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许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嘟囔着埋怨。

    刘念念大口喘着气,精神恍惚,半天才缓过神来。她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二十。她又伸手摸了摸脖子,好好的,没有被咬伤。

    她抬头仔细打量许让,还穿着昨晚那身灰色的睡衣,身上盖着件防风外套,头发有些凌乱,满脸写着不耐烦。

    刘念念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细瞧许让的眼睛,吓得许让顿时清醒了不少,忙向后躲开:“哎,干什么?别乱来,你可不是我对手!”

    “眼睛!”刘念念惊呼,“你眼睛好了,不红了!”

    她百思不解,许让昨晚睡觉前眼睛还红彤彤,跟兔子似的,怎么睡了一觉就好了?身上有块淤青,还得十天半月才能消呢,眼中的瘀血散得这么快吗?

    许让也很意外,拿手机自拍模式瞧了瞧,顿时乐了:“还真好了。”

    “怎么好的?”刘念念问。

    许让摇头:“我也想知道。”

    刘念念一寻思,更是疑问丛生:“你不是和阿婆一起睡在土炕上吗?什么时候上的车?车钥匙明明在我这儿啊!”

    “别提了,那炕又硬又热,刚眯着,翻个身就把我硌醒了。”许让打了个哈欠,嫌弃地撇了撇嘴,“阿婆睡觉还打呼噜,那动静,震天响!差点儿没把我耳朵振聋了。”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抠了抠耳朵。

    “怎么上车的?”刘念念追问。

    “我见你在车上,就凑过来敲了敲车窗,你立马就把门锁打开,让我上来了,你不记得了?”许让反问。

    刘念念摇头,才意识到刚才令她惊恐的一幕幕,不过是梦境。她想起了昨晚的那团红眼睛黑雾,现在看来,可能是许让的病气。病气跑了,许让的眼睛也就好了。

    她把猜测说给许让听,但许让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并不相信这些虚幻的说法。

    “你昨晚看见的,很可能是只红眼睛的兔子。”许让给出了更科学可信的解释。

    刘念念不赞同:“只有白兔才是红眼睛,而那团东西是黑色的。”

    许让不以为然:“白色的皮毛融在夜色中,看上去当然像黑色。再说了,那兔子很可能是只野兔,天天在山林中扑腾打滚,一身白毛早裹了泥浆,蹭得雀黑,也不是不可能。”

    刘念念当然不认同自己看见的是兔子,但也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论,扭头下车,活动筋骨。昨夜在梦里惊恐挣扎了一晚,此时只觉得头昏脑胀的,胳膊腿更是又麻又酸,十分难受。

    许让虽然是躺在后座上睡的,但他188的个子,睡在车上几乎是蜷缩着,也是腰酸背痛,格外疲乏。

    两人各自做着伸展运动,就见阿婆也已经起来了,坐在院子里,拿着把菜刀,“笃笃笃”地剁着菜叶。

    许让过去和阿婆打招呼,问阿婆在做什么?

    阿婆面无表情地回话,说给老母鸡准备些吃的。

    许让又问阿婆,是不是养了一只白兔?

    阿婆木讷地摇头:“没有。”

    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刘念念和许让都没吃东西,现在看着阿婆手里的青菜,虽听说是喂鸡的,但刘念念的肚子还是控制不住地“咕咕”响了起来。

    阿婆放下菜刀,抬手指着荒草丛生的菜园,让他俩自己进去摘,想吃什么摘什么。

    菜园不大,但阿婆毕竟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打理得很粗糙。刘念念在草丛中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才看到一株西红柿,开着小小的黄花,结了两个畸形的果实。

    她把那两个果实摘了下来,回去递给阿婆。而许让直接去鸡窝里掏了颗鸡蛋,也交给了阿婆。

    西红柿炒蛋,配上米饭,绝配!刘念念喜滋滋地想。

    “你会做饭吗?去帮忙。”许让自己蹲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却给刘念念安排了工作。

    刘念念不服,想问许让,他会不会做饭,怎么自己不去帮忙?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收了许让的钱,作为导游,确实有责任给他准备餐食。尽管刘念念除了煮方便面,什么都不会,却还是笑脸应下,大步进了厨房,要给阿婆帮忙。

    她昨晚初见阿婆,不敢看阿婆的眼睛,觉得害怕。但今早再瞧,发现阿婆的眼神和表情,不过耄耋老者而已,并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她想,昨晚应该是有些精神恍惚,所以风声鹤唳,看什么都觉得不正常。

    阿婆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支脏兮兮的小苕帚,听刘念念自告奋勇地要帮忙,一边洗锅,一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阿婆说,土灶刘念念不会弄,会呛到,还会蹭一身灰,所以让她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刘念念看着佝偻着身子的阿婆,忙忙碌碌地做饭,心中十分愧疚。尽管阿婆不让,她还是强行坐到了灶前,声称自己虽然不会炒菜,但烧火绝对没问题。

    半分钟后,满脸烟灰、咳嗽不止的刘念念,晕头转向地蹲在了院子里。用土灶做饭这件事儿,二十多岁的刘念念远远不及年近百岁的阿婆,她无能为力,只好放弃。

    当阿婆把菜端上桌时,刘念念和许让都愣住了。

    竟然是两道菜。刘念念的面前是一碗烂炖西红柿,而许让面前则是一小碟煎鸡蛋。

    “阿婆是会赚钱的。”许让忍不住小声吐槽。

    刘念念不解,用眼神问他。

    许让不答反问:“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卖你三十,觉得贵吗?”

    刘念念立马点头,当然贵,三十块都能买小份锅包肉了。

    “那十五元一道素菜,你还觉得贵吗?”许让又问。

    刘念念摇头,这算是正常价格,可以接受。但她觉得阿婆才没许让说的那么鸡贼,阿婆这么做,应该只是觉得他俩想这么吃而已。

    刘念念夹起一块西红柿,刚要往嘴里送,就想起了那支脏乎乎的刷锅小苕帚,立马没了食欲。她看许让那碟鸡蛋吃得挺香,想了想,觉得作为一名地陪导游,她还是应该守口如瓶。于是,忍下去没有告诉他,还把那碗西红柿向他推了过去。

    “你吃吧,我不饿。”刘念念言不由衷,但许让却以为她是怕自己吃不饱,一时间竟有点儿感动。

    吃完饭,许让从他那只银色行李箱里又翻出了一套衣服穿上,还是一身黑。

    刘念念看他换了干净的衣裳,低头看了看自己,不但没洗澡,还没换衣服,昨晚在车座上窝着做了一夜噩梦,辗转反侧,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看着挺狼狈。

    她心想,这也就是个体导游,要是有公司,非得扣她形象绩效不可。

    她从车上拎来医药箱,要给许让的手掌上药消毒。许让看着手上的纱布,拒绝了刘念念,他觉得阿婆包扎得很好,刘念念根本包不了这么平整。

    “阿婆在纱布里面放了芦荟芯儿,那东西可神奇了,往伤口上一涂,眼瞅着伤口就合上,不出血了。”许让指着窗台上一大盆绿意盎然的芦荟,莫名自豪地向刘念念炫耀,听得刘念念直蹙眉头。

    刘念念担忧:“可能有肉眼看不见的虫子或细菌,都涂伤口上了,只怕会感染,还是让我给你涂些碘酒消消毒吧。”

    许让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终于把手伸给她,让她消毒包扎。

    刘念念一如既往的手笨,涂碘酒的时候,戳得许让疼得“嘶哈”乱叫,吵着本来长好的伤口都被她又给捣鼓裂开了。

    刘念念委屈,自己帮忙而已,费力不讨好,还被赖上了,棉签一扔,不管了。

    许让举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反正早不出血了,就这样吧。他推着行李箱要走,想起了什么,朝刘念念招手,见她不理会自己,还在生闷气,不禁眉头一皱,提醒她:“你这工作态度可不行,一点儿都不专业,跟客人甩脸子,我又没欠你钱,这不对吧。”

    刘念念一听,心里更气,有点儿破钱,就可以吆五喝六的吗?挣钱就没有尊严了吗?转念又一想,服务行业还真就顾客是上帝。许让这个顾客除了犟点儿,不听劝,其他还可以,至少预付款给得那叫一个及时,自己确实应该维护好。

    她凑过去,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许让:“客人,有什么需要,您说?”

    许让下巴一扬,朝炕尾叠好的被褥点了点。

    刘念念不明其意,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下巴,没看出什么异样,不解地追问:“您还是别为难我了,直接说吧,您想怎样?”

    “给阿婆留些钱,你还真脸大到想白吃白住啊!”许让不耐烦地解释。

    刘念念大早上被说了好几遭,心情有点儿不痛快,什么专业不专业,什么顾客是上帝,她忍不住争辩:“凭啥说我脸大,我才没想白吃白住呢。”

    她说着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一看,立马神色陡变,恭敬谦卑地看向许让,温声细语地和他商量:“您那里有现金吗?我可以微信给您转账换一些吗?”

    许让嫌弃:“你做导游的,出门不带现金?真草台班子啊?”他摸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大钞塞给刘念念。

    “八百?山里的民宿,淡季两百一晚都算贵的,再说了咱俩昨晚可是在车上睡的!”刘念念心疼,不舍得付这么多。

    “民宿这么便宜吗?那村民挣钱可太不容易了,都被你们这些黑心导游压了低价,抢了利润。”许让看不上刘念念的小家子气,把钱从她手里抢了回来,抬手塞进了炕尾的被垛里。

    “你放那里干什么?”刘念念不解。

    许让白了她一眼:“当面硬塞,阿婆能要吗?那不是骂人吗?”他说完,把行李箱推给刘念念,让她放车上去,自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刘念念心里嘀咕着万恶的资本家少爷,不过是偶尔发发善心罢了,大多时候可比她黑心多了,但表面上还是一口答应,恭顺地接过了行李箱。

    等她跟阿婆道了别,又把东西都放到了车上,准备坐到驾驶室里开车的时候,却看到许让站在阿婆家的大门口,出神地想着什么。

章节目录

寻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尚福辣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尚福辣沃并收藏寻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