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宁颔首，执过苏易邈的手，测了一下灵脉。
指尖触碰到苏易邈手腕时，春宁只感受到灵脉的污浊低微。
看来，苏易邈连基本的道法参悟可能都做不到。
春宁敛了淡笑，眉宇间有些肃穆。
分明记忆里的苏易邈，天资卓绝、灵脉超群。即使他后来成了个痴儿，凭借着一身道法，他人亦不敢轻易得罪。
看来是不知不觉间遭人暗算了，也难怪罗轻衣敢堂而皇之欺辱他。
春宁抿唇思索一阵，随即开口：“哥哥，罗轻衣给你吃了什么？”
记忆里，苏易邈痴傻以后最喜甜食，每每看到都走不动道。
苏易邈搅着手指，不敢看她。
“哥哥。”
春宁抱胸看他，一脸严肃。
“杏仁酥。”苏易邈眨巴着眼，仔仔细细端详着春宁的神情。
春宁将目光落在他腰间一袋锦囊上。
苏易邈随即一把扯下锦囊，递给她：“妹妹！杏仁酥！”
春宁打开锦囊，扑面而来的是杏仁的香甜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封脉水的气息。
封脉水，顾名思义，可以短时间内封住对方的灵脉，致使灵脉呈现污浊之色。
春宁将杏仁酥抛入棺材里，抬腿踢开棺材板，一阵响动过后，棺材封住了。
“哥哥，我得再去一次命途山。”
苏易邈懵懂道：“命途山……”
春宁浅笑道：“你留在这里，等着我和姑姑回来，好吗？”
*
自从苏灏明身死以后，罗兆就霸占了苏家祖业，在府中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在他的默许下，屏亭道姑带着苏易邈和名字都没有的原身躲到苏家后山，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
此后三人处处看人眼色，分明是祖业原来的主人，却被逼至此地，令人唏嘘不已。
春宁下山以后循着记忆前往命途山。
这具身体虽然灵力微小，但勉强可以御剑飞行。
她找来一枝桃木，用灵力削去枝杈，修成一杆剑身，随即御剑下山。
苏家后山山脚下位于流岚城南部，此时正值青天白日，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春宁百年未见的光景，此时映入眼帘，一时间感慨万千。
出了南城门，循着日落的方向奔去半日，就可以抵达命途山。
春宁背着刚刚削成的木剑，不紧不慢地走在窄小的街道上。
突然，不只是谁在人群里呐喊一声“郁先生来了”，一群人开始骚动起来，挤着不明所以的春宁就往前奔去。
“让开！”一个壮汉推搡开春宁，一脸急切的模样。
春宁被这么一推，毫无准备一头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春宁还有些发懵。
周围人饶过她急匆匆往前赶去，刚刚撞倒她的壮汉也不见了踪影。
春宁抿着唇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发白。
曾身为帝姬，此时仪态尽失，非叫人笑话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
“钱！好多钱！”
“快捡啊！！还愣着做什么？！”
春宁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漫天的银票从高处一撒而落，众人或举着手，或弯身，或呐喊。
一位老妪弓着身子绕过她身侧，突然抬头，嗓音像生了铁锈的剑砍在桃木身上：“小姑娘……这钱，你还要不要了？”
春宁低头瞧了一眼，脚底正踩着一张银票。
她后退一步，老妪立即将其捡走，嘴里还不断重复着“谢谢”。
春宁仰头向高处望去。
只见歌楼之上，少年清姿如松，一袭朱子深衣，儒巾玉面，好不风流。
他一手执着数张银票，懒洋洋地往楼下撒去，好似喂鱼一般。
如果没有记错，此人正是此次仙家治水的主要人物，裴家的客卿，郁泓仪。
郁泓仪背靠织金世家郁氏，又是裴家的贵客，以多金风雅著称。
春宁眯了眯眼，转身朝城门走去。
她好像很简单地就接受了楚朝覆灭的事实，回忆起原身的记忆也越来越熟练。
歌楼之上，郁泓仪打了一个哈欠。
一位衣着单薄的歌女跪在他面前，身子微微颤抖。
“谁？”郁泓仪睨了她一眼。
歌女颤声道：“郝玉苏家……罗兆。”
郁泓仪冷笑一声：“叫他进来。”
“是。”
春宁收回目光，忽见前方一众苏家家仆，列队整齐、神色恹恹。
春宁不动声色绕过去。
“看！那是……大小姐！”不知是谁囔了一声，引得众家仆纷纷侧目看来。
春宁微微蹙眉，站在街道对面，正欲离去。
一位家仆急匆匆上前来拦下了春宁，公鸭嗓叫的十分响亮：
“大小姐，别急着走啊。”
其余家仆围了上来。
“喂，大小姐，听说你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
“哟，拿的是什么？剑？什么剑长这样？噗哈哈哈哈！”
“不会还要去一次命途山吧？哎哟，大小姐，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吗？”
“不会傻了吧？瞧她那眼神……”
……
春宁冷着脸不语。
自幼时起，就无人敢与她如此谈话。
一时之间，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真傻了，瞪我了都。”其中一名家仆挠了挠头发。
“让开。”春宁淡声道。
“哟，开了眼了，”公鸭嗓一把拽起春宁的领子，“让开？你说让就让？”
这群家仆不是郝玉苏家的旧仆，而是罗兆家族的旁支。
原身没少被他们欺负。
碍于灵力稀弱，而御剑前往命途山还需灵力加持，春宁懒得与他们纠缠。
春宁忍住一脚踹向他的冲动，抬眸好好打量起眼前的人。
满面油光、三角眼、瘦得像一只猴子。
“为何拦我。”
闻言众家仆拍腿大笑，一片笑声里，传来路边商铺里几名路人的谈话声——
“可能还不知道吧。”
“可怜这孩子了，名字都没有，母亲便远走他乡，杳无音讯。”
“瞧，身上还有伤呢。”
“这又是被那些走狗拦下来欺负了吧？罗兆夺人家业，欺人子孙，简直了！”
“快别说了，小心被听见！”
……
公鸭嗓鼻子里哼出一声，道：“看你不顺眼，怎么，你还能起来了？”
春宁不语，若是微末在手，以极少的灵力，对付眼前几人绰绰有余。
可惜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刚刚削出的木剑。
“我叫你大小姐，别以为你还真是！仙家眼里你们是顶着御赐的‘郝玉’二字，那又如何？”公鸭嗓松开抓着春宁领子的手，拍了拍她的脸，“你那可怜的姑姑，还做着夺回家业的春秋大梦，可她还不知道，罗大人早早受了仙家的特封，明夜就要摆宴席、请仙家……”
春宁：“……”
公鸭嗓凑近春宁的脸：“受了特封，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周围的家仆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春宁自然知道。
受了特封，就是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是被天下承认的府门之主。
春宁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别开脸：“偷来的家业，也可以被特封，笑话。”
公鸭嗓“嘿”了一声，扬手就要打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盈满笑意的男声。
“这便是苏家的女儿？”
春宁抬眼看去，只见郁泓仪立于歌楼之下，身侧毕恭毕敬站着一个身材瘦弱、头发半百的中年人。
这是春宁第一次见到罗兆。
比记忆里的更加瘦、更加苍白。
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身边的家仆一个个拱手行礼：“仙家。”
郁泓仪眉眼含笑：“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身侧的罗兆瞪了一眼春宁，显然已经得知春宁在棺材里苏醒的消息。
春宁眼光轻飘飘掠过。
“罗兆既是受了特封，郝玉二字就收回了，作为补偿，”郁泓仪摊开右手，一枚墨玉在手心上展露无遗，“这是前朝流传下来的美玉，价值连城，你且将此玉与族谱也一并带走，其余之事，与你苏家，再无瓜葛。”
春宁冷然道：“哦？”
“那我姑姑……”
突然，罗兆剧烈咳嗽了一声。
春宁讽刺地看他。
罗兆在郁泓仪身后用警告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在说：多嘴的话，屏亭道姑的命休想留下！
春宁抱胸淡笑：“前朝美玉？”
郁泓仪执起墨玉，在她眼前晃了晃。
“淳珈帝姬的护法宝玉。”
什么？
春宁扯了扯嘴唇。
她什么时候有“护法宝玉”这么个东西？
她面色有些古怪，瞧着那块玉，瞬间有些想笑。
“护法宝玉？这是？”
郁泓仪从善如流解答道：“帝姬治水有功，天神降世，赐予此玉。”
春宁想了想，木然道：“淳珈帝姬，不是只存在于野史之中吗？”
原身的记忆里，流岚城地界流传着许多淳珈帝姬的事迹，什么降服妖神什么剑断星浪，通通是胡诌的。
凡民对于她的事迹，越传越离谱。
春宁顿了一顿。
不过，她怎么就徒然消失于正史之中了？
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个神话人物，整日供说书先生消遣？
“这也只是其中一种说法。”
郁泓仪解释：“这墨玉来自李氏家族，传承至今已有三百年，这宝玉，来自于楚朝国相。李氏家族传下国相遗言，说是帝姬之物。”
“国相”二字落在春宁耳侧，她浑身僵了僵。
“楚朝国相？”
郁泓仪笑道：“李洱。”
一股难言的、无穷无尽的恨意直窜心头。
“他的玉，这么值钱？”
*
长安城漫天火光之中，李洱如神邸般俊逸的身姿在热风之中浮现。
春宁浑身发疼，匍匐在地，从没有此刻这般狼狈。
她缓缓抬眸，嘶哑着声音问他：“你拦我？”
李洱将腰身一侧的剑抽出剑鞘，一道荧光一闪而过。
“不。帝姬，我来杀你。”
劈里啪啦的响声里，春宁一声冷笑，缓缓起身：“你要杀我？”
“是。”
春宁将手抬起，微一张手，躺在不远处的微末闪过一道红光，嗖的一声飞回她手中。
“李洱，你应该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李洱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手中宝剑被瞬间注入无尽的灵力。
微末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急不可耐。
春宁却道：“杀我，即为叛国。”
红光骤然大作，春宁身姿快如闪电，形同魅影，掠至李洱身后，就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那柄名为止礼的剑在一瞬间就接住了春宁的剑意。
春宁身有重伤，此刻咬牙不断往微末身上注入灵力，脸色愈加苍白。
“臣只是想，让帝姬留有传世的英名。”
春宁一举挡开李洱的剑，笑得讥讽：“你想让我殉国？”
李洱被强大的剑意推开，站定：“是。”
“笑话。”
春宁就势劈向他：“李洱，举朝皆知你我仇怨难消，那些人臣怎么就派了你过来？”
李洱不语，掐诀御剑。
春宁是下了杀招的，每一个招式，直冲他的要害。
李洱剑意澈然，弥散在周身，犹如置身世外的桃源仙人。
两人在废墟里拼杀多时，终于，春宁因为体力不支半跪在地。
李洱提着剑缓缓走来。
“死一次，蛮好的。”他淡薄的嗓音落在耳畔。
春宁喘息着看他。
止礼抵上春宁的心口，一点一点的刺入她的胸膛。
她闭了闭眼。
可那种穿透□□的疼痛感没有到来。
哐当一声，止礼落地。
李洱蹲下身子，抬手拂去春宁嘴角的血。
看着他徒然靠近的脸，一股恶寒骤然浮上春宁的心头。
她死死瞪着李洱。
“殉国，不好吗？”
春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滚。”
指尖触碰到苏易邈手腕时，春宁只感受到灵脉的污浊低微。
看来，苏易邈连基本的道法参悟可能都做不到。
春宁敛了淡笑，眉宇间有些肃穆。
分明记忆里的苏易邈，天资卓绝、灵脉超群。即使他后来成了个痴儿，凭借着一身道法，他人亦不敢轻易得罪。
看来是不知不觉间遭人暗算了，也难怪罗轻衣敢堂而皇之欺辱他。
春宁抿唇思索一阵，随即开口：“哥哥，罗轻衣给你吃了什么？”
记忆里，苏易邈痴傻以后最喜甜食，每每看到都走不动道。
苏易邈搅着手指，不敢看她。
“哥哥。”
春宁抱胸看他，一脸严肃。
“杏仁酥。”苏易邈眨巴着眼，仔仔细细端详着春宁的神情。
春宁将目光落在他腰间一袋锦囊上。
苏易邈随即一把扯下锦囊，递给她：“妹妹！杏仁酥！”
春宁打开锦囊，扑面而来的是杏仁的香甜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封脉水的气息。
封脉水，顾名思义，可以短时间内封住对方的灵脉，致使灵脉呈现污浊之色。
春宁将杏仁酥抛入棺材里，抬腿踢开棺材板，一阵响动过后，棺材封住了。
“哥哥，我得再去一次命途山。”
苏易邈懵懂道：“命途山……”
春宁浅笑道：“你留在这里，等着我和姑姑回来，好吗？”
*
自从苏灏明身死以后，罗兆就霸占了苏家祖业，在府中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在他的默许下，屏亭道姑带着苏易邈和名字都没有的原身躲到苏家后山，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
此后三人处处看人眼色，分明是祖业原来的主人，却被逼至此地，令人唏嘘不已。
春宁下山以后循着记忆前往命途山。
这具身体虽然灵力微小，但勉强可以御剑飞行。
她找来一枝桃木，用灵力削去枝杈，修成一杆剑身，随即御剑下山。
苏家后山山脚下位于流岚城南部，此时正值青天白日，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春宁百年未见的光景，此时映入眼帘，一时间感慨万千。
出了南城门，循着日落的方向奔去半日，就可以抵达命途山。
春宁背着刚刚削成的木剑，不紧不慢地走在窄小的街道上。
突然，不只是谁在人群里呐喊一声“郁先生来了”，一群人开始骚动起来，挤着不明所以的春宁就往前奔去。
“让开！”一个壮汉推搡开春宁，一脸急切的模样。
春宁被这么一推，毫无准备一头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春宁还有些发懵。
周围人饶过她急匆匆往前赶去，刚刚撞倒她的壮汉也不见了踪影。
春宁抿着唇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发白。
曾身为帝姬，此时仪态尽失，非叫人笑话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
“钱！好多钱！”
“快捡啊！！还愣着做什么？！”
春宁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漫天的银票从高处一撒而落，众人或举着手，或弯身，或呐喊。
一位老妪弓着身子绕过她身侧，突然抬头，嗓音像生了铁锈的剑砍在桃木身上：“小姑娘……这钱，你还要不要了？”
春宁低头瞧了一眼，脚底正踩着一张银票。
她后退一步，老妪立即将其捡走，嘴里还不断重复着“谢谢”。
春宁仰头向高处望去。
只见歌楼之上，少年清姿如松，一袭朱子深衣，儒巾玉面，好不风流。
他一手执着数张银票，懒洋洋地往楼下撒去，好似喂鱼一般。
如果没有记错，此人正是此次仙家治水的主要人物，裴家的客卿，郁泓仪。
郁泓仪背靠织金世家郁氏，又是裴家的贵客，以多金风雅著称。
春宁眯了眯眼，转身朝城门走去。
她好像很简单地就接受了楚朝覆灭的事实，回忆起原身的记忆也越来越熟练。
歌楼之上，郁泓仪打了一个哈欠。
一位衣着单薄的歌女跪在他面前，身子微微颤抖。
“谁？”郁泓仪睨了她一眼。
歌女颤声道：“郝玉苏家……罗兆。”
郁泓仪冷笑一声：“叫他进来。”
“是。”
春宁收回目光，忽见前方一众苏家家仆，列队整齐、神色恹恹。
春宁不动声色绕过去。
“看！那是……大小姐！”不知是谁囔了一声，引得众家仆纷纷侧目看来。
春宁微微蹙眉，站在街道对面，正欲离去。
一位家仆急匆匆上前来拦下了春宁，公鸭嗓叫的十分响亮：
“大小姐，别急着走啊。”
其余家仆围了上来。
“喂，大小姐，听说你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
“哟，拿的是什么？剑？什么剑长这样？噗哈哈哈哈！”
“不会还要去一次命途山吧？哎哟，大小姐，你知道那东西在哪吗？”
“不会傻了吧？瞧她那眼神……”
……
春宁冷着脸不语。
自幼时起，就无人敢与她如此谈话。
一时之间，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真傻了，瞪我了都。”其中一名家仆挠了挠头发。
“让开。”春宁淡声道。
“哟，开了眼了，”公鸭嗓一把拽起春宁的领子，“让开？你说让就让？”
这群家仆不是郝玉苏家的旧仆，而是罗兆家族的旁支。
原身没少被他们欺负。
碍于灵力稀弱，而御剑前往命途山还需灵力加持，春宁懒得与他们纠缠。
春宁忍住一脚踹向他的冲动，抬眸好好打量起眼前的人。
满面油光、三角眼、瘦得像一只猴子。
“为何拦我。”
闻言众家仆拍腿大笑，一片笑声里，传来路边商铺里几名路人的谈话声——
“可能还不知道吧。”
“可怜这孩子了，名字都没有，母亲便远走他乡，杳无音讯。”
“瞧，身上还有伤呢。”
“这又是被那些走狗拦下来欺负了吧？罗兆夺人家业，欺人子孙，简直了！”
“快别说了，小心被听见！”
……
公鸭嗓鼻子里哼出一声，道：“看你不顺眼，怎么，你还能起来了？”
春宁不语，若是微末在手，以极少的灵力，对付眼前几人绰绰有余。
可惜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刚刚削出的木剑。
“我叫你大小姐，别以为你还真是！仙家眼里你们是顶着御赐的‘郝玉’二字，那又如何？”公鸭嗓松开抓着春宁领子的手，拍了拍她的脸，“你那可怜的姑姑，还做着夺回家业的春秋大梦，可她还不知道，罗大人早早受了仙家的特封，明夜就要摆宴席、请仙家……”
春宁：“……”
公鸭嗓凑近春宁的脸：“受了特封，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周围的家仆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春宁自然知道。
受了特封，就是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是被天下承认的府门之主。
春宁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别开脸：“偷来的家业，也可以被特封，笑话。”
公鸭嗓“嘿”了一声，扬手就要打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盈满笑意的男声。
“这便是苏家的女儿？”
春宁抬眼看去，只见郁泓仪立于歌楼之下，身侧毕恭毕敬站着一个身材瘦弱、头发半百的中年人。
这是春宁第一次见到罗兆。
比记忆里的更加瘦、更加苍白。
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身边的家仆一个个拱手行礼：“仙家。”
郁泓仪眉眼含笑：“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身侧的罗兆瞪了一眼春宁，显然已经得知春宁在棺材里苏醒的消息。
春宁眼光轻飘飘掠过。
“罗兆既是受了特封，郝玉二字就收回了，作为补偿，”郁泓仪摊开右手，一枚墨玉在手心上展露无遗，“这是前朝流传下来的美玉，价值连城，你且将此玉与族谱也一并带走，其余之事，与你苏家，再无瓜葛。”
春宁冷然道：“哦？”
“那我姑姑……”
突然，罗兆剧烈咳嗽了一声。
春宁讽刺地看他。
罗兆在郁泓仪身后用警告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在说：多嘴的话，屏亭道姑的命休想留下！
春宁抱胸淡笑：“前朝美玉？”
郁泓仪执起墨玉，在她眼前晃了晃。
“淳珈帝姬的护法宝玉。”
什么？
春宁扯了扯嘴唇。
她什么时候有“护法宝玉”这么个东西？
她面色有些古怪，瞧着那块玉，瞬间有些想笑。
“护法宝玉？这是？”
郁泓仪从善如流解答道：“帝姬治水有功，天神降世，赐予此玉。”
春宁想了想，木然道：“淳珈帝姬，不是只存在于野史之中吗？”
原身的记忆里，流岚城地界流传着许多淳珈帝姬的事迹，什么降服妖神什么剑断星浪，通通是胡诌的。
凡民对于她的事迹，越传越离谱。
春宁顿了一顿。
不过，她怎么就徒然消失于正史之中了？
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个神话人物，整日供说书先生消遣？
“这也只是其中一种说法。”
郁泓仪解释：“这墨玉来自李氏家族，传承至今已有三百年，这宝玉，来自于楚朝国相。李氏家族传下国相遗言，说是帝姬之物。”
“国相”二字落在春宁耳侧，她浑身僵了僵。
“楚朝国相？”
郁泓仪笑道：“李洱。”
一股难言的、无穷无尽的恨意直窜心头。
“他的玉，这么值钱？”
*
长安城漫天火光之中，李洱如神邸般俊逸的身姿在热风之中浮现。
春宁浑身发疼，匍匐在地，从没有此刻这般狼狈。
她缓缓抬眸，嘶哑着声音问他：“你拦我？”
李洱将腰身一侧的剑抽出剑鞘，一道荧光一闪而过。
“不。帝姬，我来杀你。”
劈里啪啦的响声里，春宁一声冷笑，缓缓起身：“你要杀我？”
“是。”
春宁将手抬起，微一张手，躺在不远处的微末闪过一道红光，嗖的一声飞回她手中。
“李洱，你应该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李洱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手中宝剑被瞬间注入无尽的灵力。
微末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急不可耐。
春宁却道：“杀我，即为叛国。”
红光骤然大作，春宁身姿快如闪电，形同魅影，掠至李洱身后，就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那柄名为止礼的剑在一瞬间就接住了春宁的剑意。
春宁身有重伤，此刻咬牙不断往微末身上注入灵力，脸色愈加苍白。
“臣只是想，让帝姬留有传世的英名。”
春宁一举挡开李洱的剑，笑得讥讽：“你想让我殉国？”
李洱被强大的剑意推开，站定：“是。”
“笑话。”
春宁就势劈向他：“李洱，举朝皆知你我仇怨难消，那些人臣怎么就派了你过来？”
李洱不语，掐诀御剑。
春宁是下了杀招的，每一个招式，直冲他的要害。
李洱剑意澈然，弥散在周身，犹如置身世外的桃源仙人。
两人在废墟里拼杀多时，终于，春宁因为体力不支半跪在地。
李洱提着剑缓缓走来。
“死一次，蛮好的。”他淡薄的嗓音落在耳畔。
春宁喘息着看他。
止礼抵上春宁的心口，一点一点的刺入她的胸膛。
她闭了闭眼。
可那种穿透□□的疼痛感没有到来。
哐当一声，止礼落地。
李洱蹲下身子，抬手拂去春宁嘴角的血。
看着他徒然靠近的脸，一股恶寒骤然浮上春宁的心头。
她死死瞪着李洱。
“殉国，不好吗？”
春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滚。”