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晋乐要被他这副商人的面孔惊呆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地得出一个结论,上次和这次穿越遇见的何军朗,至少有一个是被夺舍的。反正一切皆有可能,至于剩下的,还需再观察分析一下。

    尤其是这一个,嫌疑很大,否则怎么会轻易捏住打工人的痛处,三言两语就让人破防呢?

    她对何军朗有没有信心暂且放一边,倒是他对他自己的信心快爆棚了。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厚的脸皮和如此强大的自吹自擂推销能力?

    她不懂。

    马马虎虎吃完饭,何军朗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杨晋乐这才想起来他被工地开了,那岂不是又没地方住了?

    好歹人家又买菜又做饭的,虽然菜钱是自己出的,但起码没让她亲自跑腿。于是杨晋乐心一横,“要不你别走了,今晚在这住吧。”

    何军朗惊异地看着她。

    杨晋乐不安地低下头。

    远处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迟紫丽突然抬起头,大叫一声:“不行!”

    杨晋乐:“……”

    何军朗:“……”

    “丽丽,”杨晋乐走到她跟前蹲下,“何叔叔呢他刚被开除,没钱没地方住,过得特别特别惨,做人要善良,我们等他找到了就马上让他走好吗。”

    玄关处的何军朗哭笑不得。

    “没关系,我还是走吧。”他说。

    “等一下!”杨晋乐喊道,“我……我送送你!”

    她一气呵成把人推出去,反手关上门,在他耳边轻声道:“丽丽一般晚上八点半就睡了,辛苦你在外面转悠转悠,到点回来就行。”

    “太麻烦了,”何军朗下意识说,“真的没事,有这个时间我都回去了。”

    “回哪?”她反问,“回那个开了你的工地,还是把我投资你的钱都花给钢厂旁边的旅店?”

    何军朗:“……”

    她也是上班时偶然听一个同事说,工厂区一般离总公司近,那边物价高得吓人,上次有亲戚来探望,看了眼住店价格直接死心了。

    没想到这点消息居然派上用场了。

    最后何军朗还是在她的强烈建议下,以小区楼下的破花坛为圆心,一旁的灌木丛为半径,无聊透顶地绕了两个小时,才等到杨晋乐偷偷摸摸下楼,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另一边杨晋乐也是劝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哄迟紫丽睡着。她先是正义凛然地掐掉电视,然后从何军朗的保姆身份认同大谈到知识改变命运,以此顺便激励马上要上学的迟紫丽好好学习,听得迟紫丽如缚紧箍咒般抓心挠肝,一怒之下把被子拽过脑袋,睡了。

    这一套洗脑的功力还真不知道和谁学的呢。

    何军朗跟着她小心翼翼重新上楼,直到杨晋乐反手轻轻关上卧室的门,两个人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偷情啊?杨晋乐腹诽。

    她一边默念定心咒“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一边若无其事地翻箱倒柜,才凑齐一套空余的床上用品来,一股脑甩给何军朗,“你睡地上。”

    何军朗表示,自己睡沙发也完全没问题。

    “不行,”杨晋乐煞有介事,“客厅属于公共区域,动静闹这么大,你是唯恐不被发现?”

    于是何军朗认命地在她床边铺好床被,沉默无言,直到杨晋乐“啪”一声关上灯,赏来两个大字:睡吧。

    她这会儿真是抓心挠肝如卧针毡。可惜没有手机给她刷,这还是长这么大自己头一回和一个男人睡一间房,活跃的神经突突直跳,简直要在她颅内上演交响曲。

    “我上班早,明天走的时候你们应该还没起,不用担心。”何军朗突然说。

    “……嗯。”杨晋乐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抛出一个音节。

    安静了没一会儿,床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杨晋乐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发现是何军朗坐了起来。

    还有完没完?她有些恼羞成怒。

    “外衣放你那边了,我先拿过来吧,免得明早再麻烦。”他解释。

    “我帮你拿。”杨晋乐不耐烦地起身,从另一侧的墙上拿下挂着的破布外套,却在黑暗中不慎撞到床头柜一角,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何军朗见状,关切地起身越过整张床想帮她,也是怪这一片漆黑,竟重心不稳跌在上面,幸亏堪堪用小臂撑住,才没整个人压在杨晋乐身上。

    杨晋乐:“……”

    何军朗:“……”

    倒也说时迟那时快,小女孩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过来,“妈妈能陪我上厕所吗,我害怕。”

    拖鞋声踢踢踏踏停在门口,随后一片并不及时的光亮笼罩在这间小小的卧室,一同到来的还有迟紫丽短促的疑惑声。

    “咦?”

    床上本就僵住的两个人更是石化了。杨晋乐释然地闭上眼,心想,全完了。

    “妈妈你怎么骗人!你果然和何叔叔在一起了!”

    “丽丽乖,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给你解释。”

    “我不听!妈妈是大骗子,大骗子!呜呜呜呜呜呜……”

    “其实她说的对,我只是暂时的……”

    “闭嘴大坏蛋!”

    “丽丽不许没礼貌,听妈妈慢慢跟你说。”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杨晋乐辩解无力,迟紫丽嚎啕不止,何军朗帮腔被禁言……可谓是精彩纷呈,抓马程度丝毫不输晚八点档家庭伦理电视剧。

    杨晋乐觉得自己说得口渴,直眼冒金星,于是坐正了身子深呼吸,打算先平心静气。不料越顺气越晕,眼皮越来越沉,直至目眦欲裂。

    不过她现在对这套流程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顺从地一头栽过去,心想先回去也好,能躲一时是一时,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耳边吵闹声越来越小,如远景淡去。再一睁眼睛,杨晋乐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

    她记得上次穿越自己呆坐了一个半小时,这次在那边的时间更长,那岂不是……

    这玩意也真是会挑时候,早不穿晚不穿偏要在翟临风车上穿。对完表后,杨晋乐暴跳如雷地一拍脑袋,心中暗叫糟糕。

    这样在他眼里不就更不正常了吗,严重的话不会被翟临风打小报告然后开除吧。杨晋乐清醒得厉害,焦虑到了极点根本睡不着。

    一旁的手机屏幕适时地亮了一下。

    精分患者总监:到家了吗?

    杨晋乐思忖许久,谨慎地回复:嗯,马上睡觉了。

    又追加了一条:我刚刚在车上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吧?

    从她失去意识穿越,到直接在家里醒来,中间这段记忆完全是缺失的,这让杨晋乐很不踏实。

    精分患者总监:没有,你睡着了,我不忍心打扰你就把你亲自送上来了。

    不对吧?!

    虽然时值午夜,但她头脑十分清醒。且不问他怎么知道的门牌号,她明明记得穿越之前他已经把自己送到了啊。

    可杨晋乐还没来得及细问,对方就不动声色地封了口:不早了,明天早会的材料准备差不多就休息吧。

    杨晋乐:“……”

    她怨怼地把手机一瞥,觉得跟这种资本家打交道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自己已经被剥削到过去现在乃至未来连轴转无间隙打工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她难道还要谢谢他好心提醒吗?

    生了一会儿气,她还是把手机捞起来,回道:知道了,谢谢总监。

    ……

    天选敢怒不敢言的打工人圣体啊!

    翌日开完这个丧心病狂的早会,杨晋乐无力地回到工位上,趁着没人检查的间隙刷手机,被新闻公众号的一则消息吸引了。

    按说这种免打扰的红点,她一般都是随手删掉的。今天也不知道福至心灵还是怎么的,她居然手一抖点了进去,看到这则标题为“肇事司机已找到!难逃法律责任”的新闻。

    是前两天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现在才找到肇事人。不过她划着划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最后浑身一抖,手机竟从桌缝中间掉了下去。

    这起事故的受害人,怎么看都像是……

    常钧。

    不管是新闻里直称的“常某”,还是附加上的年龄信息,甚至是打了马赛克但依旧熟悉的受害者照片,都给她直击心灵的冲撞感。

    这种巧合,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死了?他就这么……死了?

    杨晋乐再也按耐不住,点开通讯录找了个好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他人脉一直挺广,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劈头盖脸就问: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们隔壁班的那个……常钧吗,他最近怎么样了,是出意外了吗?

    对面像还没搞懂情况,只回了句:嗯?怎么了?

    杨晋乐心急地准备再点开新闻链接,转发过来,惊人的一幕却出现了。

    网址没了。任她怎么翻找,刚才的链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巧不巧,高中同学又追过来一条回复:常钧是谁啊?我不认识。

    她心立马像刚从窑炉里取出来就投入冰水的瓷器,从内而外迸乱开,继而被炸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她当然可以解释,就算是人脉不错的同学也会有不认识的人。但她不能理所当然地把出现一刻又无影无踪的新闻当成幻觉处理。

    杨晋乐心乱如麻地试着搜索事故关键字,又去高中众多的公众号检索相关信息。常钧作为学生会一员,在年级出尽了风头,肯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更何况她对部分推送还有一点印象。

    可不巧的是,都没有。

    顷刻间,杨晋乐推测出一个令她胆寒的结论,瞬时周身几乎冷得发抖:

    他不存在了。

    或者说,他存在的痕迹被人刻意抹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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