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晴转多云
我发誓。
如果蒋唯寒这个搅屎棍再把禾苏和顾喻之往一起凑，我就在他表白被拒那天，用广播站大喇叭唱《丑八怪》！
如果《丑八怪》不够，那就再加一首《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我要教他做人！
——摘自《炮灰日记》
-
少女神色认真，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禾苏跟姜桃不是一类人。
她温柔、安静，是标准的三好学生，说出来的话总带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话音才落，周围几个同学齐刷刷地望向蒋唯寒。
像是有无数顶聚光灯，把他青红交加的脸色映得分外清晰。
蒋唯寒当了十几年的小霸王，还是第一次有想钻到地底下的冲动。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脑袋里居然很不合时宜地唱起了最近很火的一首歌——
“今夜化了美美的妆，我要站在舞池中央。”
蒋唯寒急了。
但是越急，这首歌就唱得越欢快。
根本停不下来。
唱到一半，终于因为姜桃拖长调子的一声“嗯”戛然而止，她说：“程烬就算了吧。”
姜桃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他应该看不上你。”
蒋唯寒：“……”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噼里啪啦的一声。
大概是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蒋唯寒。少年面红耳赤地看着姜桃，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鸟，“姜……”
还没支棱起来，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顾喻之突然开了口：“姜桃，你什么意思？”
姜桃耸耸肩：“实话实说咯。”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瞥了顾喻之一眼，说：“程烬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顾喻之强忍着脾气，“那我就看得上他是吗？”
蒋唯寒听得两眼发花。
他跟顾喻之认识近十年，虽然顾喻之平时也没少损他，但像今天这种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的还是头一回。
蒋唯寒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整个人都哑了炮，气鼓鼓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表情越难看，姜桃就越兴奋。
她嘴角翘起来，抓过课桌上的计算器狂按几下。
“归零归零归零。”
“666。”
机械僵硬的女声突兀尖锐，嘲讽指数直接拉满。顾喻之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姜桃——”
姜桃笑眯眯的：“我夸你厉害呢。”
顾喻之虽然不知道“666”是什么意思，但看姜桃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你别太过分了！”
姜桃不以为然地抬着下巴：“夸你也不行吗？”
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有那么几秒，顾喻之都有踹翻桌子的冲动，只不过理智占了上风，他又想起姜桃跟禾苏是好朋友，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于是顾喻之憋着一肚子的火，转头看向禾苏：“班长，你不管管她么？”
他刻意咬重了“班长”两个字。
禾苏也没避开少年愤怒中隐含着期待的眼神，只抿了抿唇，道：“现在是课间休息。”
言外之意，她管不着姜桃。
顾喻之怎么都没想到，禾苏有一天会为了别人砸自己的脚，他眼眶撑大，瞳孔里期待一点点散开，到最后只剩下愤怒。
片刻，他冷笑了声：“课间休息？”
青春期的男孩年轻气盛，脾气上来哪还顾得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顾喻之黑着脸，连语调都克制不住地拔高了许多：“你不让别人说程烬的时候怎么不管是不是课间休息？”
顾喻之气急败坏，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原本还算吵闹的教室陡然间安静下来。
顾喻之跟禾苏关系不一般，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暧昧过，但是其中暗戳戳的小心思同学们都心知肚明。
偶尔碰上开明平和的任课老师前后点他们两人名回答问题，有个别好事的男同学还会带头起哄。
高中一年，顾喻之连大声跟禾苏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所以此时此刻，班上一众同学无异于看到自己爸妈吵架闹离婚。
不，比他们爸妈吵架更罕见。
谁都不敢插句嘴。
禾苏脸皮薄，就在顾喻之说完话的一瞬间，她全身血液仿佛直冲大脑，整张脸都滚烫得厉害。
顾喻之要比同龄的男生个子更高些，站着时如同一座山，带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众目睽睽之下，禾苏被质问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有人声音却比他更大：“顾喻之！”
姜桃说着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因为比顾喻之矮了一头，她为了更有气势刚要一脚踩到椅子上，就被禾苏拉着手腕坐了回来。
禾苏仰着头直视顾喻之，圆钝杏眼蒙了层层水汽，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低声说：“那不一样。”
少女嗓音依旧温软，态度却难得强硬。
顾喻之冷嗤：“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程烬眉眼生得好，刚入学的时候很受女生欢迎，课桌里经常被各种小礼物塞得满满当当，那会儿虽然偶尔有男生眼红，但也没掀出什么风浪来。
后来学校开家长会，程烬父母次次缺席。不久，关于他“有人生没人养”的风言风语就这么传开了。
程烬的脸上开始经常挂着彩来上课。
随着时间推移，频率也越来越高。
禾苏管不了班级外的事，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同学们七嘴八舌议论程烬的时候，以维持纪律的名义叫他们闭嘴。
再后来有一次，程烬穿着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的校服进教室时，蒋唯寒和今天一样，愤愤地咬着牙说：“疯子！”
彼时的禾苏还皱着眉提醒：“蒋唯寒。”
蒋唯寒扬声：“被人揍了都不还手，不是疯子是什么？”
他嗓门本来就大，毫不克制的时候像是要把天花板掀开。
禾苏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看向还没走远的程烬。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或者是听到了也不在意，少年神色寡淡，自始至终步子都没顿过一下。
禾苏却没办法不在意。
那天是平安夜。
禾苏在放学后给每个课桌上放巧克力时，额外在程烬的桌子上多放了一枚创可贴。
手才刚收回来，就被去而复返的程烬撞了个正着。
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被落日余晖拉成长长一条，径直延伸到禾苏脚下。禾苏愣了一瞬，才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她并不打算和程烬说话。
放完东西正要往前面一桌走，程烬却突然开了口：“不用可怜我。”
禾苏一怔，转过头去看他。
大概是怕她没听到，程烬定定看着她，又平静冷淡地重复了遍：“禾苏，不用可怜我的。”
他指的大概是桌子上的巧克力和创可贴。
可那怎么能叫“可怜”呢？
她明明只是一视同仁。
但这种话对于程烬来讲无异于是往他伤口上撒盐，禾苏抿起唇角，轻轻笑了声：“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她是真的有些意外。
禾苏跟程烬交集并不多。
确切的说，班上所有人和他的交集都不多。
就在前不久，邻桌的女生还跟她抱怨：“苏苏，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的报刊亭碰到程烬了。”
“我本来有本很喜欢的小说要买，结果钱没有带够，但你也知道我性子急，看小说跟占便宜一样根本等不到明天，我就想着和程烬先借一下嘛。”
“然后你猜怎么着？”
“他居然问我——你是？”
“不离谱吗？同班三个月了，他居然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邻桌女生惊诧中夹杂着几分失落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禾苏回过神来，又看了眼还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年，说：“程烬同学，平安夜快乐。”
少年不语，沉静黝黑的瞳孔无波无澜。
禾苏虽然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还是有些脸热，她匆忙收回视线，一颗颗把巧克力从后排发到前排，然后快速收拾好书包。
走到门口就要和程烬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头顶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嗯”。
禾苏侧头看他。
大概是因为残阳如血，把少年白净的耳朵都染上了丝血色，他看起来总算像个和她同一世界的人了。
禾苏呼了口气：“明天见。”
但禾苏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她才一进教室，就听到蒋唯寒阴阳怪气地大声嚷嚷着：“还以为这个巧克力不是人人都有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程烬的方向，“哎，班长就是人太好了。”
“就算是路上的乞丐，班长也会给一颗。”
这句话就像是根刺，从寒冬到酷暑，一直扎到了现在——
顾喻之见她不说话，又问：“哪里不一样？”
“说啊禾苏，”他心里窝着团火，愈发急切地刨根问底：“到底哪里不一样？”
短短几秒钟，在顾喻之的不断逼问下，禾苏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晃过了许多画面。
她心里无比清楚，只要说一句“看他可怜”，她就可以轻易地站在道德制高点。
所有人都会理解她。
但即使重活一次后想要和程烬划清界限的今天，禾苏也还是说不出口，她呼吸急促，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就这么沉默地和顾喻之僵持着。
靠窗的最后一排。
程烬已经从课桌上爬了起来。
这并不是程烬第一次听到别人骂他，恰恰相反，他每次都听得清清楚楚，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程烬没在意过。
偶尔心情极差的时候，他甚至像心理变态一样想被多骂几句。
越狠越好。
今天不太一样。
程烬靠在椅背上，指间夹着的笔无意识在练习册上轻轻点着，稍一偏头，就能看到禾苏黑色碎发底下绯红的耳根。
少女一双眼睛晕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程烬视线拉回，然后手指猛然收紧，用力。
下一瞬，“啪”的一下，塑料笔杆断开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程烬前桌的男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回头一看，程烬的练习册上正躺着断掉的两截笔，笔水渗出，在纸上留下了一摊浓重的黑色。
“程烬，你……你……”前桌小声嗫喏着。
少年眉眼低垂，看也不看前桌男生一眼，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扯掉那一页被弄脏的纸，连带两截笔攒成一团，起身走出教室。
过了近半分钟。
姜桃：“好酷！”
禾苏：“……”
我发誓。
如果蒋唯寒这个搅屎棍再把禾苏和顾喻之往一起凑，我就在他表白被拒那天，用广播站大喇叭唱《丑八怪》！
如果《丑八怪》不够，那就再加一首《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我要教他做人！
——摘自《炮灰日记》
-
少女神色认真，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禾苏跟姜桃不是一类人。
她温柔、安静，是标准的三好学生，说出来的话总带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话音才落，周围几个同学齐刷刷地望向蒋唯寒。
像是有无数顶聚光灯，把他青红交加的脸色映得分外清晰。
蒋唯寒当了十几年的小霸王，还是第一次有想钻到地底下的冲动。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脑袋里居然很不合时宜地唱起了最近很火的一首歌——
“今夜化了美美的妆，我要站在舞池中央。”
蒋唯寒急了。
但是越急，这首歌就唱得越欢快。
根本停不下来。
唱到一半，终于因为姜桃拖长调子的一声“嗯”戛然而止，她说：“程烬就算了吧。”
姜桃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他应该看不上你。”
蒋唯寒：“……”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噼里啪啦的一声。
大概是他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蒋唯寒。少年面红耳赤地看着姜桃，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鸟，“姜……”
还没支棱起来，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顾喻之突然开了口：“姜桃，你什么意思？”
姜桃耸耸肩：“实话实说咯。”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瞥了顾喻之一眼，说：“程烬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顾喻之强忍着脾气，“那我就看得上他是吗？”
蒋唯寒听得两眼发花。
他跟顾喻之认识近十年，虽然顾喻之平时也没少损他，但像今天这种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的还是头一回。
蒋唯寒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整个人都哑了炮，气鼓鼓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表情越难看，姜桃就越兴奋。
她嘴角翘起来，抓过课桌上的计算器狂按几下。
“归零归零归零。”
“666。”
机械僵硬的女声突兀尖锐，嘲讽指数直接拉满。顾喻之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姜桃——”
姜桃笑眯眯的：“我夸你厉害呢。”
顾喻之虽然不知道“666”是什么意思，但看姜桃的反应，也大概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你别太过分了！”
姜桃不以为然地抬着下巴：“夸你也不行吗？”
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有那么几秒，顾喻之都有踹翻桌子的冲动，只不过理智占了上风，他又想起姜桃跟禾苏是好朋友，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于是顾喻之憋着一肚子的火，转头看向禾苏：“班长，你不管管她么？”
他刻意咬重了“班长”两个字。
禾苏也没避开少年愤怒中隐含着期待的眼神，只抿了抿唇，道：“现在是课间休息。”
言外之意，她管不着姜桃。
顾喻之怎么都没想到，禾苏有一天会为了别人砸自己的脚，他眼眶撑大，瞳孔里期待一点点散开，到最后只剩下愤怒。
片刻，他冷笑了声：“课间休息？”
青春期的男孩年轻气盛，脾气上来哪还顾得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顾喻之黑着脸，连语调都克制不住地拔高了许多：“你不让别人说程烬的时候怎么不管是不是课间休息？”
顾喻之气急败坏，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原本还算吵闹的教室陡然间安静下来。
顾喻之跟禾苏关系不一般，虽然没有光明正大的暧昧过，但是其中暗戳戳的小心思同学们都心知肚明。
偶尔碰上开明平和的任课老师前后点他们两人名回答问题，有个别好事的男同学还会带头起哄。
高中一年，顾喻之连大声跟禾苏说话的时候都没有。
所以此时此刻，班上一众同学无异于看到自己爸妈吵架闹离婚。
不，比他们爸妈吵架更罕见。
谁都不敢插句嘴。
禾苏脸皮薄，就在顾喻之说完话的一瞬间，她全身血液仿佛直冲大脑，整张脸都滚烫得厉害。
顾喻之要比同龄的男生个子更高些，站着时如同一座山，带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众目睽睽之下，禾苏被质问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有人声音却比他更大：“顾喻之！”
姜桃说着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因为比顾喻之矮了一头，她为了更有气势刚要一脚踩到椅子上，就被禾苏拉着手腕坐了回来。
禾苏仰着头直视顾喻之，圆钝杏眼蒙了层层水汽，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低声说：“那不一样。”
少女嗓音依旧温软，态度却难得强硬。
顾喻之冷嗤：“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程烬眉眼生得好，刚入学的时候很受女生欢迎，课桌里经常被各种小礼物塞得满满当当，那会儿虽然偶尔有男生眼红，但也没掀出什么风浪来。
后来学校开家长会，程烬父母次次缺席。不久，关于他“有人生没人养”的风言风语就这么传开了。
程烬的脸上开始经常挂着彩来上课。
随着时间推移，频率也越来越高。
禾苏管不了班级外的事，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在同学们七嘴八舌议论程烬的时候，以维持纪律的名义叫他们闭嘴。
再后来有一次，程烬穿着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的校服进教室时，蒋唯寒和今天一样，愤愤地咬着牙说：“疯子！”
彼时的禾苏还皱着眉提醒：“蒋唯寒。”
蒋唯寒扬声：“被人揍了都不还手，不是疯子是什么？”
他嗓门本来就大，毫不克制的时候像是要把天花板掀开。
禾苏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看向还没走远的程烬。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或者是听到了也不在意，少年神色寡淡，自始至终步子都没顿过一下。
禾苏却没办法不在意。
那天是平安夜。
禾苏在放学后给每个课桌上放巧克力时，额外在程烬的桌子上多放了一枚创可贴。
手才刚收回来，就被去而复返的程烬撞了个正着。
少年逆着光站在门口，影子被落日余晖拉成长长一条，径直延伸到禾苏脚下。禾苏愣了一瞬，才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她并不打算和程烬说话。
放完东西正要往前面一桌走，程烬却突然开了口：“不用可怜我。”
禾苏一怔，转过头去看他。
大概是怕她没听到，程烬定定看着她，又平静冷淡地重复了遍：“禾苏，不用可怜我的。”
他指的大概是桌子上的巧克力和创可贴。
可那怎么能叫“可怜”呢？
她明明只是一视同仁。
但这种话对于程烬来讲无异于是往他伤口上撒盐，禾苏抿起唇角，轻轻笑了声：“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她是真的有些意外。
禾苏跟程烬交集并不多。
确切的说，班上所有人和他的交集都不多。
就在前不久，邻桌的女生还跟她抱怨：“苏苏，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的报刊亭碰到程烬了。”
“我本来有本很喜欢的小说要买，结果钱没有带够，但你也知道我性子急，看小说跟占便宜一样根本等不到明天，我就想着和程烬先借一下嘛。”
“然后你猜怎么着？”
“他居然问我——你是？”
“不离谱吗？同班三个月了，他居然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邻桌女生惊诧中夹杂着几分失落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禾苏回过神来，又看了眼还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少年，说：“程烬同学，平安夜快乐。”
少年不语，沉静黝黑的瞳孔无波无澜。
禾苏虽然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还是有些脸热，她匆忙收回视线，一颗颗把巧克力从后排发到前排，然后快速收拾好书包。
走到门口就要和程烬擦肩而过时，她听到头顶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嗯”。
禾苏侧头看他。
大概是因为残阳如血，把少年白净的耳朵都染上了丝血色，他看起来总算像个和她同一世界的人了。
禾苏呼了口气：“明天见。”
但禾苏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她才一进教室，就听到蒋唯寒阴阳怪气地大声嚷嚷着：“还以为这个巧克力不是人人都有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程烬的方向，“哎，班长就是人太好了。”
“就算是路上的乞丐，班长也会给一颗。”
这句话就像是根刺，从寒冬到酷暑，一直扎到了现在——
顾喻之见她不说话，又问：“哪里不一样？”
“说啊禾苏，”他心里窝着团火，愈发急切地刨根问底：“到底哪里不一样？”
短短几秒钟，在顾喻之的不断逼问下，禾苏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晃过了许多画面。
她心里无比清楚，只要说一句“看他可怜”，她就可以轻易地站在道德制高点。
所有人都会理解她。
但即使重活一次后想要和程烬划清界限的今天，禾苏也还是说不出口，她呼吸急促，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就这么沉默地和顾喻之僵持着。
靠窗的最后一排。
程烬已经从课桌上爬了起来。
这并不是程烬第一次听到别人骂他，恰恰相反，他每次都听得清清楚楚，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程烬没在意过。
偶尔心情极差的时候，他甚至像心理变态一样想被多骂几句。
越狠越好。
今天不太一样。
程烬靠在椅背上，指间夹着的笔无意识在练习册上轻轻点着，稍一偏头，就能看到禾苏黑色碎发底下绯红的耳根。
少女一双眼睛晕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程烬视线拉回，然后手指猛然收紧，用力。
下一瞬，“啪”的一下，塑料笔杆断开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程烬前桌的男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弹射起来。
回头一看，程烬的练习册上正躺着断掉的两截笔，笔水渗出，在纸上留下了一摊浓重的黑色。
“程烬，你……你……”前桌小声嗫喏着。
少年眉眼低垂，看也不看前桌男生一眼，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扯掉那一页被弄脏的纸，连带两截笔攒成一团，起身走出教室。
过了近半分钟。
姜桃：“好酷！”
禾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