?”

    “怕啥?你要是真成了大仙,咱俩继续合伙,你看病,我找客源,挣得指定比我大姑还多!”冯启明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启了美好的事业畅想,刘念念的个人安危,此时变得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滚!”刘念念用力戳着手机屏幕,挂断了冯启明的语音通话,气呼呼地一转头,看到许让正红着眼打量着她。

    “如果你实在不想进山,我也不勉强。我现在停车,你敢下去吗?”许让说着一打舵,靠着路边还真把车停了下来。

    刘念念往车窗外瞄了一眼,天虽没完全黑透,但茫茫四野,不见人踪,鸟鸣凄厉,犹如哀嚎,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儿下车啊。

    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许让似乎早猜到了答案,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才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所以,别无谓挣扎了,别说没有鬼神,就算真有,能见到也算是亲历了奇迹,够吹半辈子了。”

    许让这心态,刘念念理解不了,她觉得亲历奇迹这事儿,值不值得吹牛先放一边,但先得有命吹,才是关键!

    她算是看出来了,许让这人主意正,又腰包鼓不怕事,今晚进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她劝自己,不会有事儿的,五千块钱都到账了,看在钱的面子上,冒点险也是应该的。毕竟经济大环境不好,谁挣钱不得拼命啊。

    刘念念认命地点开微信,找到财务经理王姐,下周请假的文字斟酌着写了半天,却迟迟不敢发送出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王姐这人爱挑理,请假要求至少得提前一周当面说。可现在已经是周六晚上了,刘念念相当于提前一天才向王姐请假。在王姐看来,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根葱,既不尊重也不敬业,总之是件开例会可以批评半个多小时的大事。

    她猜王姐会拒绝,甚至在微信上直接开始长篇大论地批评她,心理建设又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颤着手指,点了发送。

    可没想到,聊天页面却显示“发送失败”。刘念念纳闷,一看手机信号,几乎没有。她连忙抬眼看向许让的手机,导航似乎还能用。但没过多久,导航终于也罢工了。

    刘念念抬头看向车窗外,一弯残月升起,挂在树梢上,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山林像是披了一层清冷的纱,缥缈诡秘。

    她胆战心惊地问许让:“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

    许让不以为意,语气轻松地说:“没信号不怕,路还有。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应该能到村子。”

    刘念念腹诽,你就盲目乐观吧,有本事真遇到鬼,你拿嘴硬顶着,看好不好使?

    结果,没想到还真被许让说中了。晚上八点多,车终于开进了山脚下的村子。

    很小的村落,十多间砖瓦房错落分布着。但不知是睡得早,还是没通电,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户亮着灯。

    许让要下车看看,让刘念念在车上先待着。

    刘念念傍晚在车上被他吓过一回,胆子已经碎得差不多了,此时断然不敢自己待车上,立马下车跟了上去。

    两人举着手机当手电筒,就近走了几户,都是大门朝外上了锁。锁头锈迹斑斑,应该是有些年头没有打开过了。许让向院子里照了照,杂草丛生,破败凌乱,一看就是许久没住人了。

    “嘀,嘀,嘀”刘念念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来信息的提示音。她胆小如鼠,在荒村中每一步都迈得心惊胆战,此时更是杯弓蛇影,被突然想起的提示音吓得浑身发麻,“啊”地大叫一声,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了出去。又连忙转身拽住许让的胳膊,有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得死死的。

    许让被她的过激反应,也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果然有信号了。于是,指着屏幕右上角的信号图标,让刘念念看:“别害怕,是有信号,能收消息了。”

    刘念念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抱着许让的胳膊却一点都没放松。

    “你手机号是多少?”许让问。

    刘念念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问自己的电话,只是下意识地张口把号码报了出来。

    许让当即拨了过去。

    “别理我,我烦着呢,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铃声在不远处的铁门内响起,刘念念随手一抛,竟然把手机扔进了小院里。铃声乍响,似乎惊动了什么,有小小的一团黑影从荒草中一闪而过。

    许让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刘念念,让她举着,然后试图把胳膊从她那儿抽出来,却发现刘念念看着挺瘦,劲儿倒是不小,他越往外抽,她就抱得越紧。

    许让无奈,只好跟她商量:“想要手机的话,赶紧放手。”

    刘念念怯怯地向四周瞄了几眼,黑漆漆的,指不定藏着什么脏东西呢,她可不敢松手,于是,抿紧了嘴,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要手机了?好吧,再去前面看看。”反正不是自己的手机,许让也不坚持。

    “要。”刘念念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许让的胳膊,“我要手机,谢谢你,快去快回。”

    小院是木栅栏围成的,只有院门是双开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满是岁月的痕迹。许让挨着门,找了一处木栅栏稀疏的地方,一手按住一根木桩,纵身一跃。

    “哗啦啦”木栅栏整片倒了下去。风霜雨雪好多年,没人维护,那木栅栏早就糟烂透了,哪禁得住一个小伙子的重量。

    刘念念赶紧举着手机,凑过去帮许让把身上的烂木桩拿开。她拿起一根木桩,看到上面一片殷红,靠近亮光细瞧,好像是血!当即吓得匆忙后退,一扬手,把手中许让的手机也扔了出去。

    好在许让眼疾手快,接住了自己的手机,要不黑灯瞎火的,在荒院里找两部手机,饶是胆大如他,也觉得有些棘手。

    “又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就算没被鬼神吓着,也快被你吓疯了。”许让忍不住抱怨。

    刘念念惊魂未定,指着倒了一地的木栅栏,哑着嗓子颤声说:“血!血!木头淌血,它不会是上面附着鬼吧?”

    许让闻言冷哼一声,从烂木堆里站起身,觉得手掌有些热辣辣的疼,用手机照了下,发现不但之前的伤口撑开了,还划了一些新口子,又有血渗出来,手掌红彤彤的一片,连之前贴的创口贴都染红了。

    他举起手,将手机的光对准手掌,让刘念念看清楚:“那不是木头的血,是我的。”

    刘念念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自己真是草木皆鬼,胆小至极,丢人又丢到家了。

    她转身想回去拿医药箱给许让包扎,看到车停在不远处,一对车灯明晃晃地照过来,显得后边的车身晦暗不明,犹如一只黑色的妖兽正怒视着她。刘念念心里又是一阵发颤,根本不敢独自往车那里去,只好回身,奔着手机的光亮,跨过倒地的木栅栏,跑进了荒院。她现在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许让身边,除了黏着他,别无选择。

    “给你。”许让拾起了刘念念的手机,抬手递给她。

    刘念念见手机上还粘着许让的血手印,迟疑着不敢接。

    许让不明所以,又把手机往前送了送:“拿着呀!”

    “嘀”刘念念的手机上又来了条新信息,她一咬牙,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选了壳上没有血迹的地方,把手机从许让的手里捏了回来。

    许让没想到自己做了好事儿,还被嫌弃,蹙起眉头,刚要数落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脸色一变,看到刘念念的身后有个佝偻的黑色身影,正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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