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月黑风高杀人夜。

    陈汝远此刻正身处在这莺音林附近,周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家落户。

    这种地方的夜晚,可以说是那些个作奸犯科之人,所能物色到的绝佳场所。

    当然,陈汝远其实也很纳闷,他虽然是有一些纨绔名在外,但好像也没曾说与谁结过什么大仇大怨啥的。

    然而反观对方看他的眼神,却又是恶意昭然,仿若是与他有着什么生死之仇似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对方一照面是先打了声招呼,也没有说上来就偷袭他,倒也算是个“讲究人”。

    他在心底飞速盘算了一阵儿,是打算先试试能否蒙混过关再说。

    心有此番计较后,陈汝远是面儿坦然,对着壮汉拱手笑道:“呵呵,这位壮士看来是认错了人,在下复姓皇甫,乃是今日路过这卞城的客商,只因不胜酒力,故而来到江边散心醒酒。”

    “复姓皇甫?路过的客商?”

    壮汉听到他这么说来,是低头沉吟了半刻,再抬头时,竟真的侧开身让了道去:“既是如此……你且速速离去!”

    哎?这就混过去了?

    陈汝远心道这未免过于容易了些,可事到如今他倒也是没有别的选择。

    只得是一边笑脸相迎,口中喊着“多谢”,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路过了那壮汉身边,又行了两步,将要走入街道时。

    他忽然感到背后凉风瑟瑟,是猛然警觉,连忙一个越身跳出了原地。

    须臾之间,破空声伴随着撞击声,回荡在整片莺音林的上空,如惊天之雷,是久久不得散去。

    陈汝远落地后,连忙站稳身形,定眼儿瞧去。

    他见刚刚自己所站的地方,已是被壮汉抡锤砸出个大坑来,不由得面露凝色,怒斥道:“你这眼瞎耳聋的泼皮野熊,既然说了让我走,又何故半道偷袭我?”

    “呵呵……彼此彼此,你若不先诓我,又怎会被我偷袭?”

    壮汉听得他咒骂,也是不恼,反而是讥讽回应道。

    “哦?哈哈……我可否请教一下,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陈汝远见对方已是确认了自己身份,便也不再装模作样。

    是换作轻松笑颜与对方交谈起来,二人一时看来倒不像是敌人,反像是对儿闲聊的好友一般。

    “这个好说……就在刚刚你路过我面前的时候,你身上的味道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那我刚刚可真是说错话了。”

    “说错话了?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吗?暂且稍候。”

    陈汝远不等壮汉再度发问,竟是在对方疑惑的神情中,转头朝向江面唤了一声儿:“姑娘,如若您能听得到我说话,还烦劳您为我奏上一曲‘破虏令’!在下感激不尽!”

    那姑娘闻言并没有回他话,只是默默转身而去。

    只待片刻,那琴声便又自江面悠悠而来,是时而悠长,时而迅疾。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这片地域便已是被那音律染为了疆场,漫天的杀伐之意是越发的浓郁起来。

    陈汝远闻得破虏令起,眼神是渐渐凌厉起来。

    他将手中折扇插在腰间,慢慢摆开架势,脸上笑意也更甚方才:“我所谓的说错了,自然是方才骂你那事儿,现在看来,你才不是什么泼皮野熊,你应该是只无赖猘犬才对。”

    “你!”

    壮汉见对方竟敢骂自己是条疯狗,那原本还一脸不解的神情是瞬间化为了怒色,转而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他也不再与对方多说什么,是身形一晃,陡然暴起而出,双手大摆着狼牙锤奔杀陈汝远而去:“受死吧!”

    啧,这大块头劲儿是大,只是这动作幅度也大,倒也是让我有机可乘……

    陈汝远看着对方五大三粗的模样,心中也是有了一番计较。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待到壮汉冲杀至他身前,横摆右锤向他抡来时。

    他一个俯身下潜躲过对方锤杀,接着顺势展开手掌,又化掌为手刃,速刺壮汉腹腔数下。

    是分别直击那胃、肝、胆、脾、胰,五大腹部脏器,直痛得那壮汉是龇牙咧嘴,脸上冷汗顺流而下。

    饶是如此,他却也是硬生生忍住不退,继而又摆起左锤追扫过来。

    陈汝远自然是毫不慌乱,又是一个仰头斜躲过这一锤,回身时,他还不忘嬉笑一声儿:“嘿,好汉子!吃我一记偷桃爪!”

    壮汉一听这天杀的小子又来阴招,不觉心生后怕,是连忙弃了左锤,去护裆部。

    可他哪晓得对方只是在用话术诓他。

    在虚晃一枪后,陈汝远是瞬间迎面而上,缩掌为拳,一拳正中在对方左眼上。

    这一拳,他以中指节为锥,卯足了力道,又借着酒劲儿,是来得又狠又快。

    一拳下去,打得壮汉来不及闭眼,更来不及闪躲,霎时间眼中血水滋流,染了半边脸去。

    疼得壮汉是捂着左眼痛苦大叫,蹒跚着向后退了数步。

    陈汝远也是借此收了力,一个翻身落在了远处。

    他虽暂据上风,却没有因为伤到对方而自得。

    趁着对方正在吃痛,他是又偷偷地向后拉开了些距离。

    其实陈汝远原本是想要趁机离开此处,毕竟对方皮糙肉厚的,当真是不好轻易拿下。

    可他一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性命而来的,那今儿必然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倘若他真无所顾忌,转身就走了,不说别的,只怕那亭中姑娘是首当其冲,受这贼人迁怒了。

    况且,他就这么溜回去,自家府里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内眷,到时候又该如何保护?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就在此处与对方拼杀一场。

    只是陈汝远虽然是会一些武功,然而平日里却是很少强身健体。

    这才与壮汉打了一小会儿,便已经是有些微喘。

    能和对方战个来回,并出奇制胜,完全是靠他身手敏捷,以及趁其不备,攻杀弱点所致。

    但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他即便没被对方打死,也得被累死。

    陈汝远还在暗自踌躇,却是骤然余光一闪,扫见一物飞来。

    惊得他来不及多想,是急忙纵身一跃,闪躲至一旁。

    铜锤落地的沉闷声响自他身后传出,原来是那壮汉伤痛缓解了些,扭头发现他双目恍惚,料想他在分心,便是抄起一把狼牙锤给掷了过来。

    陈汝远尚且还未站稳,又闻得对方嘶吼声起,看到壮汉正张开双臂,卯足了劲儿冲撞而来,作势欲要困他。

    他是瞅准时机,纵然起身,单手支在对方肩头,一个翻身跃至壮汉身后。

    正待出手,怎想壮汉是又抢先他一步,一记碗大的拳头,是迎头崩来。

    陈汝远本能的想要下潜,却又听得壮汉是冷笑一声,猛地抬腿顶膝而上。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双臂并起,挡在自己胸口,是硬生生吃了壮汉这一击。

    由于双方力量本就悬殊,壮汉这一腿来得又极其迅猛,直把个陈汝远是顶出三丈开外,才堪堪停下。

    他双臂虽然没什么大碍,可运起劲时,胸腔之处却是感到丝丝闷痛,应该是刚刚受到撞击和压迫而受了内伤,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纳命来吧!”

    壮汉又是一阵怪吼怪叫,面若癫狂,是抄起狼牙锤,挥舞着飞越杀来。

    糟糕!这运不起劲,无法行动自如了……

    陈汝远想要运劲远离,然而他刚一使劲儿,就觉浑身气血倒腾而上,涌至胸腔牵动了伤势,是又让他呛咳不止。

    眼看壮汉手中杀气腾腾的狼牙锤即将砸下,他却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勉强着向后退去。

    正在这性命攸关之际,须臾间,一道漆黑的身影,自他的身后飞掠而出,快如闪电。

    只听“锵锒”一声,一阵寒光掠影过后,便是传来兵刃碰撞的声响。

    仅此一下,是令那壮汉连人带锤,如同风卷落叶一般,倒飞而去。

    而观那来人,身着一袭紧身黑袍,胸口处绣着一个红色的“四”字,正手持一把朴刀挡在陈汝远身前。

    正是陈汝远方才所欲寻找的随身仆从,陈四。

    “二公子,陈四来迟,还请恕罪!”

    陈四言语间,略微侧过头望来,看到陈汝远正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他是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向后丢去。

    “这是专治内伤的奇药,二公子快快服下。”

    陈汝远接过瓶子后是不疑有他,立刻取出药丸服下。

    待感觉身体舒坦了些,他这才走到陈四身旁,自嘲了一声:“还好你及时赶到了,要不然,你怕是只能到我的灵堂去请罪了。”

    陈四闻言,本就皱起的眉头是锁得更紧了:“二公子,这家伙还有同伙在城中,刚刚在苑纷楼门外,我察觉有人形迹可疑便跟了过去,现在想来,那应是故意引我离开的诱饵,好让此贼下手劫你。”

    “嗯……此事先不提,总之,你要小心一些,此人不简单。”

    陈汝远听到陈四道明缘由,是默默点头,也同样提醒了对方一番。

    “二公子勿忧。”

    陈四应了一声,同时身形一晃。

    声音还在远处,人已是横刀跨步飞跃,冲杀壮汉而去。

    远处壮汉见到这陈四气势逼人又刀法凌厉,也是不敢大意。

    他慌忙捡起一旁的狼牙锤,欺身相迎。

    按道理说,这狼牙锤是属钝器,与刀剑类兵器相拼,胜在重量,输在灵巧。

    若是两者硬碰硬,自然是大锤可以以力破巧。

    壮汉自然也是这么觉得,他认为陈四一开始能用朴刀抵挡住狼牙锤并击退自己,全是仗着偷袭而已。

    没成想,此刻二人再度过招,对方仍是能刀刀破开他锤势,对拼不多时,已是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自然是不晓得,这陈四自幼练习刀法,便是使的一口一百二十斤的金丝大环刀。

    后来随着他逐渐成长,刀身亦是愈用愈重。

    直至现在,他已经是能够单手挥舞三百余斤的“裂地崩山刀”。

    加上陈四所学刀法,又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刀圣所创,名曰“力劈川海”。

    此刀法素以至刚至强著称,那刀圣当年可是凭借此刀法,竟能以凡人之身力抗一位仙门真人而不败。

    也是这世间极少数“以凡制仙”的代表之一,由此留下传说之名。

    而陈四为人性格本就刚烈,练此刀法也是相得益彰,使用起来更是如虎添翼,是刀刀千钧,大开大合。

    二人在场中拼杀了一阵,陈四是从始至终神态自若,下手游刃有余。

    反观对面壮汉,倒是显的越渐乏力,那握锤的手都已是在隐隐发抖。

    “喂,你若没有其他手段的话,我便不与你戏耍了。”

    陈四一个借力返回,横刀而立,是冷冷开口道。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壮汉一脸惊惧地望着陈四,他是真已技穷了,连说话声儿中都呈现颤音。

    “我……杀你的人!”

    陈四懒得与他再多废话,他身形倏忽暴起。

    在夜色之下,他是身如残影,手中刀不见形,只闻得风声呼呼,见得刀光闪闪。

    壮汉愣在原地,还未能有所反应呢,只听噗、噗两声,他双臂已是落在了地上。

    这速度之快,甚至连那双手都还在尝试作握拳之举。

    “一刀是因为你们骗我,一刀是你伤了我家二公子!”

    “大侠!饶……”

    壮汉还想着求饶,却是话才说到一半,乍然便出不了声儿来。

    只见他瞪大个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少时,自他的脖颈之处渐渐显现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接着好大的一颗头颅滑落而下,细看脖颈切口处,当真是光滑平整……

    “这一刀嘛……嗯……我暂且还没想好是什么理由,就先欠着吧,等你来日投胎转世了,再来找我说理。”

    陈四是自言自语了一声儿,随即收刀入鞘,跃回陈汝远身边。

    “阿四,你这刀法可真是越来越强了啊。”

    陈汝远见证了这场战斗,是由衷称赞道。

    陈四听得自家公子夸赞,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是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他刚想回话,却又面色一变,忽然转过身去,双目不停地扫视在夜空之中。

    陈汝远见他又突然这副动静,也是随着陈四视线望去。

    但见浩瀚洪覆之上,仅是明月高挂、繁星点缀,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他正欲开口,忽听得陈四大叫一声:“小心!”

    还不等陈汝远反应过来,是一把被对方提起来,丢向远处。

    幸好陈汝远是有些武功傍身,仓促之下落地,还不至太过于难看,没摔个狗吃屎。

    待他回过头去,只见陈四刀已出鞘,正不停地向天挥动,而与之对抗的,却是一根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羽毛。

    在观陈汝远方才所站之处,已是被成片的羽毛,如箭矢般扎得密密麻麻。

    “二公子,您快走!我一个人在此处尚能应对的过来,却是难以分心护你。”

    陈四一边手中挥舞着刀,一边快速退至陈汝远身前,他口中说着可以应付,可心中却是焦躁不安起来。

    只因他虽然能察觉到对方杀机,截住这些从远处射来形同羽毛的暗器,却是到如今都不曾能够捕捉到对方的身影,不只是躲在哪处。

    这样难缠的对手,他在此之前可是从未遇到过的,也是不由得担心起自家公子的安危。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些羽毛暗器却是陡然停下攻势。

    接着,一声如破锣般地嗓音自夜空中传来:“咯咯咯,你们且听好了!我乃是百枯泽苍羽大王!今儿特来取你这陈家小子性命!”

    话不不多时,只见一只生的人脸鸟嘴,四肢三爪的飞禽,扇动着翅膀从夜幕中渐渐现出身来。

    “是……妖怪!”

    陈四看到此番情景,是暗暗握紧手中朴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飞在高空的苍羽大王。

    而在他身后的陈汝远,则是一脸的惊诧,发不出声儿来。

    这怎么可能……有我大哥镇守北祁关,又有那些国教弟子相助,这百枯泽的妖怪又怎会入得境来?

    然而不容他多想,那苍羽大王已是顷刻飞至他俩上空。

    它冷眼俯瞰两人,是一脸戏谑道:“你本就欠了本大王的命,如今还杀了本大王的孩儿,咯咯……还想往哪里跑呀?”

    孩儿?

    陈汝远听到这妖怪如此说法,是斜目瞥了一眼那壮汉的尸首。

    见对方当真不再是人形,是现了本相出来,只是却不是一只鸟妖,而是一头熊妖。

    这鸟还能生熊来?

    陈汝远还在心中腹议这妖王昏头,那苍羽大王却是忽然朝天一声鸣唤。

    没过多久,四周夜空之中竟又是飞出七只个头稍小一些的飞禽妖怪,它们迅速地聚拢过来,将二人围困在中心。

    “二公子,待会儿不管怎样,若能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尽全力掩护你离开。”

    “阿四……”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二人却也是心知肚明。

    一只苍羽大王都够他俩受的,更别说又来了七只小妖,二人也只叹这一遭怕是难以过去了。

    陈四固然是厉害,可他虽然会轻功,却并不会腾空而飞呀!

    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只能是被迫抵抗,一但等他力竭,到那时,也只能任这些畜生宰割。

    “孩儿们,杀了他俩!别忘了把尸首带回去下酒!”

    苍羽大王见这二人还在说一些无用的废话,显然也是没了耐心,即刻下达了诛杀命令。

    那七只小妖闻言,均是快速扑腾起双翼,一根根羽毛似张弓搭箭一般,是齐刷刷地对准了二人。

    只待万羽齐发,便能使二人就戮于这片夜空下。

    可就在此时……

    那不知道何时停歇的琴声,竟是再一次自江面亭台中悠悠传来。

    不仅是陈汝远二人闻声而看,那八只妖怪亦是面面相觑,惊疑望去。

    只听那琴声是离他们越来越近,曲调也是越发的诡异起来。

    片晌之后,众人先是看到一把棕色古琴越江而来。

    接着一白色身影紧随其后,自江上飘然而至。

    是那个……姑娘!

    前番,陈汝远与她隔江而望,看不得真切。

    此时这姑娘已至近前,他自是仔细瞧去。

    见对方身披一件雪白大氅,腰间系一把珠光宝气的佩剑,内衬一袭青色羽纱长裙,于夜下凌空抚琴,当真是出尘……

    只可惜对方面纱遮脸,见不得真容,他也只窥得姑娘那新月细眉之下,一双清泉明眸,是看得他痴神。

    陈汝远还在恍神当中,姑娘的琴声却是陡然一变。

    那音律已是由刚刚的诡异变得极为渗人。

    是如幽狱冥河之下厉鬼哀嚎,勾魂夺魄。

    听得陈汝远二人只觉得头晕脑胀、目痛欲裂,是连忙堵起双耳,尝试闭目静神。

    而那些妖怪自然就更不好受了,这怪曲儿本就是姑娘为它们而奏。

    即便它们是学着陈汝远二人的模样堵住耳朵,亦是无用。

    那七只小妖已是在半空之中摇摇晃晃,神情浑浑噩噩。

    不消多时,便无力再飞,纷纷坠在地面上。

    细细看去可以发现,正有一根根若有若无的红线,自从它们额前窜出。

    红线飘荡在空中,越拉越长,最终都系在了姑娘手中那把古琴的琴弦之上。

    而观那苍羽大王,应该是修为较高缘由,竟是拼命拽住自个儿那根红线,试图将之引回额前。

    “去!”

    姑娘见它还在抵抗,是轻喝一声,只见她腰间那柄宝剑在听得号令后,是“嗖”的一下,自行出鞘飞出。

    接着化为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瞬息之间便将那苍羽大王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是叫它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出。

    直至苍羽大王额前红线也与琴弦相连,它才满脸不甘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不动,眼中慢慢变为迷茫。

    “断……”

    姑娘又是轻吐一字,同时拨动琴弦,随着琴音再起,那些红线接连自妖怪额前断开,被彻底收入琴中。

    八只妖怪是疯狂抽搐一阵儿,便是脑袋一歪,死得透透的了。

    这诡异的场面,直看得陈汝远二人面面厮觑,皆心惊这姑娘手段可怕。

    见尘埃落定,姑娘也是自半空之中轻盈而下。

    她脚尖刚一点地,是又抚琴盘转一圈,待站定时,已是将古琴背在身后。

    她也不与二人言语,是自顾自地行走,香风随影下,自陈汝远身边弱步而去。

    在二人擦肩之际,她似有意无意地侧目瞥了陈汝远一眼,直看得陈汝远顿时失了分寸。

    在姑娘将要离开他身边时,他竟是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轻拍了对方肩头,连称呼都变了:“仙子……”

    他此话一出,那姑娘倒是真的停下脚步,缓缓回眸看来。

    陈汝远见了也是一惊,顿觉自个儿失礼,是忙要收回手来。

    却是忽然感到掌心处一片温润,似是有柔荑入手,软而柔嫩。

    竟是姑娘把他的右手捏在了掌心中。

    陈汝远正疑惑呢,还未来得及多问,是又见到姑娘轻启面纱边角,将他右手徐徐凑向她那雨润桃唇。

    这一幕,瞧得一旁陈四瞠目结舌,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也是让陈汝远如颠魂倒魄般,看呆了眼,不由得口中痴痴一声:“你……”

    然而下一刻,他手腕处是猝然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是又让他惊醒了过来。

    陈汝远本能地想要抽手而回,可当他定眼儿瞧去才发现,原来是那姑娘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他自是认为对方是在惩罚他刚刚的无礼呢,便又不再动弹,是任她泄愤。

    只是这陈浑人,连看个姑娘咬他,都能看出点别样情绪:这小嘴儿……真好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或许是姑娘咬累了,又或是她觉得出完气了。

    只听她是轻哼一声,别的话也不曾留下,便是转身一跃,飘然而去。

    “额,她……我……”

    陈汝远错愕地看着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

    是又回望陈四,指着姑娘离去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嗯……你们……”

    陈四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亦是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待他目光触及到一旁时,却是愣了一下,随即指向远处道:“二公子,那柄剑还在。”

    陈汝远闻言,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见姑娘方才所用的那把宝剑,仍旧直挺挺地插在那苍羽大王尸首上。

    明月映照之下,剑身虽是寒光隐隐,却又毫无杀气。

    他沉吟片刻,是踱步上前,将剑拔出。

    剑一入手,陈汝远亦是赞道:“此剑好生厉害,未开刃,却能轻易穿杀妖怪,且又轻如薄纱……”

    少时,他闭上眼睛,轻抚着剑身,复又回想起刚刚那姑娘从天而降的情景,不禁是轻叹一声儿,心喟道:当真是仙子……就是不知,我何日才能将剑还与她。”

    只是他不曾注意到,自个儿胸前所挂的那凤鸟金佩,已是有了些许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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