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内脚步声款款而来时,在殊兰苑外守了三日的青菀仙子慌忙掐灭指尖白色的本命魂火。

    她方才烧的是赤霄神女的发丝,那日二人嬉闹之时无意间沾在她身上的,她如获至宝。

    因曾有人告诉过她,用本命魂火点燃赤霄神女的头发,心中祈愿,便可得神女垂怜,助祈愿者完成心愿。

    她本无意如此,奈何遭曜泽仙尊拒绝,求援无门,又无法信任旁人,只得来此求见。

    可一连三日,殊兰苑的屏障将她死死地拦截在外,她别无他法,只好用了传说中的祈愿之法。

    此刻终于见到来人,紧张得心脏狂跳,忙躬身行礼。

    “赤霄神女!”

    蘅湘一步一步走向大门之时,心中便已感知到门外之人是谁,亦知晓她为何事而来。

    那日被焱迟强行带走,她连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心里其实有些愧疚。

    只是焱迟说得不无道理,青菀仙子带着目的接近,说过谎话,隐瞒过事实,她多少该等焱迟查探清楚内情之后,再考虑如何应承此事。

    可无论青菀仙子所言真假,毕竟帮她平息炽火之力是真,抵挡北禺十七枭的围攻亦是真,她合该同她见一面的。

    何况,人已经等在门外,她既已知晓,便不能避之不见。

    院外有一片白雾蒸腾的垂柳碧湖,玉石围湖成廊,白璧辞水悬亭,几缕丝绦垂岸,偶拂佳人白衣。

    白衣佳人向蘅湘走来,深揖一礼。

    一别三日,青菀仙子竟憔悴许多,清雪般的双眸中蕴着丝丝缕缕的红。

    蘅湘忙近前将人扶起,柔声道:“青菀仙子,果真是你在此。”

    “赤霄神女,小仙,小仙终于见到你了……”

    青菀仙子原本绷了三日的硬心肠,被蘅湘这句柔软的话一激,眼泪便夺眶而出,整个人泄力似的摇摇欲坠。

    蘅湘见着又是不忍,忙扶了她在一旁的白玉阶上坐下,安慰她道:“你所求之事,非一朝一夕能解,况如今尚有些事情需探查清楚,才能做定夺,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小仙只是怕……”青菀仙子声音发涩,顿了顿道,“小仙知晓神女大婚在即,此时求见着实不合时宜,可曜泽仙尊护神女护得紧,小仙担心,神女大婚后,小仙连见神女一面也难了,这才……”

    蘅湘闻言心想,成婚而已,又不是囚禁,不至于如此,却听青菀仙子的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瞧。

    只见玉成仙君提着一副钓竿春风和煦地走出来,遥遥朝她们一欠身,便在她们身侧不远处的碧湖边垂柳旁的玉台上坐下,悠悠闲闲地放了钩,钓起鱼来。

    蘅湘眉毛抖了抖,转头回来对青菀仙子眨了眨眼,温言安抚道:“无妨,你继续说,我现今虽不能与你同去西珩山,但你心中苦楚,皆可同我说,还有,不是说过了吗,你不必叫我神女,也不必自称小仙。”

    青菀仙子闻言睫毛颤了颤,缓缓垂下头,泪珠子又止不住地坠下来,紧绷的唇咬得血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抹了一把眼眶,抬起头。

    刚张了张嘴要开口,对上蘅湘澄澈的眸子,便又哽住,唇瓣像粘了胶一般怎么也挣不开,忙垂了眸子,避开蘅湘的目光,纤细的指骨都攥出响声来,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话。

    “我……我听闻……听闻神女……身负古神遗脉之血,可助修炼,可养神元,不知……不知是否……是否能助灵魄修复……我……我想……我想……”

    青菀仙子说到最后,声音都混在哽咽的鼻音里,垂下的睫毛都被泪珠泡得发胀,却终究未能将最后几个字说出口,连头也不敢抬,便扑通一声,朝蘅湘跪了下去。

    向来挺得笔直的肩背此刻塌下去,双手捂着脸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神女对不起!小仙不该觊觎您的古神遗脉之血!对不起!”

    蘅湘一直在等青菀仙子说话,见她踟蹰半晌终于说出口,却又哭着跪她,心都颤了几颤,忙将人扶起,问道:“你是说,我的血,当真是有用的?”

    她想起初见焱迟那日,焱迟忽然昏迷,她喂了血后,焱迟醒来,那副不高兴的样子,以为自己的血是没什么用,且味道极差的东西,便再没动过要用它的心思。

    此时此刻,被青菀仙子这么一提,反倒开心起来。

    青菀仙子被她扶起来,眼眶通红,哭得说不出话,连她问的话也没听进去。

    蘅湘帮青菀仙子理了理被泪水洇湿的鬓发,递给她一块帕子,轻轻拍她的背,急急地道:“你快别哭了,若是当真有用,给你用便是,要多少?从哪里取?”

    青菀仙子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胸口,终于从愣怔里回过神,抬眸望着蘅湘,痴痴地道:“神女,神女是说……是说……”

    蘅湘从青菀仙子手中接过帕子,帮她擦去摇摇欲坠的泪珠,温声笑道:“取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有用就好,倒是你哭成这样,吓坏我了。”

    青菀仙子闻言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却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绷着唇,腮帮子都咬得鼓鼓囊囊,定定地望着蘅湘,眼泪如决堤洪水一般,无声而汹涌地奔流而下。

    蘅湘不知青菀仙子为何哭成这般模样,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若是她的血便能救西珩山一族人的性命,那简直如同吃饭睡觉一般简单,且无需顾忌。

    于是她对瞧见情况有异而走过来探问的玉成仙君道:“无事,青菀仙子三日未眠,有些累,我同她歇息片刻。”

    话毕,她抬手幻化出一架白纱轻笼的软塌来,将玉成仙君挡在帐外,笑道:“仙君钓到鱼记得炖着吃,想喝鱼汤了!”

    白纱帐并不怎么遮挡视线,玉成仙君能朦胧地看清里面二人的举止身形。

    料想是姑娘家说些安慰人的体己话,不好叫人听见,便继续秉持君子之风,不远不近地瞧着那两道相对而坐的窈窕身影。

    白纱帐里,蘅湘安抚了许久,青菀仙子终于平静下来,能开口说出话。

    嗫嚅道:“我也不知从哪里取,想来,只要是神女之血,应当都是一样的效用。”

    蘅湘无法,却也不多想,掌心化出一只鸡蛋大小的琉璃瓶,递入青菀仙子手中。

    随后指尖轻轻在手腕上一划,赤红的鲜血便汩汩而出,见青菀仙子还在发愣,忙取回琉璃瓶接住。

    蘅湘的血似乎流得比常人缓慢,因而好半天才将琉璃瓶装满。

    许是僵着胳膊太久不动,青菀仙子又一直痴痴地望着她不说话,周遭又极其安静,她封了瓶口,白绢帕裹了伤口,便困意上头,将琉璃瓶往青菀仙子怀里一塞,就着软塌,躺了下去。

    连青菀仙子泪流满面地朝她叩头拜谢,都未及看见,便阖了眼。

    *

    蘅湘是被一阵清冽冰凉的花香气诱醒的。

    意识恢复的时候,只觉得体内发烫,浑身热得难受又憋闷,这股清凉的花香气息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她浑身的燥热。

    她贪婪地吸着鼻子嗅了嗅,只觉周遭花香馥郁,却并不浓烈,柔柔和和,清清凉凉,像炎热天气里尝到一块带着香甜味道的雪团子。

    身体也仿若置身香甜清凉的雪堆里,清凉又舒适。

    许是贴近身体的雪堆被她暖得化了些,生了间隙,她有些不耐地又往前凑了凑,想贴得离雪堆再近一些,贴近后便又贪婪地往那片香甜清凉的雪堆蹭了蹭。

    待寻到最佳舒适的距离,便又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

    谁知,她还未再次进入香甜的梦乡,便听到头顶一个清冽冰冷的声音响起。

    “醒了就别装死。”

    蘅湘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焱迟,但又似乎与记忆中的感觉不太一样,以为在做梦,便不打算理会扰人清梦的声音。

    谁知那个声音又冷冰冰地传来,甚至比方才更冷硬,更凶残。

    “有胆子割腕放血,没胆子醒来挨骂?”

    割腕放血?

    她懵了一瞬,睡梦里囫囵回忆了几个来回,方才想起,似乎确实划了手腕,取过一点点血。

    但那时候身边的人明明是青菀仙子啊,此刻这是哪一位?

    她意识还有些混沌不清,努力想睁眼,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怎么也睁不开。

    这种感觉令她想起身受重伤,跌入渊极冰狱,被焱迟拉入花瓣茧疗伤时的感受。

    难道是焱迟在同她说话?

    可她为什么还是睁不开眼,她心里着急,便想抓着什么东西让身边的人知道,她听得见,但是说不出。

    心里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做了。

    她伸出手,胡乱一抓,便环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大雪团子,心里一喜,大雪团子一定能闹出动静,让哥哥知道她听得见。

    于是她环着大雪团子使劲往怀里一拽,却听见那个冰凉的声音轻轻闷哼了一声。

    同一时间,一片冰凉的柔软,贴上了她的唇。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唇,砸了砸嘴巴。

    是雪味的,香甜又清凉。

    而她,在这片香甜清凉的刺激下,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无限放大的,是焱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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