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雄,陈家的小儿子?桃应红皱眉,他来这里做什么?

    陈家是春城有名的富商,其家父与钱兆和苟且私通吞并了不少银两。后来桃应红成立春山帮之后,垄断那条进出春城唯一的山路,才稍稍遏制陈家的恶劣行径。

    桃应红趁着陈亦雄还未反应过来,拉下斗笠抱着孩子远离他。不等他说什么,谢礼上前:“陈小公子,失礼。”进入春城之前,谢礼命人探查春城豪坤与富商,为不打草惊蛇谢礼并未深入探究。

    “你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宴请我父亲,只是失礼吗?”陈亦雄抬起下巴,赘肉颤动,脖子上的金圈快要兜不住那白花花的肉脂。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桃应红低头暗想。按照陈家小儿平时行事,其嚣张跋扈认为谢礼对陈家无礼而上前挑事,倒是无可厚非。只是明知新任县令到访,陈家家主当真坐的住?

    还是,根本就是陈家家主授意陈家小儿在谢礼宴请之时到此闹事?

    忽的天空阴云翻涌,大风骤起,本是暖色调的大抵换了颜色。雨丝如鼓点砸来,鸟儿惊飞。

    谢礼与陈亦雄对视良久,直到雨丝落在脸上,他别过脸对百姓温声道:“下雨了,大家先回去。天儿好时我再与大家聚。”

    谢礼方才的思量与桃应红不谋而合。赴任之前自己虽向钱兆和讨了许多所谓经验之谈,然路途所经之地偶遇春城人,所言与钱兆和大相径庭。

    还有桃应红。她对于钱兆和,甚至是为官者都存着意思防备。前几次交锋她对于自己的抗拒与戒备,让他找不到与她谈判的突破口。

    看来春城这处偏僻小城,并不简单。谢礼垂眼,转动手上的扳指,眸中晦暗不明。

    百姓稀稀落落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拿一块大白馍。桃应红救下的小孩却在门前恋恋不舍,眼神湿漉漉望着桌子上一根大棒骨。

    “先走,明天还有。”桃应红轻声哄着,让孩子娘亲与小孩离开此处。

    雨势愈发得大,陈家小儿见谢礼不应,鼻子中冷哼一声,忽而转向桃应红:“你,过来。”

    桃应红猝然被叫到,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看了谢礼一眼。后者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视线向下他修长的手指不住犯抖。

    似乎是染了风寒,桃应红心想。

    陈亦雄原本等不到谢礼应声而心有烦躁,此时更没有耐心:“边祥,边云,把她拉到我府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桃应红顾不得隐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小胖子。

    哪怕是钱兆和在任之际,陈家都没有过这样的放肆。如今陈亦雄当着谢礼的面掳人入府,这不是单纯冲她而来,而是打谢礼的脸!

    这样来看,陈家与谢礼不是一路人。

    桃应红眼珠子一转,身形灵活躲过陈家小儿把两个侍卫的追捕,眨眼间躲在谢礼身后,娇声道:“大人,你要为民女做主啊,我只是来讨一口饭——”

    谢礼轻笑,用身形挡住桃应红,抬高声音:“在县衙府门前强抢民女,你是想挨板子吗?”

    陈家小儿大脸一横,眼中尽是轻蔑傲慢:“县衙府,不过是我们的一只——”话未说完,陈亦雄后脑勺遭来一顿打。

    原是陈家家主陈青渐听闻自家小儿在县令府闹事,扔下身旁未数完的银票,靴子急匆匆套上就赶来了。还未到自家小儿跟前,就听到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忙上前教训。

    谢礼适时看了桃应红一眼,桃应红以为他不知来的是何人,凑近他耳边:“陈家老爷子。”温暖气息萦绕在耳朵旁,似有痒意。

    陈青渐大手挥掉陈亦雄头上的伞,痛斥道:“怎么可面对大人不敬,还不赔礼道歉!”而后拉着陈亦雄低头作辑,看似谦卑有加。

    “装模作样。”桃应红嘀咕道。若不是此时场合不对,谢礼也想附和桃应红一句。

    “陈老,久闻大名,你的丝绵在京城那是红火。”谢礼上前扶住陈青渐,面上挂着一抹笑,不达眼底。陈家父子做这出戏,所为何事,又在意图谋划什么?总不会单纯不喜自己这个县令。

    陈老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最近坊内繁忙,本想得空再来拜见大人。大人未本朝探花,来此地为官是春城之幸。”陈老此言说得那叫一根情真意切,老泪纵横,谢礼不买账。

    “那要是一直不得空,便不会来了?”谢礼反问,陈老讪讪不回言。末了领着陈亦雄离开县衙府。

    桃应红依靠着县衙府门楣之上,抱臂欣赏完这一出春城新旧人“相认”大戏,自觉无聊。对于谢礼到任,陈家率先出头,这路子——

    倒是和她想法相似,先是下马威,之后拉拢成为自己人。桃应红向来和春城富商等家族不对付,她可不能让谢礼倒戈在敌方门下。

    思及至此,桃应红收回之前想要离开的想法,伸腿拦住想要进门的谢礼:“大费周章让我来此,不是为了看我被掳走的吧。”

    谢礼出手按下横在他面前的腿。秋分时节,天气渐凉,桃应红只穿着单薄衣裙,谢礼不察触碰到一处温热肌肤。

    桃应红眼睁睁看着谢礼从脸到脖颈,一片胭脂红。她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止。

    秋季善变,这会儿乌云散开,阳光照着路面积水,粼粼波光不绝。

    谢礼本想道歉,以免桃应红认为自己轻薄了她。现下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他假咳几声:“自然,我们屋里说。”

    ..

    还是那个熟悉的堂屋,桃应红在谢礼倒茶之际四处转着。堂屋正对着门的那一处墙,谢礼摆上他从京城拿来的字画;窗边种有玉兰,其娇艳欲滴,一眼就觉名贵。

    谢礼拿来茶壶,青瓷铸成,配上红袍,茶香四溢。不说别的,只这鉴美能力就比钱兆和那个老头子好太多。

    “说吧,请我来干什么?”桃应红将茶杯放在嘴边,轻吹着。

    谢礼:“我想,请你解散春山帮。”此话一出,桃应红手忽的不稳,滚烫茶水撒落在裙摆,她却好似不察。

    “你再说一遍。”桃应红冷冷出声,目光似利剑看向谢礼。谢礼又给她倒了一杯,不疾不徐道:“你别急,听我说。”

    “今日你也看到,许多人都想把我拉进他们的阵营。你,设计我多次,不也是为这个吗?”

    桃应红不答,她是这么想的,但是——

    “我原本以为春城一处小城,不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谢礼起身,淋过雨水的身子有些有些精力不济,“你作为各个人的眼中钉,若是由我解散,必能麻痹他们,再逐个击破。”

    话说的有理有据,计划周密,桃应红嗤笑。然而这个计划是建立在她的力量瓦解的状况下,将春山帮全然交给谢礼。

    谢礼凭什么认为,自己会这样信任他,把帮内几百人的性命交予出去;又凭什么觉得,他可以护住这些人。

    天真可笑。

    桃应红曾经无比希望春城有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官,她信过钱兆和,结果却是惨烈。

    春城势力盘综错杂,百姓勉强苟活,若是有人可以大张阔斧她自然配合,前提是不能伤到春山帮任何一人。

    “我不信你。”还是那句话,桃应红扔下茶杯。用力过大,茶杯摔得四分五裂,热水滚过谢礼手背。

    “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谢礼见桃应红要走,想上前追赶,却被椅子绊住脚步。

    ..

    春山帮前院,桃应红舞剑。手起刀落之间,落叶纷纷斩落成碎片,好似一场大雨,缝隙之间是桃应红铁青的脸。

    小二躲在桃花树后,与张三唠嗑:“老大这是咋了,回来后这么生气?”一遍说着,一边吃着桃应红给他带回的瓜果。

    张三摇头:“可能是谢礼惹到她了。这位县令真厉害,三番两次惹老大生气,钱老头都没有这种待遇。”

    忽然一道冰凉从脖子上传来,张三回头,只见桃应红站在他身后,剑横在面前。“老……老大?”

    “武打课,不去上课在这里干什么?”她清冷的嗓音响起,小二知道这是她心中有怒火的表现,赶紧拉着张三离开。

    收起剑,桃应红从身上扯了一衣带,绑住被汗浸湿的头发。自从那一日与谢礼不欢而散,她有意不想了解谢礼的动向,只是山下总有情报上报.

    秉着知己知彼的心思,桃应红决定暂时忘记那一日相谈的不快,细看起谢礼最近的动态。依照承诺向百姓设宴,拜访富商与豪坤,修缮县衙府——

    为何修缮县衙府?桃应红拿着这条情报,百思不得其解。在她记忆中,县衙府无甚可修葺的地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桃应红又想起谢礼那个提议,表面他帮以陈氏为首的人除掉自己这个碍眼的,实则自己与他联手……

    不是不可行,只是桃应红现在不信他。

    翻到最后一条情报,桃应红本是躺着的身子一下子直起,眼中疑惑之意更甚。上面写着:谢礼于本月末招收随身书吏,待遇优厚。

    情报后面附赠着一张名单,是应招之人。陈氏小儿、王家女儿、寻常百姓都在其列,最先响应之人是之前与钱兆和交好的人。

    都是老冤家,桃应红面上闪过一丝坏笑。

    这么多老熟人,少了她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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